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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鴨絨被下的豌豆.txt

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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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绒被下的豌豆》
作者:文雨
第 1 章
和所有小朋友一样,吕小月喜欢听故事入睡,那天,母亲林清雅常讲的故事是《豌豆公主》。
和所有小朋友一样,吕小月有很多问题,母亲每讲一句,她都会有问题。
母亲讲道,“从前有一位王子,他想找一位公主结婚,但她必须是一位真正的公主。”
吕小月问道,“为什么要真正的公主呢,灰姑娘不好吗?”
母亲回答,“灰姑娘不是灰姑娘,灰姑娘也是真正的公主。”
吕小月又问,“那真正的公主为什么会变成灰姑娘?”
母亲有些不耐烦了,“因为公主落难了?”
吕小月再问,“落难的公主还是公主吗,她不是变成灰姑娘了吗?”
有人说,一个人的性格始于三岁,五岁的吕小月已经有了属于她的固执,林清雅只能苦笑。
“公主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如果你认为自己是公主,你就永远是公主,如果你认为自己是灰姑娘,你就永远只是灰姑娘。”林清雅只能这样告诉女儿。
“灰姑娘认为她是公主,所以她跑去参加王子的宴会。这个王子为什么不举行一场宴会,让那些自认为是公主的女孩子都参加,随便在中间挑一个做新娘就好了。”吕小月似乎恍然大悟。
林清雅不知豌豆公主的故事为什么会和灰姑娘搅在一起,但她只不过讲了个开头,吕小月就有了无数的问题,如果她穷究下去,小月的问题怕是没完没了了。
幸好,豌豆公主的故事不长,应该可以很快讲完。
“王子走遍了全世界,想要寻到这样的一位公主。但他没有办法断定谁才是真正的公主,她们总是有些地方不大对头。结果,王子很不快活,因为他是那么渴望着得到一位真正的公主。”林清雅继续讲着这个故事,看着吕小月的眼睛,希望从里面发现些许疲倦或是睡意,她已经很想睡了。
“那个王子有病啦。”吕小月忽然嚷嚷道。
“有病!”林清雅大吃一惊。
“我们认为自己是公主就行了,为什么要他来怀疑呢。他算哪根葱哪根蒜,我长大了才不要理这种神经病的王子。”
“好了,咱们不理。”林清雅觉得,只有附和女儿才能快快把这个故事讲完。
吕小月满意了,“后来呢?”
“有一天晚上,忽然起了一阵可怕的暴风雨。天空在闪电,在打雷,在下大雨。这时,有人在敲门,老国王就走过去开门。”
“为什么是国王去开门,这个国家这么穷吗,卫兵呢,佣人呢?”吕小月又有问题了。
“卫兵和佣人都睡觉了。”林清雅只能这样解释,心里在埋怨这个小魔头为什么还不睡觉。
“那个国王肯定不称职,连自家的卫兵和佣人都搞不定。妈妈比那个老国王强多了,如果李妈、王伯他们偷懒,妈妈一定会骂他们。妈妈,我见过你骂李妈哦,你好凶的。”
“不过爸爸更厉害,他只要眼一瞪,李妈王伯他们就怕了,我也吓得发抖呢。”
“妈妈,这个故事不好。”吕小月抗议,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打架了。
“站在城外的是一位公主。她说她是一个真正的公主。 这点马上就可以考查出来。老皇后走进卧房,把所有的被褥都搬开,在床榻上放了一粒豌豆。于是她取出二十床垫子,把它们压在豌豆上。随后,她又在这些垫子上放了二十床鸭绒被。 这位公主夜里就睡在这些东西上面。”
“等等,”吕小月忽然睁开眼睛,“那位公主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在这样的夜里离家出走?”
