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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民國千金影后.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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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由【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重生民国千金影后
作者:猫系女子
文案
病死的宁蝶复活了,回到十二年前
这一年她还没有退学嫁给霍丞,成为不上台面的半文盲
这一年宁蝶没有为他挡子弹,落下不孕的病根
这一年母亲没有去世,没有回宁府当受人欺凌的姨太太
一切可以重新开始,一切都可以慢慢计划
她先要远离出轨渣男,安顿好母亲
然后好好学习,做学霸,当才女
闯进电影圈,做明星,风风光光回老宅!
曾经的家庭主妇也能做个厉害影后_(:зゝ∠)_
内容标签:重生 打脸 民国旧影 娱乐圈
主角:宁蝶、霍丞、陈粤明、林莱玉 ┃ 配角:凤彩儿、兰芯、李汝晨、宁筝 ┃ 其它:宠到深处自然黑
☆、第1章 离婚
梅雨时节总归是雨水多些,丫鬟兰芯将棉布大衣从屋子里取出,一路穿过宁府弯弯绕绕的长廊,走到三姨太屋子外,挑了流苏帘子走进,赶紧地给正在搓牌的八小姐宁蝶系上。
触碰到宁蝶露在短袖旗袍外的胳膊,冰凉凉的,冷玉似的,兰芯瞧了几眼牌桌旁其他几位衣着鲜亮的姨太们,嗑瓜子闲聊的,还有旁边丫鬟婆子捶背伺候的,唯独八小姐身边清清冷冷,茶水也无人送上一盏,牌却从早上打到晌午都不曾放八小姐回屋一趟,不过是欺负八小姐人为宽厚老实,免不了怠慢,兰芯敢怒不敢言。
倒是宁蝶无所谓,也不皱起细细的眉头,披了大衣继续摸牌,面上毫无怨色,只等姨太们打疲了放她回屋去。
又摸了几圈,宁将军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进屋通知,说是八姑爷回来了,让八小姐去正厅。
“哟,可得是回来了,三年五载回来一次,在外不知忙活些什么名堂。”三姨太作势把码好的牌推散,她在这宁府里待了二十多年,大夫人走得早,二姨太是个病秧子平素不出屋门,宁府上下三姨太自然是头一份的女主子,说话除了宁将军对谁都不客气。
这话十分不得体,满屋子没人插上多余的话,不乏有的人面上幸灾乐祸,室内点的熏香馥郁,宁蝶只觉闻多了胸闷,三姨太表面上似在为她说话,到底是要给她难堪罢了。
宁蝶没有计较,带着蓝芯出了屋,雨水落在青瓦上的声音清脆,她站在长廊上一时听得出神,宁府的屋檐叠叠层层地向前延伸,她抬眼一望,乌压压的天空下,长廊边种的花卉植被也因天色增生了灰暗。
“小姐,姑爷等着呢。”蓝芯在一旁提醒道。
宁蝶收回目光,脚上的速度却是越走越慢。
然而再慢还是和那个人面对面了,他正坐在大厅里,一身军装仿佛还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眉宇间依旧是不变的淡漠,那双深邃而犀利的眼睛,仍不曾愿在她身上停留,听见宁蝶的脚步声,他端着一盏热茶发呆,任热气一缕缕模糊他英俊的面庞。
宁蝶不知怎的,那股听到他回来时的淡淡欣喜,此刻割得她的心略略地生疼。
“小蝶,既然你来了,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团聚了,我先回书房办公。”正座上的宁将军起身,他戎马大半辈子,实在的大粗人一个,喜怒全挂在脸上,现在正是眉眼掩不住的笑意。
大抵是霍丞又为爸爸立功了吧,不然爸爸怎么会轻易地对自己笑得和善,宁蝶扭头,便见霍丞已经放下青瓷茶盏,站起来对一身戎装的宁将军颔首,“岳丈大人慢走。”
