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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羽白.txt

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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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白》
作者:沧海暮夜
第一章
羽白,三尾赤狐,一千岁,羽氏一族族长之女。
从羽白出生开始,她就是所有赤狐一族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
据说羽白的娘在跟羽白她爹去钟离山祭奠天狐颜清的时候迷了路,无意中走到一个山谷里面时,发现了一棵生着一串彩色葡萄的葡萄藤,羽白的娘一时嘴馋就把那串葡萄都吃掉了。后来,羽白的娘发现自己怀了孕,过了十年,羽白的娘生了羽白。
狐族从怀孕到分娩一般只需要三到五年,可是羽白却整整折磨了她娘亲十年。所以当羽白出生的时候,几乎族里面所有的狐狸带了贺礼来,这是羽白的大哥,赤狐下任族长出生的时候都没有受到过的待遇。当然,他们的真实目的只是想来瞧瞧这个欺负了她娘十年的小狐狸究竟什么样子。可是让大家失望的是,羽白出生时就是一个丑兮兮的没毛狐狸。众人在感叹着这孩子不过如此的以后就不再谈论这小狐狸而是改吃宴席了,当时并没有很多人把那个小狐狸放在心上。
羽白一百岁的时候,大家礼貌性的到族长家来给小寿星贺寿,令大家下巴脱臼的是,迎接他们的居然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娃!是人型的小女娃!要知道,赤狐虽生来仙胎,可是却是仙狐中法力偏低的一族。如果修炼的努力,那么大概在赤狐三百岁的时候可以修成人型。但是赤狐们大多性子懒散再加上信奉着‘无为而治’,将老庄的逍遥倒发挥了个彻底,所以在修炼上面相当的随性。在赤狐的领地青兮山,你经常可以看见胡子一大把的老狐狸躺在树上晒太阳,好几百岁的狐狸在地上疯跑疯玩。所以,这个一百岁就可以幻化成人的羽白自然再次成了人们谈论的焦点。观察羽白一段时间,发现她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刻苦修行,于是大家就把羽白的奇特归结到了她娘吃的那串七彩葡萄上面去了。一时间,钟离山上的葡萄被赤狐们吃了个精光,最后连葡萄藤都给挖出来吃了,但是也没见到谁生了个像羽白这样的孩子。
赤狐一族擅长使用火类的仙法,从羽白第一次修出人型的时候羽白的娘亲就开始教她一些入门的仙法。在羽白听她娘亲说那些复杂的仙法奥义的时候,一直都是很安静没有什么疑问,好像什么都能理解得很好。终于,在羽白娘亲很欣喜的看见羽白终于露出疑惑表情的时候,羽白娘亲停下来,准备回答羽白的问题。
当时羽白的问题是:“娘,我们不是狐狸精吗?为什么你开口闭口说的是仙法?”
羽白娘亲的性子在性格火爆的赤狐一族中绝对称得上温柔似水,可是在听了羽白的话以后还是忍不住给了羽白两拳。
“你以为你是一尾或者二尾狐狸吗?你可是为娘的吃了那串七彩葡萄生出来的,怎么能说自己是妖?”
羽白抱着脑袋,乖乖的点点头,然后认真听讲努力的修炼仙法。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在赤狐一族,她几乎就是葡萄的代名词了。
与赤狐一族的本性不同,羽白很喜欢修炼,喜欢身体里的气息绕了一个又一个周天的感觉。羽白的爹给羽白单独辟出来一块地方供她修炼。所谓的一块地方,实际上是一个小山谷。山谷的一面是一个瀑布,瀑布下是一块如翡翠般的深潭,而山谷的另外三面均是峭壁,稀稀疏疏的生着些歪脖子树,还有一些孤独的不知道成长了几百年都没人采的灵芝仙草。羽白在山谷里种满的葡萄和其他的水果,经常在里面一呆就是几年。饿了就吃葡萄喝山泉,吃饱了以后就继续修炼,这样,在羽白三百岁的时候,已经有她大哥一千岁时的修行了。
羽白曾经问过她娘亲都倾过谁,结果娘亲无限怨念的说她不过倾过三朝的君主就被羽白的爹娶回家做老婆了。成了亲的赤狐无论公母都是忠贞不二的,绝对一改成亲前的模样,该做好娘子的做好娘子,该做好相公的做好相公,生儿育女教育下一代。那些倾人倾城的事,就留给后辈去做了!
鉴于羽白修炼的良好成绩,大家都指望着羽白能出去媚的皇帝不理朝政最后弄得个国破家亡改朝换代。可是事实证明,大家对羽白的期望实在过高。羽白四百岁第一次出山,带着大家的希望去倾国倾城,可是不到一年羽白就回来了,那个朝代还好好的没有一点动荡,大家都好奇的询问究竟出了什么差错。只见羽白苦恼的摇摇头说:“那个皇帝才七十二岁,实在太小了。”
当时族里一个一万五千岁的母狐狸立刻就晕了过去。羽白的娘亲哭笑不得的告诉她人类的寿命最多不过数十载,过了一百岁的那可都成人精了。最后羽白娘亲为了挽回面子,只好说七十二岁的皇帝实在已经是糟老头子,让羽白去实在太大材小用,等下任君主壮年的时候再让羽白去倾好了。于是二十年后,羽白再次下山,可是依旧无功而返。
面对长辈们的盘问,羽白瞪着眼睛茫然的说:“他还不如上一个,二十几岁的人不是连毛还没长全吗?怎么倾?”
