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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臣.txt

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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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倾臣
第一卷
人生若只如初见
楔子
阴暗晦涩的小小空间里,四处都散布着一种名为颓败的气息。一切都杂乱无章的散落在灰尘肆虐的水泥地面上,沉重的窗帘,严严实实的遮挡了那屋子里唯一的光源。细碎的光线挣扎着想要挤进来,却被屋里的黑暗打得零碎不堪。
角落的阴影里,有烟雾在缭绕,火光一点一点的闪着诡秘的红芯。急促的呼吸声像是频临死亡的困兽,在黑暗里艰涩的持续。
“咳咳咳~~”静谧的空间里,忽然响起一串沉闷的咳嗽声,沉闷的咳着,然后渐渐平息,接着又是低低的笑声连绵不觉得流淌出来。
那个靠在墙角的男人笑的眼角都流出了泪水,头一下一下的撞击着脑后灰色的墙壁。
笑着咳着。烟头已经燃尽,丢弃在他光、裸的脚旁。
手机铃声响起,是最原始的麻木的来电铃声。男人似乎被惊到,手机啪的被他挥到了一旁。然而,铃声还依然在响。他抓狂的揉了揉乱糟糟的长发,无奈的爬到了手机旁,按下了接听。
“喂?理臣?”电话那头是带着笑意的男中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然而,就是这个声音,是他二十年的噩梦!
他没有说话,只是按了扩音。然后,远远的离开手机,靠在原先的墙壁上,冷冷的,狠狠的,盯着它。
“臣!我很想你。”那头的声音,似乎知道他不会回答,自顾的说着自己的话。
男人嗤笑,继续用后脑勺一下下的敲着墙壁。在来到这个破败的拆迁屋前,他生存在那个恶魔遍地的人间地狱。忍受一切凌辱,只是为了,能活着离开。然后,杀了这个毁了他,毁了路家的男人。
可是,当他真的出来了,却发现,这阳光下,早已没有了他路理臣的立足之地。殊同毁了,资仪死了,所有和他有关的人,都陷入了绝望的深渊。而他,也完全与这世界无关了。
然而那个始作俑者,却高高在上的看着他像傻子一样,徘徊游荡在这荆棘遍地的丛林。而他连仰望都找不到方向。还能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绝望?
“臣,世界已经不同了。你又何苦再挣扎?”电话那头还在说话,或许他能听见这沉闷的撞击声。声音里透露出一股淡淡的无奈。“十分钟后,我去找你。”
或许,他也在为自己的悲惨遭遇而叹息吧?还有谁能比他更悲哀?莫名的,他回想起了二十年前,那个神采飞扬,乖张轻狂的时光。那时候~~呵呵,一切都已成过往。他现在不过是个犯过罪,坐过牢,什么也没有,肮脏的过街老鼠。
既然已经失去了所有,除了那将他牢牢困住,不可能成功的报复。这个世间,再也没有值得他牵挂的东西。他缓缓的闭上了眼,有红色的液体从他泛灰的发丝流出来,浓稠的,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
忽然一阵狂风,将那厚重的窗帘掀起。窗外的刺目阳光,就刹那射入,肆无忌惮的充斥着这昏暗破败的空间里。墙角的男人,静静的,安详的靠在角落。凌乱的发丝下,还依稀能看出那俊美的侧脸,正在渐渐的灰败。
十分钟后,破败的拆迁房里,传出一声,低沉而凄厉的嘶吼。或许,他真的,想他。
新书开张。。。。
第一章
刺耳的音乐袭击着耳膜,夸张的旋律使路理臣皱起了修长的眉。他轻轻抬起眼皮,看到的便是光怪陆离的灯光,肆虐扫射在这黑暗嘈杂的空间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年轻的俊男美女,行为大胆,衣着放、荡。
刚刚清醒的眼里还蒙着一丝雾气,他显得有些迷茫。他好像记得,他应该昏了过去,那么多次的撞击,再坚强的脑袋也抵不过水泥筑的墙吧?
