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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年.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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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阔太太的理想有没有实现,她出现在偏远小山村里,也算是给村人原始封闭的生活吹过了一丝微风。
妇女们提起来都要撇撇嘴,说上一句不守妇道,可眼里那羡慕的光是藏不住的。
没出嫁的姑娘们偷偷地跟小伙伴们议论阔太太的穿着打扮,脸上擦没擦粉,那首饰能值多少钱?
就连十岁出头的两个小闺女也是这样。
绵花冲着小兰点头,“诶,诶,是来,一模一样,小兰剪得好看!”
等小兰剪好,这疯丫头简直是迫不及待地跳起来,冲进屋里拿出一面洋铁方镜来,东照西照。
“真凉快,娘怎么不早给剪?”
轮到绵花时,绵花有点忐忑,“娘,要不我就算了吧?那,万一村里人说哩?”
“怕啥,说就说,还能少块肉?”
李茹很是强势地给她也剪成了短发,绵花的脸更圆些,李茹还来了点花样,让头发盖过了耳朵,内短外长,看上就更乖巧了。
就连坐在一边淅沥呼噜吃晚饭的双贵,也偷偷地拿眼睛瞅过来好几回。
李茹心里就更是恨这男孩蠢,但凡动一点脑筋就能想明白的道理!
养母要是待他不好,还能给他养个这么好的媳妇?
两个闺女都弄好了头发,李茹自己也把披到腰间的头发咔嚓剪短成了过肩。
三十五岁,放在现代,未婚的都有的是,想怎么打扮怎么亲潮都由着自己,可在村里不行,这个年纪就是中年往上了,儿女都要说亲了,能显摆啥?粗布褂裤,灰黑蓝三个色随便配,能有囫囵衣裳就不错了,还想啥花红柳绿呢!
要让李茹看,这些妇女啊,连现代跳广场舞的六十岁大妈,都瞧着比她们年轻有活力。
李茹自打穿来照过一回镜子以后,就彻底地不想再多看自己一眼了。
随手拿黑布网兜把自己剪短的头发一扎,不细看都看不出动过,只是大圆髻变得小了点,她还是那个总木着脸的中年寡妇。
绵花拿了个小麻布袋,把三人剪下来的长头发收起来,又交给李茹,“过两天要是有货郎担来就好了。”
村人吃穿都是自给自足,要花钱买的就是盐和铁锅刀剪瓷器这些日用品,村子太小,离城里又远,离得最近的镇也得走上半天的山路,这些东西就只能靠外来的货郎担来。
货郎挑上两担东西,走村窜户,一般不用花钱,能拿粮食换,也收些草药山货,还有长头发,不过自从去年大旱,村里人家都没多少余粮,货郎换不上粮食,就来得少了。
双贵听着这娘仨的说笑声,热热闹闹,叽叽喳喳,可却是没他的份儿!
他其实也没用多大的力气,恰好娘仨刚刚都说完了话,这碗搁在桌上,听着声响就挺大。
小兰瞪了双贵一眼,嘴巴动了动差点憋不住要骂人。
绵花赶紧上来收碗,李茹这回没阻止她干活,看着双贵走进了屋内,也跟着进去。
“双贵,来,娘有话跟你说。”
李梅家的石屋,虽是上下两层,可按村里习惯,上层是用来放粮食的,下层是一整间,一头盘着坑,另一头摆着床。儿女小的时候,一家人就住在一起,等长大了就会想办法再搭间小屋,分开男女,双贵这个年纪是半大不小,李梅就请人在屋子中央砌了道墙,开个小门,门上挂帘子,双贵就在里头睡。
双贵气呼呼地坐在他的床上,瞅见李茹也进来了,他拉着脸往床上一倒,背对着李茹,心想怪不得我三姨说她根本就没拿我当亲孩儿,要是亲孩儿,能不让我吃饱饭吗?那些鱼就不该往回拿,拿回来他也吃不上多少,再说她又不懂做。
“你起来!”