林清雅很懊恼地意识到,这个新问题的出现,让吕小月刚刚萌生的一点睡意消失殆尽。
“应该是很严重的事吧。”她打了个哈欠,祈祷能够敷衍过关。
“好了,故事讲完了,快点睡觉。”林清雅催促女儿。
“妈妈,你还没告诉我,那个公主出什么事了?”吕小月继续嚷嚷,她不关心公主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公主,王子最后有没有娶公主,只关心,那样的大雨夜,公主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陌生的地方。
窗外忽然一声惊雷,震得整个屋子似乎都在摇晃,吕小月惊叫一声,林清雅忙把女儿搂在怀里,“好了,快点睡觉。”
“如果我是那个公主,这样的夜晚,绝对不出门。”吕小月从妈妈怀里探出脑袋宣称。
“好,不出门,咱们呆家里。”林清雅嘴里无意识地说着,看着窗外。
惊雷之后是大雨,隐隐约约的闪电和雷声,忽远忽近,远的时候似乎是另一个世界,近的时候,仿佛就在窗外。丈夫吕树才还没回家,他去看望好友谢天了。谢天是吕树才最好的朋友,一起上大学,一起退学,一起办公司,一起总算是事业有成,并且,一起娶了她们姐妹俩,谢天的妻子,是她的妹妹,林红雅。
窗户似乎闪过汽车大灯的光,林清雅把女儿放进被窝,“你爸爸回来了,乖乖睡觉。”
有很多问题的吕小月听到爸爸两个字马上不做声了,乖乖闭上眼睛。
林清雅把女儿盖好被子,再关上房门,下楼,吕树才正从大门进来,第一句话是,“天哥出事了。”
林清雅心一震,脚一软,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连忙抓住楼梯扶手,略一定神,问道,“出什么事了?”
“车祸,天哥和红雅此刻正在医院手术室,我回来是把谢珑送回来,老天保佑,珑儿跟他们虽在同一辆车上,安然无恙。”
“珑儿。”林清雅惊呼,“她在哪里?”
“她在医院一直哭,医生也没法子,只好给她打了针镇定剂,现在在车里睡着了。”吕树才话音刚落,天上惊雷响过,林清雅一惊。
“我们去看看。”
“好,你拿把伞,帮珑儿挡着点,别让雨淋着了。”
谢珑一直睡着,即使天在打雷,在下大雨,她被从医院移到车上,再移到吕家,她一直睡着。
但吕小月睡不着,因为天打雷,因为天下雨,也因为父母进进出出的关门声,低语声,让她本能地觉得,这个雨夜,有不寻常之事发生。
吕小月抱着洋娃娃走到楼梯口,吕树才去了医院,只剩下林清雅一人在客厅发呆。
“妈妈。”吕小月喊道。
林清雅一抬头,昏暗灯光下,吕小月赤着脚站在那里,白色的睡衣,被楼梯口的过堂风高高吹起,越发显得衣服之下的人儿,瘦小孱弱,她不禁想起,比小月大,却比她更矮更瘦的谢珑。
“怎么还不去睡。”林清雅走过去,把女儿抱在怀里。
“好吵,睡不着。”吕小月把头靠在母亲胸前,感受母亲的温暖,“还有,那个公主的故事,你还没讲完。”
林清雅此刻哪里还有心思讲故事,但不讲故事,在家祈祷平安消息的时光,她更不知如何打发。
她讲道,“第二天早晨人们问公主睡得怎样,公主说,她差不多整夜没合上眼!她睡到一块很硬的东西上面,弄得她全身发青发紫!大家认为她是一位真正的公主,因为压在这二十床垫子和二十床鸭绒被下面的一粒豌豆,除了真正的公主以外,任何人都不会有这么嫩的皮肤的。于是,那位王子就选她为妻子,从此以后,王子和公主过着幸福的生活。”
“妈妈,你骗人。”吕小月忽然大声说道,声音在寂静空旷的屋子里回响,“王子怎么可能跟这样的公主过幸福的生活!”
“为什么?”林清雅随口一问。
“谢珑,你怎么下楼来了?”
