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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次試用

2023年07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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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偉剛是我穿開襠褲時的夥伴。5年前,他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考上了一所北方的軍校,他之所以讀軍校,是因為軍校可以免去一部分學雜費,鹿偉剛家太窮了。
  事實上,鹿偉剛一點也不想讀軍校,從小,他就做著一個文學夢,初三時他就經常樂此不疲,通宵達旦地寫一些詩歌散文之類的小稿子,而結果往往是泥牛入海。高二上學期時,興許是哪個好心的編輯可憐他,他終於在《作文報》上發表了一篇「豆腐乾」,鹿偉剛樂瘋了,半夜11點跑到我家來報喜,第二天就嚷嚷著在年級牽頭組織了文學社,刊物的名稱晦澀得讓人肅然起敬,叫《繆斯的信徒》。
  鹿偉剛的軍校生涯只維持了一年便壽終正寢——一次實彈射擊,五四式手槍卡了殼,鹿偉剛把「槍口嚴禁對人」的軍規忘得一乾二淨,一邊拉著槍栓一邊和同學瞎嚷嚷,就在教官的驚呼聲中,槍響了,旁邊的一位同學倒在血泊之中,大腿粉碎性骨折。
  鹿偉剛被勒令退學,他反而有些脫離禁錮的舒暢,他有這樣的兩句「名言」:「當一個人在課堂上學習書本的時候,實際上他失去了學習社會的時間。到底是社會知識重要還是書本知識重要,誰也難下定論,問題是不在讀書的人是否真的在學習社會知識而不是在鬼混!」和「課堂是培養不出作家的,社會才是培養作家的溫床。」
  接下來的5年里,鹿偉剛開始在廣州、北京、上海等等一些文化氛圍很濃的大都市「漂」。他穿梭於各大報社之間,編輯、記者、編務甚至校對,凡是與文字有關的工作,他都欣喜若狂不計報酬認認真真地干,然而,鹿偉剛對於文字的唯美情節顯然與當前的文化潮流格格不入,他編、寫的東西不是不好,而是因為這個社會的浮躁而讓人讀不下去,他的寫作模式需要的是一個沒有如此絢麗的網絡、電視、電影乃至其他前衛傳媒的年代。
  鹿偉剛一次次地試用一次次地解聘,而大多數時候,試用期里是沒有薪水的,他不得不晚上在火車站扛大包,白天跑到報社「試用」。
  2001年夏天,一個悶熱的下午,鹿偉剛打來電話,欲言又止地:「兄弟,我打完這個電話兜里只剩下兩塊錢了。」
  我給他匯去了500元。冬天的時候,他再一次打來電話,喜出望外的聲音:「我現在進了一家雜誌社,第27次試用」。
  我真替他高興,但我卻不得不為他的「試用期」能否順利通過而擔心,果然,第27次「試用」結果與前26次如出一轍。
  馬年春節,我收到鹿偉剛從廣州寄來的賀卡:
  「讓我們在這片屬於我們的廣闊天地里繼續弘揚民主科學的理念,倡導勇敢正義的精神,鼓勵堅強無畏的意志,讚美真摯善良的情感。只要我們的文字能夠真誠到予人以關愛,大方到予人以理解,善良到予人以寬容,慷慨到傾訴自己心聲的時候也能予人以機會傾訴。那麼,我們灰色的生活將注入色彩,我們長鎖的心扉將得以開啟,我們將重新找回那個我們失去已久的伊甸園!因為,我們都明白,我們不僅僅是為了活著而活著……
  「又及:我正在努力尋找著第28次試用,兄弟,祝我好運吧!」
  在這個感情都可以物化的年代,太正經的東西往往令人嗤之以鼻,然而,有時也不盡然,比如今天晚上,我坐在燈前,看著鹿偉剛寄來的賀卡,就這樣被他輕易地感動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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