李茹看到他这惫懒样,就有了火气,她本身就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芯儿,最烦的就是熊孩子,在现代当个熊孩子还有亲爹妈惯着,法律宠着,在这个年代,当熊孩子,是找死吗?
就说李茹刚醒那回,她还没明白啥情况,就看着一堆人围着她,有哭天抹泪的,有好言劝解的,还有替她教训熊孩子的,比如说李梅的哥哥和弟弟,就揪着双贵骂了一顿,在成年男人面前,那会双贵老老实实的给养母认了错。
“做甚?”
双贵不大情愿地坐起来,动作慢吞吞的,心里使力翻白眼。
哼,他是唯一的男丁,小兰是要嫁出去的,绵花是他媳妇,养母将来老了也是要靠他养活的,那他现在少干点活怎么啦?他姨来借个粮借个菜怎么就不行啦?
“你今天又去你三姨那儿啦?”
双贵先头还不想承认,等一想养母背着两个丫头片子单另过来跟他说,肯定也是怕惹了他,那他还有啥不敢承认的,他嫡嫡亲的姨,见个面犯哪条王法啦?
李茹深吸了口气,尽量平心静气地开口,“双贵,你是五岁时候来家里的。”
双贵歪了歪嘴,脸上露出又是老一套的不耐烦。
双贵微微愣了下,心想这后娘怎么怎么好说话了?
“那你去西王庄老刘家,给你姨当儿吧。”
双贵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从床边跳到了地上,“娘,你是撵我哩?”
他也不是从一开头就这么燎毛乍刺的,刚被送来那天,李梅给他做了一碗白面条,还打了俩鸡蛋,饿得肚里空空的他脖儿都没直,狼吞虎咽,连碗都舔干净,到如今他也记得清楚,吃完了饭他就想着下顿了,李梅问他愿不愿意给她当儿,他拼命的点脑袋,生怕人家不要他,那会儿他不是小么,不像大的,去了就能劳动,又比不上更小的,稀里胡涂地不记事,人家也愿意要。
后来他慢慢就长大了,个头也越来越高,人家都夸他小伙儿长得不歪,他姨说他一表人才,可绵花就不像个样,小鼻子小眼,小心小胆,说话都没个利索气,能配得上他?
不亲的就是不亲,李梅家里富裕,还用得着养童养媳?肯定是娶本村媳妇怕花钱!
李梅都省了那老些钱了,不该对他再将好些?
不用怕,要是没了你,看她李梅一个寡妇人家在村里怎么过?那还不是塌了天?
他想起三姨说的那些,就觉得吃了一颗定心丸,也不慌了。
养母这么说,肯定是吓唬他呢!
噫,他又不是五岁那会来!怕甚!
李茹看他先是惊惶了下,马上就变成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就知道他这是拿定了她家离了男丁不能过了,本来还想苦口婆心地好好劝说这少年的话就都不想说了。
“咱们今儿就把话说透了,你要是还想在这家里,以后就不能去西王庄见三蛾!你要是舍不得你三姨,你就去给他当儿,这件事没有商量的,就两条路,你想好了选哪条吧,最迟明儿你想出个结果来,咱把大舅二舅村长,还有西王庄村长和三蛾都请来,当个见证,能过就过,不能过拉倒,咱也不强求!但是说出话,落出的钉,要说话算话,不要你今儿说不见三蛾了,明儿你又跑去给送粮食送鱼了,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如果只是见个面,说几句话,李茹不会这么讨厌双贵,双贵的举动,完全就是吃里扒外,如果这是在和平的时候忍忍也就算了,往后可是粮食越来越金贵,一斗粮食能换条人命,她可不想把自己一家子,坏在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身上。
李茹怒了,“凭啥,凭这房子这地是我的,这粮食是我辛辛苦苦带着小兰绵花种下,大舅二舅他们帮着收回来的!鱼是你的,我不问,粮食也是你的?”