不过,眼前的一切,若隐若现的显出一种深刻骨髓的熟悉感。他在做梦?他凝视着侧边的透明玻璃杯,在灯光里闪着迷离的色彩。
然后,他抬起了左手,宝铂的光芒一下刺疼了他的眼睛。上面的时间记录着,这是他昏迷前的整整二十年前。多么真实的梦。他轻轻转了转表,这是他以前的习惯动作。现在竟也依然如此熟悉。微薄的唇,忽然溢起笑容,即使是梦,将会醒来,他也甘之如饴。
路理臣打量了一下四周,他清晰地记起,这是一个周末的晚上,前一天刚从路家回来。现在他还是个大三的学生,二十岁,住校。
下周,他会再次回到路家,然后,他会为了今日遇到的人,拒绝父亲让他出国留学的提议,与父亲大吵一架。从此,阴谋也将一步步开始。要扭转命运,也就要从这一刻开始。
10点整,路理臣抬起头,目光迎向向他走来的少年。酒吧里迷离的灯光使他看不清少年的面容,但是,他知道,即将走出来的必将是那张纯净的面容,干净而明朗。
他叫阮筝,是个不折不扣的少年天才,不靠家世,不靠金钱,愣是靠他聪明的脑袋,过目不忘的本领十五岁时,跻身于路理臣所在的第一名校,然后又以一年的时间成为了路理臣同届的医学院名人。
然而,这样的名头,还不足以让当时目空一切的路理臣留驻目光。路理臣看上的,是他比阳光更明媚的笑容,以及他青涩单纯的灵魂。即使是现在的路理臣,依然也为这样的阮筝折服。
“路理臣?”少年的声音澄澈干净,使路理臣从回忆里回过神。他轻轻一笑,狭长的眸子顿时像点亮了生机,惑人的韵味流露的无知无觉。
“阮筝?久仰久仰!”路理臣矜持的笑,刻意的带着一分疏远。既然可以重头来过,那么所有他爱的,爱他的,他都必将不遗余力的守护。比如,他爱的,单纯的阮筝。
“你认识我吗?”阮筝受宠若惊,虽然他是医学院的名人,可是在路理臣的面前,他依然是奇峰前的山丘,他知道他们中间隔的不只是海洋。
“医学院的少年天才,十五岁的高材生。怎么能不认识?”路理臣点了一份橙汁给阮筝,自己则浅尝着透明玻璃杯中琥珀色的酒液。“你怎么会来这里?”
阮筝有些回不过神来,路理臣的性格,他是听过的。可不是这样温文有礼,谦谦风流。他偷偷看了眼面前把玩着酒杯的俊美青年,暗自思量,或许这样安静的,才是路理臣吧?而他何其有幸能看到,不知不觉,弯起了唇。
“我,我来看看。”阮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继续说,“我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
“以后也不要来!这不是好地方。”路理臣淡淡扫了一眼混乱的内场,斑斓的光线照在他白皙的脸上,有种奇妙的美感。
“那路同学为什么要来呢?”阮筝其实是看着路理臣走进来,才阴差阳错的跟进来的。路理臣就像一座神秘的灯塔,引诱着他走进这座城市,这个学校,以及这间叫“夜色”的酒吧。
路理臣诧异的看着阮筝,不知道,他们的对话为什么演变到这里。按照二十年前,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将这个纤弱的少年推倒吃掉,然后,在他哭泣声中潇洒的离开。
不过,他扫了眼坐在对面的少年消瘦的肩。淡淡的说,“你还未成年!”然后一口喝干了杯中索然无味的酒液。
“你十六岁的时候,也来这里。”阮筝忽然脱口而出,说完,脸色一白。捂住嘴,不敢再看路理臣。
他十六岁的时候也来这里,是的,他从开荤后,就少不得在这样的地方猎艳。不过,像他们这样圈子里的人,又有哪个不是呢?可是,阮筝你啊,可不行。
似乎发现路理臣没有注意到自己说漏嘴的话,阮筝又抬起了头。或许被人关注,已经成为他的习惯吧?
“以后不要来这种地方。”路理臣稍稍加了点调子,眼神紧紧地锁在阮筝的身上,一会儿又放缓了口气,“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是男人,就要有强健的体魄。才不会被欺负。”
阮筝不明所以的看着忽然脸色有些尴尬的路理臣,点点头,“我知道。”只是要跟上路理臣的步伐,他又哪里来的时间去强健体魄呢!
路理臣看了眼时间,眸色微沉。他忽然站起身,对阮筝说,“阮筝同学,时间不早了,我们一起回学校吧?”
“嗯?嗯!”阮筝高兴的点点头,就跟上了路理臣的脚步。
在舞池的另一边,一束探究的目光,落在了往外走的二人身上。路理臣微不可查的瞥了眼那个方向,呢喃了一声,大跨步走出了“夜色”。
送走阮筝后,路理臣独自游逛在学校诺大的操场上,夜晚的凉风使路理臣从梦境里回神,他终于确定,这,似乎不是梦。他真的回到了二十年前。又或者,那过去的二十年,才是一场荒唐的梦呢?
