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澀女的第二春.txt

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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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涩女的第二春》全集
作者:我乃小鬼
第 1 章
李忧是冻醒来的。
她的五感告诉她,若是再不换一身衣裳,她一定会冻毙了的。睁开眼打量着她所在的环境,李忧觉得,她的头开始一阵一阵的抽的发疼,这样跟乡下一样用泥土盖的房子,绝对不是她家,她也不会穿着一身的古装,而且还是素服,当然,更不会有个小花骨朵一样,大约五岁的女娃娃,管她叫娘。
“娘,我冷。”小女孩也浑身上下湿湿的,瑟缩成一团的紧紧依偎在她身边,一双小手有些苍白的揪着她的衣摆,一张本该招人疼爱的小脸,全都皱成了一团。
李忧揉了揉额角,暂时接受了自己莫名其妙就已经为人母的事实,挣扎着爬起来,然后将小女孩拉到自己身边,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小女孩身上的素白衣服拧干,然后把她抱紧,只希望她的体温能穿透这层层的湿衣,给与她少许的温暖。这倒霉催的两母女,应该还在守孝吧,这一身的素白衣裳,在古代,可是只有在孝期的人才会穿的。
李忧只要一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这具身体从前的生活,虽然丈夫为人不错,可是,因为不是婆婆心中的中意的儿媳,所以不被婆婆待见,尤其是在生下一个女儿之后,更是明里暗里不知道吃了那凶恶婆婆的多少苦头,却善良的只会隐忍。
身体主人张许氏,闺名叫许颜,七年前嫁入张家,虽然与夫婿张敏之还算恩爱,可是在婆家的生活,因为不讨婆婆的喜爱,所以一直过得不甚如意,加上自身胆小懦弱的缘故,连带的让自己的女儿张妮儿也跟着吃了不少的苦头。自从上个月丈夫张敏之外出采药,遇到山洪爆发,被泥石掩埋身故之后,许颜和妮儿就更不受婆婆张伍氏待见,张伍氏一心认为是媳妇许颜克夫,给张家带来了坏运气,所以更是变本加厉的虐待许颜和妮儿。
今天许颜之所以被关进这间应该是柴房的屋子,起因是许颜因为昨夜洗了半宿的脏衣之后,染了一些风寒,今天就起晚了一炷香的时辰,耽误了给张伍氏做早膳,张伍氏见许颜耽误了她的早膳,冷言训斥,妮儿为母发言辩解,却遭了张伍氏的痛打,而许颜为了护住女儿,只能以柔弱的身躯为女儿将责罚受了下来。
张伍氏不顾一家人还在为张敏之守孝,不宜动火气,将心中的不顺之气,用拳脚发泄在许颜母女身上之后,发现许颜已经昏厥,心中仍然不满的张伍氏,让人用凉水将许颜泼醒,然后将母女俩关进了柴房。
而李忧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冰冷,然后虚脱的半躺在冰冷的地上。妮儿咬牙忍住哭泣的声音,故作坚强的神态,让原本就招人怜爱的小脸,越发的让人觉得心疼。
李忧,现在该叫许颜了,许颜用力的搂着妮儿,满脑子都在寻思着,应该要如何才能让自己摆脱现在这茶几一般的生活,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和怀里的小姑娘,摆脱那个张伍氏的刻薄与责难。
就在许颜满脑子搜索着前身的记忆,寻找出路的时候,柴房的门一下子打开了。陡然射入的光线,让许颜眼睛一阵发涩,原来外面竟然已经天亮,她不由自主的闭上双眼,直到片刻后才复又睁开了眼睛,刚刚睁开眼,就瞧见张伍氏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狠狠的瞪着她。
对张伍氏,妮儿有着很深的恐惧感,看到是她来了,瑟瑟的躲在了母亲身后,以前爹爹在的时候,祖母就常常打她,现在爹爹不在了,她和娘亲挨打就更多了。在年幼的妮儿眼中,张伍氏不异于她爹爹以前跟她说过的话本里的大坏人,老是欺负她和娘亲。
“你这个死女人,扫把星,天都亮了,还不知道要去做饭来给我吃吗?”张伍氏见许颜和妮儿没有像从前一样上来给她问好,反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火气立刻就上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伸手就要打许颜。
如今的许颜又哪里还是从前那个懦弱不堪的性子,见到有人要扇自己耳刮子,哪里会傻傻站在原地不动,让人动手的。只见许颜拉着妮儿后退了半步,装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堪堪躲过张伍氏挥来的巴掌。
“是你将我和娘亲关起来的。”妮儿小小年纪,却由于先前父亲十分疼爱她,倒不似母亲这般懦弱,当下有话直言,明明就是这个坏人将她和娘亲关起来,现在却怪娘亲没有去给她做饭吃。
张伍氏一巴掌甩过去,却被许颜躲过,挥出去的力道在空中没了着落点,连带着整个人的身子都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原本就十分火大的她,更是觉得颜面受损,恼羞成怒,稳住了身形之后,一把将妮儿从许颜手中捉过来,然后使劲的掐起妮儿的手臂来,口中还大声骂道:
“你这个死丫头,赔钱货,竟然敢跟老娘我顶嘴,我掐死你个小赔钱货!”
许颜的身体本就体弱,又关了一夜柴房,早就将她为数不多的体力,消耗得七七八八了,便是刚刚那堪堪躲过巴掌的一步,也是尽了全力才做到,哪里是人强体壮的张伍氏的对手,即使她早就小心提防了张伍氏,却奈何比不过人家的气力,一个错手,妮儿就落入了张伍氏的手中。
许颜见到张伍氏使劲的掐妮儿,而妮儿也因为疼痛,放声大哭,便坚持着体力上前,拉住张伍氏的手,使劲的想掰开张伍氏掐妮儿的手。张伍氏正在气头上,掐妮儿的手臂,身上,发泄得正痛快,许颜上来阻拦,更是让她不悦,将手一松,放开了妮儿,转身就朝许颜身上招呼。
许颜猝不及防,被张伍氏捉了个正着,眼见着妮儿脱险,只得全服精神护住自己的脸,以及头这样的要害部位。她倒是想狠狠的抽回去,奈何,体力不如人,只能做自我保护。
妮儿见母亲因为救她被张伍氏殴打,也挣扎着上前去拉扯张伍氏,奈何人小力气更小,对张伍氏而言,她那点力气,也就跟捶背捶腿似的,不曾太过理会,直到腿上传来尖锐的刺痛,低下头一看,却是妮儿拉不动她,狠狠的对着她的大腿咬了下去。
“啊,你这个死丫头,敢咬老娘,作死啊!”张伍氏说罢,就要伸手去揪妮儿的头发,许颜见状,知道机不可失,连忙用最大的力气用肘部朝张伍氏的腹部撞去,许颜全力的一撞,终于将张伍氏撞倒在地,疼得在地上打滚直哼哼。
许颜拉着妮儿就往外冲,她可是很清楚,刚刚那一肘子下去,顶多让那张伍氏疼上一会,她现在这身体的力气,还不足以伤人。她们娘两若是还在原地呆着,等会等张伍氏缓过劲来,还不将她们母女俩往死里打。以她现在的这幅身板,可是保护不了小丫头的,而且,她也不想才刚刚穿过来,就立马又一命呜呼,魂归九天。
许颜凭着记忆往自己的房间冲过去,让妮儿站在外面等候片刻,然后按着前身的记忆,从枕头里摸出了一张十两的银票和一些碎银子。又从柜子里,胡乱扯出几件衣服来,将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用桌布将所有东西包好,然后就冲出房间,带着妮儿往外面跑。
这个地方绝对不能再呆下去了。她敢说,她们娘俩要是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一定会被张伍氏给活剥了。她虽然不是什么女权主义者,但好歹也是受现代教育长大的,尊敬长辈是应当的,但绝对不代表,身为儿媳,就该任由婆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尤其还是这种一天照三餐,动不动就拿你撒火的虐待,何况还搭上一个小孩子。