羽白的娘亲吐血了。
的确,在狐族中,二十多岁确实连毛都没长全,还是个吃奶的小娃娃,可是那不代表人也是那样的!羽白娘亲很头痛要怎样跟羽白解释清楚,让她明白那个并不存在的‘不可逾越的鸿沟’。
那两次以后,羽白认为去倾人家实在没什么意思,于是不再热心,躲进她的小山谷继续修炼吃葡萄去了。这样,又浑浑噩噩得过了三百年,当羽白的修为再一次大成的时候,羽白大哥为了给羽白庆祝,特地带羽白到人间去游历一番,将人间的赌场青楼酒家都玩了个遍。羽白惊奇的发现原来人间并不都像宫廷那么无趣,原来除了倾人国这样无聊的事情人间还有这么多好玩的事情!
无趣,就是羽白对自己两次出山经历的总结。她不明白,为什么宫里的人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不一样。她用读心术一读就明白了那些宫女太监妃子都在想些什么,可是偏偏没有一次想的和说的是相符合的。当然,这一点羽白没敢跟自己娘亲说,因为好像族里的人并没学会读心术,她们也不是靠读心术立足后宫的。所以如果告诉她们自己会读心还这样业绩惨淡的话,怕是会被鄙视一辈子。
其实大家不知道,每次羽白出门都会幻化成男人,所以就算有那么几十个恋上羽白的,也都碍于性别而把那份感情‘深深的埋在了心底’。
话说自从羽白七百岁被羽白大哥领到人间走了那么一遭以后,羽白就不那么醉心于修行而是爱上了在人间游玩。当然了,羽白从来都是以男人的形态在人间行走的。这样一来,倒也结交了不少的花魁小姐千金公主什么的。羽白娘只以为羽白是在外面专心的倾国,不知道如果她了解了羽白的行径,会不会再次气的吐血。
羽白之前在小山谷中尝试着用葡萄和其他的果子酿酒,最后酿出来发现味道还不错,就拿到人间去卖。没想到形势大好,最后连住在人间的那些妖怪仙人都来讨酒喝。羽白自然是厚颜无耻的从那些仙人那里讨来些宝贝以后签张‘优先售酒’的单子给他们。要知道,羽白的酒都是保质保量,所以自然全都是限量版。每年只能挖出来那么几百坛子拿出来卖,这还都是从羽白嘴里省出来的。
就这样,羽白又自由自在的在人间玩了三百年,不知不觉地快长到了一千岁,而羽白的那间酒馆也成了黄金老字号。终于有一天,羽白被娘亲一个纸狐狸给召回了青兮山。
快一千岁了,别说一个,连半个被羽白倾到的都没有。到了一千岁还是一个处女(处狐狸?)的赤狐会被所有人唾弃的。羽白很幸运的,马上就要成为这个队伍里面的第一人。其实,如果就仙法来说,族中一万岁以下的狐狸已经无能出其右,可是无奈,三尾赤狐偏偏更看重你‘魅惑’的业绩。
你的修行怎样,拜托,现在又不是战争年代,要那么多精纯的修行干什么?
这是羽白大哥对羽白说的。万年前龙族与狐族的大战双方都损失惨重,狐族损失了唯一的一个修炼出了十二尾的天狐颜清,而龙族则失去了太子玄峥。两族在战争都发誓要永保和平决不再发起战争。如果龙族和狐族都已经交好,其他那些小族还有谁敢来招惹狐族?
看到娘亲的小狐狸在通完讯以后化成飞灰,羽白叹了口气,告别了正在跟自己拼酒的柳树精,掐了个诀,瞬间就回到了青兮山。
我们的故事,就开始在这里
第二章
话说羽白忙着回青兮山,倒是忘了自己仍着男装这回事了。当羽白的娘看到穿着一身粗布青衫的羽白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忍不住失声痛哭。
“羽白呀,为娘的对不起咱们羽氏列祖列宗呀!”哭天抢地的声音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羽白的耳朵,如果娘的情绪允许,羽白很想问问娘是不是练了别族的音波功。但是看着娘亲那寻死上吊的架势,羽白很识相的闭着嘴。
“羽白呀,娘只以为你是不经世事在复杂的人间斡旋不开,这才叫那个模样媚术都远不及你的邻家丫头抢了那祸国殃民的荣耀呀。可你,你在外居然扮作男装!如你这般模样,哪会有男人亲近你?会有人上门求亲才怪了!”
