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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寵女官.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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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女官
作者:寒花一梦
文案:
素来专横残暴的皇帝突然对她无限温柔,
身为太后身侧最亲近女官的宋淑好,
脑海里只划过两个字:阴谋。
只是皇帝的阴谋迟迟没有出现,
宋淑好却慢慢变成了后宫中集三千宠爱在一身的那个人。
PS:男主重生,不虐女主=甜文。
内容标签:重生 甜文
主角:宋淑好 ┃ 配角:章煜
☆、第1章 末路
阴暗潮湿又逼仄的水牢忽然有沉闷声音响起,继而透进来一道光,却很快消失不见,狭窄的空间重新回归黑暗。有轻盈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在这寂静到死气沉沉的水牢里分外清晰。
未几时,眼前似乎是有柔柔的光亮,先前的脚步声也一下子停了。后知后觉,章煜艰难地睁开一条眼缝,抬眸看向了来人,却是昔日自己母后身边的女官,如今安平王世子赵检的夫人宋淑好。
眼睛适应黑暗之后,此时反而不舒服,章煜下意识闭了闭眼,感觉身上力气快要殆尽。在这里熬了十数日,他已是伤痕累累,进食少,刑罚多,任是再强悍的人也只剩下那么两口气。总归那人便是要这样折磨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想要张口,艰难地掀了掀干巴巴的嘴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身上的镣铐枷锁不觉被人触碰,锁链撞击在一起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大声响,不断在他的耳边飘荡。她想要做什么?章煜想要蹙眉,脸上却没有表情。他不是很理解,纵然过去她在自己母后身边服侍了十年,也已嫁给赵检不短的时日。她一次又一次做出这样的举动,没得比一直在他身边的人还要忠心耿耿,未免太过死心眼了一些。
宋淑好压低了声音,却掩不去其中着急之意,“陛下,奴婢带陛下离开这儿。坚持一会,还有许多人在宫外等着陛下呢。”
不知道她哪里得来的钥匙竟是解了锁,双手失去束缚,偏浑软无力重重的落下。她似乎顾不上,一时收起了手中的夜明珠,直接跳到半人高的水里,弯下腰后双手便去摸索他脚上的镣铐,企图一并替他解开了。
思及此,章煜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艰难地让自己直了身子,整个人狠狠地倒在墙壁上,以此支持住身体重量。身上的伤口被牵动大半,本以为已经麻木了的疼痛,瞬间令他神思清明少许。章煜靠着湿漉漉的墙,又试图开口,终于说出了话,尽管声音嘶哑。
他低垂着眼,看到她身形一顿,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继而便听到她说,“陛下万莫自暴自弃,今天从这里出去了,来日总有机会再回来。”
话才将将说毕,水牢再次被人打开。这一次,似乎是来了不少的人,脚步杂乱却又匆匆,火把远远将这一片都照得亮堂堂。
章煜不觉脸上一寒,而正在水里摸索的人到这时依旧没有放弃,当脚步声渐渐停了的时候,他感觉到脚上的束缚也消失了。宋淑好站了起来,用力地扶着他,与他站在一起面对着此刻进来的人。
赵检的视线却只落在了宋淑好的身上,面若冰霜,嘴角却勾起一丝讽刺。他冷冷开口,沉声说道,“阿好,回来。”甚至朝宋淑好伸出手。
“不。”章煜听到身侧的宋淑好坚定拒绝,“不回去。今天要么是我带着陛下离开,要么是我死在这里。”
火把照亮赵检俊美却寒意更盛的脸,他收回手,近乎是咬牙切齿地再次开口说道,“他如今不过是一个阶下囚,你以为你真出得去?如今他的江山是我的,他的后宫妃嫔归我所有,他的臣子也跪在我脚下,你还不明白吗?”
宋淑好似乎摇了摇头,说,“赵检,我确实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我只知道,太后娘娘于我有恩,陛下于我有恩,我必须报答。你为臣子,谋权篡位,本是不忠不义。”何况这是太后娘娘临死之前求她的唯一一件事,就算是拼上性命她也必须得办。
薛良月眸光微闪看着宋淑好,不觉向前走了一步,哀声痛道,“阿好,别这样,我没有办法,我不想死。”谢岚烟却轻轻笑开,似乎是回应她的那声恭喜。
赵检仿佛一时被宋淑好的话激怒,当下训斥她一句,“胡说什么!”谢岚烟脸上的笑瞬间凝固在脸上,赵检继续说道,“你回来,我便不与你计较。”可这样的话出口,到底失了先前的气势。
“我说过了,不回去,死也不回去。”宋淑好依旧话语坚定,“我早已看明白,你当年求太后娘娘指婚于我,不过是为了替自己遮掩。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成,我也没有了任何的用处,之后会是什么下场,我也想得到。何必在这儿做出幅怜惜的样子,不觉得恶心么?”
