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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中黛玉形象與敘事功能

2023年10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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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結合形象學和敘事學兩方面探究小說作品可發現,一個人物形象的設置對整部作品的敘事有很大影響。反之,敘事需要對人物形象的塑造也有一定加強作用,並對人物形象的接受過程發揮著特殊的效用。形象塑造和敘事功能之間的互助,是《紅樓夢》最為見長的特徵之一。本文主體要從四個方面將兩者結合進行分析:一黛玉身世原型拉開《紅樓夢》的敘事結構;二黛玉在小說人際之間的地位對小說情節發展的推進;三黛玉的性情與才華的顯露切入的混合敘事視角;四釵黛形象對比、接受和審美價值的發現促進實現了讀者與作者之間的敘事交流。
關鍵詞 :林黛玉 ;形象 ;釵黛 ;敘事
一、黛玉的身世原型與敘事結構
林黛玉在《紅》中有兩重身份,一前世絳珠仙子,二賈府外戚,即賈母的外孫女。不論對《紅》的結構進行何種劃分,這兩重身份對於故事整體的結構搭建都具有相當重要的意義。林黛玉的成長和際遇也正好照應了整個敘事在時間和空間上的鋪設。
首先是黛玉作為絳珠仙子的原型。此身份對應《紅》神話敘事,其命運起落暗合了故事始末。在這個神話的敘事模式中有兩位相關人物,一是寶玉,即神瑛侍者(或說頑石);二是黛玉,即絳珠草。故事是以兩人在頑石的見證下轉世下凡歷經紅塵的經歷展開。因此,以絳珠草的經歷來理清《紅》的結構合情合理。文中由“前世姻緣”的母題呼應出“多少風流冤家,陪他們去了結此案”也可說明黛玉原型對整個故事具有統序意義。絳珠草身為仙子的她本不該動凡心,正因太過多情才捲入一場以生命抵債的悲劇。絳珠草一場枉然的際遇也正照應了整個故事不過一場空虛幻夢的寓言。
再以林黛玉轉世為人看賈府內外故事的展開。首先,賈府內的故事是以林黛玉入府打開序幕的。對府內景作一番自然而然地描寫利用的就是黛玉“外戚”身份之便。藉由她眼來發現、審視周圍環境,既對府邸規模有了交代,又對賈家人形象外貌一一介紹,因而人物依次登場的整潔秩序之功實歸黛玉。其次,從黛玉初入府內的感受來描寫整個賈府內的生存狀態,又對這裡森嚴的等級制度作了全面的刻畫。從她的態度看出她面對這樣場景的無力與屈從,這同時還暗示了大多數寄身於此的女性人物的命運。再次,因為是寄人籬下,她個人的榮衰與賈府興衰之間的關聯其實是間接的。黛玉終究未能嫁入賈府,故從結構上來說,林黛玉這條線索相對來說可以保留一定的獨立性。這種從一個旁人的身世來關照一個家族盛衰的形式,可以使兩者間維持一定距離,在結構上形成一種平行。而平行又相依的開放性敘事借用林黛玉這個人物的身份來搭建確是尤其恰當。所以我們看到黛玉死是在第九十七回,寶玉出家是在第一百一十回,同時也是薛寶釵被辜負和拋棄。賈府其他重要人物鳳姐、三春、賈母等死難結局均是在黛玉之後發生。黛玉故事率先結束並非巧合。相互照應中又出現空隙的結構可使故事發展不必局限於主人公一人生命的始末。同時,黛玉和其他幾個相關家族人物的故事雖不在同時落幕,但同是悽慘散去。這樣的收尾又與人物結局相照應,整個故事始末與黛玉曆經總體契合一致。也就是說整個故事正是以黛玉為載體巧妙構建如此先合又開,最後又合併在一起的敘事結構。整個故事的結構起伏跌宕、有始有終也成功刻畫了黛玉形象的複雜性與完整性。