“哟,这不是张家娘子么,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你婆婆又打你了?”就在许颜带着妮儿像没头的苍蝇一样,找不着方向的乱跑时,一个高亮的女声,从侧面传来,许颜停下脚步,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是村头的寡妇李婶子,许颜这具身体对她的印象很深,因为每次只要李婶子路过,看到张伍氏虐待许颜,都会挺身而出,帮她说话。甚至,有时候,她被婆婆轰出来,也是在李婶子家暂住下,等张敏之来接她回去。所以,其实,这李婶子算是十分了解他们家的情况的。
还在许颜回忆与李婶子的关系时,李婶子人就已经迅速来到她跟前了,只见李婶子将篮子往手肘一挂,然后伸手拉了拉许颜的衣裳,又摸了摸妮儿的那连泪痕都来不及擦拭的小脸,叹了一口气,对许颜道:
“唉,你们家敏之去了之后,你们娘两的日子,只怕更难过了。”李婶子看许颜和妮儿的样子,想也知道她们眼下必定是又被那张伍氏给打了。也真是作孽,从前敏之还在的时候,顾及着儿子,那张伍氏还没有这么过分,如今儿子也没了,什么指望都没有了,对这娘俩更是变本加厉,再也无所顾忌了。
许颜对李婶子的感叹,只得尴尬的笑笑,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她这也算是家丑了吧?刚刚穿过来,就面对这样的局面,还消上了这么一个破身子,唉,她这是不幸呢,还是不幸呢。
“你们娘俩还是先到我家去把这身湿衣裳换下来吧,其他的事情,还是过会再说吧。”李婶子看了看许颜和妮儿的衣裳,摇着头叹气道。这张家的事,也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只是如同从前一样,招呼许颜先去她家整理一下,以后的事情,只能等以后再说了。
许颜点了点头,她现在也急需要一个地方休整一下,然后好好考虑一下她和小妮儿的将来了。
第 2 章
许颜带着妮儿跟着李婶子回家,张罗着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下衣裳之后,许颜摸了摸妮儿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反倒是自己,不用摸,她只要一呼气,就知道,自己这会肯定是在发烧。许颜现在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痛,一个小小的感冒,竟然能浑身都痛,可见这具身体的素质有多糟糕。
还有妮儿,刚刚给她换衣服的时候,看到她身上,竟然有多处的淤青,背上更是青了一大块,这些瘀伤,十有是之前张伍氏掐出来的,那张伍氏真是可恨到家了,对一个才不过五岁的孩童,又是她自己的孙女,都能下得了这样的手,简直丧尽天良。她可以想象得到,她们母女若是再回到张家,那张伍氏还不将她们给生吞活剥了。
“张家娘子,你们换好衣裳了没?好了的话就赶紧出来,我做好饭了,你们也饿坏了吧?快和妮儿一起来趁热吃点东西吧。”许颜刚刚换好衣服,李婶子就在外面喊道,许颜连忙将门打开,带着妮儿出来。菜已经上桌,李婶子正在盛饭,许颜看了看,一个素菜,一个汤,饭是米饭混着红薯煮的,以丰盛的程度而言,这一桌的饭菜,却是可以说极其寒酸了。
在她的记忆里,李婶子家并不富裕,靠着帮镇上的大户人家洗洗衣服,赚取生活的费用,能有这样的菜,都已经很不错了,何况李婶子老是在她和妮儿受到张伍氏虐待的时候,接济她们,却从来都不收她们的钱,总是说,她就是一个人,要那么多钱做什么用,若是硬要塞钱,就下回不要来了,然后一如既往的做好饭菜,招呼她们,直到张敏之来接她们娘俩。
许颜舔了舔唇,因为发烧而导致的体力虚弱,以及消耗了很多的水分,嘴唇有些干裂,她眼下最需要的大概不是食物,而是水。李婶子也看出了她情况有些不对,放下正在盛饭的碗,走到她身边,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皱着眉头道:
“许家娘子,你在发烧啊,这样可不行,你先吃点东西,然后好好休息,我等会去曲郎中那里给你要一副退热的药来,”
许颜闻言,朝李婶子笑了笑,道:“那就多谢李婶子了。”说完,就拿了水杯,倒了水喝下去。然后跟坐在妮儿身边,给妮儿夹了一筷子蔬菜,然后再自己吃饭。
李婶子见到许颜母女俩吃饭,不由得叹气,这母女俩也实在是可怜,以前家里男人还在的时候,还能等张敏之来接回去,如今,敏之过世,母女俩要回去,只怕会被那张伍氏给活活打死。
街头街尾的住了这么多年,镇里的人,也算是十分了解那张伍氏的为人了。张伍氏原先就是镇上有名的悍妇,后来张家老爷子过世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好在还算是心疼儿子,又只有张敏之这一根独苗,所以,即使是再不满意许颜这个儿媳妇,当着儿子的面,总还是要装出一副样子来的。
如今敏之去了,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了不说,唯一的孙子也是个女娃娃,更是对许颜母女没有好脸色,动辄打骂,将许颜当作是婢女丫头使唤,偏生许颜又是个性子软的,挨了打也只会哭,这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下去啊。李婶子何曾知道,如今的许颜已经是脱胎换骨,内里灵魂已经换做他人,又岂是从前那个只会挨打不会还手的软弱女子,更不知道,许颜如今跑出来,正是将那张伍氏给打了一顿,才慌忙跑出来的。
对于李婶子的所思所想,许颜无从得知,却是因为冷静下来,让她想到了今后的一条出路。她这样带着女儿跑出来,也算是破门而出了,不如索性一纸诉状告到公堂,许颜娘家原先也是有几分家产的,所以,打小还是请了先生来教兄长们读书,许颜跟在一旁,倒也学了一些诗书,是个识得字的。
许颜识字,加上许父曾今有想让许颜的兄长们去考取功名的想法,倒是也学了不少的律法,她记得,好像有一条律法是讲妇女若是受到公婆不公正的对待,坏了名声和操守,是可以破门而出的。
所谓破门而出,是指从未得到夫君休书,以及未曾和离的妇人,从夫家搬出,与夫家脱离关系,自行生活。到衙门登记过后,就算是生效,将来不得再返回夫家。对于许颜而言,其夫张敏之已经过世,而婆婆虐待,以及逢人就说这个儿媳如何不好,也算是坏了她的操守了,想来,要正式跟张伍氏划清界限却是不难的,只是女儿妮儿到底是姓张的,要想带着妮儿一起走,却是不那么容易了。
不过,就着妮儿身上现在瘀伤不断,加上有李婶子作证,证明是张伍氏虐待所致,想必,应当还是有几分可能的。许颜将前后细节一想,觉得要摆脱张伍氏并非是没有可能,顿时觉得人都要精神了几分。
等到妮儿吃完饭,许颜照顾着她睡下,而李婶子就趁着这会子的功夫去里一趟曲郎中那里,给许颜要了一副退热的药回来,正准备拿到厨房去给许颜煎上,就被刚刚将妮儿哄睡了的许颜叫住。
“李婶子,这次我们娘俩能不能有条活路,就看您的了,您可一定要帮我啊!”许颜走到李婶子跟前,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李婶子拉都没有拉得住,就见许颜抽泣的对李婶子哭道。
“唉,张家娘子,你先起来,起来说话啊,这是做什么,哪回你跑到我这里来,我是将你轰出去的,有什么话不能站着说呢,非要弄成这样做什么。”李婶子接待许颜母女也算是有不少回了,何曾见过她这样,再说,李婶子当了多年的寡妇,也算是个经历丰富的人,见到许颜这般做法,又岂能不知道她定是已经下了什么决定,才会想到要求她帮忙的。
许颜见状,这才缓缓起身,将心中所思对李婶子道来,只说她想带着妮儿出来独过,也总比留在张家要好,她自己也就算了,可怜妮儿还这么小,就被祖母这般虐待,她真怕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就这么给毁了。许颜将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又事事围绕着妮儿新近丧父,又遭受祖母虐待来说,反倒是将自己受的委屈,说得少之又少,然后又说若是真能离了张家,她必定会带着女儿会娘家投靠,而许家虽然母亲不在了,但是许父到底是个憨厚老实的人,总会善待她们娘俩的,这样也算是有个依托。
