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迢遞故園.txt

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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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迢递故园(倚天同人)》
作者:瞌睡狐狸
简介:
外冷内热,沉默严肃,是金老在书中对于俞莲舟的描述。
正而不迂,严而不苛,克己守礼,情义千金。武当的侠义二字,在俞二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对手足兄弟真情挚义,对于江湖恩仇清明正直,对于是非对错刚毅果决。书中曾说殷梨亭此生最“怕”二哥,想来这一个“怕”字,却是孺慕之情深重难言。
俞二的情份当是坚忍,沉稳,从容,浓烈于内而不形于外的。我一直在想,这样的俞二,有什么样的女子,可以担负得起他的情义,可以触摸得到他的心思。他定然一辈子不会甜言蜜语,一辈子不懂浪漫情趣,一辈子不去表白情意,无论多深的情、多重的义,便是刻进骨子里,他也不会多说一个字。可是,当他在你身边时,你无论面对怎样的荆棘与危险,都不会犹疑与畏惧,他简单的站在那里,神色肃然不言不语,你却能从中感受到作为你支柱的力量。
女主原创,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在漫漫岁月中,虽然韶华尽付沙场,却能明白、珍惜、更担当得起俞二这种沉默而厚重的情意。
《驿路梨花》,殷梨亭与路遥的故事。
管挖管填,已完结。
楔 子 三生可能与子和
至正十一年秋初,襄阳府武当山。
秋日的武当山上松竹仍旧葱笼翠碧,昨夜一场秋雨已霁,晴空无限高远。沿山势而下的清冽溪水在透过叶间的阳光下闪烁熠熠,风过竹木山石之声应和流水鸟鸣,这秋日青山竟是毫无木叶萧萧之感。
忽地丛丛碧竹被人拨开,一个高瘦身影持了水囊到得溪边,俯身取了半囊清冽溪水。取水之际,那人一低首,无意间看到水囊一脚烙了个标记徽文,寥寥数笔勾画出两片莲叶一朵芙蕖,笔意精炼却是生动,分明便是这物主人的风格。记忆中这水囊之上并无这标记,看上去却是这两年新近烙上的。常年习武而骨骼棱角分明清晰的手掌下意识的拂过,眼中目光些微闪动,神色也如同这青山秋色一般轻轻舒展,随即回复了往常严肃模样,起身持了半满的水沿来时的路回了去。
此时草色尤绿的武当山道旁有着一人一马,马轻车熟路的低头吃草,人却是由半山腰处抬头看向山上的紫霄宫。层层殿宇在秋日晴阳之下光影鲜明,背靠青山翠峰,端地是灵秀之地。
“阿浣。”
听得身后低沉声音传来,沈浣收回远眺的目光。一回身,接过对方递过来水囊,喝了几口。一早往山上赶路,此时却是口渴的紧。山泉甘甜清冽,入口沁心润脾,舒爽异常。饮罢将水囊递了回去,沈浣紧了紧背上的行囊和长剑,抬眼又看向山上,遥遥一指远处的紫霄宫,“二哥,从此处上去,还要多久?”
俞莲舟看了看沈浣所指,“由此上去,还有半个时辰路程。”
“我们快些吧,我想早些拜会你师父。”沈浣言简意赅,直直看着他。
俞莲舟闻言,点了点头,“好。”
收拾了水囊,牵了马,俞莲舟同她并肩沿路往山上行去。一路上鸟声虫鸣,令人气爽神清,两人之间无甚话语,仿似怕惊了秋色这一般,倒是步履相谐异常。
刚转过界碑梅子林,两人同时听得正有人打山上下来,不由自主相互看了一眼。果然继续往山走了片刻,便见得迎面正有一对年轻夫妻从山上往下相携而来。男子三十不到,身长玉立,正小心翼翼的揽着妻子腰际。而那女子一身青衣碧裙,手中玩把着不知从哪里随意摘来的一只秋菊,言笑晏晏的和身边丈夫说着什么。看她身形,腹部微隆,却是有五六个月的身孕模样了。两人见了俞莲舟,同时出声道:“二哥。”不同于前者不苟言笑,二人都是笑意盈盈的招呼。
俞莲舟点了点头,见得二人过来,对沈浣道:“这便是六弟和六妹。”沈浣这几年游走天涯,然则于武当之事却是留心,殷梨亭和路遥两人之事,她自是知晓的,此时细细打量二人。
殷梨亭这边仔细护着路遥过来,俞莲舟见了两人关心道:“一早这是要去何处?”
路遥笑道:“回龙镇的医馆。这几日收了个重病患,有些棘手,梅涣正头疼呢,便带信儿上山让我下去看看。”
俞莲舟点点头,同两人道:“昨夜山雨,路还有些湿滑,多小心些。”
殷梨亭自然应声,却有些好奇的看向与俞莲舟一道的沈浣。眼前女子二十七八模样身形高挑,一身素色长衫,眉眼清丽,然则左边颊上,却有着一道红痕,从鬓边向下直到颌际,似是多年之前的旧伤,时至今日已经浅淡,但仍就可见。更让人约略疑惑的是,除去这道疤不谈,这人山眉水眼容色动人,分明是个女子,然则彼处背剑而立,举手投足间却另有一股说不清的卓然气势。若是远远见了,还真有些辨不清楚。殷梨亭只觉此人面善,却一时想不起何时见过。而向来认人不认脸的路遥这次却不停眨着眼睛,一旁拖着腮上下打量这人,似是细细回忆。
“二哥,这位是?”殷梨亭问道。
俞莲舟侧头看了看沈浣,见她抱拳一礼:“沈浣。”
殷梨亭还未见礼,便听得身边路遥“咦”了一声,似是更加疑惑的上前拉住沈浣,此时历来认人都要殷梨亭在一旁小声提醒的她,竟是想起了什么,蓦然瞪大了眼睛,“沈浣?真的是你?”
沈浣见路遥绕着自己转圈,脸上不动声色,片刻微微挑唇,开口道:“路大夫路丫头,你不是号称要叫‘找死不救’的么?多年不见,怎么变成‘青衣圣手’了?”
路遥一拍脑袋,眼神晶亮笑颜更甚。两人当初交情颇是不浅,只不过如今沈浣换回了女装,又同俞莲舟一到上的山来,路遥竟是半晌才认出来。故人相见,一番惊喜,路遥嘴上却是不饶人,笑嘻嘻的伸出手到她面前,随即假作正经的板起脸,开口道:“这叫人生何处不相逢,沈将军,你还欠我二两五钱银子的诊费和药费呢,欠了这许多年,还不快快还来?”
这话到把俞莲舟和殷梨亭都说得愣了,不想二人竟还有一番交情。沈浣听闻却是笑叹,难得的话多了起来,“这么些年,你这‘青衣圣手’倒还是‘找死不救’的性子。”
“小遥,你们认识?”殷梨亭忍不住问道。
沈浣浅笑不语,却听一旁俞莲舟对殷梨亭和路遥道:“六弟六妹,叫二嫂。”
这一句话,让殷梨亭和路遥立时从各自思绪中激灵一下回过神来,同时瞪大了眼睛,目光在俞莲舟和沈浣之间转过来又转过去,脸上的表情混杂了惊讶欣喜和不可置信。还在路遥张大了嘴,素指不知往何处指的时候,殷梨亭率先反应过来,当即笑容满面上前一步,在沈浣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朗声唤道:“梨亭见过二嫂!”