楼梯口,谢珑站在那里,灯光很暗,灯光的脸更暗,暗得看不清五官,更看不清表情,“阿姨,我爸爸妈妈呢?”谢珑问。
林清雅张张嘴,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电话铃在此刻响起,林清雅先接电话,吕树才的声音传过来,“五分钟前,医院宣布天哥和红雅死亡。”
电话从林清雅手里跌落,她捂住嘴,冲上楼,把谢珑抱在怀里,紧紧地抱在怀里,而在此刻,被母亲冷落沙发的吕小月开始大哭起来,她开始觉得,谢珑是让她心口发青发紫,浑身不舒服的豌豆。
无父无母的谢珑,自此,住进了吕家。
住进来的第二天,吕树才要求吕小月把她的房间腾出来让给谢珑,吕小月不敢当面反驳父亲,只好在母亲收拾房间的时候,撅着嘴,跟母亲生闷气。
林清雅停下手中的动作,对吕小月说,“小月,谢珑没有了爸爸妈妈,客房太冷清了,不适合小孩子,你把有阳光的房间让给谢珑好不好?”
“我也是小孩子。”吕小月低着头说。
“小月是体贴人的乖小孩。”林清雅这样夸奖女儿。
“我不要做乖小孩。”吕小月一字一顿地说。
林清雅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女儿,也是一字一顿,“你如果不乖,我就再也不喜欢你了。”
母亲的爱跟喜欢的房间相比,吕小月最终选择了母亲的爱,让出了自己的房间。
但谢珑,却不喜欢这个房间。
她在半夜的时候,离开房间,独自一人,坐在楼梯口发呆。同样的夜晚,同样的地点,吕小月也在发呆,她在哀悼自己失去的房间。
“你怎么了?”吕小月先问谢珑,从来不是耐得住沉默的小孩。
谢珑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树影。
黑夜的树影被风吹乱之后,常常令人胡思乱想,吕小月是喜欢胡思乱想的小孩,她尖叫一声,扔下谢珑,朝自己熟悉的房间跑去,怦地一声锁上门。
吕小月的尖叫声,惊动了全家人,林清雅、吕树才,还有吕小月的哥哥,吕阳,一个个都披上衣服起来,空空荡荡的客厅里,坐着孤孤单单的谢珑,茫然地看着窗外。
有人开了灯,谢珑就用手挡着刺眼的灯光,眼里,仍是茫然。
林清雅看得心里一阵发酸,忙抱了谢珑,朝她房间走去。
房门被锁上了,吕小月跑错了房间。
“小月,开门。”林清雅温柔而坚定地说。她对女儿不是没有愧疚,但现在,谢珑比女儿更重要。
“我不!”小月坚决地说。
“小月,开门。”这一次,是吕树才严厉的声音。
父亲的声音,让小月发抖,她的手,朝着门锁移动。
“爸,妈,让小月呆在房间里吧,她还小,你们还是带谢珑到你们房间睡吧,谢珑这个时候,最怕一个人。”吕阳忽然开口说。
林清雅看看怀里的谢珑,右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襟,顿时明白过来,对谢珑而言,不是有阳光的房间,而是,身边是否有人陪伴。
她跟吕树才交换一下目光,一向主张对孩子严厉的丈夫点了点头,并且伸手接过谢珑,抱在怀里。
“明天再跟你算帐。”吕树才在门口扔下这句话,抱着谢珑离开了。
吕小月在房间里听着门外的动静,她很害怕,这个时候,她甚至有一种离家出走的冲动,但她看看窗外,窗外的树影摇得更厉害了,象极了吃人的恶魔,她更害怕了奇.сom书,开始小声哭泣。
门外传来敲门声,“小月,是我,哥哥,爸妈还有谢珑都去睡觉了,你开门让我进去。”
小月打开门,扑在吕阳怀里,开始委屈地大哭。
吕阳一边抱着小月,一边把门关好,以防爸爸妈妈听见,好容易等小月的哭声停下来,这才拿过纸巾,帮她把眼泪擦干。
“好了,哭完了没有。”吕阳微笑着。
吕小月不好意思点点头。
“好了,哭完了就轮到我说了,谢叔叔和小姨去世了,也就是谢珑的爸爸妈妈去世了,你知道吗?”吕阳这个问题问得很严肃,他不赞同爸妈因为小月还小,瞒着小月,不把真实情况告诉小月的做法。
吕小月呆住了,她对谢叔叔有印象,带他去过游乐园,也让她骑过他的肩,总是开开心心大笑着,还有小姨,口袋里总揣着各式各样的糖果,看到她的时候,总让她踮起脚了在口袋里掏呀掏,有一种打开百宝箱的快乐。
这样两个总是快快乐乐的人,再也见不到了吗?
