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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犀奇談.txt

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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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丝-燃犀奇谈(壹)
ISBN:720806412
作者:迦楼罗火翼
简介
如莲绽放绝美少年之恋!“双生子”眼睛中的异度空间!华丽妖艳的浪漫传说!挑战古典巨作《聊斋志异》,再现中国鬼怪传奇!
本书为网络上风头正劲的大型志怪小说。在网络、论坛中的点击率已经突破百万,众多读者被书中异世界错综复杂的奇幻情节深深吸引。火翼、冰鳍是传说中的“燃犀”少年,“燃犀”是指能看见彼岸世界,并能与彼岸世界交流的人。这对长相极其相似的表姐弟自幼生长在古城香川里,早已被人们遗忘的传说、灵怪等却很自然地融入姐弟俩的日常生活中。

摆着祭祖供桌的堂屋就在眼前,微黄而温暖的光薄薄地铺在门口台阶上。我跌跌撞撞沿着挂满红灯笼的廊檐跑着,小我一个月的堂弟则脚步踉跄的跟在后面。我这弟弟一直是个闷葫芦,平时让他叫“爸爸妈妈”都难,那天怕是急狠了,突然Tuo口高喊起:“姐姐,姐姐!”
几乎与此同时,四道金色炎流劈开如磐暗夜,迎面激射过来。来不及的闭上眼,光束就已避开我贴着耳际飞过,随即在身后撞上某种坚实的壁垒,黑暗中轰然展开绚烂的烟花。四散的火星绽放成硕大的花冠笼罩在我四周,化为烟云缓缓沉降,没入脚下。片刻的沉寂暗淡后,视Ye忽然再度亮起,燃烧着的“卍”字形劈开地面,朝一片漆黑虚空里傲然伸展开四条砂金色巨臂,每一条都是生有两双眼睛的人面龙蛇!
巨大的牵扯力霎时止住了。
“真是一刻都不能大意。”伴着令人安心的熟悉语声,祖父的面孔缓缓浮现在光芒的彼方。祖父看起来比实际的岁数年轻很多,举手投足间有种清溪白石般的飒爽与温润,他抱起堂弟从容的望向这边,目光的焦点落在我身后:“每年都来一趟,你还真是不死心啊!早就说过这里除了我之外根本没有你要的东西!”
“我听见那孩子叫她‘姐姐’了。骗不了我的,讷言!你家明明有女孩子!”
“没有用的,这孩子跟她的父辈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力量。”
四首烛Yin结成的巨型“卍”字咆哮着旋转,犁开黑暗天地,祖父用行动表示着他的回答。
“难道你想反悔吗?别忘了背信弃义只会令魂象虚弱,被约定束缚住的你有反悔的资格吗?”声音发出的低沉嘲笑如一道道激荡的暗潮冲击而来,越来越强劲,烛Yin的奔腾之势被突然凝住,炫目的光辉一下子昏暗下去,整个阵型控制不住的急剧萎缩。
“我从没有说过不履行承诺!”祖父的表情第一次慌乱了,虽然竭力否定着,但那被黑暗侵蚀的“卍”字却鲜明的反映出他内心瞬间的动摇。
“我犯下的错我一人承担,和这两个孩子无关!”
“当然是你的错!如果你不打断我的沉眠,破坏时间封印,我就不会一步步走向死灭!”那声音尖锐地震响着,“你以一个燃犀为代价唤醒我,现在是兑现的时候了。本来你也可以的,讷言,可惜你身上散发着人类贪婪与狡诈的味道,让我恶心!”
与对方明显的惊惶截然相反,祖父的声音澄明而通透:“我别无选择。”
刹那间,身体再度取回了久违的自由。我连忙奋力向祖父伸出手,但四肢却被某种执拗的力量牵拉着,就像操偶师手中的提线木偶般身不由己。
“为什么还不放开她,你还想怎样!”随着祖父愤怒的呼喊,烛Yin的卍字再一次煊赫起它的光芒。
那声音却丝毫不为所动,回敬以斩钉截铁的决绝:“所谓的规矩你不会不明白吧,讷言,既然得到猎物就不能空手回去!”
对方的嘲笑里饱含着某种近乎洁癖的诚实:“我只要属于我的东西。贪得无厌的,只有人类而已。”
我茫然的仰起头,看着他像往日一样微笑着踱过来,轻轻掰开我紧握的右手,霎时间,虹一般的光华氤氲而起,我惊讶的发现掌心躺着几枚透明的薄片,既像羽毛又像鳞片的奇怪形状,缭绕着金雾般变幻不定的光泽。
“谁让你这样喊的,还偏偏在‘他’每年一次经过的时候!以后再也不准这么叫了!‘姐姐’和‘弟弟’都不行!”祖父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吓得我和堂弟顿时睁大了眼睛。
“记住你叫做‘冰鳍’,希望这名字为你带来浩瀚波涛之主宰的眷顾。”祖父轻抚堂弟柔Ruan的童发,接着缓缓转向我,此刻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寂寥,“而你,就是‘火翼’,愿那燃烧不息的君王守护在你左右。”
“错了,是‘火翼’!”祖父拍拍堂弟的脑袋,“那么火翼呢,你听见了什么?”