沈浣丝毫不见寻常女儿家窘态,大大方方的回了礼,耳畔几缕发丝落下微微摇曳,浅浅一笑清朗无限。忽地感到手上一暖,侧头看去,却是俞莲舟握了她的手,那里温热宽厚,仿能渗入血脉。一旁反应过来的路遥挑眉而笑,却是上前一步,原本摊开在她面前的手转而伸到了俞莲舟面前,笑嘻嘻的道:“二哥,二两五钱银子,不可以欠着不还啊。”
俞莲舟闻言微愣,随即历来严肃的面容禁不住闪现笑意,侧头看向沈浣。沈浣心中一暖。故园迢递,世事离索,这一条路,她已走了近二十载。廿载之中,她本曾以为此生难有将这通往故园之路走到尽头的一日,如今却才明白,身畔之人并非等在路的尽头,而是始终伴着她在这条路上。
白露细润山间野菊,一山秋意拂动万叶繁枝,忽闻天上秋信清声乍起,几人同时抬头望去,却见天边流云拂过青山如画,雁字成行凭趁秋风,声声犹如清笛,引愁心而去,衔爽意而来。
秋声秋信,正是北雁南归之时。
第一章 谁人逢君越溪上
“前年送我曲江西,红杏园中醉似泥。今日逢君越溪上,杜鹃花发鹧鸪啼。来时旧里人谁在,别后沧波路几迷。江畔玉楼多美酒,仲宣怀土莫凄凄。”
此时正是至元二年暮春时分,信州道上,路边杏花与杜鹃开得都是艳盛,红白交杂,煞是好看。而韦庄这一首《江上逢故人》,此时被这茶棚中卖唱的小姑娘稚嫩童声合着□娓娓唱来,别有一番味道。
茶棚之中行客旅人来来往往,挑夫行脚,书生客商,形形□皆是赶路之人。江南之地,便是小茶棚,这茶也是颇好的,清香润口。沈浣饮尽壶中茶水,但觉仍旧有些口渴,抬手招来小二,又添了壶水。她一路由河南南下,说为散心遣怀,实为踏访故园。只是越往南行,乡情愈甚,心中却是愈发空落落的。许是十年未归,近乡情怯。如今在这茶棚里,听得这小姑娘一口荆楚乡音,不禁更加感怀。
正在此时,忽听得对面有人声音端肃,“这位少侠,可否拼个桌?”沈浣抬头,见得对面正有两人,方才出声询问那人约莫三十岁出头,石青色长衫,身形高瘦,眉目耿然,神情清朗,双唇却是微抿。后面少年却是只有十六七岁年纪,浅白衫子,一双眼睛正骨碌碌的转着打量自己。看二人行囊,皆是携了长剑兵刃的,俨然也是江湖人。沈浣听得两人呼吸步履,心中一愣,这两人功夫皆是不弱,不同江湖寻常之辈。他竟也一时看不出对方深浅。
沈浣瞄了瞄茶棚,见得果然桌子都坐的满了,只余自己这一桌就他一人。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便点了点头。
那两人随即谢过坐了,要了壶茶,边喝边休息。自打坐下,中年男子除了向沈浣道谢,便未再开口,倒是那少年一边给他倒茶,一边闲话。
“二哥,这江西路上天暖得倒早,似是比江南还早些时候。”
那被唤作二哥的人点了点头。
“此时山上应该还是有些微寒才对。”
那人也不答话,仍旧点了点头。
另一人闻言神色微动,双唇抿得益发紧了些。
此时那人正了颜色,方自开口:“师父教导你我兄弟行走江湖当以仁义为本,这一条,何时都不得或忘。”言罢想起这几日赶路,每每夜里少年做梦都是不安稳,似是不忍,又复开口加了一句“这次,便当是为三弟积德求福了吧。”说话时语气仍旧如方才一般严整,神色却是微微一缓。
此话一出,少年先是一愣。别人许是听不出,但是他打小便从二哥习武读书,怎能听不出其间安慰之意。连忙重重点了点头,似是想要更加确信一般,肯定道:“三哥吉人天相,又有师父,肯定会无事的。等我们回山,便能看见三哥好起来啦。”
那人闻言不再出声,却是微微低了头,端了杯径自饮茶。
这二人正是武当张三丰座下的二弟子俞莲舟和七弟子莫声谷。五六天前,正值张三丰九十大寿,座下的三弟子俞岱言却为人所害,四肢筋骨悉数被少林的大力金刚指捏碎。原本受托将人送回武当,却将人误交他人的龙门镖局虽然未遭武当留难,但是当初将俞岱言交托给他们的拖镖之人那时就曾言道,出了半分岔子,便要将龙门镖局满门上下屠戮殆尽。张三丰知悉后,吩咐了弟子俞莲舟和莫声谷前往龙门镖局护得其家小。两人当夜下山一路紧赶,这日便到了此处信州道上。
俞莲舟将长剑放到桌上,取下包袱,从中取出几块干粮,同莫声谷简单用了,权作餐饭。沈浣并未刻意去听二人说了什么,然而此时他一瞥之间见得俞莲舟那长剑,目光却是微闪。那剑鞘却是少见的黑檀,暗银云纹吞口,再无其余雕饰,意态古朴卓然,便是不出鞘,也辨得出端地是把好剑。沈浣看着那剑半晌,不由愣住,记忆中多年前的旧事一瞬间涌上,让他心中狠狠一动,猛然抬头去看对面那穿了石青长衫之人,强自按耐下情绪,连饮了三杯茶水才微微平复。借着添水之机再次打量眼前那柄长剑,若有所思。
老者和那小姑娘唱罢了曲子,同茶铺老板讨了些水喝。茶铺老板倒是厚道之人,再加上这一老一小在茶铺里唱了半晌,也为茶铺招来些生意,便端来了壶茶,两个热馒头,和那老者闲聊起来。
“老哥这是由哪来往哪去啊?”
老者将那馒头给了小姑娘,小姑娘乖乖巧巧的坐在一旁吃起来,老者这才道:“我们爷俩儿这是打隆兴路过来,老家去年遭了灾,税收的重,这我们这一老一小的留在那也没个活路,这才典了东西出来,买个唱什么的,好歹能混口饭吃。”
周围几人听了,均是忍不住微叹。当其时者,元蒙暴虐,世道多艰,民生凋敝,常有流民为了生计背井离乡,往往一家数口无以为生之事亦是寻常。这老者和小姑娘虽然皆是辛苦风尘之色,但至少模样周整,已算是运道不错的了。
那老者又道:“这不由信州过,打算奔着上饶去。那地儿大,买个唱兴许能多赚些钱物,也不用这般饥一顿饱一顿的。”
谁承想那茶铺老板听了,上下看了看那小姑娘,连连摇头,一本正经道:“老哥,我看你们爷俩儿不容易,好心劝得一句,眼下时节,还是莫要奔那上饶去了。”
老者不明所以,问道:“哦?这上饶却又怎么?不瞒大兄弟你,爷俩儿老的老小的小,有口饭吃都不容易,太远也走不了啦!”
左近几桌的客人听到这话都是一愣,连那老者也瞪了眼。却听得旁边一桌客人问道:“老板,这好端端的丢什么孩子?官府却也不管管这些人牙子?”
