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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的心跳.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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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的心跳》
作者:温瑞安
卷一
第一章杀人的心跳
点苍派是“刀炳”会六大天柱之一。
邱断刀则是点苍派的一柱擎天,江湖上人传说,如果没有邱断刀这擎天柱,点苍派就像数百十年前一样,只是江湖上的一支小派。
如今,点苍派却是江南刀炳会六大支柱之一。
江南刀炳会是武林白道总监,声誉虽未有千百年基业的少林.武当之上,但实力却尤有过之。
所以有人说,邱断刀不但是点苍之宝,而且他的武功实力,以在当今点苍派掌门锺错之上。故此,一年一度“黑白道”的飞来峰“金印”比试中,邱断刀都是代表点苍派应战。
邱断刀的武器一炳断刀。
他这炳断刀号称斫尽天下恶人的头。
无论他去到哪里,他手里总拿着这把断刀,他的断刀没有刀鞘,他也根本不用刀鞘。
一个人无论在什么地方总是手里有一把断刀,这令人吒舌的做法使他的断刀取代了原来的名字,只知道他姓邱,名字就成了“断刀”。
……这晚邱断刀杀了人。
七个市井小流氓,在暗巷中,欺侮一个黄花闺女,给他撞见了,他就出手杀人。
杀七个人,他只用了两刀。
杀了之后,他发现这些年来,很少有一天手里不染血迹的。
这时已夜半,一勾残月,自巷子口的天空勾泐出来,江湖人心中,都不免会有寂寞之意,邱断刀更有一阵子惆怅。
邱断刀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时,这昏暗肮脏龌龊难闻的项子里,忽然传来微微的一响。
邱断刀心头紧了一紧:是猫呢?还是子?那倒地的女人本还还在饮泣,但此时忽然没了声息,邱断刀俯身下去,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才知道她已经死了。
这令邱断刀心头一震。
——这女子是受过一些惊吓,但决不致死,但她竟然死了。
邱断刀马上警觉,叱了一声:“是谁?”
他的确杀了不少人,想到这点,幽暗处彷佛翻扑着无数凶魂厉魄,令他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起来。
它可以感觉到黑暗中的确有人在那儿,他几乎可以听到对方诡异的呼吸声。
由于过度的惊惧,致令他的呼吸,也不正常了起来,胸口感觉到一种压迫紧榨的疼痛。汗自额际淌下。他秃着眼珠发出杀人时的狠意,瞪视着黑暗。
“谁在那里”
黑暗里黯无声息。
他毕竟已身经百战,今晚怎会如此失却镇静?他杀人无算,怎会如此失常?怎么尚未动手,呼吸已失调匀?想到这里,他竭力想定下心神来,但已不能,他在黑暗中彷佛听到自己的心跳由密而急,一下一下重击在自己心坎肺壁上,好像一头已脱栓的怒牛,不住的在他体冲撞,直似非脱出口腔来一般。
他喘息着举起断刀,刀锋乍现了一缕蓝芒。
他的手剧烈的颠抖着,刀锋也颠踬着,蓝芒闪烁不定。
这杀人无数的一把刀,弱的似风中柳。
然后它的声音就像长年哮喘病者徒然哽住了气,他的心跳犹如一位贞烈女子一般,撞墙溅血,他感觉到血在碰撞中溢满了心房。
鲜血也真的从他的口里溢注出来,向刊了一个血将,不住的喷泻,直至他倒在暗巷自己的血泊中。
他赤裸的身子在暗巷里被人发现,身畔还有一名寸缕全无的女子,也了气。