双贵这还是头一回见养母发这么大的脾气,就是上回气晕那次,也不过是指着他没说出话来,他一时有点结巴,“那,那我,我还去地了呢!”
李茹笑了,“你去地!你三天下一趟河,两天闹一回肚,正经下地干过一天没有?倒是去西王庄去的勤!你干的活能抵住你吃的饭不能?”
第5章 现形
双贵脸刷的就红了,虽然他听了他三姨一肚子的歪主意,可倒底年纪还小,脸皮还没厚到家,不能跟他三姨一样,理真气壮的把黑的说成白的。
“你也十四岁了,村里跟你一般大的,比你小的小子们,哪个不是当成个劳力使唤,可咱家哩,去地你不去,担水也是我和小兰绵花,那你说说,我们家要你做甚!”
“你不是动不动就说亲娘不亲娘?你要是我亲儿,我早就拿棍把你捶出门了!”
李茹没有老祖宗的记忆,但是光靠听说的那些,也能推断个差不离儿。
就因为不是亲的,老祖宗就不好往严里管这儿子,怕离了心,结果反而纵容得他越长越歪,再加上三蛾扇风点火,这才有了如今的困难,进不得,退不得的。
但李茹跟老祖宗可不一样,她在现代可是知道不少真人真事,养父母辛辛苦苦把被遗弃的婴儿给抚养长大,结果养子女大学毕业能挣钱了,亲生父母就腆着脸来认亲,有那脑子不清楚的养子女居然还给认了,反过来把养父母当路人!
穿越来的李茹,知道后续的故事,对这个便宜儿子没有丁点好感,要是有老祖宗的血缘她还能勉强管上一管,但没半点亲缘关系,又蠢又坏,她可懒得浪费同情心。
正是因为不亲,所以赶走白眼狼没心里负担。
“出门就出门,谁稀罕当你家儿!”
双贵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见养母说这重话,登时就一蹦多高,瞪着两只牛眼,气冲冲地踢了床板一脚,就冲出了屋。
“双贵哥!你去哪儿?”
双贵出了院,路也不看,直接就跳到了家门前的坡下,村里的少年打小就走山路,时间长了都练出了一套,一般人走一个小时的路,他们能缩短成半小时,就是靠的这个爬高跳低来节省时间。
双贵跳到了坡下,听见背后绵花在喊他,他大声嚷了一句,“喊我作甚,我以后不在你们家了!”
他这回才住了脚,往回瞄了眼,他家院已经看不着了。
并没有人来追他。
天已经黑了,风吹在身上有点凉。
双贵只穿着一个背心小褂,这会儿就有点后悔,出来的时候应该穿着汗衫来。
不过转念一想,不穿就不穿,反正那件也是半旧的。
等去了三姨家,让三姨找件三姨父的汗衫就行了。
月明照着进村的路,双贵来到了三蛾家门口,敲了两下院门,大叫着三姨,“三姨!三姨!”
“呓!双贵咋是恁哩!”
开开门,瞧见是双贵,董三蛾吓了一跳。
“三姨!”
双贵瞧见亲姨跟瞧见亲娘一样,红着眼就拽住了他姨的手。
“我不回谷堆村了,不给李梅当儿,就跟着俺姨哩!”
“咋了,这是咋了?”
三蛾一听要跟着俺姨这几个字,眼皮就跳了跳,拉过外甥细看,“那二梅忒不是东西,打恁啦?骂恁啦?就为了几条鱼!不是亲的就不当人待哩!看俄明儿不去谷堆村寻她的事!”
三蛾跟双贵在院里说话,越说越激动,那满口的河东腔骂人话就一串串出来了,忽然东头小屋里飞出一串压倒性的河西话,“心烦!黑来不睡,叨叨叨甚呢!是进了狼了!”