羽白偏爱男装并习惯性的敛一些容貌也不是没有原因,一来她本来就性子淡然少了很多赤狐女儿的天生的媚态,出去行走,跟本没人相信她是三尾赤狐一族的族人。二来,羽白自从那次跟大哥出去游历以后,就发现男装真的比女装方便许多,起码你不用走几步路就出手解决一个登徒子。而扮起男人,羽白也越来越如鱼得水,到了最后根本不会有人怀疑羽白是女子只会当她是个异常俊美的妖精罢了。再加上后来羽白爱上了同朋友出没赌坊和烟花柳巷,就更是彻彻底底把自己当成男人了,玩起粗来,真正的爷们有时也是比不过的。
说到羽白娘亲口中的邻家丫头,那是小羽白两百岁的羽朵。她六百岁的时候才修出了人型,七百岁的时候就完成了更改朝代的大任,成功地在人间的史书中红颜祸水那一栏中加上了朵朵的名字。论模样,那羽朵生的确实一般,但是放在狐族可称得上是中上之姿,放在人间更是国色天香,也够把一个四十几岁的君王迷的不分东西不辨南北了。论媚术,她在修行上向来懒散,仙术修为也远不如羽白精纯,高深的媚术她也不过是学了个皮毛,与已经练到了媚术最后一层的羽白更是没法比。两人的相貌修为和取得的成绩完全不成正相关,这一直让羽白娘和整个族人迷惑不解。
难不成,羽白娘那时吃的七彩葡萄实际上是一串带着诅咒的葡萄?诅咒了羽白一辈子勾不来男人一辈子嫁不出去,注定当赤狐一族最天才的耻辱?
其实有一点羽白的娘说错了,在外面,并不是没有男人亲近羽白的。想她羽少闯荡人间这几百年,也是小小的混出了名堂。羽少那浑然天成的一派潇洒倜傥的风度,也把那些稍有小成的蝴蝶精蜘蛛精迷得晕头转向。说到男人,羽白细细算过,也曾有那么两个人拍着羽白的肩膀说着‘羽少,若你生成女儿身,在下就算死也会把你娶到手!’。对这些男人,羽白可从来都没有动用过她的媚术。但是羽白没好意思把这个跟娘说,因为只有两个,实在太惨不忍睹,跟没有是没什么区别的。
“娘,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被打断的羽白娘愣愣的盯着羽白,好像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在重新看见羽白一派清爽的男装后,又开始嚎啕大哭。
“羽白呀,你要娘怎么跟你爹交待呀?左邻右舍来求亲的从来就没断过,为啥咱们家的门槛就连个踩的人都没有,娘活不下去了啊。”
的确,在赤狐一族中,女子到了待嫁的年龄,都会使出浑身解数去外面诱惑男的、雄的、公的各种生物,并以谁家求亲的人多为荣。
在青兮山脉,你经常能看到相貌倾城的赤狐慵懒的倚在门口,浑身媚态的拒绝上门求婚的人、精、妖。每每看到这样的场景,羽白就会莫名的觉得寒冷,只好加快速度回到自己的小山谷挖出几坛子酒喝来暖暖身子。无数次,羽白都怀疑自己是被娘亲抱来的,不然怎么会与赤狐一族如此不合群?若不是羽白的长相绝对是赤狐一切美好的集中代表,怕是羽白的爹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老婆红杏出墙了。最终,羽白的爹也只好在羽白娘亲一次又一次的哭诉过后拍着羽白的肩膀说:“孩子,你若真的嫁不出去,爹爹养你一辈子。。”
见羽白这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羽白娘终于发现羽白还有救,于是也就渐渐平静下来,对羽白说:“羽白呀,你也快一千岁了。”
“九百九十岁。”羽白冷静准确清晰明了的报出自己的年龄。
“再过十年,九尾一族的夕墨就要回来过三千岁生辰了。”娘亲没有在意羽白小小的反抗,继续说。
夕墨。
此狐放眼整个狐族谁狐不知谁狐不晓?
九尾白狐一族组长的儿子,九尾一族的下任继承人。传说他还没满一千岁,他家的门槛就已经被媒婆踏平了十条。他家的门槛可是用千年杨树精送的树根做的,其耐磨程度可想而知。这样都被踏平了十条,其抢手程度更是可想而知。
传说夕墨第一次修出人型的时候,就引得家里的侍女发了整整一个月的痴,以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凡是见过夕墨的女性雌性无不为其痴迷,最后竟险些在狐族中引起内乱,真正称得上是蓝颜祸水。后来九尾白狐的族长,也就是夕墨的父亲大人终于因心疼自家的千年杨树门槛,而把夕墨赶出了家门,说不到三千岁不要回来了,到外面好好游历好好修行罢。
来到人间的夕墨依然丝毫不知道收敛,如果想知道夕墨的经历,只消查一查人间的野史,哪朝的小姐公主妃子皇后,凡是同私奔扯上关系的,那便必然是夕墨的所作所为了。两千年,夕墨整整在人间祸害人间女子两千年!