熟悉的指尖拂过我耳廓,可是总觉得和过去有点不同,祖父的手没有温度,既不暖和也不寒冷。伴着这触感,原本无时无刻不充斥我耳内,从未停息过的嘈杂突然微弱下去,而一边的冰鳍则有些茫然的转头四顾,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疑惑只是刹那间,因为祖父已经站起身来转向堂屋,虚掩的房门口和窗棂上映着祖母、爸爸妈妈和叔叔婶婶忙碌的身影。看到这一幕,祖父搀起我们:“走吧,火翼和冰鳍。从明天开始就要忙起来了,所有的东西,我必须在这三年里教会你们。”
对这一切,祖父总是这样解释:“也许你们会发现自己和别人有点小小的不同,但这不要紧,就像有人跑得特别快,有人读书特别好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人们管跑得快的叫‘飞毛腿’,管读书好的叫‘秀才’,而你们则是‘燃犀’。”
这照亮真相的星火,就是“燃犀”的光芒。
第一章咒缚之家
“你们把这箱子亲手交给巴家家主之后立刻就回来,记住了吗?”
“可是奶奶,你总得告诉我们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吧!”
给别人添麻烦真是巴家的传统,如今这家子女们准备回国发展,头一件事就是拆除翻建有几百年历史的祖宅。这种事情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可是巴家的态度却非常傲慢强硬,甚至连现任家主也亲自出马前来交涉,眼下就赖在老宅里。因为嫌恶他们的作风,街坊邻居们谁也没去打招呼;祖母也认为得赶快把务相屏风完璧归赵,和这家撇清关系。
“千万别耽搁太久,那宅子可不干净,虽然这几年是不怎么听人提起了,可以前都说巴家是‘咒缚之家’!”临出门祖母还这样再三叮嘱我们。
远远望见一株古银杏的繁密枝叶婆娑在数重青瓦之上,那便是我和冰鳍此行的目的地了。都说巴家过去是香川城里数一数二的大财主,可惜偌大的宅院在主人逃去国外以后就一直荒着,之所以能保留至今还是因为曾舍了一半宅子作无量宫,也不知祭祀着什么神明,那株巨大的银杏便是给神灵凭依的神木。
冰鳍冷笑一声:“不可能有的,守财奴能在鹭鸶腿上刮精肉,更别说蛇了。就算曾经有个一两条,也早就被剥皮抽筋卖苦胆啦!”
“务相屏风回来了吗?‘那件事’可就好办了!”
“我们有救了!巴家有救了!”
“可是廪会乖乖把屏风交给我们吗?”
“廪那家伙根本不能相信!”
厢房门窗紧闭,原以为是空的,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聚在里面谈一些家族内部的问题!这些十有八九是家主的随行者,刚刚失礼的话一定被他们听见了!我和冰鳍对看一眼,惭愧得脚都没法挪动,别说敲门进去了。
我没品的大叫和冰鳍冷静的询问声同时响起。话音刚落,我们都惊讶的瞪着对方。
凝在半空的面孔突然开始飘摇浮动,“半张脸”要过来了!我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躲到冰鳍身后,他却若无其事的再度行礼:“请问您是巴家的家主吗?我们是通草花家的人。”
那老先生穿着几乎要融入黑暗中的藏青色衣衫,衬得过于苍白的脸好像在漂浮一样;而面孔消失半边的错觉则来自左颧上很大一块青癍,在它的干扰下,老人双眼的神情在一瞬间看来竟会有微妙的偏差,似乎正同时用怀疑和威胁的目光审视着盛放务相屏风的箱子似的。
原来这个态度恶劣的老人在怀疑箱子里是空的啊!太过分了,这是对待帮过他家忙的人的态度吗?然而那家主非但没有收敛,还变本加厉的嘲讽道:“当时只是觉得通草花家老实巴交,玩不出什么花样而已。”
漆箱上的确又没有封条又没有锁,但我相信祖母家是绝对不会动那个屏风的!虽然太复杂的事情我们不甚了解,但这么多动荡的岁月里,祖母家人始终保护着这箱子;如今完璧归赵,也不指望感谢了,可这恶劣的老财居然还怀疑人家的诚实!
冰鳍却拉住我的衣袖,狠狠的盯着巴家家主:“不弄清楚谁都不会罢休的!”
“都给我住口!”老人异常威严的低声断喝。屋内顿时安静下来,连一丝人声也不再听见。这么多人居然同时住口,这恐怕已经不能用家教严明来解释了,我情不自禁地想过去窥探厢房里的究竟,却不小心一脚踢在漆箱上,那轻飘飘的容器顿时翻倒,盖子也砰地摔开了。
听见“贼”这个字,冰鳍原本凛冽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包围在吵闹声里的巴家家主闭上眼睛摇着头,发出装模作样的咋舌声。
“怎么办?巴家要完了!”
“就说廪这小子不能相信,他果然把屏风送人了!”
“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想破坏‘那件事’,所以才偷偷把屏风送给那种人家!”