老板嗤了一生,苦笑道:“哪是什么人牙子?我舅哥便在饶州府衙某个杂差,前两天我听他说,这事万户府哪敢管?说是朝廷一个什么参政的夫人正在上饶,也不知听了个什么方术道士的鬼话,说是童血能养颜,这才连买带骗弄了不少孩子关在府上,只为了取血。”
这话一出,几桌临近客人均是倒吸了口凉气,无不愤愤。沈浣忽地抬头,见得对面拼桌两人之中的那名少年此时亦是怒意满面,“砰”的一声一拳击在桌上,开口道:“老板,难道这就没人出头么?!孩子爹娘呢?”
老板叹息摇了摇头,“我那舅哥说,上个月有两个汉子闹到那参政府上去,结果还能怎样?还没进了那府门,便被一顿毒打了出来。如今这天下都是元蒙鞑子的,个把人命,又有谁能在乎?老哥,要我说,便是宁可多走上些路,先避开上饶这是非地。”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摇头叹息,再是愤恨,茶铺老板说得却是在理。自崖山海战宋灭以后,元蒙为中原之主,汉人性命,尤其是南人性命,近乎被视为草芥。而元人在江南以重典立威,更是民不聊生。这等事情,除了躲避,实是无他法可想。一时之间,诸人均是议论纷纷,其间不乏愤恼诅咒,却有无能为力。那老者则向茶铺老板连连道谢。
一旁少年却是爽快笑道:“老丈,这银子您收了,能够一段时间花销了,带了您孙女再多往北边走走吧。千万莫要去上饶了。我听说颍州两地方当有汉人义军杀了鞑子的官,自立营帐,对百姓们放衣放粮,来者有份。老丈倒不如带了这小妹妹往那边去,这一老一小也好讨生活。”
沈浣自进了茶棚便未有开口,此时忽地出声道:“颍州眼下常有小股元军袭扰,刘福通部迁移频繁,也并非全然太平。老丈可由此往西向黄州而去,彼处徐寿辉部势大,对百姓勤加照顾少有兵事,鞑子更加不敢出没。而若由彼处复往西入得川中,才乃上佳之选。”
茶棚中立时便有几人点头。俞莲舟侧头看向沈浣,见他也正打量自己,便点头为礼。他方才见沈浣举止吐息,便觉此人功夫可圈可点,如今听得他两句劝言,竟是对时局看得这般精准。一旁莫声谷哈哈大笑,毫不介意沈浣与他所言不同,只道:“这位兄台说得对,川中如今才是太平。”
老者方才听茶铺老板说,本就不敢再去上饶,可是又愁眼下盘缠实在支撑不到更远的地方。一筹莫展之际竟遇得了几人给了这些碎银,又得了指点,心下感激无以复加,连连拜谢。“三位爷,小老儿无以为报,几位定好人有好报,安康福寿,长命百岁。”
俞莲舟虚手一托,请那老者起来。到是少年有些不好意思,闹了个大红脸,赶忙去拉老者。沈浣却看着那小姑娘,略略出神,不知在想写什么。
俞莲舟与莫声谷两人也不多留,付了茶水钱,出了茶铺翻身上马,沿官道而去。
这厢老者携了孙女,一直看着两人背影消失在官道尽头,这才收了东西,谢过老板,一路往西去了。
茶铺里其余几桌客人看完一出,又复各自谈论各自话题,老板也回了柜后继续算着账簿。一切便如无数路边寻常茶铺酒肆一样,原本陌生的行客商旅来来往往,短暂相识之后随即各奔天涯,不复相忆。
沈浣此时不由自主的摸上自己的长剑,微微眯了眯双眼,若有所思的看着官道远方。半晌从怀中套出茶钱扔在桌上,随即出了茶棚翻身上马,一声清叱,转道往东而去了。茶棚边几株杜鹃微微摇曳,花开正好。
第二章 曾是惊鸿照影来
三更时分,上饶参政府后花园西面偏僻被人的一条小道之上,两条人影迅捷一跃,平地拔高两丈余,轻轻巧巧的翻过围墙,悄无声息的落在后花园内,随即一闪,眨眼间便消失了。巡夜的守卫还以为自己眼花,一句“是谁”尚未开口,便觉得后颈一痛,立时两眼泛黑晕了过去。
两人正是前日里在茶肆中听到上饶一事,日夜兼程赶来的俞莲舟和莫声谷。他二人虽然奉师命急于赶赴龙门镖局,但是武当家教,素以锄强扶弱为要,此事即被他二人知晓,一想若是过得数日,许是又有不知多少无辜孩童遇害,何能袖手旁观?是以当下一商量,星夜兼程奔了上饶,欲尽速解决此事以后再赴龙门镖局。
两人一到上饶,立时打探了这参政的事情。一听之下,原来这参政仗着上饶远离大都,家里人平日强占民田欺男霸女之事多得罄竹难书,抢来百姓田地复又强租出去,每亩到比本就让百姓没有活路的官订四旦租收还多加了一旦。相比之下,这掳人幼子不过是一件而已。如今既然无法袖手,俞莲舟和莫声谷二人遂决定到要处理得干净才是。
两人趁着夜色翻墙闪入参政府后花园,点倒了先后两班巡夜的守卫,避在后花园的假山之后。白日里两人已探得清楚明白,那些孩子被关在后院偏厢的地牢之内,继而商量好由莫声谷去地牢解决掉守卫将孩子由西侧偏门带出,而俞莲舟则去寻那为祸的参政。
莫声谷在假山后抬手点倒最后一拨巡夜的护卫,探头四下查看片刻,发现再无他人,看了俞莲舟一眼,“二哥,我去啦!咱们一会斜巷见。”,说着便要往地牢方向而去。俞莲舟一按他手,顿了片刻,“一切小心,切莫托大。”
二师兄发话,莫声谷不敢怠慢连声答应,“二哥放心。”说着却仍旧有些迫不及待的往后边地牢而去。
俞莲舟见他跃跃欲试蹿出去的背影,知他十六七岁年纪,尚是少年心性,历练不多,练了多少涵养功夫也不一定便沉得住气。幸得白日里探查,未曾听说这参政府有何等高手,是以也便放心他去了。将被点倒的侍卫拖进假山后面藏的妥当,俞莲舟细细看了莫声谷待会带孩子们出来的小径上未再有其它异样,这才携了长剑往前院而去。
莫声谷这边展开身形,眨眼功夫便到了地牢门口。地牢门口的两个后守卫只觉得黑影一晃,一句“什么人?!”尚未出口,胸口膻中穴同时一麻,即便昏了过去。莫声谷俯身在两人身上搜了半晌,不见钥匙,也不在意,几步下了牢中台阶,一跃身伏在一侧,片刻不见内里再有动静,这才取了壁上一只火把,几步踏了进去。就着火光,只见得地牢不大,四个牢房内各自囚了五六个孩子。大一些的七八岁模样,最小的甚至尚是个一岁多的娃娃,被抱在一个大一些的小姑娘怀里。各自脸色神情均是委顿疲靡。孩子们似是这些时日惊惧多了,见了莫声谷莫不是害怕模样,缩在牢内一侧,警惕的看着他。此时此地,莫声谷哪里有功夫去安慰孩子,倒提起长剑运起内力,呛啷两下斩在牢门锁链之上,门锁应声而断。这长剑寒光一闪,已经有两个小姑娘怕得尖叫起来。莫声谷生怕再招来太多守卫,连忙捂住一个孩子的嘴,一只手指竖在唇前,压低声道:“小妹妹莫出声!我是来救你们的!”