据说夕墨嗜穿墨色丝袍,天蚕一族的族长就送了夕墨整整五间满丝所制的墨袍!满丝,满月之丝,那必是修炼了千年以后的天蚕所吐。若算上十九年的所有的满月之日,天蚕不过能吐出满丝九两九钱,珍贵无比。那种丝水火不侵,若是不在利器中注五百年修为是不可能将其刺穿的。寻常人穷其一生也得不到一两半钱,可是那夕墨竟能得到五件满丝制成的丝袍!着实是令人气愤。
羽白不过是一个在人间行走了几百年的不经世事的小仙,虽是风流倜傥可终究敌不过成熟老到的夕墨,且那夕墨诗词歌赋琴萧书画无一不通,更是让他的魅力直线上升,自然是羽白这个常年流连于酒家温柔乡和赌坊的不思上进的狐狸所比不了的。
羽白素来不喜别人拿自己同谁比较,而结交的那些有些岁数的女仙无不一脸怅然的感叹羽白有些夕墨的风度却还不及夕墨,便令羽白更加的不爽夕墨此狐了。
“哦,是夕墨大仙儿回来了,又怎样了?”羽白摇开纸扇,漫不经心的问。
羽白娘看着羽白这个连不经意的动作都如此男儿气的女儿,又开始老泪纵横。
羽白的‘无能’在狐族已经是有口皆碑,天生的尤物不会狐媚男人,这说出去都会叫人笑话。更有其他族人放出了‘三尾一族已经要沦落成一尾和二尾那样的俗物了’的谣言。
“夕墨还有十年就回来,倒时还赶上狐族两千年一次的比试。就算你现在来不及给我颠覆一个王朝,你也去给我倾几十个男的雄的公的妖精回来!”羽白娘抓狂,一改往日的温柔贤淑,在花厅上演着河东狮吼的戏码。
如果十年以后羽白带着干干净净的背景去参加七族的聚会,那么三尾一族的脸真的就都丢没了!羽白娘看着依旧平静如常的羽白,一时喘不上气来。
羽白见娘亲又陷入了自怨自艾自哀自怜的情绪中去。若没有外围环境刺激几个时辰内还无法复原,羽白松了口气,轻轻地说了一声:“娘亲,羽白告退。”后,便回到了她的小山谷去了。
羽白莫名的觉得头痛。
还是先喝完了酒再说吧。
第三章
回到山谷,羽白直奔瀑布后面的山洞,那里面藏着几坛子已酿了五百年的老酒。羽白一直留着没舍得喝,更没舍得卖。想这藏了五百年的酒,怕是揭开泥封便会醉倒整个巷子的人了吧。
正当羽白思忖着明日如何逃出这青兮山让娘亲再也找不见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在山谷外设的结界似乎被人破了,再睁眼的时候,只见一身穿玄色长袍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御风而立。见自己的领地被人闯进,羽白眯起眼睛,脑子快速的转了起来。
来人见羽白并不言语,也不恼,只是一笑,淡雅而有礼地说:“在下只是闻着酒香寻来,不想竟打扰了前辈的雅致。”
被来人这样一抢白,羽白差点被惊的跌至树下。前辈?面前这人少说也有两千多岁了,恁生的如此没眼力,竟然向自己这一千岁不到的小辈叫前辈?自己生的没有那般年老吧?
凡是雌性不论是昆仑的龙族还是九州的狐族亦或是生命短短数十载的人类,没有不在意自己容貌和年龄的。如今羽白被一个年龄大自己一倍多的人叫前辈,心里自然是不爽快的,便越发的觉得那人面目可憎了起来。
其实羽白误会面前的玄袍男子了,他知道这青兮山住的都是三尾羽族的狐狸,更清楚这羽族的狐狸都不喜修行,刚刚自己在外面破解结界的时候,便已经察觉到这结界主人修为精深,若放在几乎是‘放养’自己修为的羽族,怕这山谷的主人也应该有六七千岁了,也是理当被自己成为前辈的。
在他第一眼看见虚浮于树冠上悠哉游哉的羽白时,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清冷的月光下,这山谷主人一身普通青衫,发只用一玉簪束着,却丝毫不输天上月华。他睁眼时,饶是早已历尽千帆的自己,也在刹那间觉得心神荡漾不能自已了。迅速的念了一遍清心咒,这才能直视那双眼睛。玄袍男子只觉得赤狐一族的媚术果然是名不虚传,连一个男子都能用一个眼神乱人心神,不可小觑。其实此时羽白只是习惯性的用仙术易了容,只留了眼睛还是纯天然的。所以不知道若是玄衣男子看到了羽白的原貌,又会不会这样快的镇定下来。
此刻羽白已经可以接受自己是前辈这一事实,反正还是自己占了便宜,不是么?羽白在心里对自己说。想通了这点的羽白抬起头,学着族里的‘老人’语气慵懒的问:“做什么这样无礼闯来,不知这是羽族的领地吗?”
“是晚辈冒昧了,只是晚辈途经此处闻到了陈年佳酿的香气,便随着香气寻来,想向前辈讨碗酒喝。”羽白的语气已经算是很不好,可是那人还是一派温文尔雅维持着原来风度翩翩的模样。
见他这从容的气度,羽白这才细细打量起他。照他的相貌,放在狐族男子里面绝对是极品,怕就是那个芳名在外的夕墨到此也不会比他好到哪去。若是寻常的狐族女子看到他怕早就被勾了魂去了,可羽白看惯了自己的长相,自然不会把这个人容貌放在眼里心上。
“讨酒?”羽白轻笑,这几百年来自己听到的最多的一句怕就是这句‘讨酒’了,若是每个人来讨自己都大方的给上一些,那么生意就不要做了。羽白可不是什么慷慨大度之人,不然,自己那一箱子的法器宝物都是打哪来的?
“是。”玄袍男子的脸上也噙着得体的笑容,一双桃花眼看着羽白,似乎没有觉察到丝毫的不妥。
“怕是不好吧。”羽白邪邪的一笑,说:“这酒可是在这青兮山仙气最浓的地方酿足了五百年,九州之内就算九尾夕氏的世居地恐怕都酿不出这样的酒。我凭什么就这样白白的便宜了你?”
也许是因为染上了醉意,羽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些女儿态,眼波流转,当中有一番引人入胜的景致。
呆滞了那么一瞬,玄袍男子立即会意,从袖笼中拿出一支通体碧翠的玉笛,淡笑着对羽白说:“那晚辈就献丑,为前辈增些饮酒的雅兴?”