二、黛玉的地位與情節設置
林黛玉在《紅》中地位特別:一黛玉在《紅》眾多女性之間、二黛玉在寶玉而言、三黛玉在賈府家長以及僕人眼中各有不同。
首先林黛玉是金陵十二正釵之首。她與其他正釵、副釵、和又副釵之間交集的描寫,同時也是對敘事情節的推進。在正釵中如黛玉與寶釵,兩人並列十二正釵之首,身上有著許多相同點但更多的是不同點。寶釵的出現對於賈府眾多人來說都是有益無害,而對黛玉來說卻有著取而代之的威脅。因而黛玉從一開始便妒她、忌她,直到後來“金蘭契互剖金蘭語”,黛玉對寶釵直言懺悔時,二人之間的情感才有真正的好轉和升溫;而與林黛玉關係非常親密的史湘雲,和黛玉一樣都有著孤女的身世,但二人性情卻大不相同。兩人從一見面就矛盾百出,反常的是黛玉並不用對其他人多疑之心對待史湘雲,後更互述心底變成“閨蜜”。史湘雲在釵黛之間的情感傾向發生轉變等意味深長的情節設置對釵黛二人形象刻繪也有促助之力。在副釵中如黛玉與香菱在大觀園中雖地位懸殊——一個是極受寵愛尊重而又聰慧嬌媚的千金小姐,一個是只比一般丫頭地位略高且呆頭呆腦的“屋裡人”,但互相之間卻有著頗深的交集。香菱學詩首先是黛玉主動說起要香菱拜她為師,且在眾人都笑香菱呆傻時獨贊她是“一個極聰明伶俐的人”。這既說明黛玉的人格並非對所有人排斥,還暗合了香菱不同常人的身世命運。在又副釵中黛玉與晴雯雖少交集,但二人性情卻有著微妙的相似之處。如她們都是典型的個性清高。一樣不願多說些讓寶玉考取功名之類的“混賬話”。晴雯有個“能說會道,抓尖要強”的名聲,黛玉平日裡鬥嘴辯理同樣也是從不輕易饒人。林黛玉平時就是個“病美人”的形象,恰巧晴雯死前也落得個“病西施”的稱號。更重要的一節是在黛玉和寶玉共祭晴雯時,黛玉將寶玉所作祭詞中的“紅綃帳里”改為自己住處的“茜紗窗下”,此也可見作者將晴雯最終的命運與黛玉相照之意。
其次黛玉在寶玉心目中有絕對的重要性。從兩人戀情的發展來看,黛玉入府引寶玉出場,兩人都謂似曾相識,而寶玉見黛玉無玉便惱,此舉立刻表明黛玉在寶玉心中的意義。冥冥中也預示著兩人未來糾結的情感世界。第五回來了薛寶釵,金玉良緣與木石前盟同時登場,寶玉、黛玉、寶釵之間的三角戀情拉開序幕。金陵十二曲中第一曲《終生誤》更是一語成讖:“都道是金玉良緣,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妹寂寞林。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在木石前盟與金玉良緣的較量中,由寶玉的態度可見黛玉在其心中的重要地位,這種重要性也是在二玉成長、寶黛釵三人之間情感糾葛情節發展中得以渲染。
最後林黛玉在賈府中地位的轉變同時也是故事情節的轉變。黛玉在賈府中的地位源於賈母,即她是作為賈母最為疼愛的外孫女而獲得尊貴的身份。賈母疼愛外孫女至將她從家中接來親自撫養的程度,這使黛玉一入府中便受到眾人的慎重接待,單以王熙鳳這個“總管家”的十分恭維和讚美就能體現。但在小說第四十五回黛玉向寶釵推心置腹時說自己“不是他們這裡的正經主子,原是無依無靠投奔了來的,他們已經多嫌著我了......”此處雖主要顯示了黛玉性好顧影自憐,心思極為羸弱敏感,但仔細分析她在賈府中的實際處境卻也並非全無道理。