情急之下小丫头哪管这这,一劲儿死命的狠咬着不松口,咬合劲道可是不小,几欲见骨。这一下全然不懂如何哄小孩子的武当莫七侠,到是被个几岁的小娃娃弄得手足无措,刚要提起一指点了她穴道,却见后面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男孩子跑过来抱住那小丫头,“囡囡,松口。”
那小女孩似是和这男孩子熟悉,听得男孩子开口,又得他将其往后拉,这才松了口,龇着小虎牙眼泪汪汪的瞪着莫声谷,也不知还害怕还是愤恨,到把莫声谷看得一没脾气二又是好笑,只觉得还是后面那个男孩儿好沟通些,继而对他道:“我是来救你们的,你们若想赶紧回家去找爹娘,就跟我走,千万莫要再出声。”
男孩子亦是防备的看着他:“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们?”
一群孩子们半懂不懂的看着莫声谷,大一些的到是隐约明白莫声谷事来做什么的,小一些的哪里弄得清楚?忽见得另一间刚被劈断锁链的牢房里,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子钻了出来,跑到莫声谷身边,极是大胆好奇地摸了摸莫声谷手中剑鞘,“大哥哥你真是武当派的?”说着扭头对同个牢房里的孩子道:“武当派的是好人,应该和抓我们来的坏人们不是一伙的。”
莫声谷一听,“你知道武当派?”
这两个男孩子似乎在这些孩童中到是有些威望,两人互看两眼,同时点头对莫声谷_道:“好,我们跟你走,你可不能骗我们。”
这边几个大孩子领了小的,一共二十二个孩子,窸窸窣窣的跟着莫声谷出了地牢。莫声谷往后一看,立时无奈的发现自己有点像个带着一群小鸡崽的老母鸡。
莫声谷一愣:“小云?狗儿?”
莫声谷听得,便明白了缘由。按计划将这群孩子带到了一个极是僻静的院落临时安顿了,又细细问了那男孩平时被带出去地方,便只身回了参政府上。
男孩子告诉他的地方离地牢并不远,转过一个院落便是。此时院落西厢隐隐透出灯火,悄无声息的戳破窗纸,果见屋内两个老仆妇里外忙碌,伴有这一个孩子些略抽泣之声,听上去年纪极幼。莫声谷一时顾不上许多,亦是放心不下被单独留在外面的一群孩子,当下翻窗而入。里面的老仆妇听到动静,正转身喝问是谁,却还没看清来人,便觉眼前一花,随即昏了过去倒在地上。莫声谷转回身看向那两个孩童,仍旧忍不住大怒。那两个孩子,年长的一个不过四五岁摸样,面色苍白,瑟缩一旁。而另一个被放在桌上,竟还是个不足周岁的孩子。白嫩嫩的小臂之上草草缠着几道带血纱布,刺眼至极。莫声谷不欲在此多留,急着带了孩子去同俞莲舟汇合,于是抬手点了那年长孩子哑穴,一手一个,直接夹在腋下便出了房门。
他脚下一点正要飞身上房,却不意猛然间一道掌力由上而下袭来,竟是有人在房顶之上偷袭。那一道掌力凌厉之极,夹带雷霆之势向莫声谷当胸疾拍而来。莫声谷大惊,平时尚可迎掌而上,却无奈此时两只手里各夹着一个孩子。眼见着一掌便要及身,他临机应变,上身向后一仰,腰中运力,竟是转瞬在半空中硬生生的翻了个身,左膝内扣,一脚踢出,运起武当借力打力的心法,脚尖运力点在对方袭到掌力之上,随即腾的一跃,竟是平平向后飞出足有四五长余,落在院落另一侧的房顶之上。
莫声谷隔着院落,只见得那人一身褐色长衫,身形竟是瘦得形如枯骨一般,夜色朦胧看不清面容,但是光凭刚才那一掌,便不是江湖庸辈能有的功力。他当即将孩子放下,拱手道:“阁下乃是何人?”
那人却不答话,哼了一声,声音颇是苍老,“武当派的小贼?果然闲事管的忒多!”
莫声谷江湖礼数已到,又听得他言语中于师门颇是不敬,心中不禁有怒,皱眉喝道:“看阁下功力不弱,想必也是江湖上有名号的人物,为何在此替鞑子做走狗,残害幼童?”
那人扯了扯嘴角,似是在笑,模样却比哭还难看上三分:“你个小贼乳臭未干,竟敢说道老夫的不是。老夫倒要看看,张三丰昔日手上的功夫,到你们这群小子手里,还剩下几成。”言语未罢,整个人便已飞身而到,长剑出鞘,直袭而来。莫声谷知道对方功力不可小觑,虽然不明为何在此处会有此等高手,当下却不敢怠慢,抬掌而上,不急抢攻,只是严守门户,想要将对方来路看得明白。
然则十来招过后,莫声谷心中却是暗惊。只见得对方一柄长剑银光如雪不住颤动,青锋荡漾发出蚀骨寒气,招式狠辣奇诡,处处杀机暗藏,意欲取人性命于不意之间。有数次锋利剑刃沿着莫声谷发髻险险削过,再偏分毫便能刺中他面目。他自出道以来,竟是从未遇到过如此强敌,不禁心中略寒。当下依了平日师父所传武当功夫的要义,摒弃外物,一招一式严守门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时间虽不得胜,却也保得自身。那老者却是越斗越奇,见得对方手中并无兵刃,自己这般狠辣弥漫如暴雨疾风般的剑法之下,对方竟能得如扁舟一叶浮沉起落依势而变,虽不得胜,可也始终不溃。见他年纪不过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更是惊奇,脑中转念,干枯的声音喝到:“你是张三丰的小弟子?殷六还是莫七?”他见其功力不似武当三代弟子能有,看年纪,怕不是殷六便是莫七。
电光石火间,莫声谷心中咯噔一下,二哥俞莲舟去解决那参政,到得如今尚未出来。如今看来这府中却是暗藏高手,若是因为自己被发现而累得俞莲舟,那边是大大不妙。然则眼下自己想要带着两个孩子突出重围脱身,尚是不难,但是这老者功力端地不可小觑,自己手中无剑,更是不妙。只在片刻之间,那老者持剑复又踏上,剑势狠辣程度不减,直取中宫。莫声谷别无他途,只得咬了牙空手迎掌再上,忽听得斜侧远处一声清喝:“接剑!”
第三章 寒光龙吟动四方
电光石火之间,莫声谷不及多想,抬手一抄急速斜飞而来得长剑,呛啷一声长剑出鞘,但见三尺青峰含光流利,犹若青泓秋水,月光映衬刃如寒霜,端地是柄绝好宝剑。
宝剑入手,实是一大助力,莫声谷听得长剑震荡出鞘之声仿似金玉相击,精神一振,猱身再上。此时却听得底下数声喝问同时而起:
“什么人?!”
“怎地除了房上的还有人?”
“在那边西墙下!”
“快去快去!”