三蛾目光闪了闪,压低了声,把双贵拉到院外。
给李二梅和双贵做调解这事,她最喜欢了,早两年没跟李二梅闹翻的时候,去她家还当个客待,还能吃一碗鸡蛋捞面哩!
三蛾张大了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是要挑唆双贵跟二梅不亲,跟自己亲,可没想真的把双贵给招到自己家啊!
她婆婆能吃了她!
她男人,想起上回她男人看见她跟村里一个流气小伙说了几句话,就摔了她几巴掌,三蛾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儿。
“不,不是,你,双贵,不是姨要赶恁哩,姨这屋里,没有睡得地了呀。”
一间堂屋是她和男人带着两个孩儿,一间小屋是婆带着小叔,她敢把双贵带到哪间屋?
“三姨!”
双贵红着眼,委屈地叫了一嗓,说好的亲姨跟亲娘一样,他跟亲孩儿一样呢!
三蛾脑筋转得快,心想看双贵这个样,要是硬赶走了,说不定就再也跟咱不亲了,那还咋沾光哩!
她灵机一动,拉着双贵就去了她家院后的柴火房。
柴火房是一间半塌的屋子,顶棚横七竖八地搭着几根木头,四面透风,中间堆着一堆麦桔,双贵躺在上头,望着天上的月明,心里的愤怒越升越高。
第6章 算卦
油灯昏黄,堂屋里有些桐油烧起的气味。
李茹坐在枣木八仙桌右边,看着坐在左边的中年汉子。
这汉子不胖不瘦,眉眼跟李梅有点像,能看出来是一家子出来的,他的皮肤跟村里其他同年纪的男人比起来,没那么黝黑粗糙,这就显得年轻了些,实际上他比李梅小一岁多,今年三十四岁,是李梅的弟弟,名叫李栓柱。
“二姐呀,你要是想好了,那就这么办吧。”
天才黑,李栓柱跟老婆一家才要闩了院门,准备去睡,就听见小兰的大嗓门在院门个喊小舅舅。李栓柱就披了衣裳,点了盏马灯往李梅家来了。
见了李梅,才知道二姐是动了心思,要把双贵撵走。
双贵那混小子,记仇不记恩,对他再好那也养不熟,李栓柱是不待见这个便宜外甥的。
可要真把双贵撵走,李栓柱就又有些犹豫了。
寡妇人家里仨女的,没个汉们是不算话呀,再去要一个?这荒年倒不缺孩儿,可哪有余粮?
李栓柱就从他裤腰带上解下一个小布袋,抖落出三枚制钱,算起了卦。
东山房李梅的娘家,原来是有点来头的,据说早年的老辈里还出过秀才,不过后来没落了这才定居到这两省交界的大山沟里,不过倒底跟旁人家不一样,家里识字的人多,也有几本老祖上留下来的东西。
李梅家里兄弟姊妹三个,都识几个字,尤其是老三李栓柱,打小的时候就念书认字,等到十来岁时在家里楼上搜翻,不知怎地翻出一本状元易经来,老旧泛黄,幸好字还清楚,李栓柱就当成宝贝样天天捧着琢磨,这么好几年下来,倒让他会了点门道,
“这是个蒙卦。”
李栓柱见他二姐疑惑,就解释开了。
李茹听着就点了点头。
“嗯,我也想通了,这会是我还能动呢,要是就由着双贵败害家业,且不说一家子人能不能活,就算能活,等双贵翅膀硬了,我老了,那还不是他想做啥做啥?”