如賈政、王夫人選定寶釵作兒媳婦,對黛玉的婚事安排卻全然不顧。再是黛玉葬花的憂傷也並非是她自己想不開,只看黛玉死的場景是何等的悽慘就能窺見。賈府里首先哭喪的人是李紈、探春,掌權的重要人物和府里的下人等則忙著新房那邊的喜事不跌。在得知黛玉死的消息時,連賈母也改口論起了親疏遠近,更把孫子寶玉、孫媳寶釵置前,最終也沒有去送送黛玉,後來還被王熙鳳一個玩笑就掃去了哀痛。所以黛玉來到賈府後雖然在物質方面受到優厚待遇,但多數人心中始終還是隔著外親的距離而對她忽視、冷落。畢竟就算她聰慧可人、地位再高,也還是無法超越一個外姓人的身份限制。在與賈府正統小姐、媳婦的地位之間時相游離的狀態中,她的人生軌跡其實不必與賈府興衰的命運互相吻。然而,黛玉與賈府走在一條共同幻滅的道路上彼此見證著,小說的悲情基調在人物和故事間之籠罩也是遙相呼應。且就寶玉而言,黛玉之死對他的重創是致命的,也可說黛玉之死間接導致了賈府里最後一絲氣數的殆盡。
三、黛玉性情才華與敘事視角
對黛玉性格特徵與其氣質才華的描寫,作者融合了變化多重的敘事視角。有黛玉的直接敘述和其他人對其評議的間接敘述,還有兩種立場同時出現,更增加一種雙方現場辯論的氣氛。從而成全了作者對人物形象意味深長地開放性塑造。
首先是林黛玉複雜的性格,有“多愁善感”、“古怪孤僻”、“自愛自憐”等幾個明顯特徵。作者使黛玉這個人物一出場便同時承擔了敘事功能。這種使人物功能與敘事功能相重合的例子在其他人物身上幾乎沒有。即使是有其他重要人物出場,作者基本上還是堅定於以第三人稱全知全能的視角去分配敘述每個人的行為表現。如寶黛初會,即使兩人有一樣的感受,作者也選擇從黛玉的心理感受上去作詳細的描寫,表現出她心思極為靈巧,言談間,不知不覺中,也使讀者的心理上拉近了黛玉之間的距離。寶釵出場只在第四回末一筆帶過——“寶釵來到賈府,與黛玉等一處,樂業相處”。黛玉本人不在場時,不僅寶玉,上至賈母下至丫鬟婆子們每每顧及黛玉孤僻小性,從而使黛玉這一特性更為明顯。第三種既有黛玉在場的心理和行為描寫,又有他人揣意和言行避諱,這種不著痕跡的視角轉換增加了黛玉性格的複雜性。
其次,黛玉氣質才華突出,才思敏捷,能言善辯,還作得一手好詩詞。作者主要採用第三人稱全知全能視角,或直接引用她的詩詞言語,或借他人之口對其加以讚譽。第一回便借僧人道人之口講述了絳珠還淚的神話,這一層首先賦予黛玉一身濃郁迷人的詩人氣質。再看林黛玉的判詞中“堪憐詠絮才”一聯,“詠絮才”出自《世說新語》,作者借晉代才女謝道韞作詩的典故來比喻黛玉的才華。尤其是黛玉指點香菱學詩的那段,“什麼難事,也值得去學!不過是起承轉合,當中承轉是兩幅對子,平聲對仄聲,虛的對實的,實的對虛的,若是果有了奇句,連平仄虛實不對都使得的。”三言兩語把香菱終日的困惑一下子解開了,其聰明巧慧立刻躍然紙上。黛玉作詩直擊人心靈,通過其他人的感受來表現比直接講述更添一股浪漫氣息。
四、釵黛接受與敘事交流
一個形象的塑造與接受,是通過作者與讀者兩方面的審美勾通的,故作者與讀者之間的敘事交流無疑對形象整體起著重要的作用。