李婶子听了,若有所思,说起来,她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也是年纪轻轻就已经丧夫,又怎么会不知道当了寡妇的艰难,何况许颜家里还有一个恶婆婆,生的又是个女儿家家的,家里连个男丁都没有,将来的日子,可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过下去,她会生出带着女儿回娘家的想法,倒也无可厚非,可是,破门而出,却是有些严重了,那可是等于自行下堂求去,将来可是不能再葬在张家的坟地里的。何况,她还要带着妮儿一起破门而出,等于是要让妮儿改姓,这却是有些大逆不道了。虽然有这条律法,却甚少有妇人会这么做,更不要提与自己的婆母对簿公堂了。
许颜见李婶子不说话,心中知道,李婶子虽然出于好心接济她们娘俩,却未必就有如同她这一般的不顾世俗礼法。只得再次起身,跪倒地上,哭着对李婶子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妮儿身上的瘀伤,说着妮儿见到她祖母是何等的畏惧,说着她们娘俩若是再回到张家,张伍氏会如何对待她们娘俩,如是反复的说着,请李婶子一定要救救她们。
终于,许颜看到李婶子脸上出现了犹豫的神情,知道她已经动摇,连忙拉住李婶子的手,道:“婶子,我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你一定要救救我和妮儿,我一定不会连累你的,到时候,只要你在大老爷面前作证,证明我和妮儿身上的瘀伤都是那张伍氏所为就可以了。婶子,你就行行好吧,救救我和妮儿吧,我以后一定晨昏定省,为你祈福的。”
说完,许颜就朝着李婶子磕头,她本就有病在身,这一磕下去,竟没能控制住力道,直接将头重重的磕到地上,一下子就见了红,吓得李婶子一下子就从凳子上跳起来,连忙蹲下将许颜扶起来,道:
“你这是做什么,我答应你就是,我答应你就是。”
许颜闻言,破涕为笑,李婶子能答应帮她作证,总算她这个头没有白磕,她和妮儿的将来,总算是看到了一点光明。这才从地上起身,顿时只觉得头晕眼花,站都有些站不稳,还多亏了李婶子眼明手快的扶了一把,才没有一头栽在地上。
隔日,许颜将婆家婆母一纸诉状告上公堂的消息,立刻就在镇上传开了。
第 3 章
对簿公堂的日子,就在许颜将状纸递送到县衙的隔天,虽然青酋国律法中有破门而出这一条,可是,多少年以来,真正将这一条律法作为保护自己的手段的女子,却是几根手指都能数的出的,而且,但凡是这样做的女子,家里不是王侯就是贵胄,有父兄做主,像许颜这样的,却还是第一个。
当县老爷接到状纸之后,宣布了审理的时间之后,整个镇上都热闹了起来,人们口口相传的话题,几乎全部是围绕着这件事情在说,有知道张家情况的人报以同情,也有不明就里的人说着风凉话,等着看看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反倒是许颜,对她而言,事情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成了定局,攸关性命,她也就顾不得旁人怎么说怎么想了,好在古代资讯不算发达,她只需在成功摆脱张伍氏之后,带着妮儿离开这里,换个地方居住,倒也不是什么难事。那些个流言蜚语的,虽然伤人于无形,可是她到底是不比这古代女子脆弱,不会因为旁人两句闲言碎语就动不动抹脖子上吊的。
正是抱着这样的念头,许颜这两日,反倒是镇定了下来,乖乖喝着李婶子为她煎的药,养足精神好上堂去面对张伍氏,争取能一次将此战役结束。她可以想象得到,这绝对是一场艰巨的战役,而她迫切的想要赢。
不过,即使是如此,许颜也不曾就肯定自己一定能赢,毕竟,她现在所做的事情,对这个时代的大环境而言,是十分出格的。所以,她不得不思考,若是她万一输了,不能如愿的摆脱张伍氏,摆脱张家儿媳的身份,将来的日子,又该怎么过下去。
她若是输了,必定会要跟张伍氏继续住在一起,否则就是不孝敬长辈,在青酋而言,不孝敬长辈可是大罪。许颜也十分感叹,这青酋国的律法,还算是比较完善的,并非是一边倒的对女性不公平。
等到上堂之日,许颜给妮儿和自己换上干净的衣裳,收拾好之后,带着妮儿大大方方朝县衙走去。一路上下来,有不少人对她们母女俩个指指点点,许颜都当作是没有看到,只微微将头低下,做出一副委屈的神情来,看她似乎紧张的窝着妮儿的小手,再衬着额上还包裹着厚厚纱布的伤口,十分顺利的扮弱成功。何况可怜的妮儿身上,脸上,手上处处是瘀伤,更是让她们娘俩受虐的事实摆放在了众人的眼中。
许颜从李婶子家中出来,选择了一条人流量最大的路,前往县衙,为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瞧见她和妮儿母女俩个是因为受了虐待才从夫家跑出来的,才会选择走上这条路的,归根究底,造成今天这样的情况,都是张伍氏给逼出来的。她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人说家丑不可外扬,她却是打算将家丑都摊到阳光底下来,让那张伍氏的恶性,被所有人知道。为自己今日的这场战役,加重砝码。
路终归是有尽头的,许颜牵着妮儿在人群的注视,甚至是指指点点之下,终于抵达了县衙。而那张伍氏已经提前受到传召,抵达了县衙,在外间等候与她对簿公堂。
此时的县衙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的百姓,都说民怕官,若非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或者是出了人命,决计不会有人愿意到官衙来的。所以,像这样正式的上堂审案,在镇上还真是不多见,尤其还是许颜这样的案子,可谓是难得一见的,不少百姓都是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前来围观的。
许颜带着妮儿从人群中走到张伍氏面前,恭恭敬敬的朝着张伍氏拜下去,尽管她并不愿意朝张伍氏行礼,可是,表面上该做的样子和态度,她还是要做的,在彻底摆脱张伍氏之前,她必须一直扮弱,让所有人的同情票都站在她这边,这样,她的行为才能被人接受,而不会被打上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
张伍氏见到许颜就火冒三丈,若不是这个贱妇,她又何必如此丢人的站在这里给人指指点点,更不要说,还闹到公堂来了,她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上过公堂呢。越想越觉得心火旺盛的张伍氏,竟当着所有人的面朝许颜母女扑了过去,张牙舞爪的凶狠模样,却是如许颜所愿落入所有人眼中。
“大胆刁妇,竟然敢在公堂咆哮。”
许颜刻意走到张伍氏面前,为的就是激怒她,自然早就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她所求的也正是这样,只是这阻止的声音响起得刚好,让她的打算落了空,不过能不挨打倒也是件好事。所以许颜倒也不曾因为未能如愿而心情失落。
只见许颜低着头,一副饱受惊吓,又似乎习以为常的委屈着站在一边,只是低声的安抚着被张伍氏吓到的妮儿,她却是早已经有心理打算,甚至可以说是,猜到了张伍氏的所为,也做好了打算,可是妮儿却是完全不知情的,生生的被她祖母这幅凶狠的模样给吓到了。
台阶上师爷一声大喝,紧接着旁边站立的衙差紧随着一阵“威武”的喝声响起,将张伍氏吓住,到底是从未进过公堂的乡下村妇,不过两句威吓,就被吓到只能僵住在一旁瑟瑟发抖,那副样子落在许颜眼中,当真是好笑,若不是在公堂上,还有她现在所扮演的角色不合适,她当真会大笑出声。这就叫做恶狗服粗棍。
一阵“威武”之后,县太爷从帘子后头出来,端坐在堂上,惊堂木一拍,道:“堂下所跪何人?”