这情形使得他死因的流传里,更加多了色情风流淫秽的味道。
邱断刀死于“心脏停止跳动”。
这是“刀炳会”大夫祖浮沉的判断。
祖浮沉能把一付沉入海底二十五年的骨骸判断出重了何种毒物而死,更凭他的电目神手能将一千三百二十一块碎片拼回原来的七炳刀,一个缺口也不留,他的判断,一像准确无误。
邱断刀全身上下,全无一丝伤口,死于“心不跳了”,这意味什么?人人说笑之时,脸上都带有诡异之色,男人交头接耳不让女人听到,女人咬着耳朵,不让孩子听闻,说着的都是同一回事。
所以孟青楼很高兴。
……孟青楼高兴的原因有两个。
一、邱断刀死了,他的地位会更重要,锋芒会更显露,人们会更注意他,对括沧派大是有利。二、邱断刀这种死法,使同门同道.武林中人对他自己的“风流成性、放荡不羁、不知检点、拈花惹草”十六字评语,大有改善。
孟青楼是这样的想。
可是邱断刀的死,对他也有两大坏处。
第一、点苍派对括苍派是联盟,邱断刀一死,“黑白道”金印之战,己方就要损失一员大将,形势可是大大不利。第二、括苍派虽与点苍派明争暗斗,但仍是同仇敌忾共抗强敌的。邱断刀这种死法,可大大的削弱了士气。
至于他自己,可就大大不同了,想到这里,孟青楼嘴角有一抹诡异的笑容,比在比武中他得胜时的微笑,还增添几分得意自豪。
……孟青楼不单在武林中很有地位,在青楼妓院中,一样很有声势。
他能喝酒而不醉,出手一掷千金而温柔,相貌也属上选,所以不论道哪一间寻欢场所,无不是被欢迎最热烈的客人。
这晚他来到“春江潮”,左拥右抱,春兰、金凤、秀娘、美蓉,这四大绝色,一面跟他狎戏调笑,一面问他邱断刀稀奇古怪的死法,他一面说,一面纵情的笑,而清秀可人的雏妓秀珍、秀珠,正向他嘴里灌酒,菜往口里送。
直至孟青楼一阵大笑之后,才收声就发现有点不妥。
他的心口,似被一只无形的钩子勾着。
他想回过头去看。
但在这时,他忽然觉得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他马上知道有人在他背后,透过屏风在看着他,而且那一定是一个可怕之极的人物,否则便不可能所注视的目光,令他背脊肌肤上茂起一阵鸡皮疙瘩。
他正想拧过身子,手也已经搭上腰畔的剑锷上。可惜他既回不过身去,剑也没能抽拔出来。
他的喉已被塞住,就似一根鸡骨头快要撑破他的喉管似的,而他心头,彷佛被一串枪驳子敲打一搬,一下又一下,在心胁撞溅出血来。
孟青楼狂叫了一声,双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襟。
妓女们见他转青蓝色的脸,爆裂而涌出鲜血紫胀的唇,死鱼一般的眼珠,凸露足有半尺长的舌头,都以袖掩目,尖叫离桌,在孟青楼口里喷出白沫时纷纷逃避。
他们在慌乱中都没有注意到,隔邻桌上屏风后,有一个沉着、瘦长的身影,慢慢踱出了“春江潮”。
……邱断刀的死讯令秦燕横甚不高兴。
秦燕横和邱断刀公是战友,私也是知交,虽然邱断刀份属点苍派最出类拔萃的人才,而秦燕横是雁荡派嫡传子弟中的翘楚。
秦燕横跟邱断刀一同劝过孟青楼不要太孟浪不羁,因为太过放纵会使人对“刀炳会”
失却信心。
秦燕横很了解邱断刀的为人,所以,他不相信邱断刀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甚至怀疑邱断刀的死,是孟青楼或者黑道“天欲宫”的十二都天神煞所为,所以,他到“春江潮”去,为的就是监视孟青楼的一举一动*秦燕横没有趣注意这个人,只知道这人似乎脸颊上有一颗大灰痣,再匆匆交错而过时,森冷的看了自己一眼。
直至秦燕横走了七、八步,那森冷的眼色,仍留在他脑海里甚至渗入他心睥中,使它产生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所以,他疾地回望,人潮已没有了那人的踪影。