“恶心”两个字,大约是将赵检深深地刺痛,他从身后的侍卫腰间抽出长刀,刀尖斜斜地指向章煜,“不就是想和他做对亡命鸳鸯么?我成全你!”
章煜看着那刀尖冲向自己,毫无阻止的力气与办法,却有个瘦小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他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却可以想象得出来当是坚毅。那刀尖擦过宋淑好的脖颈,硬生生顿住了,一只柔嫩的手直接赤|裸|裸握住了刀身。
章煜此刻才发现,宋淑好原是比他要矮上一个头,即使护在他身前,也全然挡不住他的视线。知觉以能够感知的速度不断在消失着,他双腿发软,强撑着也没有办法立住。她似乎察觉到了,便用身子抵住他,借他些力。
闪着寒光的刀身染了血,透出丝丝地妖冶。血水一点一点沿着刀身流过,滴下,落入他们身下的水池,发出笃笃声响。薛良月死死捂住嘴巴,眼底闪着泪光。谢岚烟垂下眼,并没有再看。
往昔一幕幕在赵检的脑海里不停闪过,最终定格在了半个月前。那一次,明明是他赢了,她也是护在章煜面前,字字句句诛他的心,甚至替章煜挡下一剑。他不计较,抱她回来疗伤,却只换来她曲意迎合,偷得令牌和钥匙,便来水牢里放章煜离开!赵检眼底已然泛起些许猩红之色,大约是忍耐到了极限。
“宋淑好,你不要欺人太甚!”随着一声呵斥,赵检手中长刀瞬间便越逼近许多,刀尖硬生生抵在了宋淑好的喉咙。她握着刀身的手并没有松开,锋利的刀刃割得她手心鲜血潺潺,滚滚滴落。
章煜想要帮她却根本没有办法使力,更不说抬起手臂,他早已是半点力气都没有了。身体忽重忽轻,连感知都仿佛快要消失不见。宋淑好依旧用她小小的身子努力支撑他,与其他所有人对峙。他有点明白了,原是念着旧日恩情,确实是愚蠢可笑,但现在,也只剩下这么愚蠢可笑的人还愿意护着他了。
她冷静的说着这些话,手上的疼痛亦仿佛是不存在的。不知是否她手中用力,赵检一瞬松开了原本紧紧握着的长刀。
·
章煜自沉睡中醒来,寝衣被冷汗浸透。
他似乎是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冗长的噩梦。睁眼所见,却偏偏是非常熟悉的一切。这里是宣执殿,身下是龙榻,可他明明该是被困锁在了水牢里。即使不是身在水牢,也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
他抬起手臂,捋了衣袖,仔细地看了看,除去一道旧日伤疤之外,再无任何的新伤,这显然不对。章煜冷静下来,细细回想着脑海中的一切,沉着地打量殿内的陈设,最终选择张口喊了一声,“吕川。”声音却是完全不哑,反而带着初初睡醒的几丝低沉。
☆、第2章 热闹
八月二十六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大启后宫却有几分热闹。
宫里新进了一个戏班子,会些别样有趣的把式。太后娘娘起了兴致,索性邀了皇后、德妃、淑妃等娘娘们一并到蓬莱宫看戏。
又恰巧这两日,由镇守一方的安平王赵亮进贡的一批供太后、皇帝陛下赏玩的稀罕花木盆栽送到宫里来了。太后娘娘便再发话,让宫人将盆栽都搬出来,叫众人多凑上一份热闹。
戏台子上,唱戏的兴味正浓,冯太后与皇后娘娘等人亦瞧得津津有味。宋淑好将新沏的碧涧茶送到冯太后的面前,复悄悄退回到后边,与同为太后身侧亲近女官的薛良月在一处站着。
她是十岁入宫,到现在已经有八年的光景了。十八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打一开始她便被太后娘娘收在身边,薛良月也是一样。平时两个人一处做事相互照应,又曾一起读书学艺,更是差不多年岁,关系自比旁人亲近几分。
阿好对这些热闹不是很有兴趣,但嘴角仍弯着带了抹浅笑,心里惦记着却是别的事。因着太后娘娘怜悯体恤,她每个月都可以出宫一天,回家探望自己的母亲。眼看着这个月都要过去了,前一次回家还是上个月的事情,于是她琢磨着这两日挑个合适的时间,提前禀明了也好安排一些。
正当阿好暗自思忖时,一道不和谐的盆栽碎裂的声音响了起来,随即便是小宫女跪地磕头的求饶声。她抬眼看过去,只见那株盛开的大雪兰倒在泥里。
大雪兰平素生长在密林深处或悬崖峭壁,并不易得,也多少珍贵。这会儿摔在地上,柔嫩的花瓣也遭了秧,不复娇美。
因为这与热闹不相符动静的出现,冯太后、沈皇后等人一时都将视线朝那名小宫娥投了过去。