说着,红唇翠笛间,一缕缕曲音就在这山谷中四散开来,回荡不散。
许是这五百年的佳酿真的醉人,许是这笛子真的被玄袍男子吹得登峰造极,羽白竟觉得胸口中有一股股豪情荡漾,仿佛回到了四百岁时跟着人间一个侠客学剑的时候,纵马放歌,游戏江湖。
隔空劈断一个树枝,羽白拿着树枝翩翩落至山谷中碧潭旁边的空地上,不由自主地舞起了那侠客教给自己的一套套剑法。
此时正是春夏交替,羽白的山谷里各色果花都开得正艳。随着羽白舞动的身躯和喷薄的剑气,花瓣都纷纷扬扬的跟着飞舞,形成了一片腾在空中的花浪。游如蛟龙的青色身影和五彩的花浪在柔和的月华下,竟美的如此惊心动魄。原本只是想靠自己这可乱人心神的笛音摆这个长辈一道并且扳回一成的男子此刻只是震惊的看着谷底,随即更加忘我的吹着玉笛。沉静了好久的心境似乎也随着那青色的人影儿跌宕起伏。
正舞的尽兴地羽白并没有注意到那个‘晚辈’情绪的变化,只是自顾自的想起了几百年前的那段时光。
那是自己第二次出山,因为嫌那个皇帝生的太丑年龄太小而在侍寝前逃出了皇宫,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那个侠客,并一眼看中了他的那柄宝剑。说是宝剑,可是它在世人眼中大概只是一块黑铁,无仞无锋又异常沉重,绝称不上是什么上手的武器。但是羽白却认出了那柄剑是由千年玄铁制成,只是在人间染了太多的浊气而掩去了锋芒。当时羽白就打定主意,决定跟着这柄剑的主人,把他靠到死,然后再带着这柄剑回家。反正人类寿命不过几十年,就当在人间多玩了几天吧。
于是后来羽白就与那位剑客结识,然后一直结伴相随。那个剑客豪迈不羁,旷达坦荡。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与一个女子结伴同行。只当羽白是知己好友,一起喝酒一起骑马一起在江湖上闯荡。后来那个侠客厌倦了江湖上的争斗和尔虞我诈,决定隐居山林,于是羽白也毅然的同他一起归隐。当时羽白倒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跟他在一起甚是爽快,却忽略了她答应与他一起归隐时那个侠客眼中的光芒和期待。
隐居后的日子他们日日在竹林中练剑,年复一年,羽白就那样把侠客的剑法全都学会了,也逐渐领悟到了人间一个话本中所说的那种‘大刃无锋’的境界。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十年,侠客死了,羽白埋葬了侠客。按理说羽白应该心安理得的将那柄玄铁剑归为己有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柄自己天天都会舞动的剑羽白竟然会在心中觉得怅然。羽白清楚生死轮回的道理,知道侠客可能已经在九州某处转世重生。所以没什么可难过遗憾,可是在想起他爽朗的笑容时心中却有丝丝的异样和波动。最终羽白只是叹了口气,将玄铁剑立在侠客的墓前,在墓地周围设下一圈结界以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曲终了,青色的人影收起剑气,丢掉树枝,站在谷底中央闭着眼仰头,似是怀念。谷中此刻依旧是一片炫目的缭乱,玄衣男子注视着那个静立的人,嘴角漾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可是下一刻,玄衣男子看见羽白起身飞进了碧潭上的瀑布,刚想追去,却看见羽白已经从瀑布中出来,一身的青衫,没有沾湿星点。身侧一个泥封的坛子,稳稳的在手里拿着。
“给你!”轻松的把几十斤重的坛子丢了过去,羽白见对方稳当的接住,便信手拿起自己的那坛酒,自顾自仰头大口灌了起来。
月光下,玄衣男子望着羽白,见他那豪饮的模样,只是无奈而好笑的摇摇头。明明是仙家,却为何表现的如世人一般?此时此刻,玄衣男子已有些怀疑起自己的推断来,面前这人无论怎样都不像活了几千岁的人,那心性还如同小孩子般无拘无束。难不成,这就是三尾赤狐本来的性子?倒也畅快。
如此想着,玄衣男子就也如羽白一样,撕开泥封,痛饮起来。
可怜那两坛五百年的美酒,就这样被两人糟踏了。
那一夜羽白回想起了几百年前的那些放歌纵酒的日子,也忘了娘亲交给自己的‘大任’,只顾着喝酒,最后醉的不行,便倒在花丛里大睡。
玄衣男子见羽白毫无章法的睡姿,一反常态的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又恢复了往日潇洒风流的模样。将羽白抱到一处树杈上,便提着剩下的半坛子酒飞出山谷,路上脑中还回忆着月华下那抹舞动着的青色。
二十天以后羽白头痛醒来,却几乎都记不得那天夜里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的架构比较巨大。因为一直对狐狸精还有人参精非常有爱,所以在看见‘东方妖怪’的时候就很激动。这篇文我写的很用心,希望大家支持~
第四章
好,很好,非常好。
三十天后的羽白站在自己家门口,背对着被娘亲‘嘭’的一声关紧的大门,忽略因宿醉而胀痛的头,无言的抽搐着。
手里的这是什么?花名册。
什么花名册?当然是附近一百里以内所有知名妖精的名册。
没有掐决,羽白摇着纸扇慢悠悠的走下山,脑中回忆着着黑风寨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模样,为什么有些熟悉的感觉?