首先,祖母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廪先生就已经年逾古稀,信笺是四十年前留下的,那个时候就算他还活着,也该超过一百岁了!这样的高龄能不能托祖父办事暂且不表,且说我身后紧闭房门的厢房里,七嘴八舌吵闹着的巴家子弟们,居然一直嚷着“廪这个家伙”、“廪这小子”!
“都跟你说了不要叫他们的名字!”冰鳍冷静的语声在我尖叫结束后响起。
原来这就是巴家惹上“咒缚之家”恶名的原因啊!说什么传家宝,务相屏风根本就是镇压冤魂的封印!当初巴家把这种东西托付给别人,其实是想将麻烦一股脑丢下一走了之吧,等发现甩不开那些家伙的时候再来把屏风要回去,还真是打足如意算盘!
听对方理所当然地讲着“负起责任来”,冰鳍咬牙切齿的回应道:“既然屏风被先祖送到砂想寺了,那我们去拿回来就可以了吧!”
“你们?”蛮横的老人瞥了我们一眼,“你们要把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独自留在饿鬼中间吗?你们两个出了这大门后就再不回来,我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啊!”
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刚刚是谁大喝一声就吓得厢房里那些家伙全都闭嘴了?
冰鳍悄悄捏紧拳头,若不看对方是老人,他可能早就发作了。可那“半张脸”还对他发号施令:“你去好了,那一个呢,就留下来陪我。”
“前妻?”我和冰鳍的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巴家家主则闭着眼睛坦然的点了点头。
“受不了了!”冰鳍不由分说的把我推向前厅方向:“反正砂想寺就隔一条巷子,火翼你快去快回!”
想要冰鳍作替身挡灾,代替他被彼岸世界的家伙们拖走吗!我吓得再也不敢磨蹭片刻,慌忙以最快的速度向砂想寺奔去。
燃犀奇谈 火焰丝 第一章2
敲打着威严的红漆大门时我才意识到,我可能根本进不了寺院!砂想寺是以修行为主的寺庙,平时大门紧闭,几乎不和外界联系。虽然方丈僧能寂大师是祖父生前的莫逆之交,又和祖母同为香川城民间工艺社团“青柳会”的成员,可即便有这两重关系,我们家与他的交往也仅限于节令之时互赠些应景的物品而已。出家人的人际关系相当淡泊,寺院更是红尘中的清静孤岛,焦急也好,恐惧也好,悲伤也好,人间的一切感情在这里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可家人的性命对我来说却是天大的事情!无论怎么敲打,怎么呼喊,砂想寺的正门都无声无息的紧闭着。说不定就在我无计可施的时候,冰鳍已经被那些鬼怪吃掉了!一想到这里,忍了半天的眼泪便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打篮球的高中生和尚?”我喃喃自语。
被我拽住不放,醍醐顿时慌乱起来,拼命甩手挣脱却又不敢太用力的他,好不容易听清我“带我进寺院”的哀求。
“嗄?”他停下动作为难的摸着后颈,“带你进寺院?别开玩笑了,今天又不是开放的日子!”
“冰鳍那小子!”醍醐低声咒骂了一句,丢下我沿着院墙径自走开了。就算不是朋友,怎么说冰鳍也是他的邻居熟人吧,居然毫不在意的袖手旁观!一时反应不过来的我难以置信的瞠视着那强硬的背影。
明显畏惧我被师父们看见,从角门进来之后,一向态度嚣张的醍醐谨慎地走在前面引路,干净得过分的庭院里阒无人迹,唯有斑驳的日影依稀浮动着,洒满闲置在墙角的香炉经幢。砂想寺明明不是什么又大又气派的庙宇,可那混着线香味道的空气、缭绕着烟雾的建筑物阴影、无处不在的低沉诵经声,却无时无刻不在传达着一种潜在的威压。
看着我大惊失色的样子,醍醐得意的露出白白的犬齿:“对付这些没眼色的家伙就是不能客气,什么传家宝什么供养品,越当回事,它们就越登鼻子上脸了!”
“还不快点动手,也不想想给方丈看见了挨板子的是谁!”醍醐对木立在门口的我抱怨起来,“看着我干嘛,我又不认识什么务相屏风!”
“吃掉了!吃掉了!”附在器物上的那些家伙们模仿着他的腔调,兴高采烈的乱嚷一气。我的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束手无策的看着乱作一团的房间。
我的反应让醍醐更不耐烦的咋舌道:“你的眼睛不是很好吗?不会看啊!”
“是巴人的手笔。”醍醐沉着的确认着。他以成为师匠为目标跟着方丈学漆器工艺,所以讲的话多少有些可信度,可我还是有些怀疑:“没弄错?这就是务相屏风?”
醍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火翼,你知道‘务相’的意思吗?”
我摇摇头,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讲起这不相干的问题,醍醐则将屏风搁在肩膀上,自信满满的扬起下巴:“巴家的务相屏风,我说怎么这么耳熟呢。送这个去就没错了,就陪你走一趟吧!”
