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令》
作者：曹若冰
第一章 跛腿老人
风冷，天寒，地冻，灰云低垂掩日。
天气，冷得人浑身直打哆嗦，就差点没有落雪。
在这种大寒天里，只要是没有必要，谁都会偷偷懒，躲在屋子里围着炉火取取暖，谁也不愿意往处跑，去和那刺骨的西北风较较劲儿的。
当然，如果有事情，那是不得已，也是例外。
赵家庄，位于登封城南十五里的地方，全庄虽只二十余户人家，但家家姓赵，无一外姓，也都是安份守己的百姓。
庄主赵天霖，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仁厚长者，是登封地方有数的大财主，也是当地人人称颂尊敬的万家生佛。
时当暮黑，赵家庄那气势雄伟，占地广阔，大门两旁雄踞着一对比人还高大的石狮子的庄主赵府门前，脚步蹒跚的来了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面黄肌瘦，年约十四五岁大的孩子。
不！那应该是个小叫化，事实上那种惨兮兮的样儿比一个小叫化还不如，还惨！还要可怜！
赵府，两扇高大的黑大门紧紧的关着，门上，那对亮晶晶的大铜环，在黯黑中闪灼着耀眼的光芒。
小叫化神情木然地站立在门前，那两双原该黑白分明，可能是因疲惫，又冷又饿，而显得黯淡无光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黑漆大门晶亮的大铜环，迟疑了一阵之后，终于上前踮起脚尖，举起小手，按在大铜环上轻敲了三下。大门闪开，响起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问道：“什么人敲门？”
小叫化略一犹豫，答道：“我，过路的，老人家请开开门。”
两扇黑漆大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位须发斑白，年约七旬开外，颤巍巍，老态龙钟的跛腿老人。
跛脚老人目光上下打量了小叫化一眼，眉头微皱了皱，问道：“小兄弟，你有什么事？”
小叫化嗫嚅地道：“老人家，天寒地冻，在下无钱住店，想借住一宵，明早即去，可以么？”
跛腿老人目光凝注地问道：“小兄弟，你从那里来？”
小叫化道：“山西。”
跛腿老人道：“要去什么地方？”
小叫化道：“南海。”
跛腿老人惊异地道：“南海，那地方很远很远呢！”
小叫化点点头道：“是的，那确是很远很远的地方！”
语声微顿，苍白的小脸上倏地显出一股坚毅无比的神色，接道：“就是远在天的尽头，我也必须要去！”
那斩钉截铁般的语气，那坚毅无比的神色，令人不禁怦然心动，为这震愕，也为之暗赞！
跛腿老人目中倏地闪过一抹异采，再度凝目深注地问道：“小兄弟，你如此要去南海，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么？”
小叫化未曾立刻回答所问，话锋忽地一变，道：“老人家，我又饿又冷，可否容我到屋里去烤烤火歇歇再谈，好么？”
显然，他是不愿回答这一问题。
跛腿老人略一沉吟，点点头道：“好吧！小兄弟请进来吧！”
转身迈步，领着小叫化往门旁的一间小屋子里走去。
小屋内，一榻一桌两把椅子，当中地上有一只火盆，火盆内升着旺旺的炭火。
桌子虽很陈旧，油漆也略见剥落，但质料却是上好的檀木敝的，椅子也是上好的檀木椅子，而且上面还加放着厚厚的棉坐垫，桌上放着一只“茶壶窝子”和两只细瓷茶杯，（“茶壶窝子”是用双层厚布，中间铺以棉花缝制的，用来保持茶壶内的温度的一种套子，俗称“茶壶窝子”。）
屋内陈设虽甚简单，但并不简陋，而且十分洁净。
其实，外人又那里知道呢？
这跛腿老人名义上虽然只是个看门的人，但却是赵家的三代老仆，连庄主赵天霖对他也要礼敬三分。
此老寿年已届七旬有五高龄，赵天霖虽曾不止一次地请他迁入后院精舍屋住，安享清福，静养天年，但此老却以生成苦命，不惯享福为由，说什么也不肯迁居后院精舍静养。
赵天霖深知此老脾性执拗，既然不肯，亦只好由他。
随着跛腿老人进入屋内，小叫化浑身立刻感觉一阵暖意，精神为之一振，搓搓小手，走近火盆旁站着。
跛腿老人拿起“茶壶窝子”，倒了杯热茶放在桌上，道：“小兄弟，你先坐下喝杯热茶歇歇，老朽去厨房里替你拿点吃的东西来。”
小叫化连忙欠身礼谢道：“谢谢您老人家，太麻烦您了。”话虽只是短短的两句，但却彬彬有礼，充分的显出是个受过良好教养，可能还有个很好的出身的孩子。
跛腿老人心中不禁微微一动，暗忖道：“这孩子说话如此知礼得体，显然不是出身普通人家的子弟，为何竟落魄至此，又为何要不辞万里跋涉这苦，去南海作什么？”
他心中电闪般地暗忖着，脸上却慈祥地笑笑道：“小兄弟，别说客气话了，你把椅子挪近火盆旁边，坐着歇歇吧！”
说罢，颤颤巍的迈动脚步，一跛一跛的出了小屋，替小叫化拿吃的去了。
小叫化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把椅子挪近火盆旁边坐下。
刹那之后，他那显得憔翠苍白的小脸儿上，现出了一片红润之色，那黯淡无光的大眼睛，也亮了许多，有了神采。
