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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往事.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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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往事
作者:林汐
【内容简介】
《蒹葭往事》讲述了一对继父女之间的故事。
主角乔苡旌拥有一段非常不幸的童年,父亲去世后母亲改嫁他人,孤立无依的她被乔执收养,彼此开始以养父女的关系相互依存。
父亲乔执,是一个个性非常强烈的角色,他理智、固执且专横,为人处世在成熟之余多了一分古怪,甚至在某些程度上有些神经质,内心世界十分脆弱;
而单纯善良的乔苡旌,就在乔执的直接影响,或者说是言传身教下渐渐成长起来。整本书的故事,就紧紧围绕着乔苡旌的成长,和她与养父乔执之间的感情展开。
【编辑推荐】
作为一个年轻作者,林汐在《最小说》上成名很早,她的散文和短篇小说一度高居人气排行榜前列,此前的单行本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而透过这部《蒹葭往事》,我们看到了这位非常年轻的作者在文笔和文学上的成长有了一个本质性的提高,她完全舍弃了青春校园文学的特质,甚至抛弃了以前的行文风格和记叙方式,用非常平实、质朴的手法诠释了一个简单的家庭故事。
作者在每一件细微小事的叙述中,在每一个情绪的描摹和渲染的过程中,将一种苦涩而意味深长的认知巧妙地传达给我们:人之一生,就是在学习和自己最不堪的一面相处,却又要坚持它们与他们抗争。
【正文】
第一章 光阴有续
A1
乔苡旌走在机场,打开手机的同时手机铃声就响起来,她按了接听键,听到对方说:“出机场后左转。”
“好。”
走出机场左转没几步,就看到一个容姿艳丽的女人冲她招手,她拖着沉重的箱子走过去,对方几下接过来,放进车子的后备箱里。乔苡旌忍不住笑,“你还真是力大无穷。”
程莲颂转过身,捧住乔苡旌的脸响亮地亲了一下,“真不容易,总算舍得回来了。”
早就习惯了她的热情张扬,乔苡旌也用力抱了抱她,“差点儿就回不来了,我睡过了头,差一刻就赶不上飞机了。”
“让我看看你,”程莲颂拉远了距离,皱眉看着她已经洗褪了色的衬衣,还有乱糟糟扎成一团的头发,忍不住说,“你去的是伦敦还是刚果?”
乔苡旌笑容加深,“你就别挑剔了,不是说睡过头了,还有那些行李,打开你就知道了,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装进去的。”
“真是够了。”程莲颂一脸无可奈何,快手快脚地把乔苡旌推进车里,简洁的说,“回家。”
到了程莲颂的住处后,乔苡旌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程莲颂看着她点点头,“顺眼多了。”
乔苡旌坐下,程莲颂又仔细看她,除了眼角眉梢添了几分成熟气外,基本没什么变化,但还是忍不住说:“你皮肤粗糙了。”
“连这个你都能注意到了?”乔苡旌没好气,“我哪儿顾得了这么多,毕业前一堆事,又是论文又是签证和机票的,熬了好几个通宵,怎么可能还好得了。”
“今天帮那个人为你接风,晚上想吃什么?”
“用不着,”乔苡旌不在乎她的话外之音,笑着说,“回来前跟以前的同学约好了,一会儿赶赴他们的约。”
程莲颂愠怒真假参半,眼睛圆睁,“你真拿我当司机,还是以为我这里是宾馆了?”
“跟你熟嘛。”乔苡旌嘻嘻哈哈,“当然以熟卖熟啦。”
听她这么说,程莲颂也撑不住首先笑出来,又说;“你们真是一个样。”
乔苡旌不接茬。狡黠地问:“你是说谁?”
“我自言自语。”一脸“受不了你们了”的表情程莲颂转移了话题。"我原本还打算跟你聊聊。
“有的是时间,”乔苡旌若无其事,又笑笑,“我应该会在你这儿住一段了。”
程莲颂想了想,最终还是说:“你真不打算回去?”