燃犀奇谈 火焰丝 第一章3
“冰鳍这小子怎么让你来拿啊?害我浪费那么多力气!”醍醐嘟囔着收回屏风。
“前妻?咒缚之家的媳妇,挺适合你的!”醍醐不屑的嗤笑着,可是他的笑声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大喊打断了:“小偷!把我们家的屏风放下来!你们两个不要动!我要报警了!”
听到这前后矛盾的言语,我和醍醐转向声音的来源之处,只见乱生的茅草和铁葎之间掩映着一张白白胖胖的面庞,这张富态脸出现在荒宅废园就跟上好的糯米团丢进草窠一样不相称,别扭到了滑稽的程度。
“老头子!说话客气点!谁是小偷啊!”提醒别人注意态度的醍醐却完全没有自省。
“你才是贼!叫你们贼都是客气的,我看叫强盗、凶手更合适!”醍醐突然居高临下的露出了凌厉的眼神,单手扬起沉重的屏风,“这就是罪证!”
强盗?凶手?无法理解这尖锐的措辞,我暗暗拉了拉醍醐的衣袖:“不要和他罗嗦,还掉屏风把冰鳍救出来要紧!”
“你们把它要给谁?那是我的东西!”假冒的巴家家主从地上撑起身体,声嘶力竭的叫嚷着。
“谁说务相屏风是你的东西!”这一刻,从正厅堂屋里传出低沉而威严的呵斥声,数十人份的嘈杂紧随其后:“是我们的屏风!谁也别想抢走!”
“回来了,屏风回来了!‘那件事’可以开始了!”
“巴家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冰鳍,快到这边来!”我不敢靠过去只得放声高喊,醍醐却冷冷的指向堂屋地下:“老头子,可以放开他吗?”难怪看起来步伐踉跄,原来黑蛇正紧紧缠住冰鳍的脚踝!彼岸世界的家伙几乎没一个不喜欢燃犀的浓厚生气,巴家家主根本想不到自己找了个多好的替身!
一看苍白的脸色就知道冰鳍难受得要命,可他还是放不下面子:“不用你多管闲事!”
这时候还别扭什么!我正要责怪这家伙不知好歹,“青癍脸”却斜睨着不速之客醍醐冷笑起来,可能是在他身上找到了与自己相似的强横气质吧,老人“亲切”的讥讽道:“放了他?得等你们听我的话处置了屏风再说。”
“用那种方法得来的财产,不要也罢!”巴家家主拉下那张怪脸,看起来更是阴沉可怖。
“啊?务相屏风也有子孙?”我讶异的脱口而出,被独自留在堂屋中的冰鳍沉静的冷笑起来:“火翼,务相是巴人的先祖,廪君的名字。”
到现在还不忘揶揄我们的醍醐露出尖尖的犬齿:“还好冰鳍读过点书,不像火翼那么不学无术!”
“冰鳍你怎么说话呢!”听他当着巴家人的面口无遮拦,我连忙打断话头,“谁知道别人的家务事啊!”
“火翼你知道的!”与巴家家主对峙着的醍醐突然朗声说道,“你不仅知道,而且还亲眼见过!”
“我们家供奉神明让他不至于消失,他回报我们也是应该的!”躲在我身后的阿富冷不防用变了调的嗓子冲着醍醐大喊起来,“霸着我的屏风不还算什么本事!不服气你自己养一个啊!”
“小孩子胡说什么!看来不毁掉那祸根就断不了你们的念头!”巴家家主怒吼着,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喊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为“小孩子”,可那凌厉眼神里流露的舐犊之情却再清楚不过地呈现在我眼中。
“阳炎!谁在叫阳炎!”
“一提到阳炎就更饿了!我饿得受不了了!”
燃犀奇谈 火焰丝 第一章4
“住口!你们不配提他的名字!”巴家家主雷鸣般的咆哮起来,这气势足以震慑群鬼,却不能左右濒临失控的阿富,他口不择言的大喊着,“什么配不配!龙神又怎样?他不过就是维持我们家族强盛的工具!可是爷爷你独占阳炎,害我到今天都没法举行秘仪,一直不算真正成人,只是个挂名家主!”
家主发出不屑的嗤笑:“举行秘仪?也不看看你做不做得了!你看得见阳炎吗?你懂得秘仪的真正含义吗?小孩子还妄想做家主!”
“就是因为你把阳炎藏起来我才看不见他!”积蓄这么久的怨气终于爆发出来,阿富彻底将畏惧和顾忌丢到九霄云外,“秘仪我怎么不懂!不就是‘表神婚,里神弑’吗?少主在迎娶阳炎的新婚之夜杀死他夺取力量,这样才算真正成年,获得继任家主的资格!”
“不会这种便宜事吧!”醍醐厌烦地打断巴家祖孙的争论,他指了指蠢动蔓延着黑盲蛇,“能不能解释一下这些东西又是什么?龙神的嫁妆吗?”
“所以不仅魑魅魍魉麇集而来,连历代家主死后也不能解脱!”冰鳍吃力的拖动缠在脚踝上的黑蛇,慢慢走下早已被妖鬼侵占的厅堂,“这些贪得无厌的家伙背负着弑神的罪孽,不能挣脱务相屏风的束缚,又无法忘怀阳炎的甘美,如果不举行新的仪式,它们就会持续的带来灾祸!”