小宫女瞧着才十一二岁,细胳膊细腿的,淡色衣装包裹着她瘦小且此刻抖如糠筛的身体,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很快,有嬷嬷走上前将她拖到角落去,亦有宫人动作麻利清理起了地上残骸。
一时之间,阿好发现自己竟识得这个小宫女。御衣局的崔姑姑自去年年中染了风寒,病情便一直断断续续没有好过。熬到年尾的时候,终究没有迈过去这一道坎。
因着旧日交情,她曾去探望过两次崔姑姑,那会便是这小宫女在床边照料。崔姑姑当时略提过她是个身世可怜的,如今见着了人才算是想起来。
阿好见太后娘娘拧了眉,知其多少不喜,可念及这宫女年纪尚小,当初照料崔姑姑十分尽心尽力,毫不厌嫌,应是性子不错。身子这般瘦弱,要是那板子挨得狠一点,怕是小命就得这么丢了。
当下看了一眼薛良月,阿好微微颔首,继而脸上挂上笑,便走到冯太后面前跪下来,一磕头道,“太后娘娘,请容奴婢说一句,这事儿当真怪不得人。”
沈皇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宋淑好,明白她是要为那宫女求情,也笑了笑,顺势问,“宋姑姑这话是怎么个说法?”冯太后瞥向皇后沈婉如,眉心微动,复而看向面前跪着的人,说,“哀家也想听一听。”
阿好再拜下去,方徐徐开口,“奴婢曾经听闻,这大雪兰惯常是要长在树上或者悬崖峭壁的。如今它到了那漂亮的瓷盆里头,想来是往日都在高处,一时间不习惯,软了腿以致于栽下来了。”
说罢自己先羞涩笑了笑,又说道,“太后娘娘蕙质兰心,必定也知这大雪兰的心。若太后娘娘说不是这样,那想必是奴婢弄错了,倒是该罚。”
先前得到了暗示,这会儿阿好开过口,薛良月便应道,“那大雪兰也不是活物,如何知道自己从树上、崖壁上下来了?可见你是胡诌了。太后娘娘,依奴婢看,阿好这是故意讨打呢!”
打趣之下,见冯太后眉眼缓和,笑了两声,其他人也多少笑起来,阿好知那个小宫女多半是可以保住一命了。
她不是什么闲事都爱管,但那宫女年纪尚幼,且本不应被安排来做这种差事,她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一样是做伺候人的差事,便多少有些感同身受。这样的身份,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不敢不小心翼翼。
阿好垂首随着众人一起与皇帝请安行礼,听得二十三岁的年轻帝王用低沉磁性的嗓音与众人免礼。阿好不得不起身,默默退回了薛良月的身侧。能做的她做了,若救不下来人,她也没有法子。
“母后不该是在赏花听戏的么?怎瞧着倒是停了。”章煜的视线淡淡扫过众人,虚扶着冯太后重新坐下,随即也坐到了冯太后的身侧,却问了这样一句。沈婉如在章煜身旁立着,听到这话便笑说,“原是那般的,只是一名小宫女失手打翻了一盆大雪兰,便停了停。”
章煜看向了沈婉如,脸上浮起淡淡笑意,“朕方才听到宋姑姑说那些话,还疑心是怎么回事,原是这样。朕听宋姑姑说得有趣,又似持之有故,说不得当真是那样,不见得是那宫女的错。”待说过这些话,方道,“只扰了母后兴致,免不了还是得挨上几板子。”
从皇帝口中说出这样一番偏袒的话,且罚得不痛不痒,在场众人心底都瞬间起了些波澜。没有控制住表情的,当时就看向了宋淑好。即便是冯太后,脸上都难免带着少许惊讶之色,只很快消失不见,徒留笑意。
压下心里涌起的忐忑,克制住内心的慌张,阿好走到章煜与冯太后面前重新跪下,一时间伏在地上细声说道,“陛下谬赞,奴婢并不敢受。”
这样的情况,其他人皆不敢随便开口,冯太后一时笑道,“连陛下都这么说了,可见本应如此。阿好,起来罢。”
阿好不敢再说其他的话,垂首谢恩起了身,又听到冯太后问,“陛下可有什么想听或想看的,正好点一出,叫他们重新换过。”章煜只问沈皇后,沈皇后不推拒,提了建议,他便直接采纳了。
于是,很快戏台子上又重新热闹起来。
·
陪着冯太后看过半天戏,再服侍她回长宁宫用过了午膳。直到这会儿,太后娘娘终于歇下了,阿好亦得以有片刻的喘息。她从殿内出来透气,薛良月随即跟了出来,与她一处走着,低声说了句,“阿好,莫再这样了。”
阿好扭头看着薛良月,拧了眉,也低声道,“阿月,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明白眼前的人不是说她帮那宫女求情的事,而是另外一件,但那亦是她没有料到的。她叹气,又再道,“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心么?”