原来这一声清喝来自方才那送剑之人,渐渐包围过来的兵差护院便立时有近半数人手向那边围去。激斗之间,莫声谷向下一瞥,只见得火光到处,一个身形削瘦高挑的黑衣蒙面人两手空空,淡然危立于围拢过来的元兵中央。他方才借掷了长剑于莫声谷,此刻手中已没了兵刃。莫声谷心中担忧,见得他被重重围住,手旁无剑,不欲拖累于他,便就要将长剑抛将回去。却忽见得那人长臂一伸,使出一招小擒拿手,迅疾向一名元兵枪头拿去。那元兵的长枪正刺到身前,枪头下部却被死死锁住,尚未呼喝出声,即便感到枪身上内力一震,双手瞬间麻痹剧痛,哪里还握得住长枪。那人立时借势一转,长枪入手,依臂倒扣,斜挑于后,另一只手早一掌击在那元兵胸前,对方闷哼一声,委顿在地。这单手夺枪毙敌,几下兔起鹘落不过瞬间时分,但其手法之娴熟利落,实是让人忍不住叫好。
元兵见得此人厉害,一时间不敢轻进,却是将其里外重重围住。那人单手擎了长枪,一双眸子在火光映衬之下格外明亮,见得里外三层的元兵包围越收越紧,蓦然一步踏上,长枪迅疾犹如暗夜流星,噗的一声将当先一名元兵由喉头刺得对穿,抽出之际鲜血喷溅如泉涌。这元兵身子尚未倒下,那人枪柄倒手一抬,枪尾崩的砸在身后举刀偷袭一人的额头,猩红血液随着颅骨碎裂之声而下,立时萎靡在地。那人未有半分停顿,回枪一格,架开及肩一刀,枪尖借势头猛挑,嘶噜一下,半尺枪头已经破开左手元兵的小腹。不过片刻功夫,枪头银光过处只听得锵啷啷一片兵刃落地之声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叫喊,最靠近那人的十来名元兵先后中枪,或被长枪击断颈骨,或被透甲洞穿小腹。那人看都不再多看一眼周围元兵,手中一震,抖落枪头碧血,一抬手抹去颊边溅上的斑斑血迹,横枪而立。周围数十人一时间震慑于这人身上金戈杀伐之气,竟再无一人敢上前半步,手上微微发抖。
莫声谷这厢得了宝剑入手,与那老者相斗仍旧辛苦。他心知拖得越久,惊动的人越多,俞莲舟与此时院中出手相助的黑衣人也便越不安全。正自头疼如何带着两个孩子脱身,便在此时只觉得身后劲风一动,再回头已然来不及,那四五岁得男孩子已经被对方一名元兵头领抢将过去。莫声谷待要拦截,奈何那老者剑法厉害,刷刷两剑几乎削中他颈间,一时之间险象环生。
元兵头领劫了那孩子,飞身下了屋顶,立时便有手下聚集而来。只听得那人喝到:“兀那小贼滚下屋来,再不束手就戮,我就宰了这小崽子!”
莫声谷心下叫糟,眼见着对方长刀已经架在孩子颈上,微一使力立时便能要了那孩子性命,当下一咬牙,跃下屋顶,呛啷一声,手中长剑抛在地上。到是那老者,见了这一幕,脸色阴沉极是难看,却又似隐忍不发。
周围兵丁惧于黑衣人长枪之上的威势,不敢向前。如今见莫声谷手中不再有兵刃,便甩了那人,向莫声谷这边而来,壮了胆子扑将上去想要将他擒下。莫声谷心下恼怒,抬手一掌便将最前面得两个兵丁劈晕。那头领见了,手上一紧,孩子颈间便有一缕鲜血缓缓而下,咬牙道:“你若想这孩子还能有命,便老实些!”
莫声谷怒火中烧目眦欲裂,却无法可想,只得当下束手。那头领从靴中抽出一柄匕首,向莫声谷飞掷而来:“阁下功夫太高,咱们可怕稍不留神就制你不住,还劳烦你让咱们放心才好。”
莫声谷抬手抄住匕首,听得那头领大笑续道:“阁下若要这孩子性命,拿自己一双手筋来换便好,这下咱们也能放心。一双手筋换一条性命,这买卖可不亏吧?之后咱才敢好好盘问盘问阁下夜访到是有何图谋。”
莫声谷尚未开口,便听得院子另一侧被围的黑衣人开口,声音清冷:“拖喀,一年不见,你可是愈发没品没格了。”
这话让那头领明显一愣。他一时未曾注意,此时侧头,只见得那黑衣人身前元兵纷纷让开,让他看得明白。那头领打量蒙面黑衣人片刻,像是认出了什么,脸色瞬间有些泛白,咬牙笑道:“原来是沈将军!到不知沈将军不在颍州大营,何时和这群江湖人混在了一处?”
沈浣长枪翻转一横,冷冷看着几名围着他的元兵畏惧的后退半分,眼神微眯而后一挑,“沈某却也不知为何昔日好歹一员沙场猛将的拖喀,今日到靠了个孩童来胁迫旁人?”
拖喀双眼死盯着沈浣手中长枪,不由自主退了一步,手上却将那孩子扼得更紧,“方老头都一时制不住的人,咱们可不敢托大。沈浣,我今日不想同你动手,放你离去,这浑水你也不必再趟,如何?”
沈浣看了看莫声谷,又看了看那人手里的孩子,“拖喀,你可搞混了吧?你不过是我昔日手下败将,今日到来同我谈条件?你以为就凭这点兵丁,这参政府我便真出不去么?”
拖喀听得沈浣毫不卖帐,咬牙道:“不错,这点兵丁当然入不了你沈大将军的眼。可是今日方老头在这里,加上这孩子如今在我手里,你们若想毫发无伤的带走这两个孩子,怕也不那么容易!”
沈浣到是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指了指莫声谷_道:“投鼠忌器,孩子在你手里,这位少侠再好的功夫,也是无用。可是拖喀,你可知道为何你几次都败在我手下么?”
“二哥!”莫声谷惊喜交加。
一时之间,院中场面乱做一团。莫声谷探脚挑起沈浣抛给他的长剑,瞬时撂倒几个欺身过来的元兵。沈浣一探手抱过孩子护住,长枪过处,兵丁无不变色后退,拖喀身边再无其余兵丁。此时忽听得方才的房上一声稚子啼哭,竟是一个兵丁爬上房顶想要去抢那另一个被莫声谷留在房顶上的孩子。三人之中,沈浣离得最近,来不及飞身而去,当下运足臂力,长枪脱手掷出,狠狠贯穿那元兵胸膛,穿胸而过,将其钉在屋脊之上,枪尾仍旧嗡嗡颤动不已。
拖喀最惧的,便是手中擎了长枪的沈浣。非他不够胆量,而是先前几次交手,他得教训太过惨烈。此时见得沈浣手中再无兵刃,暗道此时不如一搏,否则今日危矣。当即一咬牙欺身而上,手中长刀如猛虎一般劈将过去。他本是沙场战将,此时放手一搏,势不可挡。沈浣待要空手迎上,便听得身侧一人沉声道:“少侠,剑!”一柄长剑递到身前。沈浣未有犹豫,抬手接过,只觉得入手剑柄尚留有那人方才所握余温,电光石火间沈浣低头看去,那剑黑檀剑柄乌云吞口,正是前两日信州道旁茶棚里所见古朴长剑。此时恰逢乌云之后月光初露分外明亮,月光映衬下,剑身上赫然刻着三个遒劲行书:俞莲舟。
沈浣目光微闪心念方动,而拖喀长刀便已经攻到身前。他一步踏上长剑中宫直进,翻手刺向拖喀胸口,立时逼的拖喀连退两步回刀自保。沈浣未等招式用老,沉腕一压剑柄,以异常诡异的角度猛然削向拖喀左手。这一下变招太奇太快,拖喀避之不及,噗得一声,血光闪过,竟是左手被沈浣快剑削去两截手指。拖喀却是勇猛得很,当此际者毫不示弱,一咬牙长刀上力道加倍,俨然搏命之势。十数招过去,沈浣招招均是有去无回得杀招,意在取对方性命。拖喀却是背后湿冷,他绝未曾想到,沈浣的剑法竟比他的枪法更加迅捷凌厉令人难以招架。