然后秦燕横才知道孟青的暴毙。
……秦燕横立即再追出去。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要道哪里去找那神秘人?秦燕横挤着人群,追了几个街口,终于在一处较荒僻的牌楼石墙边,停了一来,仔细寻思:
——如果邱断刀的死纯属巧合,那么孟青楼这一死可以推翻一切凑巧的可能。
孟青楼是“括苍派”掌门人郭大江义弟,而孟青楼跟邱断刀与自己,同是“黑白道”
之五场比斗中的人选。
他很想立刻就去,偏又四肢乏力,头昏眼花,依凭在牌楼石墙下。
他猛然醒悟,自己只追逐了那神秘人一阵子,凭他的功力,力战三昼夜也不至于如此气喘。
那一双森冷的眼神,又隐现在他的脑海,他竭力想离开牌楼,可是他心跳急如落击股,他怪叫一声,双手全力往石墙一撑,但石墙却似涂有黏胶一般,把它的身子紧紧吸住。
秦燕横忽然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除了他自己的心跳声,怦蓬、怦蓬、怦蓬之外,还有另一个人的心跳声。
那人的心跳声是沉重的“碰、碰”之声,秦燕横背心贴在石墙上,那心跳声竟似压在石墙里面传来一记又一记的,敲打着他的心,引动他的心,跳的像蒸笼里的跳蚤,连呼吸也失却控制。
牌楼石墙里当然没心。
但石墙另一边一定有一个人站在那里,而且也是以前胸贴在石墙上。
两人的心跳只隔了一到石墙,但那人的心跳控制了秦燕横的心跳。
秦燕横哀呼一声,嘴角已溢出了血丝,他强撑不脱,浑身乏力,但拔出配剑,看他的样子,似想用宝剑穿过石墙刺杀对方,但剑尖抵在石墙上只颠抖了一阵,“当”地一声,掉在地上。
秦燕横口里的鲜血,也因心头一阵气涌,喷泻在石墙上,成为一幅惊心动魄的构图。
第二章死亡的暗影
秦燕横、邱断刀、孟青楼三人都死了,在两天之内,本来准备三十天后在飞来峰迎战黑道三大高手,全都死的离奇。
黄山派近年来一向形式诡秘,但不失侠义作风,而黄山之杰英萧杀,行踪更是飘忽神秘。
英萧杀未投入黄山派之前,他还是一个杀手,要不是他刺杀黑迦山老怪九幽子于玄牝门内,又把瓢媪毒妪刺杀于神木宫,在暗杀白发魔女邱深深于五淫台上,现下武林魔消道长的声势,当不至如斯稳定。
英萧杀虽不会在“黑白道”金印比武前住在飞鱼塘,但届时一定会赶到。
这三人的死,对他而言,只是嘴边挂了半个冷笑。
他既不怕,也不伤心,对他而言,死了三个同道高手,只是增多了他扬名立万的机会,增长了黄山派日趋重要的势力。
他知道敌人下一个对象,可能是他,也可能是宋晚灯。
他希望对方先找他。
因为他最清楚宋晚灯的功夫。他不希望手刃暗杀邱、孟、秦三人凶手的消息,是曾飞鱼塘山庄庄主沈星南首徒宋晚灯处传来。
他在“醉鲸楼”吃过晚饭,走了下来,出了城门,往飞鱼山庄赶去。
走了半里,一个荒僻山坳所在,两个强盗正拦路洗劫一对可怜的老夫妇。
英萧杀并没有停下来。
他在老夫妇的哀告和强盗的恣笑声中,不急不徐的走过,头也不回,甚至有一个强盗笑他:“那种龟蛋王八怎么敢挑梁子?”他也毫无所动。
直至走了三、四里路,日幕荒凉,一个半死不活的书生,敢情是给毒蛇咬了一口,腿上汨汨淌着血,伸手要他扶持,他也不予理会。
他迳自走着,又过了两里路的光景,夜色渐至,一颗大树旁传来女子的哀呼,和一人怒骂:“叫!叫什么叫!老子跟你快活快活,没到时间叫个屁!”
英萧杀站住。
他的双眼燃起了奇异的光芒,视线落在女子竭力企图掩遮被撕剥衣衫的胸脯上,在暮色中浮起匀美的弧形,另英萧杀体内,燃烧着一股兽性的欲望。
他心底暗忖:既然是你们这些旁门左道暗设的圈套,我就杀而灭口,取而代之又何妨?嘴边挂了半截冷笑,向两人纠缠处走去,冷然站住。
那壮汉见有人近前,怒叱道:“滚开,别坏大爷的好事!”