她们两个人已经是十八岁的年纪了,不可能在太后娘娘身边待一辈子,多少为自己谋划一个将来也属合情合理。即使从未曾明说过,可她们也都十分清楚,被太后娘娘放在身边养着,吃穿用度虽比不上公主,但是比照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差了,这里头自然有更深的含义。
即便明白这个道理,可她仍旧有些犹豫,不像薛良月这么坚定往后都要想留在宫里头。宫墙深深,见识过太多的事情之后,她希望有一天可以出宫家去,毕竟她的母亲年纪越来越大又无人照料,这念想却又太过渺茫。可即使太过奢求了些,总归还是盼望着可以离开。
薛良月定定的望了宋淑好,半晌功夫紧绷着的脸方略松了松,复扯了个笑,轻声带着些许歉疚,说道,“阿好,是我错了,不该那样想你。”怕继续这个话题尴尬,又说起别的,问她,“这个月你还没有回过家,想来也是这几天,可是有什么想法?”
阿好当下摇了摇头,“眼瞧着八月就要过去了,差不多是这样了。我正巧也想着与你商量商量,看看是定在哪一天好些。”
薛良月笑笑,道,“那晚些咱们好好算算,好在近来也无大事。”阿好旋即点了点头,便瞧见一名小太监抹着笑脸走了过来,与她们二人行了个礼,说,“宋姑姑,薛姑姑。”
“南面墙根子底下,一小宫女说要与宋姑姑磕头道谢,非央着奴才进来递个话,劳烦宋姑姑走上两步。奴才原说宋姑姑错不开身,可对方不依不饶,到底是没了法子。”
这小太监也是在长宁宫里当差的,名唤小豆子,比她们都要小上几岁,平时也是个机灵的,与她们还算是相熟。薛良月扫了他两眼,见对方露出个无赖笑容,亦笑着轻哼一声,没说什么自先回了殿内。
阿好知道这多半是上午那个逃过一劫的宫女了,人既然已经来了,又是存了一份好心,她也不好避而不见。是以就应下了小豆子的话,往南面一路过去寻人。
☆、第3章 心思
薛良月的话,阿好有些在意。
这后宫里头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她素来清楚。
皇后娘娘稳坐凤位自不必说,再下面德妃、淑妃两位娘娘都是不容轻视的。谢昭仪因曾为陛下挡过一箭,身体遭了损毁,落下|体弱之症,一向多得陛下两分重视。谢昭仪的妹妹,也多少是因着这个入了宫。
此外,叶顺容、顾充仪、苏修仪等人,都有大志向。现今,陛下膝下尚无子嗣,这头一胎的问题,众人更一贯是眼巴巴看着。她虽是女官的身份,但又与普通宫女颇为不同。
当年她与薛良月入了宫,因太后娘娘的怜悯与爱护,甚至可以去皇家的学院里上学,与王爷、公主、郡主们几乎没有差别。其他方面的待遇,更是半点儿都不差。若非如此,她们也不至于能够有今天这样的脸面。
一面想着,一面不紧不慢往南去,不觉之间,阿好远远地瞧见一名小宫女正垂首站在玉兰树底下。两株玉兰树挨得近,皆是翠绿的叶,白硕的花,花朵又带着些许甜腻的香,愈是走近,香味愈是浓郁,令人不觉沉醉。
小宫女一时间发了呆愣了神,直到阿好走到跟前才察觉到,又或者是没想到她来得这么快,反应过来立时间便欲跪下与她磕头。大概是身上有伤,动作一大难免牵扯得伤口作疼,少不得脸上闪过龇牙咧嘴的表情,阿好伸手扶住了她,没叫她真的跪下去。
“我来便是与你说上一句,不必谢我,我也不过是看在崔姑姑的份上。往后有这样的事情,我是再也不会管的。”让那小宫女重新站定了,阿好方徐徐说道。
小宫女听言,怯生生地抬头看向她,咬着唇,欲言又止,阿好再问,“你叫什么名字?如今在哪里当差?”
宋淑好的声音自带着一股软糯之感,何况人长得粉面朱唇,略一松下语气便叫人不那么惧怕。于是,原本有些紧张的小宫女很快细声细气回答,“奴婢名叫翠儿,如今在浣衣局当差。”
过去是在御衣局,多少有些体面,必定是浣衣局比不得的。今日会被使唤去搬那些名贵盆栽,因着什么没有那么难猜,可这些事情上面,她帮不了太多。想在这后宫立足,靠别人终究非长久之计。阿好听过便罢,很快说道,“回去罢,往后自己小心一些,莫再出这样的错。”
翠儿仍是怯生生的点头,视线越过阿好落到另一人的面庞后,脸色略变,连忙跪下请安。阿好转过身,瞧见了一身紫檀暗云纹滚边锦袍、玉冠束发的宁王章烨正含笑站在不远处,旋即也与他行了个礼。
·
宁王一边免了她们的礼,一边闲闲迈着步子走过来。
他是十九岁的年纪,比阿好长上一岁。年龄更小的时候,还在学院里的阿好与薛良月曾得了他不少照顾。及至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颇为亲和,且算得上是有些私交。
目光扫过翠儿后并未做停留,很快落在了阿好身上,朗目疏眉的宁王只是从容问道,“说完了?”