啊!看见路边树上的蜂窝,羽白猛地想起。
黑风寨,是一个修炼了五千年的黑熊精的山寨呀。
那熊瞎子是自己在酒馆认识的,当时他为难自己的店小二要求包下店里所有酒让他的兄弟们尝尝鲜。因为店小二是个普通的凡人,所以那黑熊并不知道酒馆的东家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时自己碰巧回到酒馆,于是便正面碰到了那个仗着五千年粗劣修行耍无赖的黑熊。记得自己好像把他治服了搜刮了个干净后丢出酒店,奇怪的是他在弟兄们面前失了面子却不生气,还说一定要交下自己这个朋友云云。
羽白向来对喜欢用强的人没什么好感,用强霸占女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敢霸到她用来敛财的酒馆上来,这就是在说不过去了。羽白不理他,他却日日恬着脸皮来缠着羽白,把他做寨主巧取豪夺来的所有宝贝都拿来向羽白献宝。后来羽白见他确实是个豪爽的汉子,便也不再冷脸相对,来了兴致时,也会同他拼一拼酒。
有些日子他实在把羽白缠得紧了,羽白出门认识的第一个妖精柳树精便打趣道:“小瞎子,你莫不是恋上羽少了吧?断袖之风不可长呀!”
那柳树精所说的绝对是一句玩笑话,可却把那黑熊说的面红耳赤,呆愣了片刻,他就冲出房间,那以后每次来买酒也都是差手下那些小妖精来买的。
站在黑风寨前,羽白并未理会门口哨兵的盘问,只叫哨兵去通报说青兮羽少来访。没过多久,羽白就看见一个黑色旋风从山顶冲下来,片刻便冲到了羽白的面前。
来人不正是好久不见的黑全?
“黑兄,好久不见了。”羽白强笑,对黑全作揖。
“羽兄弟!没想到你居然会来!”黑全的笑声响彻山寨,经久不散。“这门卫恁的没眼力,怎么敢拦羽兄弟?”黑全瞪了守门的小妖一眼,便把羽白迎进了门。
“他不认得我,自然要拦。”羽白好笑的对黑全说:“怎么这样负责的守卫也要责备?”
对上羽白的笑容,黑全整整愣了三秒钟,然后掩饰般的哈哈大笑,说:“羽少说的是,说的是!”
进了花厅,羽白回忆着这一路上山的景象,赞赏的对黑全说:“黑兄着山寨真是越来越井然了。”
“哈哈,还不是那时听了羽兄弟的劝告,不然这黑风寨也不能如今天这般壮大。”黑全坦然的说,这时,有一个人从内室走出。羽白见黑全立刻迎上去,脸上带着担忧和询问的神色。
那人摇摇头,眼神严肃。羽白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是银灰色的,与他身上那藏蓝长衫格外的相称。
看见那人的表情,黑全面露悲戚之色。羽白连忙上前问道:“黑兄,怎么了?”
那人把目光移向羽白,无波无澜的脸孔上微露出惊讶的神色,但随即便被很好的掩去了,依旧沉默的站在那里。
说至此,黑全便再没了言语,羽白也明白了,刚刚那人的神色就已说明了病人的情况。若是病到连修为都散了,可真是很棘手。
思及此,羽白猛地抬头看向那人,轻声说道:“阁下莫不是八尾泠族?”
那人看着羽白,淡漠的点了点头,说:“八尾泠氏,泠枫。”
泠枫,二千五百岁左右,狐族这是辈中与夕墨齐名的佼佼者,八尾一族的继承人。现在似乎已经开始接手族中的事物,为人冷酷却正直,从不徇私情,处事公正严明,再加上超群的医术,俨然已有了族长的风度与气势。
“三尾羽氏,羽飞扬。”羽白揖手,说到。羽飞扬,就是羽白在外使用的名字。
听了羽白的介绍,泠枫没什么反应。他把脸转向黑全说到:“尊夫人生产时伤了元气,且一直调理不当。夫人是蝶类,却一直以走兽族的方式调理身子,还被强行灌了你的真气,此时体内一寒一热两股真气互不相容,若不驱了你那股真气,怕是尊夫人再撑不过三年就要耗尽修为而死。”泠枫的声音平静无波,好像丝毫不在意病人的死活。
听到泠枫那句“撑不过三年就要耗尽修为而死”黑全险些晕了过去。
“那可有什么救治的法子?”羽白见黑全已无法思考,便替他问了。
听到还有救,黑熊立刻振作起来,大声问道:“泠先生你说,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要治好我的娘子!”