“目前确实不打算。”
“目前是多久?”
“在我想好跟他怎么说之前。”乔苡旌笑着,别开了眼睛。
和旧同学定的地点是在市中心的一个日式酒馆,乔苡旌乘出租车国庆,顺便重新打量了这个城市,变化并不大,只是商业区更加繁华。掀开酒馆的帘子,里面一大群人静了一下,看到是她又闹开,簇拥她到座位上。是高中时候的同学,认识多年,感情自然不一样。说说笑笑寒暄了一通,一来一往间每个人都满面红光。彼此聊起近况,乔苡旌讶异竟然已经有人结婚生子。
和老同学总是说不完的,很快就到了十点多,招呼服务员又上了一次酒,席间依旧热闹没有散场的意思。
其中几个上了艺术院校的同学忽然说:“苡旌,我们几个打算租个小型展厅,办个艺术展,你这四年肯定有不少作品,要不要一起来?”
乔苡旌有片刻愣住。
看她为难,另一位同学也怂恿说:“来吧,凑凑热闹也好。你比我们专业多了,可能来的人还多点儿。”
“喂,你用不用那么妄自菲薄啊!”另一个人捶了刚才说话的人一拳,一边问:“苡旌,来不来?”
“你也用不着这么谦虚。”刚才捶人的林冕转过头来,温和地笑了笑。
“不是,我已经不画画了。”乔苡旌终于抓住他们说话的空隙,那几个人开始以为她是想推搪,听到这话猛地转过头来。
乔苡旌淡淡地解释:“我读的是新闻。”
相比来讲,乔苡旌要释然的多,”不提了,好不容易见面说这个多扫兴。“
就这么转到了别的话题。
席间林冕看她数次,目光含意复杂,开始乔苡旌没有注意,后来目光碰上了,乔苡旌从容地举杯向他致意,给了他一个包含安慰的笑容。阔别数年的陌生感慢慢消退后,酒桌上完全乱了,推杯换盏间身边的位子换过好几拨儿。感觉肩膀被拍了拍,回头一看是林冕,乔苡旌笑着说:”真没想到你也在."
林冕喝了口酒,侧过头来说:“我听到你来也吓一跳,以为你还在英国呢。”
“今天刚回来,前一个礼拜接到消息说要聚会,就过来看看。”
乔苡旌刚想答话,周围的同学凑上来拉他们一起向某个人敬酒,大概是因为他的孩子刚满月。谈话被打断,乔苡旌和林冕都没太多遗憾,从善如流站起来举杯。转头看林冕时他正朝自己点头,乔苡旌也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
酒局散时已经够十二点,走出来后发现天空一片铅灰。乔苡旌在路边和一群人露出深浅不一的笑容,轮流握手道别。轮到林冕的时候,抓住她的手暗暗使了力,多加了一句,“保重。”
乔苡旌用力回握过去,“谢谢."
听到雨点扑到窗上的声音,乔苡旌醒了。
昨天上午和以前的几个朋友出去玩了一天,晚上又被另一拨人拉去酒馆,三点多回来只顾上脱了鞋,倒床就睡了。
现在稍微一动就觉得头疼欲裂。正在床上僵着,房间门开了,程莲颂倚在门框上,好整以暇看着她皱着一张惨白的脸,说:“醒了?”
乔苡旌试着睁眼,只能痛苦的半眯着,口干舌苦,抱怨都说得有气无力,“你进来也行,出去也行,但关上门,太亮了.....”
