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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生殘夢憶中蝶.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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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残梦忆中蝶 作者:杨小蒙
孤独的风扫过凄凄荒草。
一场饥荒颓废了整个村落。衣衫褴褛的小乞儿拖着步子,穿梭在无人的街头。不见昔日的游戏,不闻昔日的欢愉。她打了个趔趄,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
就这样死掉?
小孩双眸里流露出一丝不甘。她的母亲受了多少痛苦与屈辱才讨来一些饭食喂养她。
就这样死掉?
记忆里再次浮出母亲虚弱的模样,跪在别人面前乞食,所求之人并非大富大贵,只是一些沾亲带故的富贵亲友,然而有食便是天,他们自然有资本拳脚不留情、言辞恶毒、神情不屑。小女孩低声笑起来,那群颐指气使的人去乞食会是什么模样呢?
她跌在地上,饥饿已经麻木她的神经,只是一点一滴流失的气力让她更是气愤。
她恍惚听见有人唤她。
“站起来,记住娘的话,不要死,活下去,无论如何。”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勉强侧头,只见母亲姣好的容颜,温婉慈祥。她挣扎着却支不起身。
对不起,娘,对不起。
路的尽头,隐约来了两个人,推着小车。他们是来收尸的。
“看来都死得差不多了,”大胡子说道。“唉,你说那些当官的成天大鱼大肉,少吃点救救人多好啊。”他弯身拖了一具尸体丢到车上。
“轻点,”另一个稍显瘦弱的人道。
“哈哈哈,都不知道死了几天,哪会疼呢?”
“生前就受人欺压,死了,还是尊重些吧。只希望来世能投个好人家,不再受这些冤枉苦了。”
“他不受,就是别人受,”大胡子又丢了一具,但动作明显温和了许多。
数年后。
“刘家的老爷又要娶亲了,”王老三一家吃完饭,便聚在庭院里乘凉。
“是第十七任吧?”王老三眯着眼自顾自地絮叨道,数完小妾的人头便数老爷的年龄。老伴王氏笑着准备明天的饭菜。膝边的两个少年肩并肩望着天穹那轮将圆的明月。
嘉年轻轻笑,一如以往地想起多年前那个挨饥受饿的夜晚。母亲出去近一个时辰,仍旧没有回来。在她以为要死掉的时候,冻得开裂的唇尝到一股苦涩的甜。是母亲的泪,还有大半个尚有余温的烧饼,残缺不全,如眼前的月。但是,她回眸,便看见身旁的那张俊俏的脸,以及身后的养父养母。她突然觉得很感动,仿佛习惯一般,一时忧伤,一时感动。她难以想象,如果那一天不是遇上他,自己会怎么样?也许,会成为一具冰凉的尸体,被丢在尸群里,发臭、腐烂。
“阿爹,明天我也去帮忙吧?”她笑道.
王老三马上否决,小眼左瞟右瞄低声道,“办喜事,少爷肯定回来,刘家老的少的,都是色鬼。”
姜生笑了,“就阿爹对阿娘忠贞不二了。”
王老三抽脚要踢他,被王氏瞪了一眼,只做舒展腿脚,嘿嘿笑着盘回膝下。
矮木围的栅栏在月色里微微颤动,王老三只道“有贼”,大声吆喝着操了根棒子逼近,嘉年哭笑不得,大步流星走去。
杂物丛里一只花色纯白的狗战栗着。
她嗅到一股血腥。
王老三对嘉年的收留行为明显不满,野猫野狗何其之多,还不知道有没有带啥病。王氏嘲笑道,“总比你收留人好。”
王老三抚着渐稀的头发笑道,“你可别不乐意,知道老巩多羡慕咱?男俊女俏,老说不如当初也收养,”老三躺在炕上翘起二郎腿,“幸好收养了。”
王氏解了外衣,沉默不语。确实,如果没有收养姜生和嘉年,如今的他们便是孤家寡人,更不可能奢望儿女之欢。有时,她觉得上天很公平,夺去了她亲生亲养的三个孩子的性命,却慈悲地赐给她两个好孩子,并且,相对平安地健康长大,出落地如此有模有样。视线平移,穿过半开的窗户,嘉年正在给流浪狗梳洗包扎,姜生蹲在一旁协助,两人似乎很开心,但都注意保持着音量。