“没错,这就是主宰巴家命运之力的真面目!”巴家家主自暴自弃的大笑起来,“已经背离初衷了,不断积累的只有财富而已,我的家族越来越富有,但没有一个人能获得幸福。”
这种有钱人的烦恼我们是没法体会的,可是财富并不等于福祉,这种道理即便是小孩子也能大体懂得。我用力摇了摇头:“你明明知道这样下去根本没有意义,为什么还要举行秘仪呢?放阳炎自由不是更好吗?”
阿富顿时厉声反驳:“你这小丫头懂什么!不管是龙神还是别的什么,放了它们,我们就连财富都没有了啊!”
“变态!”、“我没兴趣!”醍醐和冰鳍的声音同时响起。
“所以你把屏风送给了我祖母家。对不对,廪先生!”一直沉默旁观的冰鳍突然发出清朗的声音。
我没听错吧!他叫这个脸上长着青癍的老人为“廪先生”!祖母在童年时代见过的那个巴家家主不就叫“廪先生”吗?曾经要求祖父将屏风送去砂想寺供养的也正是这位“廪先生”?
“没错。”青癍脸的巴家家主竟回应了这个称呼,他不自觉的流露出生意人的慧黠笑容,“况且那时候巴家在香川城也呆不下去了,可是就算全家到国外,只要屏风还在就始终不保险,所以我悄悄把它交给了通草花家,因为这家人没有什么野心。”
“那为什么又要祖父送它到砂想寺呢?”冰鳍沉静的再度发问。廪先生笑得更狡猾了:“其实我时常来看屏风的,开始通草花家总是没人,后来每次都是那个叫‘讷言’的小子接待我,他人倒是不错。当屏风上的恶气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我就让讷言把它送去砂想寺供养;可今天你们偏偏又要还回来,看来只能毁了它才彻底干净!”
之所以对务相屏风的状况了如指掌,是因为廪先生根本就被它的诅咒缠住了;而阿富一听说巴家家主脸上有青癍就吓破了胆,因为那明显是他早已过世的爷爷的相貌特征!
居然让冰鳍呆在死灵身边这么久!终于弄清真相的我不顾一切的奔向堂屋,那群盲蛇忌惮于廪先生暴烈的气息,正腻着冰鳍的双脚盘旋环绕,感应到新的燃犀接近,它们顿时兴奋的颤栗起来,绞缠融化为一团涌动着的粘浊黑气,猛然间如铺天盖地的巨大蛛网般蓬开在我面前。
伴随着冰鳍“别过来”的惊呼声,醍醐连忙伸手拉住我。就在这时,巴家真正的家主阿富以意想不到的激烈动作突然扑向务相屏风,那种超越的极限的气势和力量让人猝不及防,漆屏竟被他劈手夺去!
看见自己畏惧的对象此刻无计可施的样子,歪斜的得意笑容挂上阿富的嘴角:“还不明白吗?爷爷,你已经死了啊!还霸着屏风干什么?你根本就用不到!”
“终于可以享用阳炎了!”
“开始吧!开始秘仪吧!”
“现在就动手!”
燃犀奇谈 火焰丝 第一章 完结篇
在我发出惊呼之前,醍醐已咆哮着冲向贪婪的巨蛇,然而那丑恶的巨大身躯突然弯折向不可思议的角度,越过冰鳍的头顶,倏忽向怀抱务相屏风的阿富投射过去。
“放开他!”这一次,廪先生的怒吼完全没有起到以往的效果,黑蛇发出有恃无恐的嘲讽:“没用的,务相屏风在我们手里,谁还怕你!”
“让我们再度享受那种快乐吧!这个身体就此接收了!”
“龙神在那里,为什么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真麻烦!看来不这这么办是不行了!”醍醐发出不耐烦的啐舌声,一边说这一边卷起袖子向阿富走去,他要去毁掉务相屏风吗?
“可是破坏掉屏风,廪先生也会消失的啊!”我脱口而出。冰鳍一把拖住我:“他自己当然知道,火翼!就算消失也是应得的惩罚,说到底他和那些家伙是一样的!”