都说养儿防老,可有儿子的老人过得往往不如有女儿的,更不用说,这双贵还是个不记恩的,李茹可是记得,后来她太姥姥李梅是跟着曾姥姥小兰一家人生活的,活到了九十岁高寿,眼不聋耳不花,无疾而终,过世没受过什么罪,在村里同辈老人里头,都是少有的。
李栓柱把三枚制钱收起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说老实话,那会儿双贵抱来的时候,他就算了一卦,这孩儿是个穷命,跟二姐也有妨克,不过他二姐的命,他偷偷算过,差是不差,那是真命硬啊!一般人是克不了他二姐。
李梅命硬这事,他怕说了对他二姐不好,所以就憋在肚里,谁也没敢说,连对他媳妇也没漏口风。
抱养双贵那会儿,他本是打算跟李梅说来着,劝她再等等,看看还有没有别家的孩儿。结果被他媳妇拦了,他媳妇秀苗说,“你快算了吧,你那两下子歪门邪道的,没个准头,还不够败兴的!五岁的孩儿养起来省事,抱回个吃奶娃多费气!孩儿早些长大,也能早些顶起门市!”
原来李栓柱就好给人算个命,打个卦,有的时候准,有的时候就闹笑话,特别是有一回去他丈人家,正赶上过年吃酒,几个连襟和小舅子起哄,指着屋里几个孕妇,让他算男女。
他喝得头晕眼花,脑子一热就都算了。
结果等孩儿们生下来,他说得没一个对!连他家的小子都给算差了,他本断的是个女孩儿!
这事闹得他丈人家都拿他这算命当笑话,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全不对!
李栓柱自己回想起来,觉得是因为他当时喝醉了的过,那时候眼也花,头也晕,哪还能记得解卦?算了,跟他们也说不清,不算就不算,还省了自己的事哩!
李茹倒是不知道李栓柱这内心活动,她瞧着这位老舅爷爷刚才算卦的架势还挺像模像样的。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以后碰着合适的,再抱一个回来。”
她其实也就是个缓兵之计,至于抱不抱,还是两说,她可记得一百年后,这单身的女人还有被逼婚的压力呢,这一百年前,缺少媳妇的山沟里,三十五岁的寡妇,也还是会有人惦记的。
李栓柱点点头,摸摸他的短胡子,“可不是只能这样了。”
想想二姐又得从头受累,他都替她愁得慌。
李茹今天叫这个三弟过来,就是想把这件事给兄弟们先通通气,李梅的大哥李锁柱比李梅他们要大七八岁,都四十好几的人了,又当了爷爷,她就不想先去打扰李锁柱。
等跟李栓柱把前后事一说,见着李栓柱亮出了老本行,李茹方才不错眼的瞧着,心里就有了个主意。
“栓柱,你先不要收制钱,算算咱这儿啥时候下雨吧?”
她不说还好,一说,李栓柱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抬眼往屋里一扫,见两个小闺女眼睛瞪得老大,可不是正竖起耳朵在听呢。
“小兰,绵花,你们俩去炕上睡吧!”
李茹一看就知道他的意思,把两个小闺女往远处赶。
绵花也就算了,小兰可是个小喇叭,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见得快嘴霞太多了,那个快嘴的劲头,都能给快嘴霞当徒弟了。
绵花答应了就往炕根儿走。
小兰却是不依,“娘,我不困,一会儿还要送我小舅走呢!”
“走的时候再叫你,你不困就去里屋搓麻线去。”
“里屋黑,看不着线!”
“再点盏灯!”
听了能再点灯,小兰立马高兴了,拉着绵花就去点灯。点灯费油,有的穷人家,黑来哪舍得点灯?可挑灯花,剪灯芯,孩儿们最喜欢玩了。
打发走了闺女们,李茹接着问,“栓柱?”
自从在丈人家得了全不对的外号之后,李栓柱就很少在媳妇面前说过他算卦的结果。连媳妇都不说,更不用说旁人了。
这心事憋在肚里头好一向了,总算有个能说心里话的地方。
李茹心里一跳,“啥?大凶?怎么跟我做的梦一样?”
“梦?甚梦?”
李栓柱赶紧追问。
“栓柱,咱自己兄弟说两句私房话,跟你说了,你可不要往外说啊。我这梦太不好!”