惊堂木一响,将张伍氏又吓了一跳,扑腾一下就跪到了地上直打得索,许颜差点就笑了出来,连忙低头掩住笑意,拉着妮儿跟着一起跪下,朝堂上的老爷拜下去。
“民妇张许氏拜见大老爷。”
“堂下之人所告何事?”堂上县太爷再问,对那张伍氏却是眉头直皱,虽说他只是个九品的县衙,到底也是熟读诗书才考上的,对张伍氏这样的泼辣村妇,却是少见,竟然敢在公堂上就撒泼耍赖,反观那原告的张许氏,倒是显得分外的有礼,不似一般人家女子,让人多了几分好感。
“民妇张许氏,因夫君外出行商,遇到山洪爆发,不幸身故,而民妇与小女却在丧期屡次遭受婆母张伍氏虐待,且婆母张伍氏还四处宣扬民妇夫君遇难乃是因民妇之故,毁民妇闺誉,所以,民妇今日状告婆家张伍氏,虐待民妇与小女妮儿,特向老爷请求答应民妇偕同小女妮儿,破门而出,自归娘家。”许颜泪眼婆娑的朝着堂上大老爷再一拜,将目的道出,然后跪伏在地上再不肯起身。
“张伍氏,张许氏所言可是实情?”那堂上县老爷又是惊堂木一拍,朝着张伍氏问道。虽说是在问,心中却是将许颜的话相信了个七七八八。
“大老爷,青天大老爷啊,民妇没有啊,都是这个贱人在胡说,大人,民妇没有啊!”张伍氏听到堂上县老爷问话,连忙抬起头喊冤,对许颜,却仍是口出恶言,丝毫没有察觉,在场的不少人,已经因为她不干净的嘴,和先前对许颜的冲动动手,认定了她就是个刁妇,并且都慢慢相信许颜所言非虚了。
“婆母,颜儿自问嫁入张家数年,一贯孝顺长辈,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奈何婆母始终不喜颜儿,颜儿也不敢有丝毫怨言,只是,妮儿却是您的亲孙女,您却连她也动辄打骂,让她浑身是伤,你于心何忍。”
许颜见张伍氏哭嚎,知道现在该是她说话的时候了,许颜一边说着,一边将瑟瑟发抖的妮儿拉到身边,妮儿显然是被张伍氏那张牙舞爪的样子给吓到了,她自幼就在张伍氏的淫威之下长大,对张伍氏的惊惧又岂是那一星半点。
许颜委屈的神情,妮儿惊惧的样子,让堂上的人都对张伍氏报以侧目,而外面围观的百姓当中,也在指指点点小声讨论着,似乎十分不齿张伍氏的做法。
“张许氏,你所言,可有凭证?”若是说张伍氏教训许颜,还可以说是她对许颜不满,是许颜不孝顺公婆,不克尽为人媳的本分,可是,若是连小孩子都能下得这般很手,却是太过刻薄恶毒了。
张伍氏闻言,嘴巴张了张,却是不知道要说什么,话卡在喉咙里,半响也说不出来,半响之后,才哆嗦着说道:“她,那是她自己不好,是她不听话的。”
许颜抬手摸了摸泪,对堂上县老爷道:“老爷容禀,民妇所言无一虚言,此点,小女妮儿和时常帮助我们母女的李婶子可以为证。此时,小女身上还有数处瘀伤,老爷若是不信可以传唤李婶子前来问话,亦可请人为小女验伤。”
许颜的话一出,堂上县老爷立刻招手唤来一个妇人,让其带妮儿去后堂验伤。妮儿瑟缩在许颜怀中,许颜好言安抚了一阵,才让妮儿松开她的手,许颜朝堂上县老爷禀告道:“老爷容禀,小女胆小,还请老爷同意民妇一同前往。”
那县老爷见到妮儿那惊惧的神情,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点头应下。
第 4 章
许颜和妮儿从后堂出来,已经是一炷香之后的事情了,期间,县老爷已经招来了李婶子问话,等到许颜母女回到堂上,那验伤的妇人,脸色十分难看的将所见禀报给县太爷:“回大人,这小姑娘和这张许氏两人身上,有数处瘀伤,且不是同一时间伤到的,有轻有重,尤其是小姑娘身上,更是吓人得很。民妇都不忍看下去了。”
那验伤的妇人说罢,狠狠的用眼睛剜了张伍氏一眼,这妇人怎地这么心狠,虐待儿媳也就算了,到底不是自己亲生养的,可是对自己孙女都能下得去狠手,就算不是孙子,而是个女娃娃,到底也是姓张的,是他们张家的种,这张伍氏真是良心被狗给吃了。
张伍氏被那验伤的妇人狠狠瞪视,缩了缩脖子,她也就是只纸老虎,在自家吼吼,称王称霸也就罢了,吃定了家里人谁也不会真对她怎么着,可是到了外头,就不敢放肆了,何况是在这公堂之上,还坐着青天大老爷来着。
那县老爷虽然算不得是十分清廉,却也不算是贪官,多少还是明事理的,何况这桩案子,既没有人给他塞银子,也没有人托关系来给他说好话,兼之自家夫人最近刚好有了身孕,本来不打算受理这桩案子的,本着为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积福积德的想法,才让师爷接了许颜的状纸,如今见许颜所言非虚,那张伍氏对一个幼童都能这般狠心,哪里还有什么好脸色看,沉声问道:
“张伍氏,如今,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民妇没有做过的,是她,一定是她,故意掐伤我孙女,然后嫁祸给我的,老爷,大老爷,您要给我做主啊,是这个女人没安好心,存心要让我们老张家断子绝孙,老爷,您要明察啊!”
许颜真是没有想到,这张伍氏到了这个时候,还这么不知死活,居然还想污蔑她,不由得瞪大眼睛朝张伍氏看去,满脸的不可思议,然后不着痕迹的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逼出几滴泪水来,对张伍氏道:
“婆母,儿媳自知不讨婆母喜欢,可是,婆母怎么这样冤枉儿媳,妮儿是我所生,乃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我怎么舍得这般对她。何况,人心是肉张的,就算妮儿还小,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总还是会分辨的,人在做,天在看啊。”说罢,就只抱着妮儿,一个劲的哭。
“好一句人在做,天在看,你俩都退到一边,等我问过小姑娘之后,真相究竟如何,自然见分晓。”那堂上县老爷显然也没有想到张伍氏竟然会这样说,在场的人,只要还有一双眼睛,就能看到那小姑娘对张伍氏有多惧怕,也能看出来小姑娘有多依赖她的娘亲,那张伍氏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让这县老爷不禁生出几分恼怒来,这无知妇人真以为他是那么好哄骗的么。
只见那县老爷从堂下走了下来,走到妮儿身边蹲下,对妮儿道:“来,小姑娘,告诉我,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是你的娘亲打的还是你的祖母打的?”