宋淑好一笑间颔首,答,“本也没有什么事情,原是奴婢不该乱跑,若好好待在长宁宫,便不会累得王爷多走这许多的路。”明白章烨这是有什么交待,话说毕,先让翠儿告了退,复迎上去问,“王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宁王住了步子,待宋淑好走近,又转身沿着先前的路回去。一时两个人并肩走着,他又开口说,“不算是大事,和你提醒一声,让你惦记着帮我酿桂花酒。”
“王爷吩咐得却很是时候,”阿好笑起来,眉眼间显出了温柔意味,“这两日桂花开得最好,正巧为做桂花茶、酿桂花酒的上佳时机。只要王爷不嫌弃奴婢的手艺,那便还是照着往年的酿两坛子?”
阿好本打算等章烨来与太后娘娘请安的时候顺便问一问,他先吩咐了反而是省事。这些都无法假人之手,索性等到完成了这两件,得了空闲她也方便回家一趟。
阿好答应下来,宁王略一颔首,转而问道,“听说你今日护了名小宫女,是方才那人?”见宋淑好点头承认,又说,“那样胆小的性儿,指不定下回还得闯祸。”
“若是如此,奴婢也没法子了。”
阿好知他是拐着弯提醒自己一句,也顺势表明了自己的心思。她还是有分寸的,看在故人的份上护上一次也就罢了,自然没有一次又一次的道理。
章烨听言,并不再多嘴。皇兄今日亦轻轻放过这宫女的事,他当然知道。不过,他没有觉得这值得特别上心。
安平王进贡的盆栽,无论有多稀罕或多名贵,打翻了便就打翻了,且待如何?转念再想,等过上了两个月,安平王赵亮与世子赵检也差不多又要到临安拜见自己的皇兄了,估摸着得有些动作。
阿好不知宁王章烨此时的心思,单单惦记着这两日该提前完成的事情,兀自先在心底做起了安排与规划。
·
当天夜里,与薛良月商量妥当相关的事宜,次日再禀明了冯太后,得到了允准,阿好挑着好时机带着宫人去采摘新鲜的桂花。
其后费了一天的功夫,将桂花茶备下了,封到白瓷罐子里头塞进橱柜存上,也将宁王点名的桂花酒酿着了,阿好终于顺利出宫。
宋淑好不是大户人家的出身,她的父亲过去曾是一名正六品的小吏,但祖上无人做官便无什么根基,母亲同样不是千金大小姐。
虽是如此,但她的父母一直琴瑟和鸣,鹣鲽情深,对她更是由衷爱护,一家人的生活始终和乐融融。
直到她九岁的那一年,一场飞来横祸令宋淑好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时的卫国公府世子不过无意间见了她的母亲徐氏一面,便对美貌的徐氏如痴如醉,整日魂牵梦萦。
打听到徐氏身份之后,卫国公府世子寻到了人,便强行掳走更将徐氏奸|淫,以致她的母亲一夜之间变得疯癫痴傻。
宋淑好的父亲知道了这件事,不堪妻子遭此凌|辱,便欲报仇,却不防被小人先下手取了性命。当时的她不完全清楚后来的事,长大一些自然想得通。
出了人命事情便算真正闹大了,卫国公府遭了弹劾,当时刚刚登基、年仅十四岁的皇帝陛下要求彻查,牵扯出卫国公府诸多欺男霸女之事,从此卫国公府也没落下去。
那时的太后娘娘亦听说了这件事,更怜惜她年龄尚幼,没了父亲又只有一个疯癫的母亲。冯太后召见了她,一面之下便道她合眼缘,说想要将她养在身边。家中突生变故,令宋淑好明白自己从此有了照顾好自己母亲的责任。
未及十岁的她只知道,自己若是跟着太后娘娘,母亲往后一定可以安然无恙,不担心会被任何人报复欺负。是以,宋淑好没有犹豫地应下太后娘娘的话,自愿入宫。
晨光熹微时,宋淑好从宫里出发,直到日上三竿,马车终于在宋府门口平稳地停了下来。阿好刚下得马车,老仆人已听得动静匆忙跑来开门,将她迎进府中。
笑着与老仆人打了声招呼后,阿好便轻车熟路往自己娘亲的房间找了过去。宋府不大,只是个二进的宅院,如今也只是留下来几名忠心的奴仆好好的照顾徐氏。
她走到窗根子底下时,恰听到屋里一阵动静,知多半是自己母亲疯病发作,连忙放快脚步进得里间。两名婆子并一名丫鬟三个人,这会正在合力将一顿乱抓乱打的徐氏制住。