“长青癍的,我会请师父好好念经超度你的!”醍醐扬起头,语调意外的郑重。他疾步走过去一脚踩住阿富蠕动的身体,完全无视嚣张的死灵,猛地将纠缠在那肥胖脖子上的浓黑恶气撕扯开来。
崩裂的务相屏风化作巨大的风漏斗,吸引着不应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一切,包裹在阿富身上的黑蛇之形次第消解,散成乌烟瘴气,身不由己的被拉扯剥离。这些曾肆虐于巴家的妖邪怨鬼如今再也不能兴风作浪,只能旋成浊气的漩涡,被屏风无情吞噬。
难得安静倾听的醍醐却突然发出低沉的笑声,他整了整衣领,抬脚跨过昏迷在地的阿富,踢散务相屏风的余烬,径自踏上通向昏暗火巷的檐廊。
“你要上哪儿去,大门不在这边啊!”我实在跟不上这家伙的思路。
穿过边门沿着斑驳退色的院墙走去,就是隔开巴家祖宅和无量宫庭院的木栅门。那里虽然不像人间和异界的分界点那样可怖,但自然界狂放的生命力却依然咄咄逼人。巴家老屋的荒芜程度已经非常可观了,无量宫同它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茂盛的荒草藤蔓爬满衰朽的木栅,透过栏隔缝隙拼命拥挤而出,丰润的绿色遮蔽了门内的一切,在我因疾走而摇晃的视野里印下一方鲜明而灼热的钤记。
拨开凌乱的茅草,银杏树铁灰的枝干便呈现在眼前,作为神木领受祭祀的香火烟熏痕迹早已暗淡,但那数百年树龄的巨木却依然惊人的茁壮。仰起头,纷繁的密叶就好像要倾倒下来一样,用不透明的苍翠遮蔽了蓝天。
“火翼你一个人要上哪去?”醍醐和冰鳍追过来,却不约而同的停在我身边,惊讶的凝视着草尖上的那抹鲜红。
“赤寺山茶吗?”冰鳍喃喃低语着,“这个时候,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山茶花?”
醍醐发出了不耐烦的咋舌声,抬手采撷这炎光般的花朵,我和冰鳍阻拦不及,那枝红萼早已被他执在手中。拈着那嶙峋的花枝,这冒牌和尚爆发似的大笑起来:“你们的眼睛还真是长到头顶上去了,居然把这种东西看成山茶花!”
“这么漂亮的绳子正中间干嘛打个结啊?”不肯承认错误的我讪笑着去拆那绳扣。醍醐却一下子撤回手:“别乱解,这八成是庙里的东西,被风吹到这儿来的。”
“庙里的东西?”冰鳍斜睨着那火焰之丝,“和尚要这种东西干什么?”
“嘁!连结绳记事都没听说过吗?”醍醐露出不屑的表情,“逢到头绪纷纭、关目繁琐的时候,师父们经常前一天打上一串绳结,代表要做的事情,第二天做一件就解开一个结扣,这下就不会忘事了。”如此说来,我刚刚看见的那缕白影怕是萦绕在这遗失绳结上的挂念吧。
醍醐一边郑重地将这根仅剩最后结扣的火红丝绦塞进口袋里,一边环顾四周:“看来我们果然晚了一步,龙神已经消失了。”
冰鳍缓缓拧紧眉头:“廪先生不是说阳炎是失去本体的神明吗?所以才找不到吧!”
醍醐抬起手遮住叶缝中漏下的艳阳,发出近乎嘲讽的笑声:“名叫‘阳炎’的龙神,怎可能得到诚心的供奉!”
“是为了守护!”不等我们回答,醍醐就自信满满的点了点头,“乳名都是守护的祈福。比如取阿猫阿狗这样的名字,是为了得到像猫与狗那样顽强的生命力;取小龙小虎这样的名字是为了得到像龙和虎一样的强大力量;即便叫阿大阿二,也是希望通过数序的延绵不绝,祈求孩子们个个能健康长大,一个也不要缺少。”
我和冰鳍忍不住点了点头,醍醐则露出慎重的沉吟表情,“可对于代表水脉的龙神而言,‘阳炎’这种名字与他的本性相悖,非但不是祝福,甚至还是一种诅咒!”
第二章雪神婚
就在我们奇怪怎会来了这样的访客时,祖母从二门里慢悠悠的走出来,手中还捧着长长的藤箱,原来是砂想寺差人来拿新年的通草供花了,可平日充当跑腿角色的,不是在寺里长大的少年醍醐吗?
乘那位寺里来的使者和祖母说话的间歇,我上前问道:“师父,醍醐怎么没来?”
那位沙弥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他行事逞强鲁莽,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被方丈能寂师父关起来了。”
果然又是那好勇斗狠的蛮横脾气惹的祸。我暗自叹了口气:“那上学可怎么办啊?”
“已经同学校交待过了,即使必须休学也没有办法。”
“这么惨!”我和冰鳍异口同声地喊起来,虽然醍醐被禁闭起来勒令反省是常事了,可这么严厉的惩罚还是头一遭。所谓的“严重后果”究竟是什么?难道他破坏巴家传家宝:务相屏风的事被能寂师父知道了?可这是遵照那家家主的要求啊,虽然那对方已经不是人类了,但家主毕竟还是家主嘛!
其中的关门过节沙弥似乎也不甚清楚,他不再解释,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封递到冰鳍手中:“还有这个,这不是我们庙里的东西。”
“那也不一定是我家的啊?”冰鳍正要递回去,祖母却突然吩咐稍等,她戴上老花镜,取过纸包歪着头良久地审视着,忽然微笑起来:“这的确是我家的东西。谢谢你了,小师父。”
“我家的?怎么从来没见过?”我不以为然,红丝绦满街都是,祖母凭什么这么确定啊!