程莲颂看来心情很好,听了她的话没动,声音清脆,“你也该醒醒了,已经下午三点了,刚才乔执来了电话,让你晚上回家。”
听到这句话,乔苡旌只觉得眼前一黑,睡盹散了大半,立刻问:“他知道我回来了?”声音里有丝颤音都没发觉。
“只有你觉得他不知道,跟他住了那么多年还不了解他?你回来转天他就得到消息了。”
乔苡旌恶狠狠地看着程莲颂。
“不是我说的,”程莲颂举起手,语气中带着幸灾乐祸,“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不过你也在我这儿躲了一个礼拜了,现在当受则受吧。”
乔苡旌觉得头嗡嗡响,朝空中挥了挥,“我再躺会儿。”
门刚被关上,却又被推开,乔苡旌不耐烦地问:“又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今天好像是你生日。”程莲颂放软了些口气,“生日快乐,你再躺躺。”
心里一动,乔苡旌来不及答话门又关上了。原本打算睡个回笼觉,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会儿奈何思绪越来越清晰,睡意退得无影无踪。眼前和脑子又都是乱的,她费力地走神儿,“果然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干脆一个翻身坐起来,等待头中的眩晕过去,缓缓站起来去卫生间洗漱。乔苡旌看着镜子里自己宿醉未消的脸,面色清白晦暗,幸亏没有浮肿,睡了一个对时眼圈仍是黑的。她十八岁离家到英国读书,浑浑噩噩大半年,期末考试临阵磨枪,一个星期只睡两个小时照样神采奕奕,晚上还有精神和同学去酒吧庆祝。现在不到四年,就换了一个面貌。年轻和衰老真是一点儿过渡都没有,苦笑涌上嘴角之前,乔苡旌拧开了水阀。
程莲颂看着乔苡旌衣着整齐地从卧室走出来,笑了笑,“猜你也是睡不着了。”
“你就别看笑话了,”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乔苡旌拿了清水仰头就喝了一杯,再说话声音里的嘶哑退了许多,“我先这样回去,行李过几天再来拿。”
“都可以啊。”程莲颂把切成片的面包和拌好的沙拉摆上桌,“你先吃些垫一下,估计你今晚不大会有心情吃饭。”.......现在也未必吃得下去,程莲颂看着她的脸色,心里暗加一句。
“嗯。”乔苡旌轻声应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撕着手里的面包,直到发现面包渣已经掉了面前的小片桌子,抬头对着程莲颂抱歉的笑了笑。
程莲颂不易查觉地叹口气,“最近几天你都回来太晚,还没来及问你,工作的事怎么样了?”
“已经落实了,回国之前我就投了简历,谈妥了大半。前几天和报社的总编见了一面,过几天就上班。”乔苡旌喝一口浓汤,虽然以乔苡旌一直的厨艺来讲这肯定是即冲的,但也让胃缓和了大半。
“你换了专业的事,乔执还不知道吧?”
“嗯。”一想起这个乔苡旌头更疼。
“他知道以后不晓得要怎样发作,”程莲颂拍拍她放在桌子上的手,面色非常同情,“你辛苦了。”
乔苡旌开起玩笑了,“怕什么,大不了就回英国。”说完就拉开椅子,“我回去了。”
“这不还是下午?”
“早死早超生,”乔苡旌穿好外套,冲她笑着挥挥手,“等明天打电话给你。”
程莲颂听着一生门响,她想说“如果真能留在英国,你就不会回来。”这句话盘旋在喉口,最终不忍心说出来,化成一声叹息。
走出称颂莲的公寓楼看到外面的雨线,乔苡旌才想起自己刚刚就是被雨声拍醒的。没有带伞,但好在现在雨势也不算太大,她快步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址,过一会儿,又提醒道:“沿路要是有花店,就停一下。”
乔苡旌抱着一大束勿忘我按响门铃,过一会儿传来脚步声,伴随着门被打开,她终于看到乔执的脸。他皱着眉,开口就说:“回到自己家怎么按起门铃来了?”
乔苡旌微愣,他这么一说仿佛不是四年没见,倒像是从前她放学回家的口吻。他平常熟稔的语气,聚起所有乔苡旌脑海里关于往事的潮水。她回过神,怅惘得如大梦初醒般。旋即笑着,也像往常一样,叫他:“爸爸。”虽然这声称呼听起来毫无诚意。
乔执依旧皱眉,看她莫名其妙地先是怔住而后又嬉笑起来,随后发觉她身上的湿意,“怎么连伞都不带?”