这边俞莲舟将长剑给了沈浣,自己脚下一点,平地跃起三丈余,双掌一扬,迎向那老者。他江湖经验极丰,一眼就看出这被拖喀唤作方老头的老者才是最难对付的。当下一手接过他攻向莫声谷的攻势,和那老者斗在一处。他功力要比莫声谷高出许多,方才莫声谷全力招架又借了沈浣宝剑,方保得不败,此时他双掌迎敌,游刃有余。老者只觉得眼前之人掌势绵密内力浑厚,一招一式不仅将自己招数悉数封住,竟连剑势也被他带得偏开了去。三十来招过后,老者心下愈惊。这两年武当七侠名号在江湖上日盛,他本以为多如江湖传言一般徒有虚名,却为曾想到今日一交手,其中之末的莫七都难缠的很,更不用提眼前的俞莲舟。
莫声谷和沈浣亦是同样心思,剑势起落,不出片刻之间,剩下的十数名元兵悉数被撂倒。两人携了孩子,展开轻功翻墙而去。俞莲舟见得两人带着孩子已然脱险,当即一招虎爪手迫得那老者退开数步,随即脚下猛然后腿数步,一点便离了房顶。与俞莲舟过招许久的老者当下竟似无心恋战,见得俞莲舟运起梯云纵片刻消失在视线里,也不再追,愣愣的看了看自己手中长剑,长叹一声,也不再管前院愈发沸沸扬扬的吵闹之声,跃下屋檐,寥寥而去。
第四章 情昔旧物与君还
参政府里参政,夫人以及独子拖喀将军一夜暴毙,府中被烧了大半,阖府再无主人,一时之间无人主事,府中奴仆有不少卷了钱财出逃。树倒猢狲散,上面派人查起,只得知前夜有三个刺客潜入府中刺杀得手。奈何府中当晚再往下查,却是线索茫茫。封了两天的城,查不出任何头绪,督办之人走走程序,随即便不了了之了。
隔夜,信水之上。
俞莲舟和莫声谷待到风声过去,这才趁夜将孩子一一送回家去。两人三日三夜未休,打算稍作休整再行赶赴龙门镖局,但却不欲在客栈这等人多眼杂之地,便找了信水之上一条小舟,准备休憩到天明即赶路北上临安府。
小舟之中,一盏油灯灯火微明,莫声谷已然入定宁神,气息平稳。俞莲舟行功完毕,一睁眼,看到了横置一旁的长剑,却是沈浣之物,云纹朴素别无它饰,银质吞口玄玉为柄,然则一旦出鞘霜刃犹若青泓,削金断玉。俞莲舟拿起长剑,心下有些踌躇,不知何处去寻沈浣归还这剑。
忽然此时,俞莲舟但闻外面春夜微风暗送来隐隐笛声,声音并不如寻常笛声清越,也非宫曲牌名,到似江南小调随性吹出,和这春江夜风交织缱绻,丝丝入扣,婉婉低回在这月光下粼粼微荡的江水之上,幽幽淡淡如夜半低诉,又仿佛拂动江畔岸芷汀兰,夹带来青草浅香。俞莲舟听着听着,不由得想起那日信州道上那小姑娘所唱的两句“来时旧里人谁在,别后沧波路几迷。”,原来这笛声小曲正是那日茶肆里小姑娘所唱的调子。
莫声谷此时调息已停,阖了双目休息。俞莲舟见他无须自己相护,于是一俯身出了小舟跃上岸边。此时清华泄满江面,薄薄露水轻拢水岸,云后朦胧月色衬得岸边嫩柳如雾如烟。俞莲舟沿着江岸,寻声而去。果然未行太远,便见得亦有一只乌蓬小舟泊在岸边,舟中灯火依依,倒映水面。舟头却是立了一人,独向悠悠江水黛色远山,横笛而奏,水风吹起素色衣袂,轻轻翻动。那笛声说不上伤怀,却别有一番让人空落落的感觉,无以排遣。俞莲舟立在岸边半晌,见得这人似是全然沉浸于自己思绪之中,未发现自己踪迹,便觉得这般终有窥人隐私之嫌,是以压低了声音咳了一声。
他这一声果然唤起了那人注意,放下短笛转身看去,朦胧月色下俞莲舟但见那人身形削瘦高挑,面容神态清濯俊秀,却正是沈浣。
沈浣似也未曾想到俞莲舟会在此处,明显一怔,目光微闪似是讶异,随即几步跃下小舟到得俞莲舟身前,拱手一礼道:“沈浣见过俞二侠。”
俞莲舟回礼:“不敢当,沈将军好。”他那日听得拖喀如此称呼沈浣,又提及颍州大营,心中便有三分清楚。这两年来,因黄河水患两岸饥民无数,朝廷派兵镇压而导致修堤河工暴动,不少百姓因为没了活路,继而举旗造反。其中声势最大的一只便是刘福通部。以三千河工为始,先后攻克颍州、朱皋、罗山、真阳、确山,舞阳、叶县等地,两年间聚众十万余,兵锐精良,以颍州为大营。想来沈浣便是刘福通帐下战将。
沈浣闻言,嘴角苦笑摇头:“将军什么的已是旧时称谓,俞二侠还请莫要再唤了吧。”
俞莲舟听他所言微微一愣,猜得其中怕另有隐情,当下不再多问,道:“好,沈少侠。俞某扰了沈少侠兴致,还请见谅。”
俞莲舟一见沈浣双手递过来自己的长剑,目光微动,双手接了过来,“沈少侠,你的剑却也在俞某和师弟这里。”说着将沈浣的佩剑还来,言罢觉得这事确是有些意思,再是严肃心下也有些莞尔。
沈浣收了长剑,心情似是比方才好上不少,挑唇道:“我这长剑若是能换得俞二侠师赐长剑,倒也颇是值得。”
俞莲舟前夜里见他临阵对敌,枪法剽悍,剑法凌厉,言语清冷,方才那笛声更是显得有着重重心事,如今到不成想他却有些许心情玩笑,些微一顿,这才道:“前日沈少侠仗义相助,护得七弟,俞二谢过。”说着躬身拱手。
沈浣见了连忙避开,摇手道:“这礼沈浣可是受不得。俞二侠连夜奔波仗剑行侠除暴安良,沈浣佩服得很。如今沈浣能帮得上忙,很是荣幸。”说着微微顿了顿,似是有什么未竟之语,双眼看着俞莲舟,片刻却只是浅笑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多少年前的旧事,许是眼前这位俞二侠已经不记得了,如今提起,也无甚用处,自己记在心中便好。
话至此处,聚聚散散一晚的云不知不觉遮了月亮,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夜雨。两人同时抬头看了看天色,沈浣当先开口道:“俞二侠,可要到小舟中避一避雨?沈浣正好有坛难得的好酒,正好祛湿御寒。”
俞莲舟见得沈浣年纪轻轻,在义军军中效力,领兵抗元,心下也愿相交。听得他开口相邀,便不拒绝,随他一起坐进小舟舱中。这小舟虽然简陋,里面收拾得到是清净干爽,中间一个收纳小柜,柜上放一块竹板便是小桌。两侧条板固定在舟舷之上,可供人坐。沈浣从那小柜之中取出两只茶杯,又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小坛酒,道:“茶杯乘酒,俞二侠莫要笑话。”
俞莲舟摇头道:“无妨。”看着红艳艳的酒液倾满白瓷茶杯,倒也颇是别致。接过沈浣递过来的杯子,浅饮一口,但觉入口滑润紧密,味道馥郁绵长,余味经久不去。而心中却不禁想起了王翰的“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沈浣,却见沈浣饮尽杯中之酒,见他看他,有些了然道:“这酒是我从颍州大营带出来的东西,过了今晚,俞二侠再想喝到可便难了。”
此时外面的雨渐渐大了起来,夜雨江上烟水四溢,岸上风动细草垂柳,黛色远山迷蒙不清。小舟中一盏灯火微微摇曳,似是合着雨水落在舟蓬之上的噼啪声,在这雨夜之中显得格外有些暖意。二人皆不是话多之人,各自浅酌,静静听着舟外雨声。半晌沈浣开口道:“俞二侠这是要去何地?”