“早些睡了,”王氏笑道,他们回头笑,点了点头。
婚嫁当天很忙,相当的忙。姜生提水时瞧见了新郎,骨瘦如柴,双眼浑浊,但笑得相当有精神。
有花甲之年了吧?他想,踏入杂院,瘦小的王老三几乎被埋在蔬菜堆起的小山里。厨房里的人大多是乡邻,彼此嘻嘻哈哈着,不知怎么就扯到了姜生,扯到他的婚姻大事,大略是夸他帅而勤恳,然后争着说起亲来,接着便成了拌嘴,比如东家说西家的女儿长得像章鱼,西家的人便鼓吹和东家的女儿比就是天仙下凡。
王老三对于这场因子而生的战争显得很高兴,仿佛姜生便是他的亲生儿子,姜生的帅气也是遗传他的。当管事的人过来催促时,王老三才回过神,看着姜生黝黑发红的脸上渗出的细细汗珠,心,忽然便疼了。
姜生,确实到了该娶亲的年纪。王老三自始自终都无法知道姜生的父母是谁,只是在大雨天无意间看见缩在他家破门前的男孩。一身锦装,吸满了雨水,无力地垂着。
那时的姜生才十岁,嘴唇早已发白,却执拗地站着说,他说他在等人,他的父亲很快便会来接他。结果可想而知,人生地不熟的姜生发着高烧,穿梭在街头,被一群乞丐剥了衣衫,终于,踉踉跄跄地回头。
随后寻来的王老三手足无措,只道,“先跟我回去吧。”这一回,王老三便成了他的父,他的友。
“回去吧,”王老三说,姜生只当做戏言,不想王老三一根筋到底,脱了鞋把他赶出刘府
“去钓个女孩子,”王老三难得说出这种话,可惜街上不是老妪便是小孩,稍年轻些的,又显得凶悍,实在引不起他犯罪的心情。姜生试着溜回去,却挨了一个鞋底拍,只好作罢,一路往嘉年的秘密基地去了。
所谓基地不过是一座小破庙,所谓秘密也不过是从捕狗队棒下抢来的流浪狗。昨夜收养的小狗很是傲气,不啃骨头,忍痛舍了跟鸡腿居然也置之不理。
“莫不是吃素?”姜生打趣道,嘉年便泡了碗馒头,小白更是瞧都不瞧,直接抬起它高贵的头颅,姜生把它高级了,使了招软硬并济,刚叉腰喝了声“你吃不吃”就差点被咬了。
“没辙了没辙了,”姜生坐在成群的大狗小狗里看着嘉年和小狗嬉戏,微笑。
有一种很明显的感觉,那便是嘉年与幼时不同的开朗和欢快。那时的她瘦瘦小小,干巴巴的像个破了的泥娃娃。她人虽小,性情却很古怪,有难得的沉稳,以及,愤怒,令他惊讶的安静的愤怒。
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本精彩的书,或者辉煌或者惨淡。而嘉年的过去和他的过去一样,都被深深地尘封在心底深处。不揭穿,不说破,希望有腐烂的一天,但是,记忆却跟你作对,越是要忘,却记得更加清晰,只是感情会慢慢地麻木,甚至,把回忆苦痛当做一种习惯来品尝。犹记得王氏当年的不满,自个儿都吃不起饭,还往家里添嘴?不过她终究是善良的,就像看过他的喜怒无常、傲慢无礼后的心疼。对于嘉年的冷漠,她终是包容,并且感化。
“最后一次,”姜生如是说。嘉年笑得灿烂,抱着他的胳膊大呼姜生万岁。橘色的余晖打在她小小的脸上,绚烂了姜生的眼。
如果能够这样保持下去,该有多好。姜生想,但是岁月如梭,世事难料,当年的遗弃给他太多的不安,他害怕,哪一天,这种幸福便被打破,自己从此又是孤独一人。他转身,只捕捉到嘉年渐行渐远的背影。
王老三扑过来,推搡着,“快走!带嘉年走啊!出去躲几天!”
“这里有人担着,放心。”王老三挤出一丝笑,“我在这干了十多年,不过拿些残羹剩饭,又不是偷盗。”
叫骂声传来,姜生拉起嘉年冲入昏暗中。他们一直跑,出了村,不见了人烟还是跑。终于,嘉年跪了下来,伏在草地上,浑身战栗。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她哭道,姜生抱住她的双肩,心里愈发平静,“因为我们不够强大,这个社会,本来就是肉弱强食。”
他的记忆再度喷簿而出。大群大群的陌生人掏空了他的家,也砸烂了他的家。
“呦,儿子长得不错啊。”满口黄牙的人捏着他的下巴笑容猥琐。
“不可以,你要钱要财拿去便是!不可以动我的家人!”父亲护在身前。姜生只听到重重的一拳击打在皮肉上的声音,父亲便摔在地上起不了身。
“还有五千两!拿不出准备拿你的老婆孩子抵债!”