“是啊,外面好冷。”乔苡旌趁他躲闪不及直接拥抱上去,把头放在他的颈窝,感到他皮肤上有种温暖柔和的气息,她分外熟悉。
乔执僵硬一下,缓缓把手放在她后背上。气氛在他突然地轻笑中稍微缓和,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在乔苡旌刚刚放松一位蒙混过关时,就听他的声音赫然一转,凛然起来。“你好大的本事,连转校都可以不告诉我了。”
乔苡旌听到他蒙了一层冰的语气和话里的意思就想到一个词,“完蛋”,身体彻底僵住,只能死命埋头不出声。乔执把她拖进屋子里,去不再提刚才的话题,只是说:“你浑身都湿了,去洗个澡,我把花查起来。”
乔执先转过身往屋子里走,没回头,但声音里充斥着山雨欲来的镇定,“然后给我讲讲,这几年你都在做什么。”
乔苡旌又洗了一个澡。行李都放在程莲颂那里,从柜子里翻找睡衣时发现只有从前留下的,不是卡通人物就是粉红,现在的年纪穿已经让人脸红。最后套上一件衬衣,也是以前的,但还算合适,裤子有些短了,还在不太明显。原本想得稳妥,但现在她只觉得自己脸都僵硬了。
下楼后发现乔执坐在沙发上,印象里他一直是坐在这里。现在换了一件上衣,想必是刚才的被自己弄湿了。茶几上放着棋盘,看到头发湿漉漉的乔苡旌,声音已经恢复如常,说:“过来陪我下一盘。”
“哦,嗯。”乔苡旌走过去,棋盘和棋子都已经摆好,她脑袋里一片混乱,只是随手乱下,脑海里不时出现乔执以前说过的话,甚至自己小时候陪他下棋时耍赖后他正色说“举手无回”的样子搜出来了。一连输了几盘,乔苡旌彻底投降,把棋子往棋盘里一扔,“不玩了。”
乔执不无遗憾地说:“我还没下够,跟你下棋总是特别有成就感。”
“你说的成就感是源自我的挫败感吧。”乔苡旌说,拿了一颗棋子放在手里摩挲,抬头看到自己带来的那束花插在瓶子里,蓝紫色格外娇艳。
回来得匆忙,一直没来得及仔细看这个家,现在静下来,乔苡旌让眼光一寸寸地掠过,发现除了墙缝有些发黄陈旧外,什么都没有改变,甚至没有一副新添的壁画。
完全就是多年来乔执式的固执。
“爸爸,”她喉咙发紧地开口,“我下星期开始上班。”
“我知道。”乔执说,回应乔苡旌疑惑的目光,“你的入职信寄到家里来了。”
“你已经学了将近十年的画,又有天分,就这样放弃是不是欠考虑了?”
乔苡旌苦笑,“恐怕只有你觉得我有天分,我已不像以前那么自以为是,”她一语双关地说;“我知道自己不是这个材料,不如找新的出路。”
“但你连和我商量都没有。”乔执慢慢地说。
乔执平淡地说:“你是说我一直勉强你了?”
棋子已经在手心中焐得温热,一般乏力感袭来,乔苡旌分外痛恨这种感觉,忍不住提高声音,“那你说我又能怎样?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我根本不是学画的材料,不是是你的女儿就得跟你一样。上一次反抗被你送出国,四年里你没主动给我打过一个电话。那这次如果我与你商量,你是不是打算告诉我永远不要回家?”她猛地放低声音,“又或者,你会说,这里从来不是我的家。”
乔执侧过头,毫无起伏的眼神看得乔苡旌心里一凛,乔执说:“你就是这么认为的?”