“临安府。沈少侠又是往何处而去?”
“长沙。”沈浣言罢看着他笑了笑,轻声道:“回家看看。”
俞莲舟微疑,“听沈少侠口音,倒不似荆楚人士。”却更似燕赵口音。
沈浣侧过身,摇头道:“我已十年没有回去过了,少小离家,乡音已改。这次才想回故乡一访。”
俞莲舟听他语气感慨似难遣襟怀,想起方才他笛音,其中均是思乡之意,于是缄口再不提此事,专心饮着杯中之酒。
到是沈浣细细的看了俞莲舟几眼,这才转了头,似是在听舟外风雨之声,又似低头思量什么。
正当此时,俞莲舟和沈浣同时一愣,盖因二人皆听到雨声之中正有一人一骑似在往这边急速赶来。俞莲舟不动声色,沈浣则扣住自己长剑,戒备的看向蒙蒙雨雾的堤岸。果然片刻不到只见得一人披了蓑衣,骑了快马,冒着大雨直奔两人所在的小舟边。沈浣细看了一眼,随即松开了握剑的手,对俞莲舟道:“无事,那马是颍州大营的战马,怕是来找我的。”俞莲舟闻言略略点了点头。
果然岸上那人翻身下马,站在舟外提声问道:“沈兄弟可是在此处么?”
沈浣闻声出了船舱,“贺大哥?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外面雨大。”
那人一见是沈浣,面上大喜,一跃上了小舟,三两下除去蓑衣,进了船舱。俞莲舟方才在舱内未出,此时方见到来人,是个三十来岁的粗旷汉子,络腮胡子浓眉大眼,见得俞莲舟猛地一愣,显然是未曾想到尚有人在船中。跟进来的沈浣却道:“俞二侠,这是我昔日颍州大营的同僚,贺穹贺大哥。贺大哥,这位是武当派的俞莲舟俞二侠。”
俞莲舟抱拳一礼,“武当俞二,问贺先生好。”
贺穹到似也知晓江湖事,一听是武当派的人,哈哈大笑抱拳见礼:“不敢不敢,武当俞二侠的大名,如雷贯耳。先生二字由您唤来,咱可是当不得。”
沈浣递了条布巾给贺穹,贺穹胡乱抹了把脸,也不管身上雨水,到是抽了抽鼻子似是闻到了什么,笑看着沈浣道:“沈兄弟,可是那波斯的葡萄酒吧?”
沈浣知他脾性,一早便拿了个大碗出来,满满倒上一碗递了过去。贺穹也不客气,抬手就喝。他喝却不若沈浣和俞莲舟那般有节制的慢酌,用来暖身,贺穹是一仰头,一口饮尽整碗,直到丁点不剩,这才笑道:“你小子走的时候除了身上这件破袍子和剑,就拎了这么坛子酒走。韩家那小兔崽子笑你没见识,我就说他懂个屁!依我看,可着整个颍州大营,就他娘的这坛子酒最值钱。剩下那么些个累赘物什,也就陪葬还能有点儿用头!”说道此处又觉得不对,连道:“呸呸,什么陪葬!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听到他这么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说童言无忌,沈浣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等贺穹说完,这才道:“贺大哥,你来找我可是为了何事?”
贺穹借着袖子抹了抹嘴,听得沈浣问,却是皱紧了眉头,七尺大汉竟支吾了半晌,也没开口。到是沈浣似乎有些了然,开口问道:“可是主公让你来找我?”
沈浣闻言,重重的拍了拍贺穹肩膀,其中情义无须多言,只道:“贺大哥,你且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贺穹看了看俞莲舟,不等沈浣说,到是自己道:“俞二侠是江湖上有名的大侠,这件事倒也不必背他。沈兄弟,主公是想让你去将寄存的盟书取回,顺带去查问一下,上月月底便应到的粮资镖银为何还不曾到。”
沈浣却奇道:“取回盟书?为何?镖银又出了什么事?”
沈浣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多浑的水,如今也由不得他不趟,于是直接开口道:“好吧,那盟书在哪?这次粮资镖银又是谁押运的?”
贺穹见得沈浣答允,不知的庆幸还是无奈道:“这盟书存在了长沙吴老手里,而粮资这次从临安出来,押镖拖运的乃是临安的龙门镖局。”
此话一出,一旁始终未曾做声的俞莲舟忽地抬眼,炯炯精光一闪而过,沈浣见了心中一怔,不明所以。
贺穹走的时候,沈浣一坛波斯葡萄酒半滴都没剩下。此时舟外风雨渐息渐止,沉沉夜空东方些微泛白,晨色中杜鹃轻啼。沈浣目送他快马而去,忽地有些许不安。他此行南下本是为了归乡,却不知如今这意料外的一行是福是祸。
第五章 白衣卿相扇流云
从信州路北往临安府,须经饶州,徽州,杭州三路。寻常行来,总须得七八天功夫。然则俞莲舟莫声谷受师命所派,路上因为上饶一事耽搁了时间,更不敢耽误时间,是以星夜兼程急赶,这才在第五日半夜赶到。到得杭州城外,已是三更时分,城门早已关闭。莫声谷看了看城头,凑到俞莲舟身侧,“二哥,这可只得翻过去了吧?”