妮儿见到那县老爷,先是瑟缩的往许颜身后躲去,还是许颜强行将她拉住,不让她往后躲,然后跟她说:“妮儿,乖,娘亲教导过你的,要实话实说,大人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别怕。”
妮儿在许颜的安抚下,又瑟瑟的看了在一旁朝她瞪眼的张伍氏,被张伍氏那一双狠厉的目光吓到,直觉的往娘亲怀里躲,直到许颜又哄了她一阵,才将头抬起来,飞快的指了张伍氏一下,说:“是她!”然后又缩回许颜怀中,再也不肯抬头了。
县老爷见状起身回到堂上,将惊堂木一拍,对张伍氏怒道:“大胆张伍氏,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许颜见状,知道今天这件事情,基本上已经成定局了,她这破门而出是出定了,心上松了一口气,她不得不感激这张伍氏的无知,若是她之前老实承认,她确实曾今打过妮儿,事情都不止于此,本来,做祖母的就是打了孙女几下,也不会有什么,至于妮儿那一身的伤势,平民家里的小孩子家家的,又不是那富贵人家家里的精细养大的姑娘家,哪个娃娃身上没有因为玩耍时候,磕磕碰碰撞出来的一些伤口。
张伍氏只消说妮儿身上的瘀伤大半是她同伙伴玩耍时候撞出来的,而她不过是因为妮儿玩耍时候,弄脏了衣裳,打了她几下,那今天这事,只怕还很难如许颜的意。毕竟,张伍氏是长辈,长辈教训晚辈却是理所当然。只可惜,她不但没有承认自己掐打了妮儿,反倒还企图栽赃给许颜,让本就对她恶性不满的县老爷,更是生气,这样一来,她反倒是坐实了自己的罪名了,不仅如此,只怕,她还要担上一个砌词狡辩,扰乱公堂的罪名。
果然,只见那县老爷根本就不等张伍氏开口,就宣判道:“原告张许氏状告婆母张伍氏虐待,祈求破门而出一案,经过本县查实,所言非虚,确有其事,本县批准张许氏所请,即刻到户籍处,恢复其自由之身,将来嫁娶自行做主,并恩准许氏带其女张妮儿归还娘家。”
许颜闻言,连忙跪下,朝堂上县老爷磕头道:“谢谢大人!大人明察秋毫,真是青天大老爷,是咱们的父母官啊!谢谢大人!”须知,这青酋国,守寡的妇人若是要再嫁,可是要经过自己原先的婆家同意的,如今,这县老爷恩准她嫁娶自行做主,却是真正的天大恩惠了。
县老爷很是满意许颜的夸赞,对许颜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敛去笑意,面无表情的看向张伍氏,道:“大胆张伍氏,当着本县的面,居然还敢砌词狡辩,本县现在就让你知道,公堂之上,绝不容许有人敢蔑视本县的威严,来人,给本县打她个二十大板,再将她拖出去。”
张伍氏一听,不但许颜能顺利将妮儿带走,自己还要挨上二十板子,顿时就哭天抢地起来,趴在地上嚎了起来,所嚎的内容无外乎就是张家老爷子怎么去得那么早,然后张敏之也去得早,如今竟然让许颜这个儿媳妇欺负到她头上来了,什么什么的。
许颜是真不想替张伍氏求情的,这样恶毒的刁妇,她恨不得再打她二十大板子才好,奈何,她现在所扮演的,是人家的儿媳,而且,还是个善良,软弱,好欺,心软的女子,若是见到自己的婆母要挨板子,却连情都不求,那可就是她的不是了,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却是也不在乎再多做点表面功夫了。
许颜转过身,又朝着县老爷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道:“大人,还请大人开恩,张伍氏固然有错,可是,请大人看在她不过是一乡野村妇,不知道公堂之上,绝不容有人弄虚作假,她只是一时情急,却不是故意要欺骗大人,请大人饶恕她吧。”
说罢,许颜还拉着妮儿一同跪下,又是朝堂上磕了几个头。此番,她就是要将所有的场面功夫做足,最好是能留下个仁义的名声,她可不希望将来,她和妮儿一起生活,还要受人指指点点,毕竟,破门而出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她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被逼的,若是不这样做,她们母女就会活不下去了。
那县老爷倒也是个妙人,见到许颜跪地求情,也知道这母女俩如今虽然是破门而出,能摆脱了张伍氏的迫害,可是,将来的生活,却怎么也还是不好过的,所以,名声是十分重要的,反正,事情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他倒也不介意成全了许颜母女,只是,这张伍氏却是不能不好好教训教训的。
“既然许氏为你求情,本官就网开一面,二十大板改成十板。”那县老爷见许颜还欲开口求情,抬手阻止道:“许氏,你不要再多言了,这刁妇咆哮公堂,砌词作假,必须要给她点苦头吃,让她记住这个教训才行,否则,本县官威何在,来人,将张伍氏拖出去,打十大板。”
县令大人,一言定乾坤,许颜终于能带着妮儿,摆脱了张伍氏。
第 5 章
许颜带着妮儿回到李婶子家,又呆了两天,养了养伤势,也做了一些准备,才带着妮儿上路了,修养期间,她也试着询问过李婶子,这么多年下来,李婶子一直是一个人,所以许颜动了念头,想让李婶子同她们娘俩一块回去桐城,奈何李婶子不愿离开故土,又兼之自己也是在要回家投靠娘家,将来是个什么情况,她自己也都还说不好,于是只能放弃了。
她嫁过来的这个镇子,离桐城有一段距离,若是靠双腿行走,只怕得走上一个来月,想当初,这身体的原主人,也是因为遭了旱灾,穷困得没米下锅了,才应了媒婆的话,将她嫁给离桐城较远的张家来,只因为张家的聘礼够足,当然,至于张家张敏之怎么就看上了许颜,那她就不得而知了,兴许是王八看绿豆,对眼了吧。
许颜如今身上,仅有的也就是从张家逃出来的时候,从枕头里搜刮出来的那十两银子和几件衣裳,许颜将手中的十两白银换成了碎银子,并且分开放好,这些钱可是他们母女将来安身立命的钱,毕竟当初许颜加入张家,就是因为娘家穷困所致,所以,她也不会太乐观于以后回到娘家的日子。
一清早,许颜雇的车辆已经在门外等候了,她收拾好行装,带着妮儿走到门口,李婶子送她们除了门口,许颜对妮儿道:“妮儿,给李婆婆跪下,多谢李婆婆这几天收留我们。”
妮儿闻言,乖巧的朝李婶子跪下,她也是打心底感激这个婆婆的,她和娘亲每次从家里跑出来,都是李婆婆收留她们,给她们做饭吃,她知道娘亲现在要带她回外公家去,以后都不会再回来这里了,以后就都见不到李婆婆了,所以,妮儿朝着李婶子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这是做什么,赶快起来,你们娘俩怎么动不动就给人下跪的,快起来,瞧瞧,头都磕破了。”李婶子是个老实人,几时见过这样的阵仗,被妮儿吓了一跳,连忙将妮儿拉了起来,用衣袖给她将头上的尘土擦拭干净,才接着说:“看看,我们的妮儿多好看,以后别动不动就磕头,要是磕坏了,那多可惜。”
“李婶子,这段日子,多谢你照顾我们娘俩,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们娘俩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许颜摸了摸妮儿的脸颊,这孩子真是懂事得很,即使是她这个连恋爱都还没有谈过,更不要说是为人母的人,都忍不住为她的乖巧懂事而心软,生生接下了这个小拖油瓶。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只要你们娘俩以后好好的就行了,趁早上路吧,别耽搁了。”李婶子也知道,该走的总归要走,何况许颜母女如今也算是脱离了苦海,想必她们娘俩回去后,应当能过些平静的日子了吧,现在只希望许颜娘俩回到娘家之后,娘家人能顾念几分骨肉亲情,哪怕就是有微词,也能多容忍几分吧。
许颜点了点头,知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她们就是再不舍,还是要上路的,只最后朝着李婶子一拜,拜谢了她长久以来的照顾,才带着妮儿上了马车,缓缓的朝着桐城的方向前行。
幽县离桐城大约有三天的车程,第一日他们顺顺利利的走过,到了晚间才在客栈投宿,第二日也是顺顺利利的就过去了,好在妮儿一向乖巧,并没有因为一直赶路,憋屈在车上而觉得沉闷,非要闹着下车去玩耍。
直到第三日,却遇到了大雨,许颜不曾料想,这本应是旱季的秋日,居然会突然变天,下起了暴雨。早晨出来的时候,还艳阳高照,许颜还在庆幸,她们这一路上下来,简直是顺风顺水,保持着这样速度,到傍晚边上,就能到桐城了。哪里知道,这话还在耳边呢,居然就下起了暴雨来。
赶车的师傅是个年过五旬的老人,姓邱,人称邱大爷,也是幽县里有名的赶车师傅,信誉好,收费也实诚,许颜也是问了好几家车行之后,才请了邱大爷来送她们娘俩回桐城的,毕竟只有两母女,在这古代社会,若不是个知根知底的人,她可还真是不放心呢。
车子突然停住不动了,许颜立刻撩起帘子,外头邱大爷已经换上了蓑衣,他们是行至半路才突然下起了大雨的,荒郊野地的,根本无处遮身,所以,两人商量之下,决定加快速度赶路,争取早点抵达桐城,进城去避雨。车子突然停了下来,许颜立刻就朝外面看了过去。
“许娘子,你们在车上呆着,我下去看看,兴许是车轮卡在坑里了,推出来就行了。”那邱大爷也是个老把式了,赶车也有多年,车子突然停住不动了,是个什么原因,他一猜一个准,等邱大爷下车查看之后,果真是轮子陷在了泥坑里。
许颜从车里拿出雨伞打开,将头伸出车外观察情况,她也知道这邱师傅是个老把式了,自然应该能处理好这种突发的状况。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两天的路程实在是太过顺利了还是怎么的,那邱大爷狠狠甩了几鞭子,也没能让马儿将车子拉出泥坑。只得自己亲自下去,到车后头去推。
许颜皱了皱眉头,还是决定下车去,她虽然不胖,可是好歹也还有个百来十斤的,那邱师傅推车子就已经够吃力了,还要加上她这分量,怕是更不容易了。拍了拍妮儿,交代她乖乖呆在车里,许颜便打着伞下了车。
雨很大,许颜脚刚刚着地,绣花鞋面就被雨溅湿了,许颜也顾不得湿了脚,撑着伞走到邱师傅身边,问道:“邱师傅,怎么样?车子陷进去很深,很难推出来吗?”