跛腿老人双手捧着一只大木盘走进屋内，木盘内有一大碗饭，一碟腌肉，一碟冻鸡和一碟青菜。
小叫化连忙站起身来，急步上前双手接过木盘，感激地说道：“老人家，太谢谢您了！”
跛腿老人慈祥地道：“小兄弟，老朽生性不大喜欢客套虚礼，趁着饭还温热，你就赶快吃吧！吃完了，老朽还有话想问你呢！”
小叫化闻言也就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把木盘放在桌上，挪过椅子坐下，低头默默地吃饭。
跛腿老人侧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点起一袋旱烟，呼呼的吸着。
小叫化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了，是以吃的有如狼吞虎咽一般，片刻工夫便已饭菜两光，碗碟俱空。
小叫化赧然一笑，接口道：“谢谢老人家，我已经很饱了。”
俗语道是：“人是铁，饭是钢。”
这话确实不错，小叫化子吃饱了肚子，精神脸色也就越发的显得好看许多。
跛腿老人目光凝注地望着小叫化刹那，忽然轻咳了一声，说：“小兄弟，老朽有话想问你，你能据实相告？”
小叫化微一沉吟，道：“这就得要看你老人家问的是什么了？”
跛腿老人道：“老朽想问你的姓名身世。”
小叫化眉头略皱了皱，道：“老人家，我只不过借住一宿明早即行，老人家何必问此呢？”
跛腿老人笑了笑道：“老朽问此自有原因。”
小叫化道：“老人家有什么原因？”
跛腿老人道：“老朽对你颇有好感。”
跛腿老人接道：“为什么？小兄弟可是有什么不便告人的隐衷？”
小叫化神色微黯地，点点头道：“老人家说对了，我确有不便告人的隐衷！”
跛腿老人浓眉紧皱了皱，道：“你的姓名也不可以告诉老朽么？”
小叫化略一迟疑道，道： “老人家，我的小名叫做‘小龙’，你就叫我叫龙好了。”跛腿老人点了点头，道：“小龙，你要去南海做什么，能告诉老朽么？”
小龙苦笑地道：“老人家，您要多原谅小龙，小龙此去南海要办的事情渺茫极点，可能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所以，小龙现在实在不想，也有点不便说出来！”
一声轻“哦”，沉默刹那之后，跛腿老人又问道：“小龙，南海离此遥遥万里，值此天寒地冻的时节，你又身无分文，如何能去？将怎么个去法呢？”
这些，虽然都是实际的困难问题，但，小龙对此心中似是早已有了克服这些困难的方案。
话锋一顿即起，道：“老朽有个折衷的好办法，不但可以使你免去许多饥寒之苦，而且还能比你预期稍快的到达南海，小龙，你可愿意听从老朽的安排不？”
小龙不由得甚感意外地问道：“老人家的安排如何？”
跛腿老人道：“你留此三月，等到春风解冻之时，老朽当请庄主送你健马一匹，白银百两，动身前往南海。”
小龙更感意外地问道：“只要留此三月就行，没有任何条件？”
跛腿老人道：“当然不会让你白吃白住三月，天下也没有这等好事，对不对？”
“老人家说的对。”小龙点点头道：“小龙请问有什么条件？”
跛腿老人语音倏转冷凛地道：“做苦工！”
小龙愕异地道：“做苦工？”
跛腿老人冷然一点头道：“嗯，你怕苦么？”
“那倒不是。”小龙摇头道：“小龙只是很觉得惊奇！”
跛腿老人道：“什么惊奇？”
小龙霎霎眼睛道：“三月苦工，竟有百两白银的高酬，这难道还不够人惊奇么？”
跛腿老人冷冷地道：“你可是觉得这酬劳太优厚了？”
小龙点点头道：“正是，因为这酬劳太优厚，太出人意外了！”
跛腿老人道：“你知那苦工有多苦么？”
小龙道：“正在请教？”
跛腿老人道：“那是很苦很苦的苦工！”
小龙道：“苦到如何程度？”
跛腿老人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小龙眨眨眼睛道：“现在不能说么？”
跛腿老人摇摇头，道：“不能。”
小龙眉头微蹙了蹙道：“老人家，有道理么？”
跛腿老人冷冰冰地道：“不能就是不能，这似乎不需要不道理，也没有必要了！”
这话说得颇有点蛮不讲理，但，陂腿老人可是别具深意用心。
屋内有着刹那的沉默—
跛腿老人突又冷声说道：“小龙，你打算怎样？老朽在等你的答复呢！”
小龙双眉倏扬又垂，肃容说道：“老人家，多谢厚爱，铭感五中，小龙此去南海，倘能侥幸得偿心愿，异日返来当有所答复？”
语锋一顿又起，道：“关于留此三月之事，请不必再说了！”
跛腿老人忽然微笑了笑，道：“如此，你是决定不接受老朽的安排？”
小龙淡淡地道：“请老人家多多原谅。小龙想还是明早即行，动身离去的好！”
跛腿老人目光深注，问道：“有道理么？小龙。”
小龙道：“老人家，去留之权在我自己，这和您老人家适才所说一样，似乎不需要有道理，也没有必要！”
好，他倒真会利用机会，竟然立刻来个“照方抓药”回敬了回去。
这真是“六月里的债，还得快。”
跛腿老人突然哈哈一声大笑，道：“小龙，你这话虽然不错，去留之权也虽然在你自己，不过，老朽却明白你这只是个借口，其实是另有原因？”
小龙道：“老人家，您以为我会有什么原因？”
跛腿老人道：“怕吃苦！对不对？”