祖母缓缓的点了点头:“错不了的!这是你们祖父最喜欢的赤寺山茶颜色,是我拿茜草和红花染的,不论多久都不会褪色,你看,到现在还像新的一样。”
“说不定就是新的。”冰鳍也在一边嘟囔着。
看见这一幕,那位沙弥不动声色的宣了声佛号,面无表情对我和冰鳍说:“能寂师父要我告诉你们,解铃还须系铃人。”
是红线!装订着祖父笔记的火焰丝绦!
等待我们的是一场疾风骤雨。丝绦被弄断时没有发火的祖母,却在看到被我们拆散的笔记时大发雷霆。因为没法抽出完整的红线,我们几乎把祖父留下的册子全都弄散了。祖母从来没发这么大的火,她反复的训斥着我们不懂事,几乎要落下泪来。
“我要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红线有什么用!”待怒火渐渐平息,祖母的语气里恢复了老人惯有的平和澄明,“早该历练历练了,小孩子窝在家里是永远长不大的!刚好有这个机会,你们两个就过去本家那边一趟吧。”
很久没来往的本家正房竟正式发出邀请,让我和冰鳍去那边过正月十五上元节。大家长老奶奶自感时日无多,说什么也要看看小辈们,所以似乎所有同宗的少年都在邀请之列。大家刚好趁此机会团聚一下,同时也可以亲身体验一下本家所在的药神村所特有的走桥古俗。
抵达位于邻省深山中的本家正房时,晴朗的下午正渐渐沉入暮色里。冬天的白昼稍纵即逝,坐落在幽邃山谷里的村落沐浴着短暂的黄昏,给人的第一印象绮丽非常:玉树琼枝掩映下,民居凭河而建,古老的宅院披着厚重积雪,被风格各异的小桥连在一起,像楼船般漂浮在水面上;加之亭台轩榭全都挂满上元节红灯笼,一瞬间会让人觉得恍若年光倒流。不过就是冷得有些异样,单看延绵的雪路和家家户户屋檐上垂挂下来的冰凌,还以为来到遥远的雪国。
虽然天青云淡,药神村的空气却让人感到又压抑又沉闷,简直像盛夏雷雨来临之前一样。
我叹了口气,眺望向正房大宅,不知是不是弄错了方向,视野里不见高墙黛瓦,却只有一片淳浓的庞大绿影盘亘在在白雪之间。这座山谷里并没有很多大型常绿树,落叶植物或遒劲曲折,或纤细繁密的铁灰色枝干上,轻快地载着蓬松雪冠,恣意缭乱的戟指向空中。因此那片浮动在雪光中的青雾就显得格外夺目。我一边不放心地拿起祖母画的地图确定着,一边领着不太认路的冰鳍朝前走去。
不一会儿,灯笼的红光掩映下的本家宅邸赫然已在眼前,可能因为不是书香门第的关系,大宅的格局并不十分严整,人来人往的正门两边直接就是一带低矮的篱垣,墙基都快被一株戴着厚厚雪冠的古藤压塌了。那是名叫金银花的巨大忍冬科植物,虽然天气奇寒彻骨,但它附生银色茸毛的苍翠叶片却只是稍有些薄脆卷曲,黑色的果实更是饱满晶莹。这应该就是我远远看见的绿脉没错了,繁密纷纭的藤条蜿蜒爬满整个院落,像守护着什么似的阻绝探寻的视线,将房舍庭园都埋进那深不可测的浓碧之中。
隔了片刻我们才注意到在大门边忙碌的同辈少年,他们络绎不绝的进进出出,似乎正修葺着围墙,忙得不亦乐乎。
“我们是不是也要去帮忙啊?”我俯在冰鳍耳边询问道,他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本家可能是通过这种方式让大家尽快彼此熟悉吧!”说着便放下行李朝篱墙走去。就在这时,我们身后突然响起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明天就是上元节正日子了,你们来的可真晚啊!没有把红叶也一起带来吗?”
理也不理这小子,冰鳍自顾自走向忙碌的同辈们:“都是这种藤积了雪太重,砍掉它墙才会立起来!”说着他便去拉扯翠绿的藤条,没想到刚一动就捂住手背缩回来,看样子是扭着指头了。
然而晓的耳朵好得异乎寻常:“药神村才没有花妖树怪,这里可是有神明守护呢!你们见识短,没听过村里的神婚传说也不奇怪!”
饶了我吧,先是红线,现在又是神婚!这种没有任何实用意义的经验我们已经在邻居巴家积累过了,没必要坐这么久的长途车来这里重温一遍!
我和冰鳍朝晓投去恼怒的目光,没想到他不但不知收敛,反而更起劲了:“所谓的神婚传说,讲的是很久以前这村里某个望族的大家长非常宠爱他的独生女,可那姑娘偏偏得了重病。大家长便许愿:人类也好,异类也好,无论是谁,只要能保住他女儿的命,就可以娶她为妻!”
“我已经知道了。”我不耐烦的打断晓的话,这种故事我们小时候不知听过多少,“后来某个异类治好了那姑娘的病,可这大家长却违背诺言,不肯把女儿嫁给妖怪。于是大家长遭报应死了,姑娘则恰巧得到过路英雄的帮助,消灭了异类之后,二人便结了婚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
对于我的叙述,晓完全不以为然,他得意洋洋的摇摇头:“差得多了!根本就没有妖怪和英雄,救了那姑娘的是神!雪神!”