吕小月明白死的意思,幼儿园的老师讲过,死就是再也见不到的意思。
“谢珑没有了爸爸妈妈,所以她住进我家,把我的爸爸妈妈变成她的爸爸妈妈?”吕小月问。
吕阳呆了半响,“不是。”
“那为什么自从谢珑来了我家之后,爸爸妈妈就不喜欢我了。”吕小月的眼泪又来了。
“那是因为,谢珑比你更需要爸爸妈妈的关心,你要听话,也要对谢珑好,爸爸妈妈才会喜欢你。”
“你也是这样吗,哥哥要,我对谢珑好了,你才会喜欢我?”吕小月仰起头,看着吕阳的眼睛问。
吕阳不喜欢这种逼问的眼神,他略略转开一点目光,点头,“是,所有人都只喜欢听话,讲道理的小孩。”
吕小月沉默了,沉默着在哥哥的怀里睡去,紧紧地抓住哥哥的衣角,不让吕阳离开自己身边。吕阳无奈地为吕小月的任性而叹息,但他惊喜地发现,第二天早晨的吕小月,变得甜蜜而得体,挂着五岁女孩儿特有的稚嫩微笑,主动搬出房间,并且把自己最喜欢的洋娃娃塞到谢珑的手里,一直沉默着的谢珑,在那一刻,竟然微笑了,吕阳分明看到,爸爸和妈妈也在交换着感慨欣慰的目光。
但孩子毕竟是孩子,决定了的事,常常不能坚持到底。
在林清雅跟吕树才商量着先送谢珑到学校,再送小月到幼稚园的时候,吕小月又开始哭闹起来。
“小月,谢珑的学校比较近。”林清雅试着解释。
“别理她,让她哭去,还没完没了了。”吕树才大喝一声。
吕小月吓得止住了哭声,却止不住眼泪。
“这样吧,谢珑我来送,反正我跟她一个学校。”吕阳想出两全的解决方法。他跟谢珑在一个学校念书,谢珑上小学,而吕阳,再过一年就要考大学了。
林清雅想了想,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刚要点头,吕树才却是火气上来了,“不管她,随她闹去。”说罢,拉着谢珑上车,扔下吕小月对着汽车尾气发呆。
“你呀。”林清雅摇头叹息。
“算了,妈,我送妹妹去吧。”吕阳也在摇头。
一路上,吕阳不理吕小月,小月受不了压抑气氛之下的沉默,又开始哭,一开始是放声大哭,吕阳不理,小月有所收敛,小小声哭,吕阳还是不理,最后,小月哭不出来了,只是无声地抽咽。
吕阳终于转过头来,“好了,哭过这次,以后别哭了,昨晚才跟你说过的话,要你不发脾气,昨晚你怎么答应我来着,要听话,要讲道理,不无理取闹。刚开始还好好的,怎么一转身就变了个人似的,你要这样,以后谁还敢相信你的话。”
吕小月本来一直在哭的,听了吕阳的话,反而不哭,拿了张纸,擦擦眼泪,“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了,喜欢谢珑了,谢珑有那么多人喜欢了,不差我一个,我永远也不要喜欢谢珑。”
吕阳那时也只是个孩子,认定吕小月讲的,不过是孩子话罢了,没放在心上。有空的时候,他会跟吕小月讲道理,但小月的性格,当面应承得好好的,也做出了一点点和解的行动,例如,跟谢珑笑笑,打个招呼什么的,但一转头,不是哭,就是闹。
渐渐的,小月长到了十二岁,读小学了,无数次的哭闹经验教训了她,哭闹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反而让爸爸一看见她就吹胡子瞪眼,爸爸自从谢珑住进家里开始,留起了胡子,而妈妈,看见她就叹气。
谢珑上高中了,十六岁花一般的年龄,身体开始发育,父母去世的伤痛也慢慢在淡去,脸上,偶尔也有了笑容,也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但或许是这几年沉默惯了,几乎是有一句答一句,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有。
吕小月觉得家里呆着没意思极了,开始闹着去读寄宿学校。
林清雅吃了一惊,“你去念什么寄宿学校?”