小龙双眉倏地一扬，道：“老人家，你这是激我？”
跛腿老人淡淡地道：“你要认为老朽这是激你，就算是也无何不可！”
语锋微顿即起，道：“反正老朽已知你只是嘴强话硬，实际上还是怕吃苦罢了！”
他话未说完，突见门外人影一闪，出现了一位年约十七八岁，身穿一袭青袍的少年书生，神情潇洒，但态度却显得有点倨傲的立在门口。
第二章 三掌一剑
可惜，上下两片口唇稍薄了些，唇角略嫌下垂，神色显得有点冷傲寡情和无义，不像是个正直厚道之像！
跛腿老人对青袍少年似乎甚无好感，一见青袍少年现身门口，立时浓眉一蹙，语音冰冷的道：“志远，你来有什么事？”
原来这青袍少年姓杜名志远，本是庄主赵天霖收养的一名孤儿，后因见他生得颇为聪明伶俐可爱，遂认做义子。
杜志远不但生性伶俐，而且工于心计，懂得如何献媚讨好赵天霖夫妇，因此，深得赵天霖夫妇的欢心宠爱，因为，他养成了他一付倨傲跋扈，除赵天霖夫妇外，任何人都不在他眼中，骄狂不可一世的神态！
自然，赵天霖夫妇是绝对不知道这种情形，纵然有人相告，他夫妇也不会得相信杜志远是这洋的人的！
因为在赵天霖夫妇的面前，杜志远不但处处都显得小心，而且表现出一付很有礼貌，很恭顺，很听话的样子。
可是，一转身背面，杜志远便又是另一付神气了！
对于跛腿老人，因是赵家的三代老仆，连庄主夫妇对他都礼敬三分，尽管他杜志远对老人看不顺眼，心中甚是不满，怀有恨意，可也莫可奈何，无法奈何老人，而且他还没有那份胆量，不敢！
不过，他目前虽还没有那份胆量，不敢，也莫可奈何老人，但是，心底却是早巳暗暗发下了狠：“哼！老奴才，总有一天，小爷必定叫你知道小爷厉害手段，要你死得很惨！”
他心底虽早巳暗暗发过狠，但此时此刻，表面上却不得不做作一付非常恭敬的样子，说道：“义父命小侄来请您老人家去一趟。”
跛腿老人语声略显和缓地道：“知道有什么事吗！”
杜志远目光瞥视了小龙一眼，微一犹疑，道：“小侄也不十分清楚，好像是为山西‘石楼山庄’的事情。”
小龙陡闻山西‘石楼山庄’之名，脸色不禁微微一变，身躯倏起轻颤！
跛腿老人双目忽地一睁，凝注着杜志远问道：“山西‘石楼山庄’有什么事情？”
杜志远道：“据说突遭强敌暗袭，毁了庄主，白梦秋大侠夫妇被杀当场，全家上下二十五口无一逃出生命？”
跛腿老人听得须眉不禁一阵颤动，双目精光激射如电地，急问道：“可知道消息从何而来，确实不？”
杜志远微一摇头道：“这个小倒就不知道了，要问义父才能清楚。”
跛腿老人又问道：“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么？”
杜志远道：“据说是半月以前。”
这时，小龙默默地坐在椅子上，脸上神色一片木然毫无表情，两只眼睛呆呆的望着火盆里的炭火出神，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事情？”跛腿老人目光深深地望了小龙一眼，道：“小龙，你且坐一会儿，老朽去去就来。”
小龙仍然呆呆地望着炭火在出神，对跛腿老人的话似乎并未听见。
跛腿老人灰眉一皱，又道：“小龙，你怎么了，老朽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小龙仍然呆坐依旧，毫无反应。
跛腿老人不由提高声音喊道：“小龙！”
小龙似乎蓦地一惊！但，脸上却显出一片茫然之色地道：“呵！老人家，什么事？”
跛腿老人眉锋微蹙，道：“小龙，你在想什么？”
小龙神情微愕了一愕，道：“我没有想什么。”
跛腿老人心知他是言不由衷，但并未追问下去，只淡笑了笑，温和着语气，慈祥的说道：“小龙，你在这里坐一会儿，老朽到里面去和庄主谈点事情，马上就回来，你明白了么？”
小龙脸上毫无表情地点点头道：“小龙明白了。”
跛腿老人目光再度深深地望了小龙一眼，缓缓站起身子，正待举步向屋外走去，心念忽然微微一动，朝杜志远道：“志远，你暂且留在这里替我陪陪他吧！”
杜志远心里虽然很不情愿，但面对跛腿老人却又有点不敢说不，只得勉强地点头说道：“是，小侄遵命！”
然而，小龙却适时开口说道：“老人家，请别麻烦这位大哥了。”
跛腿老人微觉诧异地望着小龙道：“小龙，你一个人不会感觉寂寞无聊么？”
小龙摇摇头道：“不会，我正想独个儿静静地歇歇呢！”
跛腿老人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和杜志远往后面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跛腿老人回到了小屋中。
小龙仍然坐在原来的椅子上，似乎没有移动过，只是，此刻他正背靠着椅背，星目微合，显然已经睡着了。
对于小龙，跛腿老人连自己也有些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打从他第一眼见到小龙开始，就特别的喜欢上了小龙，对小龙有着无比的关心与怜爱！
现在，他更关心小龙了。
小龙鼻息平均，看来似乎睡得正香正酣。
跛腿老人不忍惊醒他，脚步放得很轻很轻地走进屋内，又轻轻地关上了门。
然而，当他关好门转过身子时，小龙却已经睁开了一双星目，坐直了身子，朝他笑了笑，道：“老人家，你回来了？”