宁将军欣慰地点了点头,他前脚踏出正厅的门槛,后脚蓝芯接着避开了,一下子屋子里只剩下她和霍丞,而气氛霎时凝结,结婚十年了,宁蝶只感她和他的距离是愈发遥远。
这次他替爸爸带兵稳定北方,一去即是两年,从不曾给她打过一个电话,捎回过一封书信。
“在外的日子可好。”她坐他对面,沉默片刻,率先开了口。
他清清冷冷地道了句还行,然后说累了,要回房间。
从新婚后,他一直住在她曾经的闺阁里,他本是倒插上门的女婿,她又是个府里不受待见的八小姐,所以婚后宁将军自然没有给他们另外安排其他住处。
她的闺阁在宁府偏僻的西院,老式的两层建筑,自带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着清贵的梅花,时下梅花早落了,有光秃秃的枝丫伸进二楼的窗台里,添了几分萧瑟。
回房的路上他在前面走,宁蝶跟在他的后面慢慢踱步,他曾接受过专业的部队训练,步子迈得比一般人大上许多,他的背影始终和宁蝶保持两个拳头的距离。
晚间躺上床,宁蝶全身紧绷得要命,她紧张身侧这个人,即便霍丞闭着眼睛什么也没做。
可她的呼吸里全是他的气息,既陌生又熟悉得可怕,她侧过身去背对着他,挨到半夜还睁着一双眼睛。
被子冷不丁地被掀起一角,床头的灯亮了,霍丞穿好拖鞋,见她要坐起来,面无表情地对她说道:“你早些睡吧,我去睡沙发。”
她看他真的关上门走了,橘黄的灯光把屋子照得暖色一片,可她莫名觉得寒冷,屋子外是呜咽的风声,悲伤得厉害,宁蝶突然想,他们这样的婚姻,存在着有什么意思呢。倒不如松手算了,还彼此一个自由,反正是她束缚了他,这般想着,宁蝶当真穿上鞋子,走出卧室,打开客厅的灯,站定到霍丞的身边。
灯光一时刺眼,已经躺在沙发上霍丞半眯起眼睛,盯着宁蝶。
他只穿了一件深蓝色的浴袍,随意盖着一条单薄的绒毛毯子,没有白日里军装增上的气势,可宁蝶还是觉得这个男人哪怕是眼前这般慵懒的样子,也依旧带来一种逼人的压力。
“霍丞,”宁蝶握了握紧拳头,努力地使自己平静,“我们要不离婚吧。”
客厅角落里摆着一个大钟摆,平时素来没有什么存在感,今夜宁蝶的耳朵回荡的几乎全是它的声音,不知心里跟着数到第几下,霍丞才不紧不慢地拉了拉毯子,语气平淡地道:“别说胡话了,早些去睡。”
他以为她还在开玩笑,从十七岁她嫁给他,这个男人何曾认真地揣测过她的心思,宁蝶突觉悲哀,不知从哪里鼓起的勇气,她一把扯开他身上的毯子,有些歇斯底里,“霍丞,我是真心要和你离!你今晚给我个回答。”
霍丞蹙眉,似在思索,手指轻轻地在沙发垫子上扣了扣,半分钟后点头,没有不舍,“行吧,给我点时间安排。”
她终于要摆脱他给的阴影,宁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解脱,她笑着重复地说太好了,可是眼泪不停往下掉。
霍丞起身抱住她,轻轻拍拍她瘦弱的肩膀,低沉的嗓音第一次如此地温柔,像在耐心地哄一个孩子,“好啦,别哭了,去睡吧,乖些乖些。”
她没有推开这个怀抱,只想这是最后一次,索性把眼泪和鼻涕全往那干净的浴衣上抹。
第二日天色放晴,宁蝶出房门时霍丞已经不在了,兰芯说八姑爷一大早让将军喊出去办事,宁蝶点点头,昨晚哭得眼睛有些浮肿,连带着食欲不佳,早餐没有胃口。她准备去书架上挑本书看看,绣玉店的伙计这时上门拜访,带着大盒小盒的东西。
“都是时下流行的款式,每式各一件,夫人您瞧瞧。”伙计恭恭敬敬地把盒子一一打开,好些光泽亮丽的狐裘披肩,宁蝶愣了愣。
瞧她一阵疑惑,伙计卖着笑解释:“这些都是霍先生付过款,东西既然送到,那我也赶紧地回店里了。”
伙计一走,兰芯凑过来啧啧称奇:“小姐,成色这么好的皮毛,我也是头回见呐,姑爷有心,定是瞧见您昨日穿着的棉布大衣有些年份了,您啊,平日里太朴素了些。”
宁蝶没有接话,这些狐裘披肩着实惊了下她的心,昨晚她说的话他自是清楚和明白,为何今早会突然送她礼物。
他极少送她什么,这些年她越发看不透他了,昔日他虽性子冷淡,可到底她能懂他一二,而这昔日,又是哪一年呢,宁蝶不免有些恍惚。