甩了甩头,他忽然一手抓住一侧的头发,呵呵的低声笑了起来。命运,真他妈的会玩人!
直到头发被自己扯得生疼,他才松开,理了理柔顺的黑发。就着夜色,练习了一遍在监狱里学来的拳术。满头大汗,几近虚脱时,才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大学宿舍是两人间,他也并没有受到任何的特殊待遇。当然这就是他的好爸爸特意叮嘱的,说是不能让儿子染上骄奢淫、逸的毛病。他现在才发现,他的好爸爸是多么的英明神武。
他数着步子,等待他的挚友席殊同的出现。
一步,两步,三步。。。。十步!
“路理臣!你终于回来了?”席殊同特有的雅致的嗓音,带着抱怨与无奈,远远地从宿舍楼外的一棵树下传来。接着,就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昏暗的月光下,正往他的方向走来。
“殊同!再看见你,真是太好了!”路理臣走上前,一把抱住了还怔愣着的席殊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句再见到你,是包含了多少的歉疚与思念。
浓浓月色下,两人各怀心思,一同走进了宿舍楼。
第二章
沉长的走廊里,路理臣站在一扇门的前面。一只手轻轻搭在把手上,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打开。
刚才席殊同和他说的话,他曾一度不以为然。但是现在,他不得不重视起来。他记起来,这个和他同室三年的男人似乎曾经也在路家的落难里,插过一脚。
傅成溪?路理臣冷笑,他还从来不知道,他们之间也会有这样的恩怨,能让他在路家的生死关头,浇上一泼火油。
长长出了一口气后,路理臣轻轻地将门打开。灯是开着的,左侧的床边,傅成溪正在电脑桌前,手指飞快的敲着键盘。似乎是注意到了门边的动静,他头也不回的说,“回来了?今天的猎物还满意吧?”说完低低的笑了一声。
像他们这样的商界子弟,到了他们这个年纪。除了学业,接手一些家族事务总是必不可少的,他们经常会忙到焦头烂额,傅成溪就是这样。
“是的。还不错。”路理臣站在门边打量着傅成溪,极力回忆着他们相识的这三年,他究竟做了什么愧对他的事。
然而,没有。他们的生活,除了晚上回宿舍打个照面,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纠葛。如果是其他的,那么,更没有任何一丝交集。据他所知,傅成溪的家族企业专攻影界。而他路家走的是奢侈品产业。
而他们之所以会是室友,是因为同样的专业。
傅成溪感觉到身后打量的目光,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转过头看向依然站在门边的路理臣,“怎么?为什么一直站在那里?”
“没事!看看你!”路理臣提着外套走向右侧自己的床边,将外套挂起来。“你总是这么忙。”
“啊哈!这样啊?”傅成溪了然的点了点下巴,关闭了笔记本上的所有窗口。又点开了一则新闻。“你知道,老头子望子成龙,我有什么办法?”
“这样。”路理臣看着傅成溪毫无戒备的目光,皱了下眉。他记不起,当时的傅成溪究竟是为了什么?
“呵呵,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就这样的货色,也有人捧!”傅成溪扫了眼屏幕,嗤笑。
“什么?”路理臣随口问了句,也打开了笔记本,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他自然不是有什么重大任务,而是玩起了他二十岁时没玩几级的魔兽。
“闫妍!不知道又被谁潜了。呵!竟然接了宋铭的戏。”傅成溪口气里似乎有些吃味,闫妍是他们这届里有名的女学生。一直想攀上这个学校里的高枝,从此麻雀变凤凰。只是她的行为是在不是很检点,学校里的公子哥连玩玩儿也不屑。现在走了演艺圈,竟然也在学校里翻了层浪。
“她么?或许味道也不错呢!”正在打怪升级的路理臣轻轻一笑,舔了下下唇。“不过,你这么说,是看上宋铭了?”