跛腿老人慈祥地点点道：“小龙，你没有睡着么？”
小龙眨眨星目道：“我的眼睛是睡着了，但是，心却没有睡着。”
这话的意思，跛腿老人听得懂，不过，他却未接话，缓缓地在小龙对面一张椅子上坐了下去，双目深深地注视小龙一阵之后，忽然轻声地叹了口气，道：“小龙，你一定想明天一早就走么？”
小龙微一摇头，道：“老人家，我忽然改变了心意了。”
跛腿老人双睛不由倏地一亮，高兴地道：“小龙，你愿意留此三月了么？”
小心颔首道：“是的，老人家，我想我似乎不应该辜负您老人家的好心厚爱，所以决定听从您老人家的安排了！”
语声微顿了顿，接道：“小龙，你大概早已经很疲想睡了吧！今见晚上我们且就凑合着挤一挤睡一晚，一切留待明天再说好了。”
从此，小龙成了赵府园里专司整修花草的工人。
白天，他在后园里工作，晚上则和跛腿老人住在一起，跛腿老人已为他在小屋里添上了一张单人床。
小龙这整修花草的工作，不但一点不苦，而且轻松得令小龙感觉甚为无聊，眉锋锁愁，闲得发闷！
本来也是的，在这大寒天里，后园中那些什么花儿草儿的，早就已经都枯萎光了，那里还有什么需要整修折，除了扫扫地上黄叶枯草外，根本就没有什么事可做，小龙又怎会不闲得无聊眼闷呢！
有好几次，小龙曾向跛腿老人表示，请跛腿老人替他另外分配些工作做做，可是每当他才一开口，跛腿老人总是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即岔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不然就笑笑说：“过几天再说好了。”
小龙无奈，也就只好作罢。
日升月落，日月轮转中，人们由于环境希望的不同，有些人觉着日子消逝得太快，有些人则抱怨日子过得太慢！
现在的小龙，他就是个希望日子消逝得越快越好的人！
一个月过去了。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小龙对这座赵府有了惊人的发现，他发现赵府上下二十多人，几乎无一不是身怀武功的好手。
庄主赵天霖夫妇膝下只有一个年方十四的独生掌珠，芳名慧芝，除义子杜志远外，另收有三名弟子，最大的十七岁，名赵少南，其次是十六岁的赵剑鸣，最小的名叫赵秉扬，也是十六岁。
他们都是赵氏族中的子侄，年纪都比杜志远小，是以都叫杜志远为大师兄。
从而于此可知，庄主赵天霖该是也有一身高绝不俗的武功身手无疑！
一个月的时间不能算短，小龙对赵府不但有了惊人的发现，和赵府上下所有的人也都逐渐地熟稔认识了。
更由于小龙相貌英俊，对人又非常的谦虚有礼，所以他很得人缘，不管老少，似乎都很喜欢和他接近。
一夜，时值二更刚过。
小龙躺在床上，微合着眼睛想着心思的时候，跛腿老人忽然低声唤他道：“小龙，你睡着了么？”
小龙连忙睁开星目，坐起身子，道：“老人家，我没有睡着，您有什么事情么？”
跛腿老人道：“我们起来聊聊好么？”
说着，已经首先起身下了床。
小龙连忙也起身下床，穿好衣服，和跛腿老人各自挪过一张椅子，靠近火盆旁相对坐下。
坐定，跛腿老人双目深注着小龙刹那之后，轻咳了一声，问道：“小龙，你在此已经好久了？”
小龙毫不迟疑地答道：“到今天为止，恰好一个月正。”
跛腿老人微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觉得这里如何？”
小龙道：“一切都很好，所有的人也都对我很好！”
跛腿老人笑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小龙霎霎眼睛道：“小龙明白，这完全是因为您老人家的情面关系。”
跛腿老人摇头道：“不！小龙，你只说对了一半。”
小龙不禁一怔！感觉诧异地道：“老人家，怎么是只说对了一半？”
跛腿老人含笑地道：“另一半该是由于你自己对人的谦虚知礼，你明白了么？”
跛腿老人却朝他摇摇手，阻止他接说下去，接口道：“小龙，谦虚固然是做人的美德，过份的谦虚，那不仅不是美德，反而变成虚伪了，你明白么？”
小龙微赧的点点头，道：“是，小龙多谢老人家教诲！”
跛腿老人慈祥地笑了笑，话锋倏地一转，问道：“小龙，这一个月来，你有什么发现没有？”
这话问得似乎有点没头没脑，令人颇为迷惑不懂。
小龙怔然问道：“老人家，你此问指的是？”
跛腿老人眼珠子转了转，道：“就拿老朽来说吧！你发现老朽有什么特点与人不同之处没有？”
这么一说，小龙明白了，星目倏然一亮，道：“老人家，您说的是武功身手方面么？”
跛腿老人微微一笑，道：“小龙，你已经发现了？”
小龙点点头，道：“是的，小龙早在十多天前就已经发现了，您老人家该有一身高绝不凡的武功身手！”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比起‘右楼山庄’白家的‘太清神罡’来，那就有如小巫见大巫了！”
跛腿老人神色倏然一肃，道：“小龙，你坐下，不要那样沉不住气！”
跛腿老人突又摇手阻止小龙的话头，道：“小龙，对你老朽也早就看出来了。”
作者：曹若冰
第一章 跛腿老人
