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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抑鬱

2023年08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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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鬱不是病,抑鬱就是我。
你要治療我的抑鬱,就是要把我治沒有了。
我答應嗎?我不答應。
稍微有經驗的諮詢師,都會在諮詢過程中遇到過來訪者的敵意抗拒。阻抗、僵局,怎麼命名不太重要,那種感覺很難受是真的。
當然,來訪者不會像我題記這段話那樣直白地表達。那是我的翻譯,特別是在長程治療當中,面對缺陷型的來訪者,你費盡心力的詮釋,會被來訪者冷冰冰的一句「我沒有感覺」的如來大法化解。
當然,你也活該。對缺陷型不做衝突型的事,對衝突型不做缺陷型的事。
你努力的共情,卻被來訪者的輕蔑冷漠推遠,「你的理解只是增加了你對我的了解,你只是在做你的工作;對我什麼用也沒有,因為我早就知道了」。那意思是說,你的工作對他根本沒有意義。你應該做一些對他更有用的事,但你沒有,所以你無能,所以你不配;熱臉貼冷屁股,羞恥、愧疚。
你努力地重構來訪者未被語言化因而無法進行認知加工的情感體驗,來訪者會拿出他的看家本領,「是的,那又怎麼樣?一切還不是照常,我離開這裡,回到家裡,還是一個人在孤獨中煎熬,在失眠中痛苦,你能在那個時候陪我嗎?」一句話把你逼到牆角,鄙夷中帶著對你的虛偽的指責。你不過就是在做你的工作,你不過就是和我呆完這五十分鐘,然後收你的諮詢費。你真的是那麼偉大,你就一天24小時來陪我呀。你做不到,所以你的一切都是廢話,不僅你說的是廢話,而且虛偽透頂,繼續痛苦、羞恥、愧疚罷。
……
不停地被貶低,長期持續地感受到憤怒、羞恥、痛苦的負面情緒,長期看不到諮詢中的那怕絲毫的進步,你會開始自我懷疑,懷疑自己是否是一個合格的諮詢師,懷疑自己的所學是否真的能幫到來訪者;你開始害怕這個來訪者,你開始想逃離和他的諮詢,……
諮詢師最寶貴的反思功能開始一點一點被自我懷疑和消極負面的情緒所吞噬。你開始陷入跟來訪者一樣的抑鬱當中,你開始像他一樣,眼中看到的都是黑色。
慢點,我怎麼開始變成和來訪者一樣了。
你開始重新反思,你開始從反移情的角度進行工作。是的,這是來訪者的行動化,他用投射認同的方式,讓你感受到他的感受,也就是,他通過把你變成他的方式,去理解和感受他的感受。
你如獲至寶,用反移情去與來訪者工作。
來訪者只是稍微被你鎮住,有那麼一瞬間他內心的堅冰似乎被打碎了一點,但瞬間恢復如初:
「是的,我是躲在我的透明玻璃瓶里(來訪者自己構建出來的逃避生活的安全區);是的,我不敢改變我自己去進入生活獲得快樂,因為過去的這些你所謂的創傷,我把這個世界看得很壞;我也明白這個世界可能不是我想像的那麼壞,但我改變了又如何(更具適應性的思維、情感、行為模式),那只是你們所謂的正常、快樂,並不是我想要的……」
那麼有用的反移情,怎麼在這裡就沒有用了呢?
技窮了,累。
再去探索。
你問我我想的生活是什麼,沒有,我不知道。我的世界就是這樣的……
「我的世界就是這樣的」。我反覆咀嚼這句話,突然恍然大悟,以現在的流行語,就叫開竅了吧。
這不就是來訪者嗎?
我們的思維卡在那裡,卡在我們有一個錯誤的前提假設,這個前提假設是從來沒有被反思過的。
這個前提假設是:來訪者主動求助,幫助他走出抑鬱。而我們就以為來訪者是想改變的。因此,諮詢師就在努力幫助他找出障礙,幫助他移除障礙,改變抑鬱的認知、情感、行為模式。這個假設天經地義,我們的諮詢就是這樣組織起來的,諮詢工作的目標決定了我們的工作模式。
這個假設前提看起來似乎沒有錯。
但如果:
抑鬱就是來訪者,來訪者就是抑鬱。
那這個假設前提就錯了。不但錯了,而且大錯特錯。
既然抑鬱就是來訪者,來訪者就是抑鬱。那麼,你要治療他的所有努力,就等於是在消滅他。肯定你的身份與你的治療,都是他的敵人,一定都會遭遇他奮力的抵抗。假設,你把他治療好了,那麼,他就不存在了。他不敵意你敵意誰?他不抵抗你抵抗誰?他不羞辱你羞辱誰?所以你活該!