傅成溪沉默,啪一下合上了本子。提着睡衣去了浴室。路理臣停下游戏,看着浴室的门,脸色古怪,不会是真看上那个二流导演了吧?片刻又自嘲的笑,嘁!玩而已,谁没个三分钟热度?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路理臣靠在椅背上,疲惫使他不堪睡意,合上了眼睛。
路理臣看着面前一张张在眼前晃过的面孔,悲喜莫名。
。最终,“砰”的合门声使他在那一张扭曲的鬼脸中醒来。他看到洗浴出来的傅成溪。
浅棕色的睡袍松散的系着,挂在身上,露出大片带着水滴的肌肤。白皙的脸还蒙着雾气,黑色的发丝湿湿的粘在脸上,平白的软化了男人板直的刚毅,添了一丝性感。带雾的眼睛正看着兀自打量的路理臣。
“很性感!相信宋铭会喜欢的。”路理臣毫不吝啬的夸赞。后面那句自然是玩笑话,如果傅成溪看上了,还有他宋铭喜不喜欢的份?只是他想确定,至少他们现在的关系,还算正常。
“宋铭?”傅成溪走到自己床边,拿了条毛巾擦着头发。意味不明的笑了下,“是个不错的导演,很有才。”
“是吗?影界怕是又将崛起一颗耀眼的明星了。”路理臣打了个哈哈,也拿着睡袍去了浴室。
温热的水冲击着疲惫的身躯,路理臣舒适的叹息。这一夜似乎让他一下子过完了那二十年的悲欢离合,水滴从他长睫上滴落,划过眼角。像一滴承受不了重量的泪,溢着咸涩的错觉。
他转头看着镜子中,在水雾里独自茫然的自己,细细打量。修长的眉,墨染的眼,高的鼻梁,苍白的肤色,连唇色都是一样的浅,像白。但是,这张脸,这幅身躯,那么年轻,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洗完澡,路理臣便一头倒在了床上,无知觉的陷入了沉睡。这晚,很幸运的,他没有做梦。一觉睡到了天亮,然后,很自然的,他迟到了。
“路理臣同学,是什么原因让你再一次迟到?”路理臣学着老教授齐颂在课堂上的语气,在席殊同面前卖弄。对于席殊同这个至交,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全心信任,毫无戒防的。
“齐教授估计还没见过,敢碰他逆鳞的人呢!你真是大胆,如果让路伯父知道,少不了又是一顿教训。”席殊同无奈的看着路理臣那不羁的模样,只是浅笑。和他从穿开裆裤开始就认识的,他知道路理臣一向就是这样桀骜不驯,目光于顶。
从很早之前,他就为路理臣这样的性子担忧。他知道路父望子成龙,时时不忘教训路理臣。少年的叛逆使路父与路理臣之间的关系蒙了一层薄冰,这几年来不仅没有融化,还因为路理臣自由放任的私生活而日益加深。
席殊同总是不安的想,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然而,路理臣却从来都不以为然。
“殊同,说这个干什么?别扫了兴。”路理臣打断席殊同的话,无奈的想,这个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太罗嗦。他看着前方急掠而过的的风景,嘴角上扬。“去哪里?”
“回家,有些事情要处理。”席殊同放弃了之前的话题,语气轻快了很多。
“哦!我倒忘了,你要转研了!打算去法国?”路理臣忽然想起,他和殊同是一起被要求去国外的。当初他没有去,殊同也没有去。他和老头子决裂,殊同也不好过。
“你也知道?路伯父也和你说了?”席殊同笑了下,其实他还是很想去国外深造的。只是他不放心路理臣,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所以一直拖着,到现在才着手准备。
“嗯。”路理臣含糊的应道。他暗自咬了咬牙,竟然把后世的记忆混淆了。还有五天,他才会得到,要被送到国外的消息。
想到这里,路理臣忽然加快速度,向席家驶去。将席殊同送到家后,没做停留,就急忙向城东而去。
第三章
城东是郊区,处在一大片山峦之地。虽然交通并不闭塞,但是因为不属于市区,来这里的人并不是很多。可是它并不萧条,相反的,它的名字已经成为城内红色圈子里低调奢华的象征。
这片山原本叫红枫岭。自从那个销金窟一夜崛起,渐渐地,就有知道内情的人,将之戏称为“天方山”。
五年前,有一个神秘的商人花天价将此山买下,并在其间设立了一个供富人消遣的销金窟。自此进山就需要一张凭证,一张你进的起的凭证,方可放行。
太阳正中时,一辆白色跑车停在了水墨兰廷的大门口。片刻,一张年青俊美的脸从墨镜下露出。墨染的眼睛在烈阳下微眯,路理臣按了声喇叭。立刻有保安从门边小跑过来。
“少爷。”那保安大概三四十的样子,身材挺拔,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好手。但是年岁与阅历还是让他对面前这位衣食父母的公子言辞恭敬,隐隐流露出一丝讨好的意味。
路理臣没有看他,而是环顾了一下四周,捏了捏鼻梁,问,“今天,兰廷来了几波人?”
路理臣状似无意的听着,过了一会儿又问,“没有其他人了吗?”
正待他想继续说的时候。路理臣摆了摆手,“开门!”