“我喜欢不行吗?”吕小月喜欢在强调自己意见的时候,把头扬得高高的。
第 2 章
“不行,我们这个家,不念到高中不准寄宿。”林清雅断然否决了女儿的提议。
“妈妈,你是说,上了高中就要寄宿吗,表姐都满16了,她为什么还住家里?”小月狡黠地笑了,哭得太多,闹得太多之后,她发现最能打击人心的,居然是微笑的语言。
“你表姐是我舍不得。”林清雅淡淡的说,她岂能看不出女儿的心思,一开始,她曾试着矫正女儿对谢珑的敌意,但久了,也没了法子,也就由得小月了。
谢珑从她们母女身边经过,含笑着跟林清雅打了招呼,上楼去了,刚才小月跟林清雅的对话,想来她听到了的,却是一言不发。
吕小月从来是心里搁不住话,就象脸上总是带出心事一样,一个侧身,挡住了谢珑的去向,“我妈舍不得,你就赖在我家不走吗?”
谢珑看看小月,还是一言不发,从她身边绕过去,进了房间。
林清雅在小月身后,深深叹了口气,“小月,这个家里,你真容不得谢珑吗?”她郑重其事地问着女儿。
“是!”吕小月没有半分犹豫。
“那好,你去念寄宿学校吧。”林清雅这样答复女儿。
本来提出离开家,念寄宿学校的是吕小月,但母亲真的应承下来之后,吕小月反而有一种被这个家,被自己的亲人抛弃的感觉。
这一次,她的眼泪,一直强忍到母亲带着她去寄宿学校,办好手续,并且离开之后的第三个晚上。那一晚,室友都去自修了,她躲懒,随便捏了个理由留在宿舍睡觉,但不曾想,不过一会儿,天气突变,又打雷又闪电,还下起大雨,和谢珑到她家的那个晚上一模一样,吕小月的眼泪,痛痛快快地掉下来。
她不敢开灯,黑暗中,坐在自己床上,号啕大哭,哭得嗓子都哑了。这时,门外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是室友杨敏的声音。吕小月觉得被人发现在宿舍里大哭是件很丢面子的事,很快止住了哭声,把头蒙在被子里,开始装睡。
门开了,杨敏走进来,开了灯,又喊了声,“小月,你睡了没有?”