慢著,如果來訪者就是抑鬱,那麼,當初來找我們諮詢的來訪者又是誰呢?當然還是這個來訪者。這點現實檢驗能力我還是有的,我並沒有瘋。求助電話是他打的,諮詢合同他有簽字。
那麼,這矛盾是怎麼一回事?
要理解這個矛盾,首先我們要消除的觀念就是我們做為正常人有一個統一的自體的思維方式。也就是說,我們有一個統一的「我」。如果一個人只有一個我,那他就不會對一件事,既強烈渴望又強烈反對(當然,這一比喻性的說法可能也會激起無數的爭議,我們在這裡暫時擱置這些爭議,而只從比喻的角度去理解)。
其實,對來訪者來說,特別是缺陷型的來訪者,我們可以把他們看成在解離的心理保護機制下,分裂成了數個沒有連接的自我。
朱建軍的意向對話把它稱為「子人格」,動力學派不同流派也有各自不同的稱謂:內在自體、客體或客體關係,碎片化的自我狀態、解離的自我。
怎麼稱謂無所謂,最簡單的理解,就是來訪者有好幾個不同的身份的自我。一個自我帶來訪者進入諮詢,一個自我在諮詢當中反對諮詢。
所以,對這類來訪者的工作,選擇的工作理論最好是主體間性的。即面對那些因前語言化期遭受創傷導致用解離的保護機制分裂成了數個不同自我的缺陷型來訪者,我們選擇使用主體間性的工作框架。
通過諮詢關係的安全性,讓來訪者不同自我狀態都得以表達,並被諮詢師確認。認可比詮釋和共情都重要。因為認可代表安全,而其他一切想要改變來訪者的技術,無論多麼高明,都會被來訪者敏感地覺察到而予以堅決地反擊。
來訪者在過去所有的人際環境當中,因其抑鬱的自我不被認可,所以一直處於前語言化的內在感受當中,就像我一位來訪者說「就像你手上某一處很癢,但你永遠無法準確地抓到它,所以你煩燥得想把整隻手都砍掉」。未被語言化就無法進行認知加工處理,也就無所謂改變。而當你認可了這個自我,這個自我因為安全而不再忙於防禦、反擊。而在安全的狀態下,才有可能反思,才有可能在諮詢過程中,在諮詢關係創建的「治療空間」當中,進入最寶貴的「心智化」過程,去反思自己的這個自我,從而獲得更多的選擇,僵化由此打破,成長由此開始。
如果上述的描述太過專業而讓人感覺打腦殼。我們不妨打一個簡單的比方,當兩個人戀愛時,旁人的反對幾乎無效,不管你是怎麼為他們好,你是怎麼看到了這段關係如何會導致一個糟糕的未來。但你的反對,只會促成他們而不會如你的意拆散他們,哪怕他們內部已經不和。就算他們已經開始厭惡這段關係,然而在外力的作用下,他們會更加親密地粘在一起,不為別的,只為自尊。「你叫我分開就分開,我多沒面子」。當外界沒有任何反對的聲音時,他們才會真正冷靜下來,看到兩人關係當中的問題而自己作出決定。
就像我的一個來訪者,我確認了他的抑鬱模式,確認了他抑鬱的「我」,「哦,原來是這樣,你當然要抑鬱。抑鬱雖然帶給你痛苦,但卻帶給了你安全。為了安全,你寧願忍受抑鬱帶來的種種痛苦,那都是值得的!」
來訪者開始安靜下來,不再反對我。並且開始反思自己,開始改變。
後來,我們在回顧他的改變時,他表揚我,「那天晚上你說的其他的東西我都忘記了,只有一句話我記得。印象深刻。我們並不需要拋棄那個抑鬱的模式,只是我們再看看還有沒有其他方法可以用。如果有用,我可以嘗試,如果沒有用,我反正還有這個模式。也許,這一輩子我都不會改變這個模式,因為這就是我,我從小到大就是這樣,改變了我會不習慣,我不再像我了(笑)。但可能(隨著其他模式的增強)它在我內心中的比例會慢慢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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