乔苡旌看着他的脸色,不由得放缓了口气,“你不得不承认,在绘画上我确实资质平平。尤其是留学以后,我发现我对颜色的判断非常迟钝,在同学间实在汗颜。转入新闻系后,课业得心应手许多,我开始试着给国内的杂志写了一些小说,反应还不错,后来被出版社找到,过些天也会谈签约长篇的事宜。”趁着乔执渐渐缓和,她接着说,“既然我在画画上没有天分,也说不定我的一技之长在这里。闲暇时我也会写写画画,但少了压力,岂不是更好?”
说完觑着乔执的脸色,他平静下来,但仍没有放松的迹象,以乔苡旌德判断他这时最容易下一个惊人的决定。沉默半晌后,乔执面色平静地说:“随你吧。”
乔苡旌悄悄深呼一口气,这关总算过去了。
乔执站起来,简短地交代:“你穿件外套,我们出门。”
“去干吗?”乔苡旌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果然记得,领悟了话里的意思后乔苡旌无不怀念地想,他也如从前一样滴水不漏。
乔执带她去的是一家较为偏偏的餐厅,正是吃饭的时候,餐厅里虽然人多,但依旧安静,环境也优雅。服务员看到乔执熟稔地说:“乔先生,好久没见你来了。”说着领他们到一处清净的包厢。
乔苡旌以前没有来过,不免好奇,乔执适时地说:“上次和出版社的总编过来吃过,觉得还不错。”
原来也是有些改变的,乔苡旌想。
看着她低头闷吃,乔执笑着插了一句,“你现在像只饥肠辘辘的猴子。”
乔执话不多,但在取笑乔苡旌时口齿一向伶俐,也正因为此乔苡旌觉得非常挫败。她没有接话,又搭了两口青菜,觉得胃终于暖了。吃完饭后喝了一些酒,脸色红润起来,话也无可抑制变得多了,却没有醉意。
话题无可避免牵扯到外国的生活,“刚去的时候,我最不习惯的就是那边的雨,毫无预兆,总是拎个石头,好不容易跑回寝室,却发现雨已经停了。下次出门还是会忘记带伞。”
“就像今天一样?”乔执带着些许纵容地笑了,“我以前也是。被雨截到路边,就找家咖啡店躲一躲。”
乔苡旌笑嘻嘻地看着他,像是心不在焉,她想起乔执年轻时确实在伦敦上过学,这件事只听程莲颂提过一次,当时乔执在旁边,不置可否也不打算深谈。乔苡旌憨态可掬地摇摇头,“我想象不出你那时的狼狈。”
乔执微微眯起眼睛,不免一笑,“我也快想不起了。”
“那假期也不见你的音信?”乔执抿了口茶。“我不至于来回的机票钱都不给你打吧?”
“用不着,”乔苡旌一挥手,说话间一直在喝酒,这下倒真有些微醉了,一脸不要小瞧我的愤慨,“我有钱,帮教授做项目,代同学写论文,又写了些小稿子,还赚不到机票钱?”
“那还不回来?”
“没有什么敢不敢的,我一直都在这儿。”像是长辈对孩子的宽容的口吻,乔执从容公正地说。
“我知道。”
“知道就好。”乔执的笑容缓缓加深。
“我是说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乔苡旌无动于衷,言语中的醉意已退去,脸上仍是笑嘻嘻的,“还真是个合格的父亲。”
乔执没再接话,等他开口时,已转做了别的话题,“你说过几天就会和出版社的人员见面?”
“是。”
“哪个出版社?”