“孩儿会在这里等,一直等。”
可是,自己等来的终是一场无情的抛弃。父亲,你知道吗?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如果我没有遇见王老爹,我可能沦为乞丐,或者,死掉。
姜生牵着嘉年回到秘密基地,狗群很开心,围在他们身边打转。嘉年原本是托了王老三收些剩饭剩菜好喂养狗群的,然而,刘少不知何时来了杂房,硬说王老三行窃,不听辩解,叫人把他往馊水桶里按。
“我看不过,所以冲进去制止,”嘉年咬牙道。
月亮爬上山头,苍白的月光铺在地上,如一泉死水。他们偷偷回了村,在远处遥望着家,仅内堂有些许微弱的烛光。
“我回去看看,没我答应别回来。”姜生低声道,他左右查看,叩门,这不扣不要紧,一叩灯就彻底灭了。屋里传来几声碰响。
“快跑!”是王氏的声音。几个黑影从屋里蹿出来,姜生夺路而逃。风吹乱嘉年的长发,忽然黑暗里伸出一双手,捂住嘉年的嘴。嘉年下意识地屈起胳膊肘猛顶那人的腹部。
只听一声呻吟,嘉年惊讶,“俊哥哥?”
巩臵左看右探,确定无人,关上门窗。巩俊捂着肚子哼哼唧唧,巩臵不心疼,反而骂他没出息,还宽慰嘉年说肚大能打。姜生问起王老三的事,巩臵便捋着大胡子欲言又止。
“没事,”沉吟了很久,巩臵才回答道,,憨厚老实的巩俊不明所以特老实地否认了。
“怎么会没事?”自古言多必失,祸从口出,巩俊的耳朵被拧成顺风耳。
“去烧水!”巩臵命令道,恰巧被内人巩氏逮个正着,直接替儿子出气,拧了巩臵的耳朵,打发他去烧水。
巩氏笑道,“见笑了,说起这老王啊,”巩臵竖起耳朵,奔回来就把妻子连带儿子拖到门外耳语一番。姜生看了看嘉年,就这一家子的反应,不用说也知道情况不妙。刘府是城里的大亨,和县老爷相交甚好,或者说,金钱关系甚好。爱子受了打,岂能不打击报复?只是不知用什么名目了。
“没事没事,”巩臵一家终于达成共识,三口一词。姜生笑了笑,佯装释然,哄着嘉年去休息,偷偷上锁,私下向巩俊追问老王的事。
巩俊说,“只是说王大叔行窃,嘉年伤人本来是要严惩的,但只要嘉年向刘少道歉,便可了事。”末了又补一句,“别说是我说的,老爹会灭了我的。”
“自然,”姜生微微笑,说是回房却直奔府衙,惊醒了整条街。
有人披了外衣出来看好戏,姜生不管,只是狠狠地用力击打褪了色的大鼓。鼓声阵阵,震耳欲聋。
“别敲了!”衙差捂着耳朵喝道,见来人不予理会,愤愤地夺了锤丢到墙角,又朝姜生狠狠踹了一脚。姜生咬着唇,隐忍着,被推入大堂。
县官打着哈哈没好气地抱怨道:“哪来的刁民,先打上三十棍!”
他跪下。县官睨眼,和众人面面相觑,嘿嘿笑了。
姜生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还不能下地,嘉年不哭,毕竟哭只是徒增悲伤,对事情没有多大的裨益。巩俊被罚禁食,闭门思过。一向溺爱他的巩氏难得支持起巩臵来,后来才听说是想给他减减肥好说亲。王老三辞了刘府的差事改行种菜。一切似乎恢复正轨,直到刘少带人闯了进来。
“啧啧,真是简陋啊。”刘少转悠着,嘉年挡在床前不让他靠近反而遭到嘲笑。
“以为是铁打的屁股,一撅三尺高,不过挨了60多板子就要女人来保护了,不见得多耐打呢,”他伸手抚弄嘉年的头发。姜生怒火中烧,强撑起身。
“躺下,小心伤口又裂了,”嘉年急道,反身冲刘少怒道,“请你出去。”刘少紧紧盯着嘉年的容颜笑了,“好啊,”他走着,掇了一个茶杯,“你换上女装,一定非常美丽。”
哐!茶杯应声摔个粉碎。嘉年忍着怒气,素白的手慢慢握紧,王氏赶了进来,见他们神情不对以及地上的狼藉,猛然放声哭了。
“这可怎么办哪?”