李茹蹙起眉,编着并不存在的那个梦。
“我梦见,咱村这大旱,不只是两年,是三年!”
李栓柱听着脸色就一白。
“二姐这梦!”
李栓柱腾地就离了椅。
“这还让咱老百姓活不活了!”
他偷偷算了好几次,都是大凶啊!不敢跟人说,就是总觉得心里提着放不下来,今儿听了二姐这么一说,忽然就跟眼前见着了那吓人的场面一般,明知道只是梦里的,也让他心里扑腾乱跳,手心里都出了冷汗。
“栓柱你坐下,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去年天旱,没收上几颗粮食,今年看着怕是连几颗都没有,收了麦我就没种玉米,就种了几亩地豆。浇不上水,还不知道能成多少,亏还有点前年的粮食,我算了算,要是掺上野菜,估计还能够俺们娘仨吃半年,可再多的粮食,也怕人抢啊!”
李茹压低了声儿,“我打算把粮分成三份,楼上一份,往地里埋一份,剩下一份藏到南岭。”
李栓柱仔仔细细地听着,下巴不由自主地跟着点着。
这计划多么周祥!
全村的女人里头,他就服他二姐!
第7章 断亲
李梅家院后开了一垄菜地,里头种着几样菜,天旱没雨水,只能靠人工浇,李梅家用过的洗脸洗水洗菜的废水都留着用来浇菜,因此几样瓜豆都顽强的活着,还结出了果实。
李茹提着破桶子,用一把裂了口的旧木勺舀着脏水,跟分粥一样,小心地沿着瓜菜的根浇进去,浇之前,还拿一根棍子在黄泥土上插出个洞来方便渗水,这种浇水效果,就是人工滴灌了,尽量的减少蒸发。
李栓柱也在一边帮忙,他昨儿听了李梅的计划就连连点头,想着自家也跟着谋划起来,回去给他媳妇一说,反被他媳妇秀苗笑话了一通,“你二姐是被双贵气糊涂了,怕双贵把她家的粮食鬼捣到三蛾家,才想了法儿要藏粮食,咱家都是亲儿,你怕甚哩?藏到地里也就算了,藏到南岭?南岭那深山老林,豺狼虎豹都有,来回得一天,藏到那儿就不怕那野物连人带粮食都吃喽?”
李检柱这个人外表憨厚心里精,他媳妇说不通,他就不跟她多说了,自己偷偷从楼上拿了小半袋粮食藏在水桶里,天不很亮就去担水,实际上拐了个弯去了二姐家,把半袋粮食交给李茹,这才去后山担了泉水,给自家送了一趟,又给李茹送了一趟,送完水就帮着李茹在菜地浇菜,顺便商议藏粮大计。
他看着李茹浇完了水还用枯叶子把湿的地方给盖上,连连点头,“诶,怪不道二姐的菜种的都比旁人强,光浇水就费大工夫哩!”
她当时听老人讲故事,也就知道个大概,是收了麦,种下玉米,玉米苗长到膝盖那会儿,如今天旱,就算是特别勤快的人家也全靠担水浇地,那苗就长得稀,但有浇得好的也长到了膝盖了,也就是说,那蝗灾,也就离得不远了,这些瓜再长大点就得赶紧摘下来,哪怕晒成菜干,也比白喂了蝗虫强。
从这句话,李栓柱也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蝗虫,这东西又讨厌,又可怕,他昨儿回去做梦就梦见被一大群黑压压的虫围了满身,啃血喝肉的吓死他了。
正巧一只小蚂蚱从菜叶上跳到了地上,李栓柱一脚就踩了上去,“让你祸害人!”
这倒是提醒了李茹,李茹随手逮了一只圆头蚂蚱,指点给李栓柱看,“其实这东西虽是祸害人,但也能当粮食吃!”
李栓柱惊得咋舌,“这能吃!”