乔执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没再问下去。
他们吃完最后的甜点,一起走出餐厅。去取车时,乔苡旌攀着乔执的手臂,声音放得非常低,“对不起,太久没见你,总忍不住想撒娇。”
在她手臂上轻轻拍了拍,像是安慰又像是默许。乔苡旌觉得酒劲儿又上来了,头是晕的,却不难受。
回到家后,无可奈何地洗了今天的第三个澡,从厕所出来,手机上显示一个未接电话,是大学时大两届的学长,早一步回国,提前在《假日》做了记者,也好在有他搭线,工作的事顺利许多。打来应该也是工作事宜,乔苡旌刚想回拨,发现时间已经挺晚,就放下了。
夜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寂静,像一块平滑的丝缎。这个房子也是,充满陈旧昏暗的气息。忽然,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一串熟稔的脚步声经过她的房门,在尽头处消失声息,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怅然地舒了口气。
乔苡旌这个反应都如以前一般。这个房间有着它固有的时间,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流动着。她回到这里也回归这个规律。
如以前一样,如往常一般......是这次回来她最多有关乔执的感慨。难道到了现在她还在期待乔执有什么改变吗?她自嘲地笑了笑,关上了床头的灯。
仍然,像是从前一样。
A2
《假日》是周报,算是室内发行量最大的文化娱乐报纸,地址在市中心的商业区。乔苡旌上班两天,唯一的感想是:冷气给得真足。
“还习惯嘛?”学长偷闲到她的工作区。“还行吧,一直在翻剪报。”这是她这两天唯一做的事,她也乐得轻松。姜立阳却意外她是沮丧,拍她肩膀安慰道:“我刚来时也是这样,做满实习期就好了。这样的大报社不缺人手,而且欺生,都这样。”
乔苡旌抬头笑笑,“我知道。”
“怎么样,一会儿一起吃个晚饭?”姜立阳说,“也带你认识一下同事."
“行。”乔苡旌干脆地答应,她对这里的人事兴趣不大,但别人的好意还是要领的。自她上大学时与姜立阳认识,大约故乡相同就多了份亲切,初到新学校的她也受过他不少关照,先一步回国也一直主动和她联系。所以乔苡旌又说,“但说好了,这次我请。”
姜立阳摇摇手,“说不过去,你回来时我正在外面跑新闻,也没来得及给你接风,这次就算补回来吧。”
“一码归一码,工作的事还多亏你。”
姜立阳气得笑了,“我说你用得着分那么清么?听我的,下次你请。”说完以防乔苡旌再推脱,干脆回自己位子去了。
快下班时乔苡旌临时接了主编的旨意去影印份资料,就叫姜立阳先带几个同事去餐厅占位子,等乔苡旌赶到时已经晚了半个小时,一进包厢就连连道歉,姜立阳那么熟的人当然无所谓,但还有一群同事,总要摆摆样子的。
等落了座,乔苡旌发觉这群人真能疯,洋酒就要了两瓶,还有不少的罐装啤酒。菜吃得七七八八,又喝了些酒,乔苡旌是完全清醒的,虽然一起碰杯,但只是把酒杯往嘴边一抿做个样子。她酒量一般,照他们这个喝法是肯定要醉的。旁边的姜立阳要长袖善舞得多,几圈下来,大家说话都没了忌讳,话题天马行空起来。
“现在上头不稳定,干着也没劲,不定哪天就让你卷铺盖走人了。”叫陈鸣的同事说。另一个女同事立即接茬,“是啊,我现在可失不起业。”
“哦,乔小姐还不知道这件事。”那个女同事转过头来,些许怜悯地看着她,乔苡旌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
“别说这些丧气的事了。”陈鸣挥挥手站起来,把杯子举到乔苡旌眼前,“来,英国回来的高材生,我们喝一杯,一口干。”
姜立阳把旁边的啤酒悄悄推过来,那个同事立刻发现他的动作,大喝一声:“你!不许护驾!”姜立阳笑嘻嘻的,“人家女孩哪喝的了那么多。”
“你管人家?”叫陈鸣的同事身子微晃,应该也是有些高了。乔苡旌站起来,端着酒杯,笑着说:“你们是前辈,应该是我敬大家才对。”说完就把手里的酒仰头喝净。陈鸣说:“真干脆。”也抬手就干。大家瞧这架势,也纷纷把手里的酒喝了。
唯一知道她酒量的姜立阳凑过头悄悄问:“你还行吗?不行后面我替你挡。”
乔苡旌淡淡地说i:“没事。”
喝到十点多,酒局终于散了。乔苡旌不可避免地又喝了几杯,但气氛总算是融洽。走出餐厅,风一吹脸上的热退了大半,姜立阳说:“今天都够尽兴。”
乔苡旌想起刚刚大家又喊又闹,临出门还商量着续摊就头疼,“别人一看哪会想到是报社的人,还以为黑社会谈判了。”
“大家压力都太大了。”姜立阳感慨。
“刚才说的上头不稳定,是什么意思?”