保安听这话,立刻收住,熟练的向门边的保安间打了个手势。大门顷刻打开,路理臣盯着大门看了会儿,轻轻吐了口气。一路飞驰,让他的精神感到倦怠,但想到,可能会遇到那人,却又有种莫名的亢奋。他将墨镜戴上,脚下一动,跑车便刷的,带上一层烟尘消失在水墨兰廷的大门前。
水墨兰廷是路天方,也就是路理臣的父亲一手创立。当初是为了纪念路理臣的母亲兰墨而建立的,只是随着路家在这座城市扎根立足。这个雅致的山间别院,被路天方改成了娱乐帝国。当初,路理臣还为此和路天方大闹了一场。最终以路天方的强势停歇。
路理臣再次回到这里,不禁有些感慨。阔别多年,熟悉的景象如同回忆的定格,将他牢牢钉在了长廊的风韵里。
远处有谈笑声传来,路理臣猛然回神。他闭了闭眼睛,转眼就换上了他一向的风流不羁。他微微勾着唇角,靠在廊柱上,轻轻瞟向走来的几人。
“呦!是路少!好久不见啊!”名家的大少名风在几十步远的时候就发现了靠在廊柱上的路理臣,立刻和身边的那人耳语几句,就大步走来。
名家是后起之秀,对于官方的拉拢自是颇为主动热忱。在他边上的,便是本市的第一公子,舒桐。路理臣眼里流光一闪,便笑着走上前,和名风轻轻一握,“是有些日子了,名少近来风光!”路别有用意的瞥了眼名风身后的舒桐。
“哪里哪里!”名风刚想再说些谦辞,又考虑到身后的第一公子。想着不是大肆恭维路的时候,略微尴尬的笑了下,看向路理臣的时候,眼里明显的带着一丝歉意,转瞬即逝。不过,他相信,路确实看到了。
路理臣嘴角略微一勾,很自然的转向名风身后的舒桐。“公子大驾,蔽廷蓬荜生辉啊!”
“路少抬举。”舒桐矜持的颔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他的身后,正静静的站着一个面色冷淡的男人。而他那张脸,路理臣相信,即使再过十个二十年,他也不会忘记。不因为他的俊美无铸,也不因他的冷硬坚决。
路理臣向舒桐伸出一只手,笑意更浓。
“不知道这位是?”他紧紧地盯着那个男人,但一刻,又收回了目光,投向舒桐。
“他是我的朋友,郝三。”舒桐淡淡应了一声,看也没看后面的郝斯伯。看的出来,郝三,只是他的贴身保镖罢了。路理臣心思急转,郝斯伯,现在你伏低做小,是在为了后来的雷霆一击做准备吗?是了,如果让路家垮台,市中的势力就将重新洗牌,到那时,这其中的好处可不是几个钱的事了。
难怪,连他郝斯伯都能一步登天了。
“郝三公子。”路理臣淡淡回味了一下这几个字,撇了撇嘴,不羁的样子显露无疑。可是,天知道,他是多努力的忍着,冲上前将这群家伙撕碎的冲动。只是,他现在深陷囫囵,他必须步步为营。他什么都不知道,这场风波总会过去,只要他见招拆招,路家和席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眼光扫过几人,微微一笑,朗声道:“兰廷招待可还周到?”
“兰廷的服务向来都是顶尖的,自然周到。”名风适时的插进来,既不驳了舒桐的面子,也恰如其分的恭维了路理臣。
“那么,几位这是?”路理臣装作不满的看向看着像是要回去的几人,“就要走了吗?”