英萧杀冷冷地道:“侨老三,是你要我来坏你的事的。”
那壮汉一愕,反手拔出撩山刀。
他拔刀虽快,但刀抄在手时,英萧杀的剑已穿过他的咽喉。
英萧杀缓缓地抽出了剑峰,鲜血在那女子的通体上,那雪肤溅上了怵目惊心的血花,英萧杀喉头一阵动。
那女子散发披脸,在暮色中想站起来,怯生生地说:“多谢英雄相救。”哀呼半声,英萧杀一手扯住她的头发,扳她倒地,覆身而上,扯开她的衣衿,露出滑如凝脂的腰肢,英萧杀扳开她扭动的双腿,现出毛发十分茂盛的地方,不待她哀呼半声,便把烫热的身子挨下去。
那女子的哀鸣令他起了一种疯狂的残酷的快意,那扭动也变成一种吸吮和抽送,使他犹如瀑布上一泻千丈的小艇,在怒涛中跌汤不已。
那女子也媚眼办,十分动情,英萧杀却在这时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夜合花和妃子,你骗不了我的。”
说完这句话,英萧杀就在极度的酣畅疯狂中,倏地滚了开去。
他疾地滚开的同时,手中漾起了一片精虹,有人惨叫一声。
他的剑刺入背后那人后心,那人手中的朴刀,正斫在原本英萧杀的位置,而令朴刀斫入和妃子的胸脯中。
那人痛哼半声,便已倒下,正是原先英萧杀遇见的两个强盗之一。
其余四名包围者也震讶于英萧杀的出手。这四名正是那给蛇咬的书生、老夫妇和另一名“强盗”。
书生道:“没想到在这种关头,你还冷保持警觉。”
英萧杀道:“凭你一句没想到,吃这行饭的早该死十次。”
他冷冷地加了一句:“报上名来。”然后凝视自己像一潭碧水般的古剑。
书生冷笑道:“铁成山丧门书生巢荣!”
另一名“强盗”因同伴之死而厉吼道:“天欲宫白虎堂坛主‘石火神雷’唐一!”
老人沉声道:“天欲宫朱雀堂坛主青雷子”
老妇也道:“天欲宫朱雀堂香主斩鬼婆婆”
英萧杀道:“好,我剑下不杀无名之辈,你们都是已成名的人物。”
巢荣冷冷笑道:“姓萧的,你少卖狂!”
说着泼风刀一扬,漠然间,以打出七枚“秘魔丧门箭”!英萧杀忽然提起地上和妃子的死,七箭都钉在她的肉体上,但青雷子和斩鬼婆婆同时分左右攻到。
英萧杀大喝一声,将和飞子身推出,回身挺剑,迎向斩鬼婆婆。
斩鬼婆婆的苗山斩鬼刀长九尺九寸,远比剑长,她当然不怕英萧杀的剑。
他有绝对的信心在英萧杀的剑未触及她袖口前以把他的头颅斩落。
青雷子用的是一种短兵器。叫做:“护手双戚”,是斧物的一种,正急攻英萧杀的背后。
但在这刹那间,英萧杀的攻势完全变了。
他手中长剑不知怎地,以反肘刺出,刺在青雷子胸前,踢下一脚,地上的撩风刀激射而出,将斩鬼婆婆穿腹而过。
英萧杀踢地而起,避过唐一的笔挝,在巢荣为及推开扑面而来的何妃子体前,一个指凿已击碎了他的喉核。
英萧杀淡淡的道:“你要自杀,还是我动手?”
在他心目中,唐一已经不折不扣是一个死人无异。
却在这时候,那棵大树背后,缓缓踱出一个人,这时天色已十分昏黯,这人身材高瘦,模样看不清楚,但在黝暗中一双眼睛,像寒一般亮。
英萧杀心中一凛,道:“谁?”
