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最愛便是奶奶家門口一泉清溪。
兩三歲時我就與溪相識了。爺爺奶奶出門打理農務，我便偷偷跑到小溪邊去，小短腿蹲在溪邊青青草上，雙手試探般地點著水。看見一隻小手指變出一圈圈清晰漂亮的水波，映著清澈溪水的眸子頓時亮了，鼓起勇氣柔柔地拍打，說溪水是個小寶貝啊，說可不要弄疼他，獨自在溪邊自言自語，「咯咯咯」地傻笑。
再大點兒，膽子漸漸大了，下半個身子像融進了溪里。那時候的溪是極清的，我喜歡在溪里看自己的腳，自己的腿，自己的小影子。屁股坐在岸上，腳直直伸進溪水裡，來回地晃著，涼涼的溪水沁入肌膚，身子仿佛輕盈了些。「嘩嘩——嘩嘩——」我盡力將耳朵貼在水面上，聽著溪與我一同歌唱。記得那時老被奶奶說——玩水時總把衣褲弄濕。不過那似乎是值得的，讓溪水的歌聲更嘹亮了。
「爺爺，爺爺，這有魚！帶我去抓魚吧！去麼，去吧。」看見溪水裡靈動的小魚，我近乎瘋狂地跳著，跺著腳，激動的聲音飛入天間。那一年是五歲。我看著水裡跳動的魚，心也跳躍著，似乎立即將蹦入水中。爺爺拿了一個水盆，挽起褲腿，蹲在溪邊，雙目追尋著魚兒的影，水波微漾，映著一老一小燦爛的臉。「嘩啦——」爺爺瞅準時機，持著水盆的手猛的向溪水襲去。滿是溪水的盆里躺著一隻魚，小尾巴擺動著，金紅的，極漂亮。我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魚兒，一絲絲涼和滑滑的鱗片，讓我久久守在溪邊，快樂了一整天。
爺爺勸我放了那魚兒，我本是不肯的，但爺爺告訴我魚是那小溪的孩子，說那是個生靈啊。我便捧著那顆跳動的小小心臟，讓他回到了溪媽媽的擁抱中。那刻的溪竟是暖的。
又一年，我記起溪來，於是又跑了過去，這次是扔石子。我想這小溪也有心，她高興時，石子便可以打好幾個水漂，現出一圈圈波紋；她不高興了，只一次就讓那可憐的小石頭落下去了，再也看不見了。那時每天都會玩，我看溪高興，就多陪他玩，若是他傷心難過了，就伸手撫摸他的背脊，輕聲安慰，不再與她做遊戲。遇上後面這狀況，有時間我還會為她唱幾首小曲，童聲繞著風聲，稚氣洋溢在水流間，這招不知怎麼，總是很管用。
七八歲時就少來幾次了，不想寫作業時，就帶著幾張彩紙來到溪邊，摺紙船，紙船上大都寫滿了字——給小溪的信。「溪邊的花兒開啦，你聞，甜香味兒的！」「溪，你的水流的多快吶！」「我和小夥伴們玩了跳房子，那房子是地上畫出來的……」紙船放在溪上，不久便會濕掉，我知道那是她聽到了我的心聲……
長大後，不住在爺爺奶奶家了。到溪邊，靜靜注視那水面，熟悉又陌生，嘗試各種玩法，卻不曾體會到兒時的樂趣。到了不屑於在水邊嬉戲的年紀，仿佛童年的快樂，隨著童年的溪那清澈明亮的流，隨我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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