吕小月躲在被子里,不敢出声。
一会儿,灯熄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吕小月听出,是杨敏上床睡觉的声音。吕小月忽然明白过来,杨敏是担心这样的打雷下雨天,她一个人守着宿舍会害怕,特地跑回来陪她的。在门外,她大抵是明了她正在哭的,出于担心,喊了几声,没有回应,更是明了她不希望别人发现她的哭的,装作不知罢了。
这一刻,吕小月对杨敏有了感激,并且在一个星期内,不断接近并且刻意讨好着,跟杨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吕小月跟杨敏谈起了谢珑,那个她不快乐,并且离开家,让她的心发青发紫的豌豆。
“我知道我恨着她是不对的,毕竟她比我可怜多了,可是,我受不了我爸爸妈妈,都站在她那边,说我的不是,要我一切事都要依着她,让着她。”吕小月跟杨敏抱怨。
“你应该跟你爸爸妈妈说清楚啊。”杨敏说。
“他们的心思都在谢珑身上,从来不听我说话。”吕小月说。
“那你们家还有谁能帮你说得上话,让他帮你吧。”杨敏建议。
吕小月想了想,“我还有个哥哥,他以前有时候会帮我的,可是他考上大学之后就搬出去了,只有寒暑假回来呆上那么几天,还要被我爸爸喊去谈生意上的事,哪有心思听我说话。再说了,他最不喜欢任性的女孩子了,小时候,为这个,没少说过我。”
“这样吧,你哥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找他好好谈谈。”杨敏拉着吕小月,一副马上要去找小月哥哥说个清楚的驾式。
“我哥还要两个月才回家。”吕小月有些泄气。
“没关系,几年都过去了,也不差这两个月。对了,明天星期六,你回不回家?”杨敏问。
吕小月其实很想回家的,但又不想回家见到谢珑,有些犹豫。
“别这样,你回自己的家,谁还能说三道四不成,我陪你去,看看那个谢珑,是不是真有三头六臂。”杨敏一拍胸脯。
星期六,吕家司机来接吕小月回家的时候,吕小月没有拒绝,拉着杨敏上了车,杨敏也不拒绝。
车子快到吕家专用的那条林荫道时,斜刺里忽然冲出一辆摩托车,车上坐着一男一女,速度奇怪,一下子就超到前面,马上又拐一个弯,钻到树林里去了,吕小月咦了一声。
“怎么回事?”杨敏问道。
“车后那个女孩的背影,好象谢珑。”吕小月问开车的司机,“王伯,你说是不是?”
王伯往后视镜看了看,“是有点象。”他也有些疑惑,但不敢肯定。
“王伯,你开快点。”吕小月忽然兴奋起来,催促道。
“小月,你做什么?”杨敏讶问。
“我倒要看看,那个谢珑,到底有多能装,妈妈不是说她乖巧听话吗,爸爸不是说她文静沉静吗,还有哥哥,也成天里夸她懂事,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多懂事。”吕小月想看好戏。
这时的吕小月,是杨敏所陌生的,学校之外的吕小月,杨敏有些担忧,“小月,别这样。”
但吕小月哪里听得进去,车在大门口开停稳,她抢先一步下车,冲进大厅,嘴里嚷嚷,“谢珑呢,在不在家?”
林清雅在把开得正好的玫瑰插在客厅的桌子上,她似乎喜欢玫瑰,吕家的花园里种满了玫瑰,一到这个季节,开得整个屋子都似乎成了花海,人影反而模糊了。
“还没进屋就听到你嚷嚷了,怎么,才一个星期没回家,就开始想你表姐了。”林清雅听到吕小月一进门就提起谢珑,以为不在家这段时间,女儿想通了,遂笑道。
“表姐人呢?”吕小月问。
“她在花园的秋千架上看书呢,看了整整一下午了,也快到开饭时间了,”林清雅看看墙上的钟,“你去喊喊她吧。”
吕小月冲出大厅,往花园方向跑去,迎面碰到杨敏,杨敏急问,“怎么了?”
吕小月一把抓住杨敏,“跟我来。”
“我还没跟阿姨打招呼呢。”杨敏说。
“不要紧,呆会儿再打招呼也不迟。”吕小月拉着杨敏边跑边说。
吕小月跑到花园,秋千架上好端端坐着谢珑,穿着高领蕾丝花边的长袖衬衫,长到脚踝的真丝长裙,她应该是睡着了,原来应该拿在手里的书掉在了脚边。
杨敏捡起那本书,书名是《会计学》,她很惊讶,坐在玫瑰花中秋千架上,穿着淑女装的女子,似乎不应该看这种书。
“喂,谢珑,吃饭了。”吕小月扔下一句话,拉上杨敏转身就走,杨敏甚至来不及把书还给谢珑。
“这样不太好吧。”杨敏小声说道。
“反正妈妈要我喊她吃饭,我喊过了。”吕小月说。
杨敏这会子觉得吕小月对谢珑有些过分了,但当吕小月向林清雅介绍自己时,林清雅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然后吩咐厨房开饭,并特意问厨房,谢珑喜欢吃的水晶饺子蒸好了没有。杨敏觉得,作为吕家惟一的女儿,吕小月在这个家,是刻意被冷淡了。
谢珑在开饭前一分钟准时坐在餐桌前,吕小月疑心她刚才是装睡,故意不理睬自己,忍不住拿眼瞪了瞪谢珑,不料想,这个眼神被吕树才看见。
“小月,你那是什么眼神,女孩子家家,哪里学来的这么没教养的眼神!”