“究竟是什么药?”羽白也有些沉不住气,开口问道。
“玄火洞内的玄火芝。”泠枫的话,仿佛把黑熊推进了无底的深渊。
玄火芝是无人不知的圣药,若是无病之人服下一株,可抵五百年修行。若是已经断气的凡人服下一株,更可以起死回生再享五十年阳寿。
可是这样的玄火芝却只生在玄火洞中,说到那玄火洞,是普通仙族想都不敢想的地方。玄火洞中住着为数不多的上古神兽之一的火麒麟,一直以来都在玄火洞中靠吸食洞中岩浆为生。传说玄火洞中的那个神兽在两万年前已经被天狐颜清收服,所以火麒麟从不会取狐族后裔性命,还算照顾。可是若有除狐族以外的人打玄火洞的主意,怕是还没破了洞外的结界,就已经被火麒麟吞到肚子里面去了。
已经活了这么大把岁数的黑兄自然是知道其中规矩的,脸上逐渐覆上绝望的神色。泠枫看着黑全,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整理自己的医箱,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刚刚已经寂静到绝望的黑全突然跳起来,大声地说:“奶奶的,就算是九幽冥府又怎样,我偏要采朵玄火芝回来救我娘子!”
听了黑全的话,泠枫不如羽白那样惊讶。他冷冷的扫了一眼黑全,说:“以你的修为,就算没有火麒麟,单单一个结界,也够你破个三年五载了。”
“那让老子怎么办?眼睁睁看着我娘子散尽修为而死?”黑全一面说着粗话,一面泪流满面,令羽白有些无措。
“奶奶的,老子拼了!”在花厅里面转了两圈,黑全提起狼牙棒就想往出冲。
“你干什么!?”红了眼的黑全怒瞪着拦着他的泠枫,没了刚才恭敬的模样。
“不想狐族圣地被惊动。”泠枫收起手,冷冷的说。
“你!”黑全气急,竟说不出话来。
“黑兄,你冷静一下。”羽白插在两人中间,一同拦着黑全。那个泠枫的修为绝对在自己之上,所以也一定在黑全之上,所以如果动手,黑全一定没好果子吃。
“黑兄,你若去定是有去无回,你怎不想想你的孩儿怎么办?”羽白软下语气,说到。
黑全似乎比刚才冷静了些,可却嚎啕道:“那我娘子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她去死?”
说实话,羽白从未见过如此的黑全,那一声声嚎啕仿佛都打在了羽白的心上。狠了狠心,羽白开口说:“黑兄忘了在下正是狐族的人了?我去试试,就算取不回灵芝也不会被火麒麟伤到性命,总比黑兄去送死强。”
因为羽白此刻背对着泠枫,所以没看见泠枫冰冷的面容上那一瞬间的松动。
“这是黑全家务事,怎能让羽弟冒险?”黑全摇头,拒绝到。
就算是不丢性命也至少折几百年的修为,他黑全就算是自己丢了性命也不能让羽飞扬去为他冒险。
“黑兄,在下不才,两百年前时的修为就已略胜黑兄,黑兄大可不必担心。”羽白浅笑,欠了欠身子,继续说:“黑兄也知道,我羽氏一族向来不重修行,就算折五百年修行我也是同族中同辈差不多的。”
见黑全只是摇头不语,羽白继续说到:“我那酒肆这几百年也搜刮来不少灵丹妙药,每一种也都抵上了十年修为,大不了到时候再补回来就是了。”羽白的笑容云淡风轻,仿佛她要做的事不过是叫她从她的山谷里挖一坛酒罢了。
“羽兄弟,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只是黑某决不能让你去犯险!”那个你字说的无比沉重,让一旁的泠枫嗅到了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怎么能是去犯险?”羽白笑着说:“这位泠先生也会同在下一道去探探玄火洞的。”说着,羽白纤细的手指已指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泠枫。
“泠先生?”黑全的声音明显带着不信任,刚刚就是他无动于衷地说着什么‘不想狐族圣地被侵扰’的。
“是啊。”羽白回头,连忙对泠枫使眼色,告诉他他只要答应就行,等到了山寨门口再各走各的。
面前那双灵动的眼睛转来转去,泠枫自然是在下一刻就明白了羽白的意思,于是清咳了一声,勉强对黑全说到:“嗯。”
看到了泠枫的确认,黑全当即放下了心。只听‘扑通’一声,黑全跪到了地上,说:“羽弟和泠先生的大恩大德,黑某没齿难忘!”说完,还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黑兄你这是干什么?”羽白连忙扶起黑全,有些责怪。看到黑全蓄满泪水的眼睛后,羽白故作轻松的一笑,说:“到时候黑兄多去我那捧场就好了,飞扬可好久都没听到黑兄的荤段子了。”
此刻依旧背对着泠枫的羽白,没有看到泠枫那仿佛被门槛绊到了的身影。
第五章
“黑兄,你且等我的好消息吧。”站在寨子的大门口,羽白抱拳对双目通红的黑全说到。
“嗯,这个我心里有数。”瞄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泠枫,羽白回答,说完,就同泠枫御风向南方玄火洞去了。
约摸走了十里,确定黑全瞧不见了,羽白停下,淡笑着对泠枫说:“刚才多谢泠先生配合,就此别过了。”说罢,羽白起身欲走,可就在这时,泠枫的声音冷冷的在身后响起:“既然答应了,便是要与你同去的。”说完,也不管羽白惊讶的脸色,径自前行。羽白回神,忙追了上去。
“泠先生要与我同去?”羽白喃喃问道,心里依旧不太相信。那玄火洞是何等凶险之地,冰狐一族向来性子淡薄,怎么可能会为了毫无交情的病患去以身犯险?