风冷，天寒，地冻，灰云低垂掩日。
天气，冷得人浑身直打哆嗦，就差点没有落雪。
在这种大寒天里，只要是没有必要，谁都会偷偷懒，躲在屋子里围着炉火取取暖，谁也不愿意往处跑，去和那刺骨的西北风较较劲儿的。
当然，如果有事情，那是不得已，也是例外。
赵家庄，位于登封城南十五里的地方，全庄虽只二十余户人家，但家家姓赵，无一外姓，也都是安份守己的百姓。
庄主赵天霖，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仁厚长者，是登封地方有数的大财主，也是当地人人称颂尊敬的万家生佛。
时当暮黑，赵家庄那气势雄伟，占地广阔，大门两旁雄踞着一对比人还高大的石狮子的庄主赵府门前，脚步蹒跚的来了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面黄肌瘦，年约十四五岁大的孩子。
不！那应该是个小叫化，事实上那种惨兮兮的样儿比一个小叫化还不如，还惨！还要可怜！
赵府，两扇高大的黑大门紧紧的关着，门上，那对亮晶晶的大铜环，在黯黑中闪灼着耀眼的光芒。
小叫化神情木然地站立在门前，那两双原该黑白分明，可能是因疲惫，又冷又饿，而显得黯淡无光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黑漆大门晶亮的大铜环，迟疑了一阵之后，终于上前踮起脚尖，举起小手，按在大铜环上轻敲了三下。大门闪开，响起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问道：“什么人敲门？”
小叫化略一犹豫，答道：“我，过路的，老人家请开开门。”
两扇黑漆大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位须发斑白，年约七旬开外，颤巍巍，老态龙钟的跛腿老人。
跛脚老人目光上下打量了小叫化一眼，眉头微皱了皱，问道：“小兄弟，你有什么事？”
小叫化嗫嚅地道：“老人家，天寒地冻，在下无钱住店，想借住一宵，明早即去，可以么？”
跛腿老人目光凝注地问道：“小兄弟，你从那里来？”
小叫化道：“山西。”
跛腿老人道：“要去什么地方？”
小叫化道：“南海。”
跛腿老人惊异地道：“南海，那地方很远很远呢！”
小叫化点点头道：“是的，那确是很远很远的地方！”
语声微顿，苍白的小脸上倏地显出一股坚毅无比的神色，接道：“就是远在天的尽头，我也必须要去！”
那斩钉截铁般的语气，那坚毅无比的神色，令人不禁怦然心动，为这震愕，也为之暗赞！
跛腿老人目中倏地闪过一抹异采，再度凝目深注地问道：“小兄弟，你如此要去南海，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么？”
小叫化未曾立刻回答所问，话锋忽地一变，道：“老人家，我又饿又冷，可否容我到屋里去烤烤火歇歇再谈，好么？”
显然，他是不愿回答这一问题。
跛腿老人略一沉吟，点点头道：“好吧！小兄弟请进来吧！”
转身迈步，领着小叫化往门旁的一间小屋子里走去。
小屋内，一榻一桌两把椅子，当中地上有一只火盆，火盆内升着旺旺的炭火。
桌子虽很陈旧，油漆也略见剥落，但质料却是上好的檀木敝的，椅子也是上好的檀木椅子，而且上面还加放着厚厚的棉坐垫，桌上放着一只“茶壶窝子”和两只细瓷茶杯，（“茶壶窝子”是用双层厚布，中间铺以棉花缝制的，用来保持茶壶内的温度的一种套子，俗称“茶壶窝子”。）
屋内陈设虽甚简单，但并不简陋，而且十分洁净。
其实，外人又那里知道呢？
这跛腿老人名义上虽然只是个看门的人，但却是赵家的三代老仆，连庄主赵天霖对他也要礼敬三分。
此老寿年已届七旬有五高龄，赵天霖虽曾不止一次地请他迁入后院精舍屋住，安享清福，静养天年，但此老却以生成苦命，不惯享福为由，说什么也不肯迁居后院精舍静养。
赵天霖深知此老脾性执拗，既然不肯，亦只好由他。
随着跛腿老人进入屋内，小叫化浑身立刻感觉一阵暖意，精神为之一振，搓搓小手，走近火盆旁站着。
跛腿老人拿起“茶壶窝子”，倒了杯热茶放在桌上，道：“小兄弟，你先坐下喝杯热茶歇歇，老朽去厨房里替你拿点吃的东西来。”
小叫化连忙欠身礼谢道：“谢谢您老人家，太麻烦您了。”话虽只是短短的两句，但却彬彬有礼，充分的显出是个受过良好教养，可能还有个很好的出身的孩子。
跛腿老人心中不禁微微一动，暗忖道：“这孩子说话如此知礼得体，显然不是出身普通人家的子弟，为何竟落魄至此，又为何要不辞万里跋涉这苦，去南海作什么？”
他心中电闪般地暗忖着，脸上却慈祥地笑笑道：“小兄弟，别说客气话了，你把椅子挪近火盆旁边，坐着歇歇吧！”
说罢，颤颤巍的迈动脚步，一跛一跛的出了小屋，替小叫化拿吃的去了。
小叫化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把椅子挪近火盆旁边坐下。
刹那之后，他那显得憔翠苍白的小脸儿上，现出了一片红润之色，那黯淡无光的大眼睛，也亮了许多，有了神采。
跛腿老人双手捧着一只大木盘走进屋内，木盘内有一大碗饭，一碟腌肉，一碟冻鸡和一碟青菜。