十六岁时她在女校读书,学校是西洋派的风格,不止要学国学,还得去学英语和钢琴,她自小怯生,这内向的性格在西洋学校不怎么受老师和同学的待见,后来爸爸有意要将她嫁给自己中意的属下,于是她从学校退学,匆匆地过起为人妻子的生活。
结果却是守着一个霍夫人的名头,默默隐忍地活了十年。
这期间不是没有心动,毕竟霍丞是那般优秀的男子,除去出身,无论外貌和学识,配她八小姐的身份都是绰绰有余,但霍丞是冰冷的人,早把她所有的心悸磨得殆尽。
隔了几日,宁蝶让兰芯陪着自己去把皮毛送回店里去,东西颇多,东西不甚好拿,路上叫了一辆黄包车,在车上兰芯忍不住地抱怨:“这好好的披肩不要,送回去作甚。”
宁蝶没有解释,送这些东西不符合霍丞的身份,他毕竟是爸爸手下的副将,要是被府里爸爸那些姨太们知道,免不了数落霍丞的挥霍。她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他受非议。
黄包车转了一个街角,到了西北最繁华的商业地段,兰芯有一段时间没出府,忍不住左顾右盼,似乎看见什么震撼的事,兰芯扯过她的袖口,喊道:“小姐,你看那不是姑爷和四小姐吗?”
宁蝶转头去看,那一身把军装穿得笔直的男人,俊朗的眉眼含着笑意,俯身和挽手的女人温和交谈,不正是霍丞和四姐宁筝么。
好似有什么东西撞击了宁蝶的胸口,闷得生疼,黄包车还在往前奔腾,路边的风景呈流水线一样倒退,她盯着他们看,直到再也看不见这对璧人的影子。
四姐么?过世的大夫人留下的唯一女儿,是家中嫡女,和她这个八小姐不同,是被爸爸捧在手心的明珠。她为什么要和妹妹的丈夫相处得这般亲密,如果没有看错,他们这是刚从酒店出来么。
宁蝶愣了神,还是兰芯摇着她的胳膊问:“小姐,我们去和将军告状吧,这四小姐欺人太甚。”
可不是,从小就不把放在眼里,任意嘲讽,如今做的却更为出格。
宁蝶点点头,她是得问个究竟的。
东西送回铺子里,宁蝶带着兰芯赶回宁府,询问下人四小姐回来没,正巧在回廊上遇到了。
不等宁蝶开口,宁筝就已经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今天也看到你了,霍丞已经和我说,你们两人马上要离婚了对吧。”
看宁蝶变了脸色,宁筝继续道:“实不相瞒,我和霍丞好了有七八年了,以后他会是我宁筝的丈夫,连霍伯母都认准我是她的儿媳妇。”
“笑话,你们结婚十年都没有夫妻之实,也算是结婚吗?也不看看你自己,每天穿得和街上那些穷苦妇女有什么不同,你会一门外语外交吗?在事业上能给霍丞带来什么?连霍伯母都一向对你冷淡吧?!娶你这样的女人,才是霍丞唯一的败笔!”说完不等宁蝶回话,宁筝推搡开她,高傲地丢下一个胜利的背影。
宁蝶一时气血攻心,十八岁时为霍丞挡下一枚子弹,彻底伤了她的身子,她此刻只觉天晕目旋,在兰芯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立。
若是她能重来一世,她一定不会听从爸爸的安排,在自己最好的年华里,嫁给一个最铁石心肠的人,成为这府里最不受待见的八小姐。更不会省下所有的开支,去接济这个男人贫困的母亲,亏空自己的身子。
☆、第2章 结识
宁蝶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枪伤复发了,她胸口疼得厉害,躺在床上昏睡中听见兰芯在和爸爸争执,一声四小姐做得太不要脸说出,接着是子弹上膛的声响。
入目是普通的青纱帐子,木墙上悬挂的油灯散出柔柔和和的光,船桨划水的声音淅淅沥沥,船身晃悠,她的身体跟着轻荡。
“蝶儿,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身侧和她同榻的女人紧张地问道。
转头看了一眼女人,那和自己相似的眉目在她梦里曾反复出现,她愣愣地盯着女人瞧,瞧得渐渐视线模糊,不知是静谧了几分钟,她忍不住扑进女人的怀里,流着泪道,“妈妈,我好想你,我这是不是在做梦?”