泠枫冷冷的瞥了羽白一眼,漠然说到:“玄火洞是颜清所留下的圣地,我不想那里被宵小之辈玷染罢了。”
宵小之辈?羽白在泠枫身后翻了个白眼,不满的瞅着泠枫的背影。好歹我也是赤狐一族,居然这样毫不留情面的贬损我,八尾九尾狐狸当真都这样倨傲吗?
好像感受到了羽白的情绪,泠枫淡淡的回头瞧上一眼,继续面无表情地说:“若我不随你同去,你以为你能找到玄火洞?”
泠枫这一说,羽白才猛地想起自己只知道玄火洞在南方却跟本就不知道玄火洞在哪里!想要找到玄火洞就要费个一年半载!仿佛被人当众揭了短,羽白觉得面子上极不光彩,脸也有越来越红的趋势。泠枫见羽白没了言语,也不说什么,只是加快了御风的速度向南边行去。
三个时辰后,羽白跟着泠枫停在一片山峦上方。俯视,入目的是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羽白知道这两座山,这两座山相依而立,民间叫它们做二郎山,而仙家则叫左侧的为冰极山,右侧的为火极山。
“二郎山?”羽白侧头面向泠枫,微挑秀眉,问道:“玄火洞在二郎山?”
泠枫冷哼一声,权当作回答。
“那玄火洞是在大郎山还是二郎山?”羽白继续‘孜孜不倦’的求教。
“在火极山!”泠枫面对羽白,冷峻的面容上带着些愠怒。这三尾赤狐真当自己是凡人不成?大郎山二郎山唤得那样自如。
“嗯?”羽白回首,眼中带着疑惑。
“过奖过奖,其实我也是勉强才跟上。”羽白忙谦虚地说。
勉强?泠枫抬眼。眼前这人面色红润气息平稳,怎么也不像‘勉强’之人。
“但是火麒麟不是一般的畜牲,若不想散尽修为重新修炼,进了玄火洞要多加谨慎。”泠枫放下羽白的袖子,说到。
“罢了,你自己小心。”泠枫移开目光,向玄火洞飞去。
“我也是不想圣地被无能的小辈玷染。”泠枫的声音从前面若有若无的飘进羽白的耳朵里。
什么啊!
羽白挂上的笑容因为泠枫的话重新塌陷,这人就知道说自己是‘宵小之辈’和‘无能小辈’吗?
“这真的是玄火洞吗?”羽白完全不信任的看着泠枫。这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洞,连点儿热气都没有的山洞就可以叫玄火洞?
“洞口被下了九幽寒冰结成的结界。”无视羽白的无知,泠枫说。
“原来是这样,结界中和了热气,所以在外面感觉不到?”羽白问道。
“嗯。”泠枫点头,然后说:“虽说这个结界拦不住狐族后辈,可是想通过去仍要受寒冰噬骨之痛。”
“所以泠先生你就打算把我送到这里然后打道回府了?”羽白扬眉,然后抱拳作揖:“多谢泠先生了。”
泠枫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这个无知的还称得上孩子的小辈(你也没比人家大多少,装什么大人),心中的无奈之感碎了一地。不再看着他那一脸的理所当然,泠枫面向洞口,说:“我冰狐一族本就擅长冰霜水雾之术,自是有法子抵御苦寒。”说完,便漠然的看着羽白,言下之意,这寒冰结界正是赤狐的克星。
“这么说泠先生打算跟在下一起进去?”羽白惊喜地问,好像完全摸不清泠枫话语中的重点。
“嗯。”泠枫此刻已不想再跟这个人多说什么,说什么他也听不懂。
“那我们进去吧。”在周身御出一圈的真气作为防备,羽白一脚迈进了山洞。不知道是羽白的那圈防御真气起了作用还是羽白的修为实在太精纯,她竟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寒冷。反观泠枫,进了洞的他一脸严肃的卸去周身泛着冷蓝的真气,神色颇不轻松。
难道自己真的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天纵奇才?羽白在心中暗想,嘴上也没说什么,只是跟着率先迈开步子的泠枫向洞中走去。
随着两人的逐渐深入,羽白愈发觉得扑面而来的气息变得灼热难耐。自己好歹也是以火类仙法见长的赤狐一族,竟也抵不了这积聚了数十万年的熔岩炙气。
羽白发现,越往里面走洞身越宽敞,洞壁的岩石也从黑灰色逐渐变成了赭石色再变成朱红色。那石壁也越来越烫手,若是修为不过百年的仙族接触了这石壁,恐瞬间就会被散尽了修为。仅是外围的石壁就已有这样的气势,羽白忽然对前面的未知生出无数惶恐来。或许,这一行真的会散尽自己的修为也说不定。
许是察觉到羽白的慌张,泠枫回过头,淡漠地说:“怕了?怕了便转身出去。”
说完,泠枫也不管羽白,自己往前走。
见泠枫那盛气凌人的模样,羽白一时气恼,倔强的继续跟了上去。
“泠先生。”羽白的口气不是很友善。
“嗯。”
“你为什么会同我一起进洞?”这是羽白一直很好奇的。她知道冰狐向来不会管人家闲事,一门心思的修仙和精进自己的医术,断不会为了谁涉险。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医者父母心?”羽白调笑地说道。他拦着黑全时所说的话固然可恶,可是他却也是阻了黑全白白来这里牺牲。
“只是不想狐族圣地被我这种宵小无能之辈玷染,对吧?”羽白口齿伶俐的接上泠枫的话,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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