类似的事情在这些年里发生过太多,这几人更早见怪不怪,个个动作麻利,很快将徐氏制服了。正欲找了绸布将徐氏暂时绑在床上免得她伤着了自己,其中的一名婆子才注意到回府的宋淑好。
此刻被摁在床上的徐氏脸上一片潮红之色,眼底满是血丝,发髻都散了,可原本狰狞的表情在瞧见女儿的一瞬平复许多。
徐氏的变化令阿好心中动容,她却只是让其他人暂时都先退下。那几名婆子丫鬟没有更多的话,当即从屋子里出去了。
看着阿好走到床榻旁,徐氏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奋力挣扎反抗。等到阿好在床榻旁坐了下来,她眼角也顿时间溢出了泪水。
这一刻,徐氏仿佛只是个小孩子,扑到女儿身上呜呜咽咽委屈地大哭出声。
☆、第4章 丢脸
在宋淑好的小声安慰中,徐氏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在阿好的面前,完全是个只能够依靠大人的三岁小孩模样,两手揪着阿好的衣服,刚哭过两眼仍是泪汪汪的,十分无措。
阿好始终面色温和,让人送来热水,替徐氏擦过脸、洗净手,又帮她重新绾了发,怕她伤着自己没敢添什么首饰,只是髻了朵绢花。徐氏生得白净而气质温婉,稍事打扮,铜镜便里映出了一张仍旧可见昔日俏丽的面容。
虽然哭过一场,但徐氏的精神头还不错,阿好在旁边她也镇定,见着铜镜里的自己反而羞赧得笑了起来。徐氏的心情好转,阿好心中安定又再趁着天气怡人,带着她到外边去走一走散散心。
院子里恰好种着两棵枣树,这个时节枣子已经熟透了,黄澄澄红艳艳且沉甸甸地坠在枝头,很是诱人。徐氏瞧见了非想要大枣吃,两手拽着阿好的胳膊一顿摇晃,不给吃便要哭闹。
阿好神情瞧着无奈,眼底暗藏情绪却更多的是宠溺。招了个婆子取了根细长的竹竿过来,阿好拉着自己娘亲往旁边站了站,瞧着下人敲起枣子。
不多会儿枣子滚了一地,徐氏很是高兴,在一旁拍着手傻呵呵的笑。两个丫鬟在下面捡枣子,间或有枣子砸在她们头上、身上,也不过是笑着哎哟两声。偏偏是徐氏觉得有趣,离了阿好跑到枣树底下也去挨通砸,且乐不可支。
望着有如孩童的母亲,宋淑好不觉想到自己今后的打算。因为徐氏是这样,她才没有怎么考虑过留在宫里这件事。若留在宫里,几乎只有那么一条路可以走。可如果那样,她就不可能再有机会每个月就出来看自己娘亲了。但凡不是成为陛下的后宫妃嫔,到底更方便多照顾自己娘亲。
没多会的功夫便装了半竹篮子的大枣,丫鬟拿了东西去洗。徐氏眼馋看着却不高兴,非要跟着一道过去,阿好只得带徐氏去亲眼瞧丫鬟洗好了枣子,再将她带回来晒太阳。
婆子提前挑了处不那么晒的地方,将桌椅布置好,小几上备下了茶水,再并着两碟阿好回府路上买的糕点。丫鬟将洗好的枣子搁在小几便退到远处,这会儿,徐氏手中抓了几个枣子,嘴里还塞了一个,吃得满足。
瞧见桌子上的东西,本啃着枣子的徐氏霎时间两眼放光,更直接丢了枣子伸手去抓点心。想要就这么往嘴里送,可枣子还没吃完,于是呸呸呸直往外吐嘴巴里的东西,反而弄脏了衣服。
阿好连忙喊徐氏慢些,掏出帕子替她擦去身上的脏物,并不见一丝嫌弃或不耐烦。
·
这一日的早朝,倒是有些不平静,盖因长公主章嫤遭了大臣的弹劾。
章嫤是皇帝陛下嫡亲皇姐,要比章煜大上两岁。她背后,既有太后娘娘撑腰,也有陛下撑腰,除去这两个人再没有人敢得罪她半分。驸马前年因病而逝,长公主未再改嫁。今时今日被言官指摘,亦有多方面的缘由。
听着大臣愤慨至极的话语,章煜看起来却有几分漫不经心。那大臣的话倒还算为长公主留了脸面,可言语之间关于章嫤在长公主府养面首、频繁出入英国公府与府上少爷有染的暗示已颇为明显。
章煜神色淡淡看不出太多情绪,他扬眸望向阶下躬身立着的老臣子,沉默半晌,直叫殿内气氛变得分外诡异,反倒是一笑。
“韩老今日的话,朕怎么听不明白了?”他不疾不徐的发问,自带着一股帝王的压迫之感,反问之下的话语更似透出两分荒谬。
“若朕不曾弄错,韩老后宅妻妾加起来少说有七八人吧?朕的后宫,妃嫔一样不少,如何倒从来没有人说你的不是,也没有人说朕的不是了?”