苏梅拿手抚摸着宁蝶的后背,好生抚慰了一番,喊船头伺候的李妈进来。
李妈应了,迈开寸莲小脚利索地跑到船头去传话。
宁蝶依在苏梅的怀里,她伸出手颤着去摸胸前,没有摸到咯手的伤疤,却能感受到烫手的体温。
她这才确定这不是梦,自己也不是在地府,而是真正地回到了十二年前。
这一年她跟随妈妈坐渡船来到西北,来投靠做将军的爸爸。
一路上水土不服,她身子弱经受不住,生病发起了高烧,连累苏梅几日衣不解带的照料。
许是生病加上重生带来的惊喜冲击,宁蝶全身疲倦,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第二日再醒来是在医院洁白的大床上,桌边堆满花篮和水果,连门外的过道上也是。
她缓缓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看见苏梅坐在床边用帕子抹眼泪,还穿着昨日未换下的青绿色软缎旗袍。
宁蝶记起来,爸爸和妈妈认识时,他说过自己没有家室。
那个时候宁沉还是带兵不足百人的小将,被对手逼到东南的一个小村庄躲着,因此认识了小地主家的独生女苏梅。
为支持他重回西北,苏梅和爷爷把家里所有家当拿出来给他招买兵马,没过几年苏沉发迹了,却迟迟没有接苏梅过去,直到爷爷病逝,彻底料理完爷爷的后事,没有后顾之忧的苏梅干脆带着宁蝶跑到西北来。
人是找到了,这西北无人不知宁沉是谁,势大权大,家里的妾室都是多得双手难数,更别提外面的粉红知己。
苏梅彻底地伤了心。
“妈妈,”宁蝶拉住苏梅的衣服,唇还乏白,她努力地笑道:“我们回老家吧,我不想留在西北。”
苏梅看着女儿,忍住泪,满是酸楚。
宁蝶知道上一世因为心疼她担心她受苦,苏梅回宁府做了十四姨太,却过得并不如意,没过一年便丢下她病去。
“妈妈你看,一听说我是宁府的女儿,那些巴结讨好的人听了风声都赶过来探望,而爸爸呢,直到现在都没有露面。我不想要这样的爸爸。”宁蝶尽量模仿自己十五岁时的口吻说话。
苏梅诧异过后又是一阵鼻酸,之前囔着要见爸爸的女儿如今像是一夜间长大了,她也是家里当小姐供着的人,故有一番傲气,怎会心甘情愿地让自己做妾,她犹豫再三地问:“若是以后宁蝶再也见不到爸爸,你会想他吗?”
苏蝶摇摇头,前一世,那个男人从没有让她体验到一丝父爱。
苏梅松了口气,似是下定决心,摸了摸宁蝶的额头,眼睛里还含有眼泪,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凄楚了。
当夜趁着医院换班,苏梅支开门口宁府派来的两位保镖,牵着宁蝶,由李妈拿着行李,乘坐火车去了西南。
即便宁沉再大的权势,西南总归是曾家的地盘,这些年乱世纷争,各方势力之间都是竞争和掠夺的关系,宁沉要在地广的西南找人,又要不惊动曾家,几乎是不可能。
苏梅离开老家时以为日后不会再回去,把家里仅剩的家当都带了出来,这些钱够她们在西南租下一所屋子生活一段时间。
火车车笛声响彻,宁蝶望了眼乌黑的窗外,她唯愿今生能躲开宁府,躲开那个叫霍丞的男人。
西南毕竟是块繁华地,面向世界通商,从火车上下来,这熙熙攘攘的大城市晃花了宁蝶的眼睛,她由着苏梅牵着,穿过一条条繁华的街道,周围虽喧闹无比,而她心是静的。
比较了几家的租金,最后住房定在胡同口里,这里外地人多,她们搬来也不会有人议论,租的房子在三楼,两室一厅,家具一应俱全,对比西南的物价,租金算是十分便宜了。
苏梅知道宁蝶喜欢明亮的房间,便把向阳的屋子让给她做闺房,宁蝶推开自个房间的窗户,对面人家的阳台上,正有一个女生坐在藤椅上看书。
两根粗大的麻花辫垂在胸前,脸若银盘,眼睛像黑葡萄般闪亮,穿着明媚的蓝格子连衣裙,太阳的光晕一圈圈打下来,白皙的脸颊上晒出一层粉色。
无疑是惊人的漂亮,许是她看的时间长,那女生似有所察觉,抬起头看向她这边,一时相对,宁蝶不好意思地冲着对方笑了笑,那女生也回应一笑。
隔日去当地的慧礼女子中学办理入学,宁蝶又遇到了她,同班,名字是林莱玉。
却是个高傲的人,在学校里一副我行我素不欲与人交往的样子,宁蝶都不知如何和她打招呼。
下午图书馆里又相遇了,两人都拿上同一本英文介绍的电影书,宁蝶先松的手,林莱玉理所当然地把书拿在手里翻页,垂头时露出一段纤细白嫩的脖子,漫不经心地问:“会英文?”