小叫化连忙站起身来，急步上前双手接过木盘，感激地说道：“老人家，太谢谢您了！”
跛腿老人慈祥地道：“小兄弟，老朽生性不大喜欢客套虚礼，趁着饭还温热，你就赶快吃吧！吃完了，老朽还有话想问你呢！”
小叫化闻言也就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把木盘放在桌上，挪过椅子坐下，低头默默地吃饭。
跛腿老人侧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点起一袋旱烟，呼呼的吸着。
小叫化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了，是以吃的有如狼吞虎咽一般，片刻工夫便已饭菜两光，碗碟俱空。
小叫化赧然一笑，接口道：“谢谢老人家，我已经很饱了。”
俗语道是：“人是铁，饭是钢。”
这话确实不错，小叫化子吃饱了肚子，精神脸色也就越发的显得好看许多。
跛腿老人目光凝注地望着小叫化刹那，忽然轻咳了一声，说：“小兄弟，老朽有话想问你，你能据实相告？”
小叫化微一沉吟，道：“这就得要看你老人家问的是什么了？”
跛腿老人道：“老朽想问你的姓名身世。”
小叫化眉头略皱了皱，道：“老人家，我只不过借住一宿明早即行，老人家何必问此呢？”
跛腿老人笑了笑道：“老朽问此自有原因。”
小叫化道：“老人家有什么原因？”
跛腿老人道：“老朽对你颇有好感。”
跛腿老人接道：“为什么？小兄弟可是有什么不便告人的隐衷？”
小叫化神色微黯地，点点头道：“老人家说对了，我确有不便告人的隐衷！”
跛腿老人浓眉紧皱了皱，道：“你的姓名也不可以告诉老朽么？”
小叫化略一迟疑道，道： “老人家，我的小名叫做‘小龙’，你就叫我叫龙好了。”跛腿老人点了点头，道：“小龙，你要去南海做什么，能告诉老朽么？”
小龙苦笑地道：“老人家，您要多原谅小龙，小龙此去南海要办的事情渺茫极点，可能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所以，小龙现在实在不想，也有点不便说出来！”
一声轻“哦”，沉默刹那之后，跛腿老人又问道：“小龙，南海离此遥遥万里，值此天寒地冻的时节，你又身无分文，如何能去？将怎么个去法呢？”
这些，虽然都是实际的困难问题，但，小龙对此心中似是早已有了克服这些困难的方案。
话锋一顿即起，道：“老朽有个折衷的好办法，不但可以使你免去许多饥寒之苦，而且还能比你预期稍快的到达南海，小龙，你可愿意听从老朽的安排不？”
小龙不由得甚感意外地问道：“老人家的安排如何？”
跛腿老人道：“你留此三月，等到春风解冻之时，老朽当请庄主送你健马一匹，白银百两，动身前往南海。”
小龙更感意外地问道：“只要留此三月就行，没有任何条件？”
跛腿老人道：“当然不会让你白吃白住三月，天下也没有这等好事，对不对？”
“老人家说的对。”小龙点点头道：“小龙请问有什么条件？”
跛腿老人语音倏转冷凛地道：“做苦工！”
小龙愕异地道：“做苦工？”
跛腿老人冷然一点头道：“嗯，你怕苦么？”
“那倒不是。”小龙摇头道：“小龙只是很觉得惊奇！”
跛腿老人道：“什么惊奇？”
小龙霎霎眼睛道：“三月苦工，竟有百两白银的高酬，这难道还不够人惊奇么？”
跛腿老人冷冷地道：“你可是觉得这酬劳太优厚了？”
小龙点点头道：“正是，因为这酬劳太优厚，太出人意外了！”
跛腿老人道：“你知那苦工有多苦么？”
小龙道：“正在请教？”
跛腿老人道：“那是很苦很苦的苦工！”
小龙道：“苦到如何程度？”
跛腿老人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小龙眨眨眼睛道：“现在不能说么？”
跛腿老人摇摇头，道：“不能。”
小龙眉头微蹙了蹙道：“老人家，有道理么？”
跛腿老人冷冰冰地道：“不能就是不能，这似乎不需要不道理，也没有必要了！”
这话说得颇有点蛮不讲理，但，陂腿老人可是别具深意用心。
屋内有着刹那的沉默—
跛腿老人突又冷声说道：“小龙，你打算怎样？老朽在等你的答复呢！”
小龙双眉倏扬又垂，肃容说道：“老人家，多谢厚爱，铭感五中，小龙此去南海，倘能侥幸得偿心愿，异日返来当有所答复？”
语锋一顿又起，道：“关于留此三月之事，请不必再说了！”
跛腿老人忽然微笑了笑，道：“如此，你是决定不接受老朽的安排？”
小龙淡淡地道：“请老人家多多原谅。小龙想还是明早即行，动身离去的好！”
跛腿老人目光深注，问道：“有道理么？小龙。”
小龙道：“老人家，去留之权在我自己，这和您老人家适才所说一样，似乎不需要有道理，也没有必要！”
好，他倒真会利用机会，竟然立刻来个“照方抓药”回敬了回去。
这真是“六月里的债，还得快。”
跛腿老人突然哈哈一声大笑，道：“小龙，你这话虽然不错，去留之权也虽然在你自己，不过，老朽却明白你这只是个借口，其实是另有原因？”
小龙道：“老人家，您以为我会有什么原因？”
跛腿老人道：“怕吃苦！对不对？”
小龙双眉倏地一扬，道：“老人家，你这是激我？”
跛腿老人淡淡地道：“你要认为老朽这是激你，就算是也无何不可！”
语锋微顿即起，道：“反正老朽已知你只是嘴强话硬，实际上还是怕吃苦罢了！”