唐一趁机悄没声息的把笔挝以飞隼穿云般宕击而至!英萧杀头也不回地剑鞘一架,架住笔挝,剑尖已刺入唐一的眉心!就在这一交手刹那,英萧杀虽杀了唐一,但因双手剧烈的动作而急喘了几口气。
这几下急喘虽似已把压在心头上的寒气消除,但心房不禁一阵加速狂跳。
英萧杀心感诧异,竭力想抑制心脏急速跳动,但愈是压抑,愈是跳得不可收拾,心头下一下的力撞,以致英萧杀左手按在胸口上几乎也给震汤开去。
每一下狂跳,使英萧杀觉得血液大量的放出去,到了四肢百骸,还未及收回来,又是第二下巨跳,直跳得似要把全身充胀成一个血球为止!英萧杀喉间一阵狂跳,他竭力敛神,举起剑尖,极力要反守为攻,权力对敌人发出一击,以解危困。
由于血液的狂充,使他举起了手臂,觉得向举起了麻花糖一般,而脚跟也不觉翘起,耳鸣头晕,犹如七千张铁拔在他四面八方狠命敲打一般。
其中响最洪烈的是鼓声。
他又发现鼓声来自他的心跳声。
他无法止住心跳,他只有拼命全力一击,杀掉那妖人,破掉这妖法。
他踮起脚尖,勉力举起了剑锋,蓄势待发,忽“叭”的一声,双耳、鼻孔、双眼、嘴巴,一齐激喷出一道血泉。
他的人彷佛一个充气到极点的橡球,忽然爆裂开来,整个人也瘪了下去。
那暮色中的人一言不发,直看至英萧杀眼眶破裂、五官溢血之后,才一声不响的回到了树后,没入了暮色之中。
……英萧杀死的时候,在城里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分,沈星南的女儿沈绛红,正兴高采烈的跟她三个同门在看戏。
其实跟她一起看戏的同门共有四个,他们是孟晚唐、宋晚灯、楚晚弓与傅晚飞,但其中傅晚飞出身微寒,跟沈星南的亲属关系也最薄弱,武功也最低,除了师傅沈星南之外,大家多当他是小下人,不视作同门看待。
江湖上人传说的“飞鱼四小”,便是沈绛红、孟晚唐、宋晚灯与楚晚弓,也没有傅晚灯的份,一般而言,武林中根本不知道有他这个人。
傅晚飞也无所谓。
他最喜欢的是玩乐,对于武功练不练得成,他并在意。至于三个师兄对他颐指气使,他也毫无怨言。沈绛红对他更是常常作弄,不过他一见到这小师妹,心里就甜滋滋的,做牛做马也无怨怼。
由此,傅晚飞常被认作是练功靶子,被打的皮伤肉肿,而且还常常代人受过。譬如有一次,沈绛红跟楚晚弓吵翻了,夜里就叫傅晚飞端一壶莲子羹给他喝,楚晚弓喝了之后,大泻十三趟,狠狠地把傅晚飞揍了一顿,逼问是谁的主意,要去禀告师傅,傅晚飞因见沈绛红不住跟他打眼色,心里不忍,胆气一豪,便道:“是我下的。”
楚晚弓倒是一怔:“你为什么要下毒?”
傅晚飞只好扯了个谎:“因为平日你常欺侮我。”
于是楚晚弓走报沈星南,沈星南也为怎么罚他,但在武功方面就越发少交他;傅晚飞也乐的清闲,平素喜欢画画抓鸟,到处游玩,练功愈少。
这天清早沈绛红出的主意,要进城看“秋胡戏妻”,楚晚弓、孟晚唐自是赞成,宋晚灯确有顾虑。
“你还迟疑什么嘛。”沈绛红红彤彤的小脸却嘟起了腮膀子,很不以为然。
“去嘛,去嘛!”楚晚弓怂恿道。
“听说点苍派邱断刀师哥,括仓孟青楼孟师哥出了意外,雁荡秦燕横秦师哥正在追查事情真相,师傅不给我们出去的。”宋晚灯是三十天后与“天欲宫”的黑道高手决战的五人之一。
在这五人当中,以英萧杀最有盛名。孟青楼诗酒风流,见着江湖;而邱断刀杀人最多;秦燕横最有侠名。
五人中最年轻的是宋晚灯。
但若论武功,宋晚灯只怕是五人中武艺最卓越的,这点连醉心高气傲的点苍、括苍、黄山、雁荡四派也一致公认的。
自从“无助门”因惨祸而息隐江湖,不能再主持“刀柄会”后,支持“武林白道总盟”的六大天柱中,便以“飞鱼山庄”声势最盛,而人人也以飞鱼山庄庄主沈星南马首是瞻。
沈星南的武功,自然已至化境,而他的首徒宋晚灯,高达六尺,轩昂之躯,甚见气势,在沈星南细心调教为“飞鱼山庄”迎战“天欲宫”的代表,他的武功,自然非同小可。
饶是睥睨不群的英萧杀,也对他非常膺服,因为在一场私下比武里,英萧杀在十招之内,被宋晚灯劈手将他手中的古剑夺了过来,再插回他腰间的剑鞘里去,至此,英萧杀对他可是心服口服。
当时,宋晚灯等仍不知英萧杀被杀的事,连秦燕横的死也未传到,沈星南已瞧出苗头不对,不让宋晚灯等出门。
但是沈绛红自幼娇生惯养,才不管得这么多,他又私心极喜欢大师哥的英豪,便一踱足撒娇道:“你不去,我以后都不睬你了。”
宋晚灯给这一跺脚,心里砰地一跳,什么顾虑都抛云外,眼前小师妹娇俏可喜,比什么都重要。
楚晚弓等自是起哄。孟晚唐建议道:“如果大师兄怕回来受责,咱门抓四师弟去就行了!”