“许娘子,你怎么下来了,赶快会车上去,这么大的雨可别淋湿了。”那邱师傅一见许颜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站在他的身后了,先是一惊,然后连忙赶人。
“邱师傅,我不打紧的,倒是这车子,能推出来吗?”许颜瞧见邱师傅眉头皱的紧紧的,心道这车子只怕邱师傅一人还难得推出来,偏偏那拉车的马匹也在这个时候犯了倔脾气,就是不肯使力,看得真是让人愁。
“唉,都怪我,没有看到这一大摊的泥坑,竟然没能避过去,这雨实在是太大了。”邱师傅闻言,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雨天路滑,马儿又不得力,凭他一人的力气,要将车子推出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就在两人犯愁的时候,另一辆马车在他们身后停了下来,赶车的是个小厮,那车子里头伸出一只手来,看衣着样式是位年轻男子,撩开车帘子,与小厮在小声交谈什么,隔得有些距离,又兼着下着大雨,许颜听不真切,但是,也能猜到人家是在讨论他们这边的情况,许颜看了看路的宽度,眼见着他们的车子若是一直卡在这里动弹不得,后面那车子只怕也很难通过,顿时心下有了主意。
许颜撑着伞,走到后头马车的跟前,道:“车里的公子,妾身带小女归家,不料下起大雨,车子陷进了泥坑,拦了公子的去路,实在是抱歉,只是妾身一弱质女流,而赶车的师傅,也是位上了年岁的,一时之间,难以将车子推出泥坑,妾身斗胆,恳请公子伸出援手相助一番,将妾身的车子推出泥坑。”
许颜捋了捋舌头,实在是不太适应用这么绕口的方式说话,奈何须得入乡随俗,不得已一段话说来,她都觉得自己舌头快要打结了,也不知道这车里的公子肯不肯帮忙。
“福顺,你去帮忙,把这位夫人的车子推出来吧。”车里的人似乎也认识到,若是不帮许颜将车子推出来,自己也只能在这里耗着,所以十分爽快的让小厮去帮忙。
许颜闻言,总算是送了一口气,这小厮看着年轻力壮的,有他帮忙,想必那车子要推出来也就不难了。她感激朝着车上的方向一拜,道:“多谢公子相助!”待她起身朝车里看去的时候,那只修长的手却恰好将车帘子放了下来,许颜只瞧见了那人衣着下摆,绣的如意云纹十分特别,便暗自记了下来。
许颜这身体的原主人是个绣工十分出众的女子,对坊间各种花样针法,但凡见过一次,就能绣出来不说,更是有自己一套独特的针法,绣出来的花色十分独特。自然,习乘了这身体原主人的记忆,许颜一眼就看出那车中人衣着下摆所绣的如意云纹,跟坊间的绣法有很大的区别。
许颜暗自记在心间,也不过是为了以后能有机会还这个人情罢了,她自小独立,最是不喜欠人人情了。如今这车中之人虽然也是为了自己能行走方便才对她伸出援手来,却也不得不说是帮了她的大忙了,她自是将这份人情记在心间的。
“不必客气,夫人请回吧,福顺应当已经将车子推出来了。”
车中之人不曾再撩起帘子,只听到他的声音缓缓从帘子后面飘出,许颜闻言,立刻朝自己车子那边瞧去,那叫福顺的小厮,果然是人强力壮,许颜不过转念之间,那边已经是一气呵成,将车子从泥坑里推了出来。
许颜见状,立刻朝车子走去,她可没有忘记,人家肯帮忙,也是为了自己赶路所需,人家既然已经帮忙将他们的车子推了出来,她自然是要给人家让道的。
第 6 章
许颜循着记忆到家的时候,雨已经渐渐小了下去,付了车钱,邱师傅就赶着车子离开了,只余下许颜和妮儿两人站在屋前,许颜低头看向妮儿,从她眼中看到了惶惶不安的神情,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别说是这个从未离开过家门的孩子,就连她都无法按捺住心中的惶恐,毕竟,虽然记忆里爹妈和兄长对许颜还算是不错的,可是,最终为了生计将她嫁入张家的,也正是这些人。
许家家里本就不算富裕,家中还有两位兄长,早就成家了,却还只能挤在一栋屋子里住着,没能分家出去。如今她还带着女儿回来投靠,只会令家中经济更为紧张,就算她们娘俩吃得不多,可到底是平添了两张嘴,一天两天也就罢了,可是如今她却是从婆家破门而出,回来投靠娘家的,显然是个长久的事情,决计不是一两天能完事的。还不知道许颜的爹和兄长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会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呢。也不知道她的房间还在不在,说不定早就做了杂物房,或者做了别的用途了。
虽然她身上还有十两银子,可是,未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她是不打算将那十两银子拿出来的,须知,这钱可是她们娘俩以后安身立命的钱,说不定,还会成为救命钱呢。
就在许颜打着伞站在门口踌躇不定的时候,眼前的木门咯吱一声打开了,从里头走出一个妇人,在看到许颜母女的时候,明显一愣,脸上神色有几分莫辨,然后才挤出笑脸来,冲着许颜道:
“我道是谁来了,原来是小姑子回娘家来了。这可真是不知道吹了什么风了。”
许颜微微挑眉,这话说得还真是别有味道啊,尤其是说话的人那带着别的意味的语调,若是从前那个许颜,以其软弱无比的性子,说不准就要被这一句话弄得灰头土脸的,面红耳赤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只可惜,如今的许颜,虽然外壳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可里子却是换上了一副强悍的灵魂,不过是几句带着几许旁的意味的话,哪里能伤到她半分。
“二嫂说笑了,这里可是我的娘家,里头住的可是我的爹妈和兄长,哪里非要吹什么风我才能回来的。”说话的人,是许颜的二嫂许周氏,未出嫁的时候,是他们镇上有名的豆腐西施,长得有几分姿色,可惜为人最是小心眼,说话又刻薄,早年间许颜还未出嫁时,就常常被她欺压,弄得有苦说不出,只能自己气苦。这也是许颜当初同意嫁给张敏之的理由之一,离家远了,也就意味着离这位嫂嫂远了。
许周氏没有想到许颜会回嘴,不由得瞪大眼睛细细的打量许颜,在她印象里,许颜就是个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人,从来受了委屈就只会躲起来偷偷的哭的,莫非是嫁了人之后,连性子都变了?