“雪神?”冰鳍看着晓,“为什么是雪神?这里应当山神或林神的传说比较多吧。”
晓虽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还是摆出一副很懂行的样子:“当然是雪神!奶奶说在这座山里,雪神最强大也最仁慈。”
“今年开春很早,明天都是上元了,这里的雪还这么厚,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雪神的仁慈吗?”
“雪神就是仁慈的!”晓大声抗议,“奶奶说我们村子就是靠了他,才能年年草药丰收!”
“这种祈福风俗我们香川也有,叫做过桥走百病,统共过三座桥就够了。”我故意咋舌,“而且这也不能说明那家女儿就一定幸福啊,或许她其实不愿意嫁给雪神,所以祈愿别人能获得幸福呢?”
“这边来,香川来的两位!”还没打到痛快,正房那边已经传来一位本家叔叔的招呼声。冰鳍心有不甘的收回手,拉起我头也不回的走向厅堂。这位叔叔告诉我们,大家长奶奶因为身体的关系不能起床招待,要我们不必拘束,也不用特意过去问好。不只是我们,来到这里的小辈没几个见过她的。
被雪的轨迹引导着,我的视线捕捉到陌生访客漆黑的头发和深邃的眼睛,昏暗的灯光勾勒出他柔和的面部轮廓,那肌肤仿佛浸染着光线似的,从深处焕发出温暖而透明的绯红,黑发青年流露出害羞的微笑:“对不起,我太冒失啦!你可别见怪!”
我一瞬间忘记了言语: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寂寥沉静,而笑起来却意外的亲和纯真,如此美丽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双手这么冰冷,想来已经在院子里站了很久吧。我不由得担心地提醒,“你怎么会在这里啊?院门都关了,男客该去西院呢!”
可能他也是客人之一,和同来的人分开后想起有什么话要交待吧。我朝窗外俯下身体:“呆这里也不是个事儿。不如这样吧,你先过去西院,有什么事情我来转告你要找的那一位行吗?”
听见我的话,访客有些吃惊的抬起眼睛,寂寞的笑容随即浮现在他清秀的眼角:“那就拜托你了。请帮我对冬莳说:我想见她。”优雅的点头之后,他转身走向垂挂着忍冬藤的葫芦门,修长的背影渐渐融入飘雪夜色中。
“这么说我们之中谁都有可能继承本家了!”另一名少女的声音里有按捺不住的惊讶。
一听这话我立刻停下脚步,好像不小心听到了不得了的内幕!明知道听壁脚不太应该,我还是不由自主地站了下来,只听刚刚那个声音清亮的女孩子继续说道:“那是我以前碰巧听见外婆讲的,你可别告诉别人!”
她的同伴似乎还有些疑惑:“你外婆不就是大家长奶奶吗?这是她决定的?”
“我也不清楚,反正外婆说得很认真的样子,应该不是玩笑!”
“谁要继承啊,现在本家早就不像以前那么风光了,穷山沟又这么冷,谁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就在这时,苍老而威严的咳嗽声冷不丁地响起,我条件反射的回过头。只见暖阁门口的灯笼下面静立着一位梳旧式发髻的老妇人,虽然年事已高,她依然腰身笔挺,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势注视着我这边。正房原本就只有大家长奶奶一位上了年纪的妇女,这个时候出现在内宅的,总不会就是她吧!
我顿时傻了眼,呆立在小楼窗下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摆,对方却满不在乎的笑着,从容地抬手召唤我:“你是香川那家来的孩子吧?这边来!”
老妇人的动作带着沉甸甸的优雅,说不出的端庄雍容,我连忙走到她面前鞠躬行礼:“我是香川来的,您是本家奶奶吧?”
“不必拘束。”老妇人的回答证实了我的猜测。
“这就让你看呆了,等着吧,还有更新鲜的呢!”本家奶奶让我坐到桌旁,径自走到木雕大衣橱前,打开同样密布着忍冬纹的柜门。满满当当的衣物在昏暗的灯下闪耀出奢华的光芒,可她毫不爱惜的拽开一件件柔软织物,闷头寻找起什么来:“香川来的,你现在倒是挺听话的,晚饭前我送你东西怎么不收啊?”
“不老实可不行哦!”本家奶奶扶着柜门回过头来,“那时候在西院,你好象和谁赌气的样子,我叫你,你也爱理不理的!”
西院,那是男客们住的地方啊。我恍然大悟:“您弄错了!您碰见的应该是我堂弟冰鳍。”难怪老太太她认定我是从香川来的,原来是把我和冰鳍弄混了。我们两个个头相当,发型也差不多,又穿着一样的深蓝色羽绒服,老人家眼神不好,认错了也是正常的啦。
本家奶奶直起身体,仔细的端详了我一会儿便笑起来:“原来香川来了两个孩子啊,还真是像。那一位是你堂弟吗?你是女孩子没错吧!”
本家奶奶打量着我:“嗯,身材跟我年轻的时候差不多,就是长相不如我,不过也凑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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