“既然难得遇上了,又是在我的地方。自然免不了俗套,路某当然要略尽地主之谊。”路理臣说这话后,舒桐神色晃了一下,又恢复如常。
路理臣暗自嗤笑,莫非还真以为他舒桐就是这里的太子爷了不成?表面却笑意不减,“兰廷可有不少好玩儿的。”
路理臣的风流,就如他的富有一样出名。传言他曾为夜店里的小姐,一掷千金,更为欢场里的少年郎,豪赌十场,类似的风流传言多如天方山秋季的红枫,能染红整个山岭。
很快,他们便来到兰廷西厢的一个毫包里。酒过三杯,就有漂亮的女侍和俊美的男郎前来助兴。
一一碰杯后,路理臣便将目光投向了静静坐在一边,滴酒不沾的郝斯伯。那张禁欲般沉静持重的脸,在这纵情声色的笙歌里,乍一看,显得格格不入。
擦掉嘴角残留的酒渍,路理臣慢吞吞的走向角落里的郝斯伯。
第四章
夏日午后的烈阳照不到层层叠叠的建筑中,兰廷西厢高层的包厢,靠西边的那间。正舒缓的流淌着象征贵族的欧洲中世纪钢琴曲,这是富人间的附庸风雅。
光线被调的昏暗,泛着昏沉的橘色光辉。妖娆的女人穿着复古而性感的长裙在其间舞动穿梭,一同伴舞的是穿着古欧贵族绅士服装的俊美少年们。一切都显得旖旎,透露着欲望的引诱。坐在沙发上的真正贵族则或矜持或露骨的欣赏着这曲鸣奏。
走到那沉静的男人身边,路理臣随手招了一名侍者,拿了一杯酒,轻轻摇晃。郝斯伯只是向他点了点头,又恢复他雕像一样的肃穆。
或许是太过风流无忌,又或许是尝惯了逢迎相向。当初的路理臣就是被他这样的,浮世清莲般不惹尘埃的气质吸引,从此踏上了毁灭的不归路。
一名穿黑纱长裙的性感女郎穿梭到这个角落,路理臣微不可觉的皱了下眉。下一刻,却又邪肆的笑了,他朝那女郎示意,就笑着离开了角落,随手拉了一名舞娘去到了另一边。
“小悦,这舞跳得是越发的好了。”坐在路理臣怀里的女人妖娆的笑着,纤长柔腻的手指撩拨着路理臣的后颈。她当然不叫小悦,但是,她认识路理臣,所以,他叫她什么,那么此刻,她就只能是那个人。
不说这兰廷里,就是整个市里的欢场女人,又有几个是受得住路少的富有,路少风流,路少的一勾唇,一扬眉呢?
路理臣状似享受般的沉吟,薄唇微张,一点点浅尝着小悦渡来的香醇酒液。墨染的眼睛微微眯着,状不经意的看向那边依然冰雕一样坐着的男人,黑纱长裙的女人斜倚着沙发,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着这肃静的男人。
他的眸光微转,便看向了右侧沙发上正缓缓品酒的舒桐。侍女一波波的穿梭,他笑的矜持。路理臣轻声在身上的女人耳边说了几句,她就念念不舍的离开,走到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侍身边,交代了什么。那个男士便跳着爵士,靠近了舒桐。
好像意料之中的,路理臣笑着对上了舒桐望过来的目光,点了点头。就见舒桐轻轻一拽,那少年就单腿跪在了舒桐的脚边,曲还没有结束,舞依然在继续。
看着不为所动的郝斯伯,路理臣暗自嗤笑。非要他亲自招待,他才肯放下清高吗?他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郝斯伯的情景。
是在遇到阮筝的酒吧,“夜色”里。他先看到的郝斯伯,那时他也是那样安静的坐在角落,却好死不死的让他一眼就看到。那样清冷,那样孤高。他清晰地记得,那一刻,他的心跳,就那样停止跳动,从此万劫不复。
他没有成功搭讪,然后遇到了阮筝。他的一时冲动,将那个干净的少年,也卷进了这不归路。
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疼痛,他倏地看向那边端坐的郝斯伯。澎湃的怒气在胸膛燃烧,前世,他把心肺都掏给他,可是,他做了什么?毁了路家,将他送进监狱。他犹记得,那时候他被送入监狱,郝斯伯的脸上那一如既往的清冷,就像冰霜的利刃,一刀刀割在他千疮百孔的心脏上。
路理臣的手不自觉的抚上心口,一切的债,他都要讨回来!
长长舒了口气,路理臣站起身又恢复了他的风流不羁。再次走到郝斯伯身边,挥退了黑纱长裙。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脚步虚浮。他弯下身,张嘴朝郝斯伯吐了一口酒气,“郝三?我的女人你不喜欢?”
他的手压在沙发的扶手上,将郝斯伯圈在了沙发中间。而郝斯伯除了往后靠了靠,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甚至连厌恶都没有。
“呵呵。”路理臣醉醺醺的笑,忽然粗暴的拉过郝斯伯的头发,将他拽到自己的面前,近乎鼻点鼻的距离。“既然来了这里,装什么君子?”