“二嫂拦在门口,可是不欢迎我回娘家来?”许颜皱了皱眉头,外头还在下雨呢,她虽然打着伞,可是却也遮不了多少地方,老是站在外头,用不了多久,衣服就该被雨水溅湿了。她就算了,可是妮儿还小,一会得着凉的。
“哪里的话,我这不是太惊讶了嘛,哪能是不欢迎你们呐,快些进去吧。”许周氏闻言,心里顿时觉得眼前这个丫头确实是与从前有了很大的变化,说话起来,口气可是要硬起了不少,从前的许颜,哪里敢这样跟她说话的,一时之间,有些掐不准应当用什么态度对待许颜,只得堆满笑脸,将许颜母女迎了进去。
这季节本该在田间劳作的许父和许颜的两位兄长,因着天气的缘故,只得在家里歇气,对于许颜母女的突然归家,都吃了一惊。好半天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最后还是许颜的大哥许福说了句:“让三丫头娘俩先去换身衣裳,歇会吧,外头那么大的雨,别受寒了,我叫你嫂子去给你烧点热水,你们等会洗个热水澡,然后吃饱了,再来说旁的。”
许颜点了点头,带着妮儿准备回房去,说是回房,她那房间,也不过是在爹妈的房间隔壁用木板隔出来的一个小间,不止是她,她两位兄长的房间也都是这么隔出来的,还都是在他们成家之后,没法再混居才不得已隔开的。这时候,许周氏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道:“啊哟,小姑子回来的匆忙,你那屋子都好久没人住了,要不,你先到大嫂那里去,我马上就去收拾收拾?”
许颜闻言挑眉,只怕她那闺房里不仅仅是没有人住,没有收拾吧,说不准还放了不少的东西,更说不定,早就成了这位二嫂子的杂物房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许颜还有回来的一天,更没有想到,她会回来得这么匆忙,连招呼都没有来得及打一声,就带着妮儿站在家门口了。
也罢,许家的情况不甚好,家中的房间也不可能永远空在那里等着她这盆泼出去的水,所以二嫂子顺势就将她的闺房给霸占了,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其实,她若是直说她回来的突然,她原先的屋子做了他用,倒也只有这么大的事情,可是她这位二嫂偏偏要说是久未有人居住需要收拾,感觉像是坏事也是她做的,还要跑到她面前来卖好,既然如此,那么,不管那间屋子做了什么用途,是她的地就得给她腾出来。
许颜似笑非笑的看了许周氏一眼,然后在家人有些尴尬的脸色中,牵着妮儿往后屋去,倒是许颜的大嫂,在许周氏说出那些话之后,就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似乎很不屑许周氏所言,许颜不由得叹息,她翻看了前身的记忆,大嫂许吴氏跟二嫂许周氏,从来就不对盘,吴氏嫂嫂是农家女,为人比较泼辣,却性情耿直,心里头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周氏嫂嫂跟吴氏嫂嫂一比,许颜心中立刻就分出了高下来,说起来,许颜的大哥许福,为人懦弱,耳根子又软,这么些年下来,亏得有吴氏嫂嫂泼辣的性子,才免去了二哥许安和周氏嫂嫂的势力,饶是如此,也还是吃了不少的亏去了。
说起许颜的二哥,许颜都忍不住要叹气,许颜的前身是个软弱的女子,许颜的长兄许福也是个懦弱的性子,可是许颜的二哥许安,那么一个油滑,好赌,势力的人,怎么就生在了许颜这样的家庭里。若不是许安相貌是三兄妹当中,最为肖像许父的一个,她都要怀疑,二哥许安是从外面抱回来的。
油滑势力还好赌的二哥,配上了周氏这么个小心眼,刻薄的嫂子,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家中的小便宜,从来就不放过,怪不得一向豁达的吴氏嫂嫂都不待见他们俩。
吴氏嫂嫂手脚麻利的生了火,又从大缸里打了水烧上,然后对许颜道:“唉,你也实在是回来的匆忙,你那屋子,只怕还要一会收拾,今天晚上只怕你跟小丫头只能跟我挤一挤了,让你大哥跟爹去睡去。我先去收拾一下被褥,你们娘俩赶紧洗洗,换上干净的衣服,别凉着了。”
许颜点了点头道:“大嫂,你忙去吧,我自己能行的。”许颜本想说,这里她其实也很熟悉的,但是,到底是自己的嫂子,又隔了一层肚皮去了,而且这位还是她大嫂,她对吴氏嫂嫂映像不差,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免得吴氏嫂嫂误会她是故意拿话挤兑她。平白要添了几分不快。当然,此时站在这里的若是周氏,许颜保准就不会估计那么多了。
吴氏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许颜将包裹打开,拿了干净的衣裳出来,看了看水,烧得差不多了,打了热水先帮妮儿洗了个热乎乎的澡。方才给自己打水洗漱。换了衣裳和干净的鞋子,她的绣鞋早就打湿了,湿湿冷冷的,冻得都没了知觉了。
许颜一边洗漱,妮儿就乖乖的守在一边,也不说话,许颜发现,这孩子极少开口,乖巧得有些过了头,除了跟她会说说话之外,却是不曾见过她跟旁人说话,不由得心叹,这孩子怕是长期在自己祖母的虐待之下,产生了心理的阴影了,长此以往下去,只怕会发展成自闭症。等安顿好之后,她还得想法子开解这孩子才行。
她在二十一世纪连恋爱都还没有谈过,跑到这古代来,却已经是个孩子的妈了,她虽然是学教育的,可是她学的是美术教育啊,对带孩子可真是没有一点经验的,唉,若是早知道她会穿过来当一个五岁孩子的妈,她就应该学学前教育,或者心理学教育的。
说起爹妈来,也不知道她二十一世纪的爹妈现在怎么样了,她是灵魂过来了,那二十一世纪的身体岂不是挂了?知道她突然就死了的消息,她爹妈一定会很伤心的吧,不过好在,她们家不是她一个独生女,她上头还有一个哥哥,虽然是做儿科医生的,但是也算是份很不错的职业了,经济上是不存在什么问题了,虽然女儿没了,还有儿子,也算是精神上有慰籍了,总算是让她稍稍安心些。只希望她二十一世纪的爹妈,一切都好吧。
第 7 章
许颜带着妮儿洗漱好了,又吃过了晚饭,跟吴氏嫂嫂挤一挤,过了一夜,到了第二日,她方才将自己是破门而出,而非单纯的归家看望父兄一事说了出来,立刻就在许家引起了轩然□。
许颜从来没有想过要瞒着自己究竟是为何从夫家回来娘家的,毕竟这样的事情,是瞒也瞒不过的,与其让家里人从别人口中听来风言风语,倒不如她自己先主动将事情经过说了个明白,也好让家中众人都有个心里准备。
对于那张伍氏,一家人难得的意见一致,表示了鄙夷,连个五岁的女娃都能下手虐待,当真是造人唾弃,只不过究竟谁人是真心为许颜母女感到委屈,又有谁是做个表面功夫,许颜自然也是心中有数的。
愤慨完了,轮到讨论许颜母女的归处时,之前叫嚷得最为凶狠的周氏,却突然安静了下来,尤其是在许福难得硬气一回,拍着桌子说让许颜母女安心住下的时候,更是眼珠子乱转,那副不情愿的模样,都已经挂在了脸上,只差没有直接开口说她不乐意了。最后还是许父将茶杯往木桌上一敲,道:
“罢了,那样的婆家,不待也罢,我养出来的闺女虽然不是什么金贵的,但是也不是送过去给人虐待的,何况那张家也实在是欺负人,闺女,你就在家里住着,咱们家虽然穷,但是,有你兄长们一口饭吃,总不会饿了你和娃子。”