接受史研究不同階層、不同時代的讀者,在閱讀時融進自己的生命體驗,對作品的理解狀況,既受著歷史文化的影響,又體現出歷史文化的特點。在塑造《紅》兩位女主人公林黛玉和薛寶釵時,於黛玉而言隱含作者對其憐愛無疑,而在眾多學者在考察之下也論證了作者對寶釵其實也並無貶毀之意圖,所以兩位都是作者著力塑造的兩種女性美的典範,這體現著作者的審美理想。然而讀者的接受與審美的情況要相對複雜一些,當代學者把讀者的接受分為三個層面:“作為普通讀者的純審美的閱讀欣賞;作為評論者的理性的闡釋研究;作為創作者的接受影響和摹仿借用。”當然,層面的讀者對於釵黛形象的感受不同,但可以斷定其互相一致的一點是,他們都會受到作者敘事方式的影響,即使受影響的程度不同。
首先是在數量上的差異。據筆者粗略統計,前八十迴文本中有六十二回黛玉曾經出場或被人提起,寶釵為六十五回;直接心理分析和描寫,有關黛玉的超過五十處,寶釵卻不得其半。作為心理描寫重要手段的內心獨白,據李治翰《論〈紅樓夢〉的獨白與內心獨白》一文統計,前八十回林黛玉有二十三次,寶釵僅六次。這樣的多寡懸殊確實是作者有意而為之的一種敘事策略。
其次是作者態度的隱現。《紅》是一部以作家的身世為原型的小說。釵黛的內心世界如春花秋月,情景各別,作家的藝術表現也因人而異。然作家對林黛玉的敏感多情明顯給予了更多的審美關注。除一般性地用靜態剖析、動作外化、對話直陳等表現手法外,還常以詩詞表達,借景物暗示、環境烘托,後四十回還加以夢境折射黛玉近乎病態的精神焦慮。尤其《葬花吟》、《桃花行》等詩社活動之外的自發自覺創作,是對林黛玉最重要最精粹的心理描寫,“是我們藉以窺見這個人物心底波瀾的最佳窗口”。但這樣的窗口對“女中聖人”薛寶釵則是關閉的。除了集體活動中的應作之外,寶釵從不吟詠。相應的,作家對寶釵的心靈悸動,尤其是情愛婚戀心理,則秉持克制態度,不僅著墨少,而且隱蔽含蓄。
從敘事交流的層面來分析,隱含作者顯然抓住了人們評價人物的心理特徵,選擇不同的話語立場來代替普通的故事敘述,時刻為讀者增加了對黛玉的認同和理解。同寶釵一樣,黛玉其實也是一個特性突出的“圓形人物”,她的身上有受人喜愛的一面,同時也有許多不被大眾價值觀所接受和認同的一面,然而大部分讀者在認識林黛玉的時候卻很難對她產生厭惡之感,因為人們在評價人物時會有“先入為主”的習慣和普遍的同情心——因為了解,所以同情。這樣的認知特點使讀者在面對作者有意偏頗的敘述處理時難免發揮作用。因而在釵黛之間,作者看似對寶釵無意貶低但依然在黛玉身上打造了一種格外惹人憐愛心疼的氣質。另外,同樣是對事實的陳述,作者對話語表達立場的選擇當然會拉近或離間讀者對人物的親近之感受。兩人的生活當中都有遇到挫折不順的時候,當黛玉處於弱者地位時,隱含作者總會通過大量的描寫千方百計地引起讀者的理解與垂憐。而當寶釵作為一個弱者時,同是一顆柔軟的人心,作者卻完全省略了對其心情體會的描寫,對於讀者而言寶釵似乎從來就不需要被理解。
五、結語
程高本的《紅樓夢》在形象刻畫、結構搭建、情節設置、敘述視角選擇等各方面,不管從整體還是細節來說,都呈現了出十分完善和精美的技巧。其形象塑造的手法與敘事策略對於各個層面的讀者而言,都有著不同一般的研究與審美價值。小說對人物內心世界的展示刻畫,不僅在古典式的簡約和樸拙里蘊藏精緻和機巧,而且把其作為敘事策略和造型手段的功能發揮得恰到好處。本文從黛玉的特殊形象刻畫來對《紅樓夢》整篇敘事手法的分析,論述了對文學文本在兩種不同研究方向之間的交集與相互作用。作為學習者,我們當然應該學習作者這種在特殊人物形象身上隱晦地賦加敘事功能的高明創作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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