怎么办?王老三很快就找到了办法。
离开,离得远远的,不让刘家的人找到。王老三本着落叶归根,不肯离去,只换置了钱让姜生带着嘉年走。
“怎么像私奔呢?”巩俊此话一出,立马遭到巩铬冷眼封杀。
“不过,你哪来那么多钱呢?租这么大一艘船要不少钱呢?”巩臵问道。王老三支吾着遮掩过去,“船夫是我一朋友行了,走吧。”
嘉年和姜生双双跪下,朝老王王氏叩了几个响头。巩臵啊呜一声,伏在巩俊肩上抽泣。巩俊也搭在老爹头上却被巩臵拍开,“鼻涕鼻涕!”
他们上了船,流水潺潺,如箭离弦。
“可信吗?”
岸上的人影缩小、模糊。姜生轻轻拍了拍嘉年,折身进了船舱,陡然大惊。
“哎呦,怎么办?真是感人肺腑啊,”刘少翘着二郎腿,左右两侧各站了三个小厮,舱口也被堵住。
“做梦!姜生怒道,”强抢良家妇女,你莫要反了天!“
“天?”刘少仿佛听了个极好笑的笑话对着手下哈哈大笑。少顷,突然冷下脸,“在这里我就是天。乐嘉年,你听着,本公子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跟不跟我?”姜生护在身前,步步退后。
“跟又如何,不跟又如何?”嘉年反问道。
“跟,日后本公子的钱是你的,连人也是你的。”
众人嘿嘿笑了。
“无耻!”姜生骂道,被嘉年死死拽住。
“如若违背了我的意愿,”刘少的脸阴了几分,“你,我照样会得到,而他,就会死。”
嘉年笑了,刘少看得有点痴了。
“那我还有的选择吗?”
“真是烦死人了,”刘少挠挠耳朵,走到窗口,“让他安静安静。”
“不准动他!刘少爷,要我跟你也可以,但我要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婚嫁之前,不得对我及我的家人有任何无礼行为。现在,马上送我们上岸。”
刘少对着浩瀚的大海莫名地笑了,看似平静却叫人毛骨悚然。他骤然转身,推翻案几上的茶具。
“你当我是白痴啊!送你上岸,你那群贱民不闹翻了天?你会嫁我才怪!”他逼近,“更何况,我对你,还不到娶进门的份。”他揉着眉心,挥挥手,小厮冲上前,和姜生厮打了起来。
“到底从不从,现在一句话。”刘少懒懒道。
“姓刘的,你不得好死!”
刘少不动声色,操起案几就砸了下去。嘉年被拉着,挣脱不得。殷红的血成股地流下血腥味充满整个船舱。她忘了尖叫。
“少爷,没气了,”小厮探着鼻息道。
“哦?真不耐打,”刘少挑挑眉,“还愣着做什么?”小厮们面面相觑,刘少怒道,“还不丢到海里去?难得等着官府来收尸?”
“有钱人做事就是绝啊,一出事,拿钱消灾,好像有钱就了不得似得。可怜那小生,长得那么俊,”一厮道。
“反正人不是我们杀的,出了事自然有少爷担着。”
“可是,最近好像坏事做多了,老睡不好。”
“哈哈,别说的你好像还有良心似得。”
陡然一声尖叫,其他人探出脑袋询问。卧房蓦地打开,刘少衣衫不整地冲出来,下身鲜血淋漓。众人看得惊了。只见一人披头散发抓着一把剪子追来。
“拦住她!”刘少凄声大叫。众人不敢上前,女人一步步逼近,他们则一步步退后。甲板上的风很大,刘少猛推身旁的人一把,才有几个鼓起胆子,抢过那把淌血的剪子。嘉年撞在船桅上,半晌没有动弹。
“快找大夫,疼死我了!”刘少凄声大叫。
有几个眼尖的瞧见嘉年爬起来,支吾着说不出话,只指着身后。嘉年靠着船桅,一双眼满是恨意。突然,她勾起唇角笑了,那笑容很凄美,却也令人心惊。
有人扑过去却落了个空。海水溅起,很快便恢复如初,仿佛一切不曾发生。
夕阳西下。
沙滩湿湿软软,有深深浅浅的脚印。脚步的主人显得有些虚弱,鞋只剩下一只,大概是跳海时滑落了。她径直脱下另一只,丢到一旁。身上的水珠还在嘀嗒。
她有些眩晕。橘黄的夕阳洒在眼里竟然成了一个可人的蛋黄。她笑了笑,有气无力。
八年了。原来,生活就像个旋转的风车,之所以似曾相识是因为自己的刻意遗忘,然而,忽略了的一旦重新遇见,又是何等的刻骨铭心。
再醒来时,是在一家渔户的小床上。渔夫的女儿一直惊讶于嘉年的美丽,说长大了也要像姐姐一样漂亮。嘉年微微笑,心里苦苦涩涩。
美丽,对于一个穷苦女孩而言,怕是祸多过福吧?