许颜闻言,难得的乖巧了一回,点了点头,心中暗自认下了许父这个老爹,她原本是打算现在许家呆两天,就带着妮儿搬出去,用那十两银子买间小屋,再置办点生活用品,应当是足够的了。这古代的物价倒是便宜的很,只是,她现在的身份终究是个寡妇,还带着一个女孩,若是单独居住在外,难免要招人话柄,她却是不怎么在意的,可是妮儿还小,将来若是想要能嫁个好人家,就不得不主意这些东西。
如今许父能容下她们娘俩,当然是再好不过,毕竟家中有父兄,就算是寡居,好歹也是家中有男人,有能做主的人,那些旁人也要少说许多闲话,她们娘俩的名声也好好听许多,寡妇门前是非多,她可不想没完没了的去应付那些层出不穷的流言蜚语。当然,若是许父和两位兄长不待见她,嫌弃她是破门而出的妇人,又是个寡妇,那她也只能带着妮儿搬出去住,然后再好好盘算一下,该怎么度日了。
许父发了话,即使再不乐意,周氏也不得不尽快将许颜原先的屋子收拾出来,毕竟,老是让她跟吴氏挤着睡,把许福赶到许父房里去睡,也不是个事。周氏不高兴了,倒是轮到吴氏心里痛快了,对许颜母女说话,那个亲热劲,有眼睛的都能瞧出些门道来。
许颜也不是傻,吴氏嫂嫂为何对她这么亲热,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当初,许颜出嫁后,吴氏正巧刚刚怀了身子,正打算跟许父商量着,许颜嫁出去了,将来许颜的那间屋子,就腾出来,将来许福许安两兄弟生了孩子,就都住在那间屋里,完了,许颜就是回娘家来,也能有个住处。哪里知道,她话还在肚子里,那周氏就先行一步,将许颜的屋子给占了,说是自己娘家陪嫁过来的东西多,他们自己屋里搁不下,反正小姑子嫁出去了,一年半载的不会回来,就先放那屋里,等将来她慢慢再收拾。
那屋子周氏一占,就占了六七年,导致许福和吴氏的儿子目前还一直住在他们屋里,还是用木板搭了一张小床,而周氏的儿子,却大大方方的睡进了许颜的屋子。就为这事,吴氏一直憋着气呢,偏偏耍嘴皮子,她不是周氏的对手,使泼耍赖,她也是拍马不及,只能是咬断一口银牙。如今许颜带着妮儿回来了,那周氏不得不将那间屋子让出来,倒是让吴氏出了一口气,我弄不到,你也别想得了好去。
家里妯娌之间若都是和和气气的,倒也好相处,若是有那么个别的是爱算计的,家里的日子想清静就不容易了,许颜不过刚刚住了两天,就觉得有些心烦。虽然她不怕周氏,可是,也没得来要时时刻刻呆在家中看周氏的脸色,家里就那么大的地,抬头不见低头见,总要碰在一起的。
尽管如此,日子也算是暂时安顿下来了,许颜就开始琢磨着,她是不是该去外头寻一份活计了,虽然许父和兄长没有吱声,但是,到底是多了两口人吃饭,花销自然也比从前要大,眼下不过才两三天而已,那周氏嫂嫂说话,就已经听不到什么好话了,若是时间再长点,只怕还有得脸色给她看,她自己也就算了,反正她脸皮厚,几句闲言碎语也说不掉她一根头发。
可是,她还带着女儿呢,妮儿这孩子本就已经沉默得过分了,若是那周氏背过身,当着妮儿的面说些不好听的话,只怕会更影响这孩子,她更难打开心扉了,寄人篱下的孩子,胆子比一般孩子要小,更容易受惊,她可不想这孩子将来成为一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阴郁的孩子。
许颜打定主意,却没有跟许父他们明说,因为她这一个女子,能找什么样的活计,还是个问题呢,从前的许颜,能绣的一手好的绣活,虽然她继承了前身的记忆,可是,脑子里的东西,到底只是脑子里的,她可没有把握能变成实际,须知,她还是李忧的时候,可是连个扣子都缝得不对称的针线白痴。
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也还是打算到城里的绣庄去看看,毕竟,虽然她的绣活说不好,可是,关于刺绣的知识却是现成的,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是学美术的啊,拿起那绣花针绣东西她可能不成,但是,描一些别致的绣样,她还是可以试试看的。
而且,她除了要去绣庄寻活计,还要去买些纸币回来,妮儿如今已经五岁了,她两位兄长的孩子一个八岁,一个七岁,都已经在上学堂了,可是,妮儿身为女子,却是不能去学堂里上课的,有条件的家庭可以请先生到家中来教,没有那个条件的小户人家女儿,就只能跟着娘亲学学女红什么的。
许颜虽然没有打算将妮儿教育成一个才女,可是,却也不想她成为文盲,将来若是嫁了个还不错的人家,总要管家算账的,识得字总归是好的。她可以画些简单的图片,做成算术的习题书,还可以画些小人书,下面写上字,让她慢慢的认,没事的时候,也可以让她翻来看看,打发时间。让她慢慢接触新的事物,学习新知识,让她在同龄孩童之间,能营造出一种她很了不起的氛围来,那样,恢复她的自信也就不难了。
打定主意的许颜,帮妮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跟吴氏嫂嫂交代了一声,就领着妮儿出门去了。
街上很是热闹,许颜看见妮儿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在小心的四处打量,知道这孩子虽然胆小,但是好在属于孩童的天性还没有被全部压抑住,对外面的事物还是充满了好奇的,这让她也安心了不少,她最怕的就是妮儿已经完全将自己的心灵关起来,不让人接近了。
许颜带着妮儿在城里逛了一阵,买了纸笔,又挑了一些布料,眼见着已经是深秋了,她们从张家出来的时候,就只带了两身衣裳,显然是不能用来过冬的,少不得还得添置一些,许颜掂量了自己手中的银两,除去那十两银子不能动之外,她手中还能花的也只剩下两三百个铜钱了,还是要尽快去找事情来做,赚些钱才是。
“娘,我饿了。”就在许颜盘算着的时候,妮儿拉了拉她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肚皮,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许颜笑了笑,弯下身子来,捏了捏妮儿的小脸,笑道:“原来是我们的妮儿肚子饿了,那咱们去吃东西好啦?嗯,吃什么好呢?”许颜想了想,看到旁边有个大婶在卖豆腐脑,旁边还有个卖烧饼的摊子,许颜指了指豆腐脑摊子说:“那我们去吃豆腐脑和烧饼好不好?”
妮儿乖巧的点了点头,跟着许颜走到烧饼摊子前买了两个烧饼,又走到豆腐脑摊子前面,寻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了下来,叫了两碗豆腐脑,就着烧饼吃了起来。
吃饱了之后,许颜才想起,她虽然是打算到绣庄去寻活计,却不知道这城里,哪家绣庄最好最大,她可是打算好了,她若是只卖绣样的话,若是简单的绣样,卖不起价钱来,所以,只能画些复杂的绣样,可若是一般的小绣庄,就算将她的绣样绣出来了,可前来买绣品的都是写普通人家,谁会去挑选那些复杂且富贵的绣品呢,所以,与其到小绣庄去贱卖了,不如直接找上最大的那家绣庄,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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