宁蝶赫然一笑:“会一点,但不精通。”
她本是打算来学,上一世宁筝嘲讽的话她记得清楚,有机会多学一门外语总是好的。
林莱玉哦了一声,又问:“对电影感兴趣?”
宁蝶摇摇头,可笑上一世她八小姐的身份,连一次赶新兴潮流的机会都不曾有。
林莱玉就不再说话,只顾站着埋头去看,宁蝶再去找其他书,悄声地走开了,林莱玉回过神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她蓦然想起这书难找,印刷的数量屈指可数,宁蝶这样轻巧地让给她,不知是真不识货,还是说人心肠好。
不过确实令人讨厌不起来。
这般虽是一个班,但好似萍水相逢地处着,某一日宁蝶拿着一张报纸兴奋地问她,“这报上的人可是你?”
西南的地方报,报纸下方的角落会刊登一些广告,黑白的印刊上林莱玉穿着时下最流行的时装,巧笑嫣然。
林莱玉没有说话,班上其他人听见动静,见怪不怪地解释:“莱玉可是我们班上的小明星,人家可是演过电影的人呢。”
宁蝶这下笑了,“难怪看着不同。”
“哪里不同?”林莱玉坐在位置上仰起头问。
“难怪这般好看。”宁蝶说的是实话,林莱玉却刷地变了脸色,但凡出众的女子总免不了招人嫉恨,更何况林莱玉平时是一副冷傲的性子,看她不高兴,周围有女生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
林莱玉一气,这上午的课干脆地翘了。
一连数日见到宁蝶都好似见到仇人。
宁蝶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得亏一个好心的女生提点她道:“这林莱玉贵为我们学校的校花,平时最厌恶别人夸赞她的容貌。”
这是为何?长得漂亮不是一件好事么?
那女生又接着道,“林莱玉的娘,做的就是以色侍人的事。”
西南除了贸易出名,再就是歌舞厅了。
宁蝶哑然,这日后的道歉工作,得是个麻烦。
晚上她过去林莱玉的家,给她开门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看穿着模样应该是林家的保姆,说着西南地方的口音,宁蝶听得似懂非懂,简要地说是要找林莱玉,老妇人侧身让她进来。
一进屋宁蝶就发现林家的不同,地上铺的是软毛毯子,干净明亮的窗子边垂着塑料做的紫罗兰,墙上贴了繁复花纹的墙纸,凡桌上都铺就滚边的桌布,沙发必是棕色的皮制沙发,角落里摆着一家留声机,满屋子都是靡靡之音。
知道她来,林莱玉光着脚丫子出的房间,宁蝶盯着她的脚看了一眼,不由自主地想到“玉足”一词。
“新出炉的法式小饼干,不知林小姐能否赏光收下。”宁蝶把纸袋往前一递,三分笑容恰到好处。
林莱玉知她这是上门致歉来了,她并非是真生气,也不知为何,若是别人说她,她必冷笑一声不放在心上,可对宁蝶不同,她暗暗地是有些介意对方,一向享受众星捧月的女子,如果发现有一个和自己势均力敌的人出现,自是要攀比。
然宁蝶身上有她所没有的从容和内敛,家世又极为清白,母亲也是斯文小姐的做派,林莱玉不免泄气。现在见到对方为讨好自己低头服软,她心里高兴,把纸袋接过来,拆开一闻,叹道:“真香。”
宁蝶但笑不语,她上一世这个年纪时,也是十分喜欢零嘴,在母亲病重后,她几乎是一夜长大,性子变得阴郁,再后来匆匆嫁人。
少女时期,总是短暂。
“瞧出我今晚有什么不同?”林莱玉转了一圈,身上荷花边的裙摆像一朵盛开的喇叭花,衬得腰肢仿佛能盈盈一握。
宁蝶答:“画了妆?”