“朕的皇姐一不曾强抢百姓,二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究竟是碍着了谁?嗯?”话说到了这里,皇帝脸色已重新变得严肃,而眼神更凌厉扫过下边的一众大臣,以致于众人越发低下头去。
他话语方落,章煜的一声哂笑也跟着进入了耳朵,越叫他脸上烧得厉害。活了大半辈子,却再不曾有过如今日这般觉得丢脸的时候了。
章煜或懒得同他多说,但讥笑着起身说道,“敢情你们这些人,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便拂袖而去。
留下殿内的一众大臣,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
阿好与往常一般,亲自下厨为徐氏做了一顿午膳。两个人一起用过饭,她哄着徐氏睡下了,再待上一会便准备回宫。因答应替薛良月带些东西,她先走了一趟朱雀大街。
章煜坐着马车从朱雀大街经过时,闲来无事随便撩起车帘子往外看了眼,便恰好注意到刚刚走进一间铺子的宋淑好。他当即喊停马车,心思稍转,决定等一等。
方做完买卖从店铺里出来,阿好的视线便叫一个人给吸引住了。
他是身量修长,又带着一股卓然气质,即使只是随意站在街边依旧叫人无法忽视。可他的神色淡漠,以致于俊朗面庞平添了几分疏离,兼之眼神锋利,令人不敢逼视。
乍一看见穿着一身寻常锦袍的章煜,宋淑好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眼。可她很快反应过来不是那么回事,更不说章煜很快与她投来视线,叫她认得更加清楚。
这个时间,皇帝陛下出现在这个地方,阿好没法不奇怪。但即使心底有些怪异感觉,她这会儿也顾不得,唯有赶忙迎了上去。
因是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并不好直接行礼,阿好略一犹豫,章煜已是先开口询问道,“好了?”本应是略显熟稔的话,因为语气太过冷漠而变得有些僵硬。
阿好点头,又听到对方淡淡说道,“一起回去。”简单的话却并不给人任何拒绝的余地,一贯的霸道,更没有任何亲昵或是亲密。
丢下两句干巴巴的话后,章煜先行上了马车。留下阿好在原地愣了愣,更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抬手拍拍额头,看向一旁的吕川,对方无任何的话,她只得深吸一气,旋即跟着上了去。
“坐。”
甫钻进马车内,章煜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又免去她的礼。马车里行礼请安比起大街上没有方便多少,阿好唯有谢过恩典,硬着头皮在角落坐了下来。
过去再怎么与章煜有过接触,也没有这样独处的时候。摸不透章煜的心思,此时此刻,宋淑好便很难觉得自在。她绷紧了心弦,坐得笔直,始终低着头,安安静静的,一副听凭吩咐的姿态。
垂首之间,青丝掩映下的一截白嫩细腻的脖颈暴露在章煜眼前。章煜看向她时,视线总不忍错往那半遮半掩之处,既想伸手去拨开那缕头发,又莫名感觉心里头被轻挠了几下。他抿唇,干脆不再看宋淑好,闭眼轻靠着车壁。
马车很快重新上了路,走得平稳。章煜不开口,宋淑好更没有主动说话的权利,两个人便是各自揣了心思,沉默相对。
正是章煜什么话都没有,宋淑好才更加奇怪。她本耐得住,可后来感觉到对方不时打量她几眼,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便又冒出来了。
“你母亲如何?”
宋淑好心里刚冒出个奇怪的念头,还没来得及否掉,已先听到章煜的问话。她将注意力都收了回来,认真且恭顺答道,“回陛下的话,奴婢的母亲无什么大碍,多谢陛下关心。”说话间,她已是离了座,略行了个礼谢恩。
还没有来得及再坐回角落,原本走得平稳的马车忽然一阵颠簸。
车里的空间只有这么大,突来的动静使得阿好当下失去了重心,整个人都不受控制朝着章煜的方向扑了过去。
这一刻,所有的事物,甚至时间似乎都骤然静止了。阿好的一张脸,更是隔着衣料直接埋在章煜的大腿间。
外面很快响起了吕川告罪的声音,惊慌失措的宋淑好猛地抬起头,表情无法维持淡定,脸更是烧得厉害。她不敢抬头去看章煜的样子,唯有退了两步跪伏请罪,心却扑通扑通跳得十分地凶,忐忑至极。
章煜垂眼紧盯着趴在他面前的宋淑好,因眼前的人扑在他身上而导致的下|体反应清晰无比。即使面上还绷得住,依旧掩不去眼底闪过的怪异神色。
“吕川,领罚。”
没有对宋淑好说什么的章煜,但丢了这么句语气并无波澜的话出来。吕川即刻又应了一声,而此时深觉羞窘的阿好越感到手不是手,脚不是脚,欲哭无泪。这么丢脸的时候,将近二十年也就这一次了!