他的眼神恶毒,心却莫名揪扯。他将郝斯伯的头转向舒桐那边,看到正与少年调情的第一公子,在郝斯伯耳边轻声呢喃,“他平时,也这样对你,是不是?”他的声音轻蔑而放肆,接着就是低低的笑声一直笑的他发颤。
“路少,那你喝醉了。”清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路理臣忽然停止了笑。松开了抓住他头发的手。他轻轻碰了下他的唇,就远远的拉开与他的距离。“味道还不错。”一如既往的甜美。“真羡慕舒少的艳福。”
“你喝醉了。”冷冷的语调却是让路理臣得到宣泄般畅快。他舔了下唇,哈哈笑了几声,“众人皆醒我独醉”说完转身潇洒的走开。
郝斯伯的手轻轻擦过被路理臣吻过的地方,细密的睫毛压住了眼里的神色。
众人各自找到了猎物,便纷纷去了包间逍遥了。郝斯伯似乎被舒桐说了几句,脸色有些苍白的离开了兰廷。
路理臣在水肆的高阁里看着郝斯伯驾车从水墨兰廷的大门飞驰离去。面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少爷,你吩咐的,已经做好了。”之前,那个被路理臣叫做小悦的女人站在门边,靠在门板上。既不妩媚,也不妖娆。
他看了一眼,摆摆手,小悦就离开了。他走到房间的中央,手上的遥控轻轻一按,面前的整个墙壁都亮了起来。这是一个液晶屏,高度清晰真实的反应着,它此时监视的地方的情景。
路理臣笑了,他前世因为嫉妒,从一开始就看舒桐不顺眼,关系极为糟糕。不过,经历一次后,他才知道,如果真的看不顺眼,那就想个最下流的手段,将他捏在手里。这样的话,他还能凭什么来让自己不顺眼。
他坐在冰冷的瓷砖地上,静静的看着视频里激情四射的翻云覆雨。真是比看GV还让人热血膨胀啊。要不要结束了就送他一张碟子回味呢?他接到后的表情,估计会很精彩吧?
不过可惜,还不是时候啊!路理臣撇了撇嘴,关掉了视频,躺了下来。冰冷的地面刺激着他的神经,至少目前,一切还在按着原来的轨迹运行着,那么他做的这些,并不一定能改变什么。阴谋才刚刚开始,这样的话,他还需要做什么?怎么样才能彻底改变这个必然的趋势?
纷乱的头绪在脑中凌乱的纠缠,丝丝缕缕的勒住他的神经。
他将手交叉枕在脑后,闭上眼,红黑色的虚境里出现的,却是郝斯伯清冷的面容,第一次酒吧里见到的,方才在包间里凝视的,那样完美的交错结合在一起。
看着看着,路理臣沉凝的脸却渐渐舒缓了。
第五章
还有什么是比能再见到他,能狠狠将他踩在脚下蹂躏更能泄他心头之恨的?路理臣重重一拳砸在了冷硬的地板上。
黄昏将至,路理臣离开了水墨兰廷,回到了学校。既然还没有动静,那他就暂且做个乖乖好学生,静观其变吧!
今日傅成溪不在,空旷的宿舍里只有或快或慢的敲击键盘的声音。路理臣独自悠闲的玩着各种各样幼稚而索然无味的游戏,忘记阴谋,忘记肮脏,忘记这城市的喧嚣。
他正用平板玩象棋时,手机“嘟嘟”的响了两声。他回头看了一眼,又继续玩,直到将网络对手杀的片甲不留,一举吃了对方将帅。才慢吞吞的拿起手机,陌生的号码。
阮筝的生日?想到那孩子干净明媚的笑容,路理臣不自觉的嘴角扬起一弯弧度。那要带个像样点的礼物啊!次元天堂的话,是谁家的产业?路理臣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就豁然开朗般倏地站了起来。还能是谁家的?不就是他路家的?呵呵,他是故意挑的还是正巧了?
去浴室胡乱冲了个澡,便在衣柜里找出一套白色的礼服,内衬了一件宝蓝色衬衫,穿上后看起来潇洒又精神。略长的头发在眼睛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墨染的眼更是如水墨晕染般清逸而深远,这就是年轻的好处,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八点钟开始,他看了看时间。还早,送什么礼物呢?债要偿,他知道。所有前世欠他的,他都会尽量在这一世以一切方式弥补。
他看了看手上的宝铂,这样的东西,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学生来说,有点过于富俗。白色的表腕让他忽然想起自己前几年淘到的那样东西,他打了个响指,便按下了号码,吩咐管家将东西送来。
七点一刻的时候,路理臣已经带着他在奢侈品店里包装好的礼物,开着跑车,优哉游哉的行驶在城市的霓虹灯下。翻开手机,赫然看到好几个未接来电和短信。
又是陌生号码?他路理臣的手机号什么时候成公共信息了?他无奈的笑了笑,能拿到他号码的自然不会是什么闲杂人等。他狐疑的打开短信:
第一条:如果今晚无事,希望你能来“夜色”,我想和你谈谈。
路理臣皱了皱眉,他事儿多呢!