渔夫很慈善,从不去刺探嘉年内心的秘密。她快乐便罢,若是忧伤,就叫女儿去陪她。嘉年更多的时候显得很安静。她无法忘记那重重的一击,就像当初看见母亲的屈辱,沉沉的,难以释怀。
捕鱼捕到一个美人的消息在渔村里不胫而走。大伙儿争先恐后地赶来一窥传说中的芳容。
“好看,真好看!”
然后,礼物成堆。
说是礼物,其实有些夸张。村里人都比较古朴,也不算富裕,只是拿出有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交给异性表示自己的爱恋。
嘉年轻轻笑。
“你喜欢他?”
女孩丝毫不避嫌,高兴道,“是啊,小曼长大了是要嫁给他的!”
倚着小小的窗户,静静地观望海浪拍打、女孩嬉戏。
简单快乐、无忧无虑的童年,自己也曾经拥有过吧?她闭上眼睛,细细地回忆,想父亲在世时的愉快。蓦地一阵喧嚣将她惊醒。
渔夫没有言明,但从他的难色与自己听到的吵杂里已经大概猜出。她,终是要独自一人。
村长送她离开,个个戒备着不敢和她有太大的交集。那么多曾经向她表示喜欢的少年们,不是躲着,就是被家人拉了,可是,如果他想,谁又能拦得住呢?他们都在害怕,因为,时隔多年后,一场瘟疫再度席卷而来。
小曼的哭声渐渐淡了,失了。弯曲的小路消失在一片绿色里。她停下脚步,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然后便滚下了坡。
坡下是成群的人,活着的,死去的,横七竖八。
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会认为,她的行为疯狂至极,不仅葬了死人,还将活着的一个一个拖到废旧的大棚里。
世上能有这种举动的,不过两种人。一个是有治病之法且仁爱的,一种则是找死的。嘉年不懂得救人之术,也没有钱,没有人,只能到街上一间一间地敲响药铺诊所,得到的结果自然是一样的。人人自危的年代,没有谁会傻傻地做赔本又赔命的生意。在看到她手上的溃烂时,她被狠狠地赶了出来。
府衙的大门紧紧关闭着,没有巡岗的人。她也不希冀官府能帮忙。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谁说不知道那便是瞎了眼。
她听见小孩的哭声。
又死了一个,那个小孩的父亲。她又摇摇了头,看清眼前的景象。
“走,跟姐姐走,”她轻声说,小孩望着她,小小的唇泛着青色。忽然,小孩抽噎着就岔了气,全身痉挛,小手死死抓着嘉年的拇指。
无助和绝望在心里疯狂滋长,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眼泪滚滚而下。恍惚间,她瞥见一个少年,在路口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像,肩上挎了一个箱子。她下意识地认为那是一个大夫,不论其年纪尚轻,神情冷漠。
“救他,”嘉年没有放弃,反而抓得更牢,“你是大夫不是吗?救死扶伤是你的责任不是吗?”
少年无动于衷,只是冷漠地俯视着她。
“你的良心,你的医德呢?那么多人死去,你怎么可以这么熟视无睹?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嘉年的脸已不再光洁,疾病早已让她失了如花的容颜。虽然她不再美丽,但那一双眼睛依旧明亮,依旧清澈。
久久,少年冷冷道,“你是恳求还是命令?”