☆、第5章 端倪
章煜想到前世自己被眼前的人护了一次又一次,再想起前些日子自己下意识护她,又想到方才在长公主府的事,无意识地压了压唇角。宋淑好确实难得忠心,这份恩情他总会报答。
但说起来,他颇为好奇赵检似乎十分喜欢宋淑好这件事。既然能够叫赵检那么放在心里,又爱又恨,多半有特别之处。虽过去一直不曾意会到,但后来她的数次相护,似乎可见端倪。
那个时候就以为宋淑好这个人,未免死心眼又执拗。同样是在自己母后身边服侍的女官,她却不似薛良月知审时度势,适当为自己谋得更好的处境。但为了忠心二字,便白白折上自己。
既蠢,且笨,估摸时常让人不省心。仿似像上次她跑出来护那小宫女一样,明明也与她没有多少关系。何况,这后宫里因为犯错丢了性命的人还少么?她又能够护得了几个人?
如是略转过心思,先时章煜心底涌现的些许怪异感觉已是烟消云散,再不见了踪影。可眼瞧他半晌不说话,宋淑好明显紧张许多,章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好一些,说道,“起来罢。”
重新坐在马车角落,脸上的热意退不去,阿好便只能埋着头。脑子里一时闪过那个尴尬画面,一时心虚皇帝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的不计较,一时疑惑皇帝突然问起她娘亲的情况,无法安宁。
两人的心思都转个不停,章煜却没有话想说,他也还不十分习惯与宋淑好这样身份的人有太多的交流,并找不到共同话题。
还得费些时间才能回到宫里,章煜自觉寻了两本书册子出来,随便翻了翻,递了其中的一册给宋淑好。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让她随便打发一下时间,省得无聊地干坐着。
·
视线里闯进来了本书籍,惊疑之中,阿好略抬了眼眸,看到的是章煜的半被遮掩住了的掌心以及伸得笔直的手臂。微愣了愣,明白他的意思,阿好将东西接过,依旧是谢恩,却不敢离坐,怕再发生尴尬的事情。
章煜无心的举动令阿好心里再掀起波澜,这一刻手里捏着的东西,似带着灼热温度,叫她恨不得立刻丢开,却并不敢动作。她只是觉得不对,如果提前有个征兆,多少心里有底,可是全然没有。
阿好又觉得自己犯傻了,皇帝陛下这样,她未显出高兴便罢了,还是这样的心思。要是叫旁人知道,不知道要怎么想她。可她终究还是欢喜不起来。
可以明显感觉到宋淑好的心神不宁,且她这样的情绪似乎愈演愈烈,叫章煜再无法忽视。于是,先前收回去了的打量视线,又投了过来。
发现角落里的人心弦再次紧绷,章煜若有所思,主动说道,“朕没有放在心上,你也不必在意。”
这是说的宋淑好扑倒在他身上的事,阿好听明白了。正是听明白了,好不容易脸上不烫了,转瞬又“腾”地烧了起来。可是皇帝陛下是特地与她解释?
天呐!宋淑好感觉自己受到了冲击。
她将手中尚未翻开的书册子放在了一旁,继而又一次离座,直直跪在章煜的面前。深呼吸之后,便似鼓起了勇气,先喊一声,“陛下!”再道,“奴婢若犯错,还请陛下责罚!”颇有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索性求个痛快且夹杂少许大义凛然的意味。
他当然知道宋淑好不是受虐狂。章煜盯着她,眼眸冰冷,脸上倒有了些许笑意,却只更加瘆人。他故意问,“何错之有?”
“奴婢不应自以为是,替犯了错的小宫女求情。今日冲撞了陛下,更是大不敬。”阿好可以感觉到章煜冷冰冰语气下的怒意,便知她还是押错了。自己这么一下子没得更惹怒了他,过去了解到的皇帝陛下的脾性,难道已经不作数了吗?
章煜脸上笑意越深,却淡淡说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不无讽刺。
阿好不敢再说话,怕一错再错,心里更无底气。纵然懊悔,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之后再多辩解亦无可挽救。
也罢,遭了厌弃,日后更加避了开去就是,她宁愿这样,却不想摸不透心思而提心吊胆的过。过去那样其实就挺好的,阿好心道。
章煜说罢那么一句,既不再开口也没有让阿好起来,仿佛是彻底晾着她了。于是这一路两个人再没有了任何的对话,阿好更是跪到回宫,方才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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