俞莲舟片刻功夫看了看城头巡逻兵士,点了点头。莫声谷却去看一旁的沈浣,却见他已经翻身下马,长剑包袱系在身后,打量着哪处城墙比较趁手易上。
四天前莫声谷一觉醒来,就见得俞莲舟已经准备好行囊,置办好马匹,就等自己一醒便启程赶路。而他却发现俞莲舟身边站了一人,正是前夜参政府里与自己和二哥并肩御敌的那个黑衣人。俞莲舟短短两句介绍,莫声谷这才晓得沈浣是颍州刘福通部的战将,因为购买军粮的财资迟迟不到,眼下正要同他二人同赴临安,追查负责押运财资的龙门镖局为何过期不至。那日沈浣关键时候出手相助,身手漂亮凌厉,他本心生佩服。如今得他同行,自是十分愿意。他年少豪爽,一路上每每拉了沈浣说东说西,更对如今反元风头正建的颍州大营颇是好奇,事事都问。到是沈浣话少,只是认真听着,回答的也是简单一两句话。于是莫声谷很快便发现,这个一柄长枪气势逼人的沈大哥,到和自家二哥一路性子。
他正因找不到合适辞藻而抓头,俞莲舟已经找树桩拴了马匹,这才回头对莫声□:“这次不知来找龙门镖局的人会是谁,七弟这次再别如参政府时那般托大。”
莫声谷听得俞莲舟说得严肃,想到那晚当真有些危险,当下也顾不得琢磨辞藻了,立即收敛表情相应。俞莲舟抬头,却见得沈浣走了过来,同他一指,“那边半丈过去最易上手,城头是个暗巷,没有巡逻的鞑子。”
当下三人携了兵刃来到城下,俞莲舟当先一提真气,脚下一点,凭空跃起足有三丈余,去势尚未老,在城墙之上再点一下,复又拔高三丈余,悄无声息的落在城墙之上。六丈多高的城墙,转眼间毫不费力翻上,沈浣见了,忍不住低声叫好,暗道这武当梯云纵确是绝顶轻功。等到莫声谷亦上了城墙,回头再看,却见沈浣不同于二人轻功路数,步法紧密迅捷,每隔三尺便在城墙上一点拔高一段,从头到尾如流水一般一气呵成,仿如行走一般,转眼翻到二人身边。莫声谷见了连道:“看不出沈大哥武将出身,轻功竟也如此高明。”沈浣却是一指俞莲舟,真心道:“你们武当的梯云纵才是厉害,过几年你有俞二侠那般功力,便知道了。”
三人下了城墙,直奔里西湖畔的龙门镖局。然则到得镖局门口,三人同时惊诧不前。三更半夜,五进的大宅无丝毫灯火,静的吓人。朱漆大门洞开,原本门楣上黑底金字的巨大匾额不知为何砸在了门口石阶之上,裂成两截。门口两盏风灯只剩一盏,此时一阵夜风吹过,那灯零零落落的摇摆,摇摇欲坠。向内望去,偌大宅院幽黑不见动静。
俞莲舟心中一沉,不待多言,当先踏上石阶,持起朱门铜环当当当敲了三下,朗声道:“武当俞二、莫七,前来拜访。”他未有提声纵气,声音却传过五进院落,清晰异常,仿如说话之人近在咫尺。礼数已到,半晌不见有人应门,三人对视一眼,均是暗道不妙。俞莲舟推开朱门,当先由正路走了进去。莫声谷跃身跟上,手中倒扣了长剑。沈浣一路上已听他说过有人将俞岱言交托他们送回武当的事情,此时心下纳罕,仗着艺高胆大到是不惧,直直进了去。三人在五进的宅子里面转了一圈,但见屋内桌翻椅倒,碎纸破瓷,处处皆是打斗过的痕迹,更见其间不少血迹。莫声谷也是脸上沉了颜色,显然俞莲舟与他一路紧赶慢赶,却还是来得晚了。
待得走到最后面的花园,却见得其中密密麻麻赫然立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新坟,惨白月色之下愈发诡异。多数未有墓碑,显然是匆匆下葬,只有为首一个以一块木牌为碑,上书了“少林弟子都大锦墓”,却连落款也未有。俞莲舟见了,眉头皱紧,没想到短短几日,龙门镖局满门上下竟真的为人所灭,满门上下皆尽死于非命。他受师父吩咐前来保护龙门镖局家小,不想路上为了救人耽误几日,竟酿成这等惨祸,心下极是难安。放眼一望,几十个新坟此起彼伏,看得人一口气闷在胸口透不出来。莫声谷却已然耐不住性子,怒道:“到是谁如此狠毒?!竟真连人家眷都不放过!”俞莲舟凝立不答,沉着脸色,心中盘算托龙门镖局护送俞岱言的却又是谁,若是俞岱言的朋友,又怎会如此狠毒。
沈浣见了那累累新坟,站在两人身后半晌。眼下他不若俞莲舟莫声谷奉师命前来保护龙门镖局家小,他须得查清那数目极大的一笔财资。十万义军,如今等米下锅。贺穹说的他何尝不清楚?过了下月钱再不到,军中无粮,闹不好军中哗变都有可能。然则此时,负责押送财资的镖局竟一夜之间遭人灭门,其中缘由到底深浅几何,让他不由皱了眉。
他一掂手中长剑,不再看那新坟,而往侧厢书房而去。推开书房门,却见得书房里面到是整齐。他当下一一仔细翻找账簿单据,果然没花多少力气,便在右手书柜的楠木盒子里面找到了托镖书和契据。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托镖是在三月廿六,由临安府出,五万镖银,送至息县一大户府上。之后再由颍州大营的人负责由那里直接购粮。沈浣翻看账目,见得这一栏是唯一一项标着“已入库,未出。”的字样。显然,镖银方当入库,还没来得及押送。沈浣思索片刻,将那账本契据拿了,正要出门,却见得俞莲舟迎面进了来。
“可有镖银下落?”俞莲舟问道。
沈浣一扬手中账本,“上月二十六镖银入了库,却不知为何一直未发,如今应该正在库中。”
俞莲舟点头道:“眼下情势未明,此处不甚安全,我和你同去看看。”
两人一路寻到库房,却见得库房亦是房门大敞,两柄大锁早已被人撬落,横在门口。沈浣双眉立时皱紧,一个跃身进了库房,果然见得里面空空如也,莫说五万镖银,连铜钱都没有一枚。俞莲舟方才见得门口那情景,便晓得里面怕便是这般光景。他知这五万镖银是刘福通部颍州大营得军粮所在,如今出了纰漏,事情不小。却听得沈浣静默片刻,忽地问道:“俞二侠,依你看,这取走镖银得人和屠尽龙门镖局一门得人,会不会是同一人?”
沈浣一惊抬头,却见得俞莲舟身法如电,往门外闪去,眨眼功夫却又回来,手上更是拎着个人。显然这人方才在院中,被俞莲舟察觉到。此时屋中并无灯火,俞莲舟只见那人二十来岁年纪,一身文士长衫,到是个相当俊雅的青年。方才他便察觉这人到是半点功夫也无,此时被他点了两处大穴,丝毫动弹不得,到却未有狼狈模样,意态颇是悠闲,仿佛自己不是在这三更半夜鬼屋一般的大宅里被人制住,到似正在阳春三月的西子湖畔与人弹琴赋诗一般。
沈浣一见那人,立时一愣:“思秦,你怎么在此?”
那被唤作思秦的青年微微一笑,努了努嘴对向一旁的俞莲舟,“当然是被这位大侠抓进来的。”
沈浣似已习惯他的答非所问,竟连眉头也不皱,只是继续道:“我是说你怎么来了龙门镖局?”
青年笑得更开,“古人云‘门纳四面八方客’,当然是自己走进来的,大门又没关。”
沈浣双臂抱胸,不和他计较那些文邹邹的用词,“我是问你:你干什么来临安府?”
青年这才正了颜色,摇了摇手中绘了一川山色的折扇,笑道:“营里现在正所谓‘踵决肘见’,我和你一样,找银子来的。”
第六章 堪比人心山未险
莫声谷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被沈浣称作是刘福通帐下第一谋士的戴思秦。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一身文人打扮,大冷天里还摇着折扇掉书袋的酸书生实是不靠谱。问他三句,倒有两句答得能让人气血攻心,更兼每句必引经据典辞藻繁杂,张口子曰闭口诗云,之乎者也的摇头晃脑,端地让他听得心烦。他看一眼左手边不置辞色的二哥俞莲舟,和右手边似是早已习惯戴思秦那让人无奈的说话方式的沈浣,不禁更加佩服二人气度。
几人庭院中石桌边坐了,戴思秦这才将事情说得清楚。原来当初沈浣去意甚坚,刘福通不敢拿这全军口粮托大,怕贺穹此番寻不到沈浣又或劝他不动,这才在贺穹前脚刚走,紧接着便派了戴思秦来。戴思秦一介文人,脚程比贺穹可慢上不少,是以才在沈浣之后到得龙门镖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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