“哦,你没来之前咱现在的李主编出了个大纰漏,最近是传着兴许会换主编。新主编来了肯定要提拔自己信任的人。和李主编关系好的那几位,自然心里慌。”
“你不是跟李主编关系也不错?”
“我?”姜立阳高深莫测地笑了,“我怎么会有事?”
这话太过胸有成竹了,好像笃定不会殃及自己。姜立阳也自觉失言,圆场说:“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就不会被这种事找上,你更没关系了,又是新来的,肯定不会波及你。”
乔苡旌眉头一皱又恢复了以往神色,即使有疑问也明白这个圈子不是表面呈现的这样简单,对于这些纷乱的人事也不想参与太多。自保就是她现在最大的哲学。姜立阳把手放在她肩头握了握,“早些回去吧。”
上了出租车后,乔苡旌的背彻底塌了下来,之前支撑的精神也卸下了。乏累碾过身体,留下零零散散的酸疼,简直比通宵写稿还要紧张辛苦。在车上险些就睡去,下了车走到门前就看到一个又高又瘦的人影站在院子里,乔苡旌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又仔细看了,几米开外的身形格外熟悉,对方一转身,手里还夹着烟,看着乔苡旌,“加班加到那么晚?”
“嗯。”等到乔苡旌走近了,闻到她身上的烟酒气,乔执的语气无可避免地低沉起来,“你加班加到酒馆去了吗?”
乔苡旌笑呵呵地走过去,借着院子里的灯光看他清晰许多,地上有两三个烟蒂,应该是等了一会儿了。他穿得随便,家居卡其色的裤子和衬衣,脚下还是拖鞋,语气是冷硬的,乔苡旌却感觉到一阵酸意。
她去挽着乔执的胳膊,“你等我回家啊?”
“看看你的手机。”语气依旧不善,“在公司里手机设置静音了,”她摇晃着乔执的手,“在英国时间长了,一下就给忘了。”在那边根本没有人会管她回不回去,她已经忘了有人等她回家的感觉。
乔执什么也没说,一手牵着她,一手还夹着烟往屋里走,在开门之前重重地说:“以后晚回打个电话。”
“嗯。”乔苡旌低着头,一晃神,眼角就感到酸意。
进门就去洗漱,连刷了两遍牙才去掉口中的酒气,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红的眼睛和泛红的脸,疲态无处掩藏,出去又看到沙发上乔执清醒精神的面孔,对比起来,自己的状态简直不堪入目。
察觉乔执伸手向自己,乔苡旌紧张地后退,却发现乔执是拿她肩上的毛巾帮她擦头发,袖子若有若无地蹭过脸颊,乔苡旌无端地瑟缩了下。
乔执擦了两下就把毛巾转递给乔苡旌,“你总是这样,所以才会头疼。”
接过毛巾,乔苡旌左顾右盼地寻找话题排解刚刚一瞬间的尴尬,“那个,你今天都在干吗?”
放下手里的书,乔执有些古怪地看着她,仿佛在说“你在问一个傻问题”,但还是答了:“没什么事,下午主办方打电话过来,通知画展可能要延期。”
“为什么?”
“因为前期准备比预想的复杂,展厅腾不开,要再等两个月,展出的画也没有选好,再加上布置、宣传,都需要时间。”
“那过一阵你就有的忙了?”