李茹把那只蚂蚱去了翅膀和腿,指着中间的部分,“南方有些地方还把这东西炸了吃呢!这东西的好处跟鸡蛋差不多,虽说咱村人就没吃过这东西,那真到了没粮的时候,不是还有人吃树皮和黄土呢?吃这个好歹还能顶饿。”
李栓柱摸摸下巴,表情明显不大信,“这虫子的好处能和鸡蛋一样?那人以后走亲戚不拿鸡蛋,拿蝗虫了?”
吃蝗虫这种事,其实在古代蝗灾的时候就有,也不新鲜,不过谷堆村是在大山沟里,本来就封闭偏僻,村民大体上憨厚守旧,不要说吃蝗虫这种事儿了,就连在现代很常见的蔬菜,比如说番茄芹菜洋葱,在村里都没有种的,就是河里捞的鱼,因为不懂做法,做出来味道感人,村民们都兴趣不大。
李栓柱瞄着那只仍在挣扎求生的蚂蚱,嘴角抽了抽,终是点了点头,“二姐这话说得在理!那咱甚时候去南岭?到时候我带上小占。”
李茹把手里的蚂蚱扔掉,就准备往回走。
“等把双贵安排妥了,就去。”
以李茹对三蛾的了解,哄着双贵弄点好处行,真要收留双贵,那是万万不能的。
也是双贵人太蠢,连下家都没寻好,就想着先嫌弃上家,可这个蠢人,就算他现在说回心转意了,李茹也不敢就相信他啊!一个弄不好,就家破人亡了。
姐弟两人说着话,才走到院门口,就听见坡下响起了大嗓门的河东腔。
“李二梅,你这是干啥咧!好好的孩儿,你大半夜就撵出了门!啊!还说你待得好!这要是亲孩儿,能舍得让他在外头过一夜?”
三蛾见李茹看过来,扬起了下巴,神气活现地两手叉腰,“李二梅,你那会是怎么答应得俺姐?如今俺姐没咧,俺就是双贵的亲姨,不能由着你这么歪待俺孩儿!十四岁的大小伙儿,利撒得很!到谁家不抢着要?”
李茹本来懒得搭理她,听见这么一句就笑了,也扬起嗓门怼了回去。
“抢着要你领走吧!俺家庙小!供不起金佛!”
说完就拉着栓柱进院去,院门啪地一摔,半点也没有要迎客进门的意思。
三蛾顿时傻了眼。
院里两个闺女并没闲着,都在紧张地干活。
这几天,两人都按照李茹的要求,在山上采了不少野菜回来。
谷堆村四面都是山,就算是大旱之年,野菜还是能找到一些的,特别是山韭菜,它就长在灌木丛的空隙里,日头哂不着,蒸发也少,倒是好寻。
不过村里人都认为进了六月的韭菜就没法吃,因此除了那家里实在是没菜的,这会儿也不会有人去摘,倒是给姐妹俩省了事,光去担水的路上就能顺带着弄几大把回来。
这会儿两人正把野菜给收拾干净,用水洗过,再切成指头长的段。
这一步做完,李茹会把野菜段用开水过上一遍,再捞出来哂成菜干。
前两天已是做了一些,等攒够一批,她就准备去南岭一趟,把这些东西藏在那儿,当作万不得已的依仗。
“磨盘盘又来啦!”
小兰冲着门外做鬼脸,绵花抿着嘴笑,这磨盘盘的外号,还是红霞姨取的,村里的小孩儿们都在背地里这么叫。
栓柱看了小兰一眼,“呔,小孩儿不要瞎叫,没礼貌!”
说完背着手对李茹说,“二姐,咱看看三蛾来是想说甚吧,要是她愿意领回西王庄,就由她,要是她不愿意领,咱干脆就把双贵给招出去。”
这办法也是才想出来的,三蛾那一家都是奸货,只知往里捞,哪见往外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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