林莱玉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道:“亏你每天看报,我身上这裙子是西南刚流行的款式,全国才百来件。”
那价钱必是极贵了,宁蝶对于她的阔绰感到吃惊。
“是找摄影师朋友借的,”看出她心思,林莱玉解释道,“今晚要去拍摄广告杂志,你且和我一道来吧。”
☆、第3章 遇见
一间不大的房间摆上各类机器,明晃晃的灯光,架子上的黑盒子每“咔擦”一次,站在幕布前的林莱玉必换一个姿势,强光下她肌肤如同白瓷,眸子黑得发亮。
宁蝶知道照相机,以前宁府逢年过节拍大合照请摄影的师傅上门过,但第一次知道原来拍照还有这么多的花样。
她身子纤长,比例甚好,再加上是林莱玉的推荐,那摄影的年轻男人想让宁蝶试试,如果要说林莱玉娇如玫瑰,炽热又浪漫,那么宁蝶无疑是一株木兰,宁静而纯洁,哪怕只是站在那都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摄影师当即想和她定下长期合作,不过要求肢体语言得勤加练习。
当模特报酬不多,宁蝶还是应下了,苏梅去纺织工厂做女工挣钱辛苦,她也想着分担点家庭重担。
如此,宁蝶和林莱玉走得越发亲近。
宁蝶爱看报,为了隐瞒自己去当模特的事,她便躲去林莱玉家里或者学校看。
一来二往,林莱玉也知道了宁蝶最关心股市的事。
说来也奇怪,林莱玉后来跟着宁蝶炒股,凡宁蝶看中的必会大涨。
有次宁蝶劝她将手上涨势大好的一支股给转手,她未听,隔了两日跌得连废纸都不如。
她好奇宁蝶身为一介女子,啥时候学会这种商人精明的眼光。
宁蝶不答,她不好再追问,但以后炒股方面凡宁蝶的话她都照办。
她们手上本金少,炒起股来获得的都是蝇头小利,宁蝶心里却已经颇为满足。
她本只是利用前世一点未仆先知的能力,要当真靠炒股发家,她就没这本事了。
三年下来她存够去西师大学堂报名的费用,给苏梅算是减轻不小的压力。
西南这三年发展得更为繁华,有句话怎说来着,扬名西南,等于是扬名全china。
宁蝶不想扬名这梦,她自从去西师大学堂读书,减少了模特的工作,当起住校生,专心学习和参与学校社团组织的活动。
可惜林莱玉不给她安生的机会,演戏时扭伤了脚,两三个月内是难以痊愈了,宁蝶请了一天的假提着水果去医院看望,身体虚弱的林莱玉正躺在床上翻剧本,一见到宁蝶便开始假意地抹眼泪,身上松垮的病服,寡味的蓝白搭配,唯她穿出我见犹怜的韵味。
“我这角色虽不重要,出场不过几个镜头,但好不容易拿来的剧本,导演要我找其他人代替,我让给谁心里都不舒坦。”林莱玉叹道,这个理由一出,宁蝶就知道自己要倒霉了。
果然林莱玉接下来道:“可你是我的好姐妹,你去,我定放心。”
这部戏名是《桃幺的悲惨生活》,导演算是小有名气,听说最近和某位富商合作,有意要捧百乐门里的红牌莉丽,不仅钦定为女主角桃幺,连故事都是量身打造,讲的是为生活所迫的舞女悲惨一生。
林莱玉要演的角色是桃幺的同事,同为舞女,但在百乐门地位一般。
宁蝶看了剧本,觉得故事不错,有点跃跃一试的想法。
妈妈为节省开支定是不去看电影,而这个小角色海报上根本不会放上去,这样一来妈妈就不会发现她的秘密了,宁蝶一想,心里有些雀跃。
能在荧幕上看见自己的身影,心动难免。
加上林莱玉说戏份少,不影响功课,宁蝶点头同意。
学校放假的休息日,宁蝶换下学校的校服,里面穿月牙白的旗袍,外面罩一件橄榄绿的呢子大衣,她头发剪的是学生式的齐耳短发,看着有些稚气,便戴上一副珍珠耳坠点缀。
百乐门的后门一般人不准进入,那里是舞女上下班才能走的地方,宁蝶亮出身份,顺利进去,人很冷清,百乐门白天不营业,加上为了拍戏,这个时间段百花门是清场的,只有三四个女生在化妆和换衣服。
其中一个坐在镜子前面描眉的女生,随手往旁边架子上一指,“之前导演提过,你是临时代替的演员是吧,自己去架子上拿合适的衣服换上。”
宁蝶道声谢谢,翻找衣服发现这些舞女的衣裙她不敢穿,不是胸前布料少,就是后背露得多,胳膊和腿儿都在外面,越翻她脸越红。但毕竟是拍电影,总要有点职业精神不是。
她挑了一件红色的亮片短裙换上,按照规定的要求把妆容描得艳丽,然后跟着前辈走到一楼的接待大厅。
演员和摄影机都在了,正在拍桃幺出场的情节,乐队的音乐声响起,璀璨的灯光从舞台上方照耀下来,百乐门的红牌莉丽穿着黑色束身的垂地旗袍,舞扇和唱歌一起表演,风情无限。
宁蝶入神地看了会,莉丽的拍摄结束,导演喊宁蝶过去。
“季导演您好,”宁蝶拘谨地打个招呼。
季平在垂头检查仪器,只问:“可会唱歌?”