他话未说完，突见门外人影一闪，出现了一位年约十七八岁，身穿一袭青袍的少年书生，神情潇洒，但态度却显得有点倨傲的立在门口。
第二章 三掌一剑
可惜，上下两片口唇稍薄了些，唇角略嫌下垂，神色显得有点冷傲寡情和无义，不像是个正直厚道之像！
跛腿老人对青袍少年似乎甚无好感，一见青袍少年现身门口，立时浓眉一蹙，语音冰冷的道：“志远，你来有什么事？”
原来这青袍少年姓杜名志远，本是庄主赵天霖收养的一名孤儿，后因见他生得颇为聪明伶俐可爱，遂认做义子。
杜志远不但生性伶俐，而且工于心计，懂得如何献媚讨好赵天霖夫妇，因此，深得赵天霖夫妇的欢心宠爱，因为，他养成了他一付倨傲跋扈，除赵天霖夫妇外，任何人都不在他眼中，骄狂不可一世的神态！
自然，赵天霖夫妇是绝对不知道这种情形，纵然有人相告，他夫妇也不会得相信杜志远是这洋的人的！
因为在赵天霖夫妇的面前，杜志远不但处处都显得小心，而且表现出一付很有礼貌，很恭顺，很听话的样子。
可是，一转身背面，杜志远便又是另一付神气了！
对于跛腿老人，因是赵家的三代老仆，连庄主夫妇对他都礼敬三分，尽管他杜志远对老人看不顺眼，心中甚是不满，怀有恨意，可也莫可奈何，无法奈何老人，而且他还没有那份胆量，不敢！
不过，他目前虽还没有那份胆量，不敢，也莫可奈何老人，但是，心底却是早巳暗暗发下了狠：“哼！老奴才，总有一天，小爷必定叫你知道小爷厉害手段，要你死得很惨！”
他心底虽早巳暗暗发过狠，但此时此刻，表面上却不得不做作一付非常恭敬的样子，说道：“义父命小侄来请您老人家去一趟。”
跛腿老人语声略显和缓地道：“知道有什么事吗！”
杜志远目光瞥视了小龙一眼，微一犹疑，道：“小侄也不十分清楚，好像是为山西‘石楼山庄’的事情。”
小龙陡闻山西‘石楼山庄’之名，脸色不禁微微一变，身躯倏起轻颤！
跛腿老人双目忽地一睁，凝注着杜志远问道：“山西‘石楼山庄’有什么事情？”
杜志远道：“据说突遭强敌暗袭，毁了庄主，白梦秋大侠夫妇被杀当场，全家上下二十五口无一逃出生命？”
跛腿老人听得须眉不禁一阵颤动，双目精光激射如电地，急问道：“可知道消息从何而来，确实不？”
杜志远微一摇头道：“这个小倒就不知道了，要问义父才能清楚。”
跛腿老人又问道：“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么？”
杜志远道：“据说是半月以前。”
这时，小龙默默地坐在椅子上，脸上神色一片木然毫无表情，两只眼睛呆呆的望着火盆里的炭火出神，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事情？”跛腿老人目光深深地望了小龙一眼，道：“小龙，你且坐一会儿，老朽去去就来。”
小龙仍然呆呆地望着炭火在出神，对跛腿老人的话似乎并未听见。
跛腿老人灰眉一皱，又道：“小龙，你怎么了，老朽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小龙仍然呆坐依旧，毫无反应。
跛腿老人不由提高声音喊道：“小龙！”
小龙似乎蓦地一惊！但，脸上却显出一片茫然之色地道：“呵！老人家，什么事？”
跛腿老人眉锋微蹙，道：“小龙，你在想什么？”
小龙神情微愕了一愕，道：“我没有想什么。”
跛腿老人心知他是言不由衷，但并未追问下去，只淡笑了笑，温和着语气，慈祥的说道：“小龙，你在这里坐一会儿，老朽到里面去和庄主谈点事情，马上就回来，你明白了么？”
小龙脸上毫无表情地点点头道：“小龙明白了。”
跛腿老人目光再度深深地望了小龙一眼，缓缓站起身子，正待举步向屋外走去，心念忽然微微一动，朝杜志远道：“志远，你暂且留在这里替我陪陪他吧！”
杜志远心里虽然很不情愿，但面对跛腿老人却又有点不敢说不，只得勉强地点头说道：“是，小侄遵命！”
然而，小龙却适时开口说道：“老人家，请别麻烦这位大哥了。”
跛腿老人微觉诧异地望着小龙道：“小龙，你一个人不会感觉寂寞无聊么？”
小龙摇摇头道：“不会，我正想独个儿静静地歇歇呢！”
跛腿老人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和杜志远往后面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跛腿老人回到了小屋中。
小龙仍然坐在原来的椅子上，似乎没有移动过，只是，此刻他正背靠着椅背，星目微合，显然已经睡着了。
对于小龙，跛腿老人连自己也有些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打从他第一眼见到小龙开始，就特别的喜欢上了小龙，对小龙有着无比的关心与怜爱！
现在，他更关心小龙了。
小龙鼻息平均，看来似乎睡得正香正酣。
跛腿老人不忍惊醒他，脚步放得很轻很轻地走进屋内，又轻轻地关上了门。
然而，当他关好门转过身子时，小龙却已经睁开了一双星目，坐直了身子，朝他笑了笑，道：“老人家，你回来了？”
跛腿老人慈祥地点点道：“小龙，你没有睡着么？”
小龙眨眨星目道：“我的眼睛是睡着了，但是，心却没有睡着。”