第二条:今晚九点,夜色见。
他同意了吗?路理臣撇了撇嘴,直接删掉。
第三条:今晚九点,夜色见。
同样的短信总共发了九条,就当路理臣不耐烦的要扔手机时,一条让人耳目一新的消息跳了出来。“理臣同学,真是不好意思,你在学校吗?在的话,可以来医学院宿舍楼,接下我吗?”
是阮筝。在学校?他想了想就回了一条短信:“十分钟。”
发完就将手机丢到了副座上,掉了车头就往学校的方向快速驶去。今天的小寿星可不能让他迟到了。
十分钟后,宿舍楼下便是倏地一声刹车。阮筝穿着白色的套头T恤,站在一棵梧桐树下,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让人有种想要保护的落寞。
他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微笑着看那辆招摇的白色跑车,带着一阵劲风穿过校园里的水泥路,停在他前面二十米远的地方。明亮清澈的大眼在黑夜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很久之前,他就想象过,是否有一天,他和他,会有这样的场景出现在他的青春里。如果有,他将一生铭记。
白色的皮鞋从车内探出,阮筝看到那个让全校女生都尖叫的男人优雅的从跑车里下来,白色的西装在灯光下显得神圣。他从容的步伐使他像是一只神秘优雅的白猫,一步一步,迷惑着众生。
路理臣走到阮筝的面前,双手插着口袋。看了下这个瘦弱的少年,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短衫,皱了眉,“快秋天了,不冷吗?”
阮筝摇摇头,他想说,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全身都充满着热力。不过他不能说,有些感情是不能宣之于口的。这层纱一旦捅破了,或许,就什么都没有了。这样就好,他接受他的温柔,接受他的好。
看着少年澄澈如鹿的双眸,心里顿时一片柔软。他曾经也想象过,如果他能有一个弟弟,一定也是要这样的。路理臣伸出一只手,搭上了阮筝的脑袋,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便搭着他的肩将他带到了车边,从车里拿了一件风衣丢给他,“穿上,等会儿会冷。”
“嗯。”阮筝点点头,将风衣套在了身上,明显大了不止一码。不过他还是很开心的将它紧紧裹在了身上,爬上了跑车。
“理臣,我可以这样叫你吗?”阮筝试探的问了一句,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担心拒绝。就好像他认识路理臣后,发现他与众人口中形容的完全不同。除了他英俊,富有,他并没有看出他的狂傲,他的风流,他的一切传闻中负面的形容。
所以他能鼓起勇气请他参加派对,鼓起勇气,在派对即将开始前故意叫他来接自己。而且如同他预料的,路理臣连疑问都没有,就过来了。
“可以,”路理臣踩上油门,车便哗然的向道路深处驶去。“不过,你要叫我哥,我或许会更开心。”路理臣笑了笑,轻松地,不带任何心计与伪装。
阮筝愣愣的转头看他,有些快乐又有些伤感的低下头。轻轻说,“嗯,理臣哥。”原来,他是把他当弟弟。
阮筝没有想到路理臣会送他礼物,愣了半晌才接过来,“谢谢。”他看着这个手掌大小的蓝色丝绒盒,没有猜测着里面会是什么。只是忽然觉得鼻头泛酸,他将风衣更紧的裹在身上,这些,曾经在梦里都是奢侈的。
可能是路理臣的示好让他措手不及,他开始有点不真实的错觉,他看着身边认真开车的男人,有点恍惚。
他想起多年之前的一次宴会上,那时的阮家还没有没落。他还小,跟着爸爸去参加宴会,然后就看见了那个光鲜的,意气风发的少年。他简直是整个宴会的焦点,他漂亮,聪明,顽劣,任性,可是偏偏每一点都让人忍不住喜欢,尤其是他是路家的独生子,唯一的路少。
他永远是众星捧月的,周围的人都是暗淡的星辰。那时,他就希望能认识他,结交他。可是,很快,阮家就破产了,他再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在宴会上寻找他的身影。只能默默的在某个路口等待他的路过。
懂事后,他不止一次埋怨自己,为什么他不是女生,为什么阮家要没落,为什么他们的鸿沟那样遥远?
可是这些,路理臣都不知道。他只是当他是个跳级的怪人,不懂事的孩子。所以,他才会关照自己吗?
阮筝紧紧捏着丝绒盒子,看着车窗上路理臣的倒影。不过,能这样,就已经很好很好了,他该知足。他缓缓扬起了唇,笑着一直看着车窗上,那模糊的,认真的影子。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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