“嘉年,快来,”温婉美丽的女子轻声叫唤着。
槐树下女孩追着蝴蝶奔跑。茅草房里书生苍白着脸微笑,半卧在床上咳了咳。
“爹,蝴蝶,”女孩笑道。书生眉眼含笑,女子弯着唇角,递去的药却突然滑落,在地上摔成一片璀璨,一抹鲜红刺眼夺目。
睁眼,冷汗涔涔。她左右打量,是间破庙,恍惚间几乎以为回到了以前的秘密基地,以为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她打盹时的做的一个噩梦。只是,当她看到药炉里的滚沸,看到空荡的庭院时,眼泪便萧然而下。
姜生死了,瘟疫来了,所有的不幸都是真的。
“不准哭,”少年进来,甩给她几个馒头。
“脸敷了药。”
少年冷道,“小孩死了。”
雪白的馒头在手里变了形。
“那个小孩是你的亲人?”
“不是。”
他顿了顿,道,“把药喝了。”
“你会治此病?”她惊讶。
“对。”
“一,凭我一人,无能为力;二,我不是圣人,别人之死与我何干?这个世界弱肉强食,除非你够强大,否则,不要多管闲事。”
“因为我们不够强大,这个社会,本来就是弱肉强食。”
她怔住地望着少年,这个人,似姜生,却比姜生无情。
“那么,你也不该救我,”嘉年冷道,强撑起身。
“把药喝了,带我去。”许久,少年才沉声说道。嘉年不解,少年弯起唇角,“闲事我已管,没理由不管下去。你既要照顾人,就得把自己先照顾好。”他端起药,笑,“所以,喝不喝,随你。”
柳言,那个少年,在几日的相处里寡言少语,但是却无法让人忽略他的存在,甚至在很多时候,嘉年的眼都追随着他。
她好奇,这般年轻,这般医术,这般生冷,他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嘉年不问,从来不问。有时,她觉得看到八岁时的自己,生硬的如一只刺猬,谁也别想入侵那块小小的领地。
柳言很少说话,若开起玩笑更是少见。嘉年至今只见了一次,不过,那个笑话可真不好笑,甚至吓得她够呛。那天,她带柳言去大棚,他只扫了几眼,便往外搬人。嘉年自然帮忙,只听柳言似笑非笑:“你怎么不问我做什么。”
“你是大夫,我自然听你的。”
“如果,我是要丢到阴沟里去呢?”
此后,柳言负责治病,嘉年则不断地接收病人,直到草药尽竭,再难寻觅。嘉年跟着柳言去采药。
看着轻风吹拂下的柳言,嘉年突然觉得自己终于碰见一个比姜生还要好看的男子,但是,在柳言骂她笨手笨脚的那一刹那,好感全无,思想重新归位,姜生还是天下无敌的美男兼好好男子。
“为什么只有我绑绷带呢?”嘉年问。
“因为你比较丑,会吓到人。”
“做人要诚实,你不知道吗?”
柳言转过身,相当无奈,“为什么你一定要逼我撒谎呢?”再转身,他便笑了。
还没有回到大棚,嘉年便嗅到一股血腥味。她发了疯一般奔跑起来。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她便扑倒在地。
柳言压着她,沉声道:“躲起来!”说毕,自己卸了药筐,拔下树上的刀冲去。
血流成河。
是官府的人。
她不是她,可我却无法忽略她的伤。柳言暗暗叹了口气,抱住她,无声地安抚。
火,熊熊燃起。
泪干了,心便会硬了吧?
和柳言道了别,她一路向北。驻足,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分岔路。经历这么多事,自己终究是要独自一人。
她垂了眼,不禁苦笑,为别人发了几多愁,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莫不是官府的追兵?她讶然转身,却看见柳言颀长的身姿。彼此对望,沉默,不知所以。
“你的病还没好,我不能放你走。”
听着少年的牵强说理,她静默了几秒,终于,扑哧一声笑了,然后,哭了。
她闭上眼睛,每当看不清想不明时她便会假寐,只是这次假寐反而让她更加心烦意乱。
罢了,还是出去透透气。
戴上斗笠,不见柳言,不见闲事,但情况大都是事与愿违。比如此时此刻。
她很快便被打趴了,那么没出息地,被踩在壮汉的脚下。但她仍然竭力护着乞儿,要去拿那半个包子。壮汉骂了句“丑八怪、娘娘腔”便抬脚踩了下去。小二吓得不敢劝解。
嘉年不喊痛,乞儿反倒喊开了:“我不要包子了,我不要包子了!不要踩哥哥!”
“那就求饶,说大爷饶命,说!”
嘉年咬着唇,渗出的冷汗湿了纱布。
纵然赢不了,她也绝不会让那些人好过,她张嘴就往那肥胖的小腿上咬去。
壮汉惨叫一声,愤愤地加重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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