这话的意思，跛腿老人听得懂，不过，他却未接话，缓缓地在小龙对面一张椅子上坐了下去，双目深深地注视小龙一阵之后，忽然轻声地叹了口气，道：“小龙，你一定想明天一早就走么？”
小龙微一摇头，道：“老人家，我忽然改变了心意了。”
跛腿老人双睛不由倏地一亮，高兴地道：“小龙，你愿意留此三月了么？”
小心颔首道：“是的，老人家，我想我似乎不应该辜负您老人家的好心厚爱，所以决定听从您老人家的安排了！”
语声微顿了顿，接道：“小龙，你大概早已经很疲想睡了吧！今见晚上我们且就凑合着挤一挤睡一晚，一切留待明天再说好了。”
从此，小龙成了赵府园里专司整修花草的工人。
白天，他在后园里工作，晚上则和跛腿老人住在一起，跛腿老人已为他在小屋里添上了一张单人床。
小龙这整修花草的工作，不但一点不苦，而且轻松得令小龙感觉甚为无聊，眉锋锁愁，闲得发闷！
本来也是的，在这大寒天里，后园中那些什么花儿草儿的，早就已经都枯萎光了，那里还有什么需要整修折，除了扫扫地上黄叶枯草外，根本就没有什么事可做，小龙又怎会不闲得无聊眼闷呢！
有好几次，小龙曾向跛腿老人表示，请跛腿老人替他另外分配些工作做做，可是每当他才一开口，跛腿老人总是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即岔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不然就笑笑说：“过几天再说好了。”
小龙无奈，也就只好作罢。
日升月落，日月轮转中，人们由于环境希望的不同，有些人觉着日子消逝得太快，有些人则抱怨日子过得太慢！
现在的小龙，他就是个希望日子消逝得越快越好的人！
一个月过去了。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小龙对这座赵府有了惊人的发现，他发现赵府上下二十多人，几乎无一不是身怀武功的好手。
庄主赵天霖夫妇膝下只有一个年方十四的独生掌珠，芳名慧芝，除义子杜志远外，另收有三名弟子，最大的十七岁，名赵少南，其次是十六岁的赵剑鸣，最小的名叫赵秉扬，也是十六岁。
他们都是赵氏族中的子侄，年纪都比杜志远小，是以都叫杜志远为大师兄。
从而于此可知，庄主赵天霖该是也有一身高绝不俗的武功身手无疑！
一个月的时间不能算短，小龙对赵府不但有了惊人的发现，和赵府上下所有的人也都逐渐地熟稔认识了。
更由于小龙相貌英俊，对人又非常的谦虚有礼，所以他很得人缘，不管老少，似乎都很喜欢和他接近。
一夜，时值二更刚过。
小龙躺在床上，微合着眼睛想着心思的时候，跛腿老人忽然低声唤他道：“小龙，你睡着了么？”
小龙连忙睁开星目，坐起身子，道：“老人家，我没有睡着，您有什么事情么？”
跛腿老人道：“我们起来聊聊好么？”
说着，已经首先起身下了床。
小龙连忙也起身下床，穿好衣服，和跛腿老人各自挪过一张椅子，靠近火盆旁相对坐下。
坐定，跛腿老人双目深注着小龙刹那之后，轻咳了一声，问道：“小龙，你在此已经好久了？”
小龙毫不迟疑地答道：“到今天为止，恰好一个月正。”
跛腿老人微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觉得这里如何？”
小龙道：“一切都很好，所有的人也都对我很好！”
跛腿老人笑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小龙霎霎眼睛道：“小龙明白，这完全是因为您老人家的情面关系。”
跛腿老人摇头道：“不！小龙，你只说对了一半。”
小龙不禁一怔！感觉诧异地道：“老人家，怎么是只说对了一半？”
跛腿老人含笑地道：“另一半该是由于你自己对人的谦虚知礼，你明白了么？”
跛腿老人却朝他摇摇手，阻止他接说下去，接口道：“小龙，谦虚固然是做人的美德，过份的谦虚，那不仅不是美德，反而变成虚伪了，你明白么？”
小龙微赧的点点头，道：“是，小龙多谢老人家教诲！”
跛腿老人慈祥地笑了笑，话锋倏地一转，问道：“小龙，这一个月来，你有什么发现没有？”
这话问得似乎有点没头没脑，令人颇为迷惑不懂。
小龙怔然问道：“老人家，你此问指的是？”
跛腿老人眼珠子转了转，道：“就拿老朽来说吧！你发现老朽有什么特点与人不同之处没有？”
这么一说，小龙明白了，星目倏然一亮，道：“老人家，您说的是武功身手方面么？”
跛腿老人微微一笑，道：“小龙，你已经发现了？”
小龙点点头，道：“是的，小龙早在十多天前就已经发现了，您老人家该有一身高绝不凡的武功身手！”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比起‘右楼山庄’白家的‘太清神罡’来，那就有如小巫见大巫了！”
跛腿老人神色倏然一肃，道：“小龙，你坐下，不要那样沉不住气！”
跛腿老人突又摇手阻止小龙的话头，道：“小龙，对你老朽也早就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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