“一点点。”宁蝶答道。
导演挥手,让她上台。
宁蝶:爽快!
在二楼早早有人等候了,二楼是小型的舞池,因为此时没有舞女坐台,没有开灯,幽幽暗暗的光线里,两个论外貌和气质俱是出类拔萃的男人靠在拉杆上饮酒,他们所站的地方能俯视整个一楼的情况。
陈粤明懒洋洋地将高脚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眼神往楼下的方向暗示,暧昧地道:“莉丽,这届百乐门的选美皇后,可是厉害?”
霍丞看着那个从舞池上走下来的妙曼身影,食指摩挲下唇,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看着床上功夫应该厉害。”
又似带欣赏地点点头,“难怪你这铁公鸡舍得砸钱捧她。”
陈粤明脸上的笑一僵,这厮官僚出身的家境,从小接受军事化的训练,说话却总是和大街上的流氓没两样,又偏偏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的粗鲁。“我对她产生不了兴趣。”
“陈先生什么时候这么挑剔了?”霍丞视线随意地扫视楼下,他五官十分立体,棱角分明,眼睛轮廓很深,不言苟笑时,眼神冰冷冷的,给人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即便是他外貌出众,身材挺拔,也极少有女人接近,只敢把欣赏默默埋在心底罢了。
陈粤明把手中的酒杯已经换成一根细长的香烟,吐云吐雾地笑道,“霍先生不也二十四年来守身如玉,迟迟不肯将就么。”
好似一语戳中霍丞的心思,霍丞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是什么人值得你找三年,只差没翻遍整个西北,”陈粤明将烟头碾灭在烟火缸里,他并没有取笑霍丞的意思,事实上有些敬佩,对方这般从人血里踏出一条路的人,竟会因为一个素未平生的女子心软成灾。
若不是他的生意也在西北遍布,能有不少西北的消息,按霍丞的品性和家世,他们估计永远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陈粤明把搭在胳膊上的西服外套穿上,低头系纽扣,“收工了我要请季导演吃饭,霍先生要不赏个脸一起?”
暴露在外面的长腿肌肤如玉,红色的裹身短裙包裹着挺翘的臀部,偏瘦的身材意外地有料,但这又如何,直到陈粤明看到那女子青涩的眉眼、似水雾朦胧的山黛,恍然想起似乎在哪见过。
是了,霍丞书房里挂着的一副西洋油画,画上的女子不正是此人么,当初他还觉得吃惊,霍丞的西洋画向来画鹿像马,唯有这女子画出神韵,处处逼真。
不等他再次开口,霍丞一个扭头的动作,暗处的一位下属大步跑过来,军靴啪地一声立正,行礼。
霍丞嘱咐完,挥手让下属去办事,他无声地冷笑,这一次哪怕是追到阴间地府,他必得得到她。
……
一曲唱完,宁蝶忐忑不安地走下来,还好她只是个不重要的配角,没多少人对她特别关注,季导演为鼓励新人,甚至夸了她一句音色不错,还顺便提点她,下次得唱个时下受欢迎些的曲子。
宁蝶脸一红,连忙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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