吕小月一直是怕爸爸的,但进了寄宿学校之后,同学之间的议论常常离不了怕爸爸的孩子长不大云云,吕小月也想一试挑战父性权威的后果。
“我怎么没教养了,我没教养还不是你们这些做父母的没教好,反正在你们眼里,那些无父无母的比我教养好多了。”
谢珑一言不发,看也不看一眼,放下筷子直接上楼回屋里去了。
吕树才看着谢珑的背影,啪地一声,把筷子一拍,摔在桌上,也不看小月,对林清雅说道,“你教的好女儿!”
林清雅的女儿刹时变得苍白,哆嗦着扬起右手,当着杨敏的面,重重扇了吕小月一个耳光。
“妈!”吕小月有一种天翻地覆的感觉,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挨打。
“你滚,滚回学校去,我没有你这种女儿。”林清雅指着门外道。
吕小月捂住脸哭着向门外跑去,杨敏不放心,站起身来,但又不知如何是好,看了看林清雅,林清雅叹了口气,“你去追她吧。”说罢,转头吩咐司机,“送小月回学校吧,下个星期不用去接了。”
杨敏跟着司机王伯离开了吕家,这是她第一次来吕家,小月的做法她不是很赞同,但吕家的气氛,让她更是不得其解。
杨敏和司机在离家不到100米的地方看到吕小月,她坐在路边,似乎正在等着他们,看见杨敏过来,两手一摊,自嘲笑道,“我是个没本事的,离家出走也没本事。我一跑出来就后悔了,手里没一分钱,喝西北风的日子我可过不了。”
杨敏强笑着安慰道,“又说气话了,你看,你妈不是让我出来追你了,还让王伯送你去学校呢,可见她是真心疼你的。”
吕小月恨道,“你哪知道我家里那些人,真心疼我不假,只不过,一见了谢珑,一个个都恨不得把心都挖了给她,活像前世欠了她似的。我就不信,我前世也欠了她的,我偏不买她的帐又怎么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杨敏知道多说无益,拉了小月上车,“好了,咱们回学校吧。”
到了学校之后,王伯交给吕小月一个小包包,“吕太太说了,让我把这些东西转交给你,让你安心些呆在学校,等先生气消了再回去。”
“我一辈子不回那个家。”吕小月说,不过,还是伸手接了那个小包包,打开一看,是本存折,里面的钱够小月用上20年还有余,小月不禁一呆,“这是什么意思?”
王伯低头道,“这都是太太意思,吕小姐还是等有空了亲自去问太太吧。”
吕小月冷笑道,“我倒是想问呢,他们倒先用这个打发我了。”说罢,把存折揣进口袋里,仰头走了。
一旁的杨敏知道吕小月这会子是说气话,拉住王伯,“吕家还有没有可以劝得了伯父伯母的人?”
杨敏明白王伯的意思了,说得上的话的人只有两个,一个甩手不理,一个没时间理会。
“你们少爷的论文答辩是什么时候?”杨敏问。
“应该就是这几天了,具体哪一天我们这些做佣人的哪里知道。”
“能不能把他的电话给我,等他论文答辩之后我再跟他打电话,请他回来一趟,为小月求求情,不管怎样,让小月老住在学校也不是法子。”杨敏说。
王伯是自小看着吕小月长大的,也不想吕小月就这样,好似被吕家赶出来一样,犹豫了半响,还是把吕阳的电话给了杨敏。
杨敏打电话问过吕阳的学校,知道吕阳的毕业答辩是在两个星期之后,本想着等上这两个星期之后再给吕阳打电话。但吕小月却是等不得了,这天又是周末,她兴冲冲跑来,对杨敏说,“走,咱们去山顶高速那边,有好玩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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