“可能会比现在忙一些。”乔执中肯地回答。
乔苡旌想起她看过的报纸上有关乔执画展的报道,是她去英国之前,他距今最后一次和程莲颂合作,照片上他穿着黑色的衬衣,一手扶着程莲颂的腰,另一手垂在身侧,笑容可掬,从容,三十出头又风云得意,可以说正处在男子容貌的盛年。他的眼睛极亮,熠熠生辉,整个人气势之盛,和后面他所创作的恢弘的画作互为最好的辉映。
乔苡旌抽回思绪来,满面笑容,“我很期待。”
“什么?”看她一直没说话,乔执忘记了之前的话头,一时不知她指什么。
“画展,”乔苡旌伸出手来,“到时别忘记给我票。”
手心被轻轻拍了一下,乔执皱起眉似假还真地威吓,“先做好你的工作再说。”
转天上班时在茶水间和陈鸣遇到,他看到乔苡旌,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后面的头发,有些歉意,“昨天我有些喝过了,说话太直不好意思。”
话语间与昨日要和她喝酒的气势相去甚远。乔苡旌想,只要不喝酒,大家都还挺正常的。跟他客套两句就回了座位。
没过几天,人事果然有了变动。现任的李主编卸任,刘姓副主编被提拔。同时走的还有前任李主编的助理。开始刘主编还很客气地跟大家说:“我只是替不在的李主编带领一阵。”又过了几天就干脆大兴土木开始改革。其中一位资深的老记者在开会时跟刘主编对拍了桌子,当天就辞职了。到底是辞职还是辞退大家都不会追究,杀鸡儆猴这个虽然老,但确实管用。一时间办公室的气压到了最低,大家都在揣度下个倒霉的会是谁。一个月间又走了两个人,座位这场风波的结束。
乔执的画展一天天临近,报社这边也得到消息。《假日》想比对手《周报》更快拿到第一手报道,联系了主办方,主办方觉得这不但能让一直淡出的乔执重新回到别人的视野,又能为画展加大宣传力度,就答应下来去联系乔执。
采访的任务绕了一大圈,资深的记者已经去了大半,最后还是落在姜立阳身上。刘主编笑容可掬地说:“那就交给你了,你看还有谁合适,再带个助理去。”
姜立阳沉得住气,不动声色往乔苡旌那边一指,“就让苡旌去吧。”
在场的人都知道姜立阳是为了提携她。越听越觉得来势不妙的只有乔苡旌,看到主编把眼光已经搭在自己身上,迟钝地“啊”了一声。
主编看着之前一直都当做空气一样坐在角落的乔苡旌,“苡旌,你觉得呢?”
感到姜立阳投来异常惊讶的目光,乔苡旌没有回应,只是战战兢兢看着刘主编,后者不着痕迹地皱眉,对姜立阳说:“小乔毕竟还是实习生,工作经验还不够,你再想想别人?”
最后姜立阳谁也没叫干脆一力承担下来。乔苡旌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晚上被姜立阳拉去吃饭。去的还是上次的餐厅,乔苡旌对这个地方印象不好,大抵是上次一群人太丢脸留下的阴影。
姜立阳上来就问:“苡旌,下午你为什么不答应跟我一起去?”
知道他是为这件事,乔苡旌说出准备好的说辞,“我刚来,对采访的规矩还不了解,怕拖你后腿。”姜立阳显然没有接受这个理由,他几乎埋怨地说:“你太不会抓住机会了。”
“也许吧,”乔苡旌笑了笑,“我也不太了解去采访的人,总归不太好。”
“哦,乔执啊。”姜立阳点了一根烟,他抽烟 的姿势不太好看,尤其是第一口,贪婪又沉醉,显得尤其猥琐,他说,“对他我也不太了解。”
“那就这么接下来?”
“但也有所耳闻,”他又深吸了一口烟,“不过是在老一辈面前装乖巧,在媒体读者面前装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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