宋晚灯没听懂他的意思,双眉一扬。
孟晚唐笑道:“到时在师父面前,事情往小子身上推不就应付过去了吗!”
宋晚灯皱眉道:“就怕那浑小子不肯认。”
“怕他不认?”孟晚唐冷笑道:“他也有份去看。”
“到时不认,有小师妹在,包管他认。”楚晚弓笑道沈绛红粉脸扑扑的,偷偷白了宋晚灯一眼,娇的道:“是嘛,你要不去,我可有人同去。”
宋晚灯听了,心里对傅晚飞更加火恼了几分,便道:“去,有什么不去的!”
于是,“飞鱼山庄”的四男一女,偷偷溜到城里去看戏。戏台子当琅当琅的上乐起来,沈绛红因为飞鱼山庄威名的关系,坐在前排,嚼着瓜子,好不威风。
戏上演了三折,沈绛红竖着柳眉,翘着红唇,对那秋胡以一饼黄金引诱小娘子相从,沈绛红“嗤”地一笑,楚晚弓、宋晚灯、孟晚唐、傅晚飞都一齐望向她。
宋晚灯有些不以为然,正想反驳,这时正旦在那竖眉儿瞪杏目唱那“三熬”,使得场里轰然一阵叫好,打断了宋晚灯的思潮。
孟晚唐道:“大师哥,你歇歇吧,这金弓我替你挽了吧。”
原来宋晚灯虽然出来看戏,心里也有防备,他是沈星南的得意弟子,沈星南的一手金弓十二矢的箭术也传了他,他背着金弓、银箭、七色壶出来,人人一看便知他是“飞鱼山庄”年轻一辈的代表人物宋晚灯。
他的金弓银箭,十分沉重,坐着看戏当然不舒服,看了一回,也融到戏里去了,心里比较不防备,孟晚唐巴结地替他除下了弓箭,却又交给坐在一旁的傅晚飞拿着。
傅晚飞替人孥惯了东西,也不在意,一面看着戏,一面偷瞥沈绛红美丽已极的侧面,心里就很满足。
这时候,戏唱到第四折,很多人起座回座,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脸上有痣的瘦长个子,走过五小,在傅晚飞的左侧做了下来。
这时候傅晚飞是坐在最左侧,孟晚唐在傅晚飞的右边,过去是沈绛红,再过去是宋晚灯以及楚晚弓。
换句话说,沈绛红居中,啃着瓜子,在跟旁边的宋晚灯说话。
那人走过五人的身前的时候,只冷冷地扫过每个人一眼,但五人都没有注意到。
他的视线曾在傅晚飞提着的金弓上停了一停,又转而落在其置放腿上的银箭、采壶。
然后他便坐下来。
就坐在傅晚飞的身边。
傅晚飞忽然觉得。他左边身子毫没来由的麻痹了一下,这只是瞬息间的事,他的感觉又恢复了正常。
不过他还是感觉到彷佛有一头无声的疯犬向她咧着尖齿,那情形就像他一脚踏入了泥沼而一尾鳄鱼正向他潜近一般。
傅晚飞的感觉特别敏锐,但他对事情,却很少在意。
所以他也没有特别留意会发生一些事情。
在兴高采烈、意气霓云的侠女看戏的时候,谁也不会意料到死亡的阴影,已经越过他们的头顶。
第三章下跪
傅晚飞觉得左边身子一阵麻痹,但很快的那麻痹的感觉便消失了。
但他下意识的用右手摸了摸麻痹的地方,搓揉一下,他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压着了筋脉。他看戏不算用心,但常偷瞥小师那张乍惊乍嘻的俊脸。
就在他用右手搓左臂的时候,手臂绕过胸前,压着了心口,不觉有些微的气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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