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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養娃日常.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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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姑爷对闵柔无情,那么任闵柔手段耍尽,也是枉然,对小姐构不成威胁,根本不值得她们费心对付。
这么一想,云雾放下心来,至少这两天,姑爷得留在贡院参加科考,闵柔的一切手段都用不上,小姐也有时间来筹划一二。
不过,小姐这次摔了之后,似乎与以前一味地委曲求全不同了,竟有些当家作主的模样,似乎一切都可掌握,都可谋划。
难道,这就是方神医说的,性情上的变化?
“小姐,等姑爷从贡院回来,您可得让姑爷为您做主,更体贴您。”云雾语重心长,一如既往地贴心嘱咐道。
彭瑾点点头,这个她自然明白,如今的自己,还必须要依附刘识这个帮手,才能为自己和孩子谋划一个美好的未来。
没有丈夫的爱护和支持,一个连下人都敢给脸色看的当家奶奶,谈何谋划幸福。
云雾见自家小姐听进去了,不由地长舒一口气。
要知道,往常小姐做什么事都畏手畏脚,不敢轻易决断,总是怕惹了这个不高兴,弄得那个不快的。当然,小姐最担心的,还是多事惹了姑爷的厌烦。
“三爷在府里,可得老太太喜欢?”彭瑾问。
在原主的记忆里,她嫁入诚意伯府之后,除了对刘识的一腔痴诚,似乎都是担忧惧怕;除了有限的几次出现在社交场合,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似乎所有记忆都困在这一方小院里。
有道是“夫荣妻贵”,若是刘识在府里地位尊崇,那她也不会成了府里的小透明,连个下人都在她面前毫不掩饰地作怪。
“当然!”云雾与有荣焉地回道,“姑爷春上院试得了案首,如今又参考秋闱,成为呼声最高的解元公人选之一,伯府里人人都恨不得凑到姑爷面前去巴结。老太太自然也对姑爷另眼相看。要不然,表小姐也不会巴着姑爷不放了。”
彭瑾了然,原来刘识也不过是凭着科考的成绩好,才得了闵氏等人的看重。也就是说,此前的刘识,虽然是嫡三子,在伯府里的地位却不怎么高。
闵氏说诚意伯府立身的根基在“规矩”二字,这“规矩”恐怕就是“唯利是图”吧。对自己有利的,才去费心关注,如闵柔;对自己无利的,就果断推出去当替死鬼,如金珠,如碧螺。
甚至连对刘识这个自家人都如此“规矩”。
看来,靠着战争发家的投机分子,想要改掉骨子里传下来的习气,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想起闵氏对崔氏说的那句大有深意的话,彭瑾不由地替原主气闷。
“你忘了,你当初为什么让叔彦娶玉娘了?”
就是闵氏的这一问,崔氏才不继续抓着闵柔不放的。
是不是,刘识当初同意娶原主,也是因为有利可图呢?
诚意伯府这一家子人,实在是让人提不起任何的期待。
彭瑾这么想着,脸色也拉了下来。
云雾纵有玲珑心,也猜不透小姐为什么会因为自己说姑爷在府里人人看重,而变了脸色了。
“小姐?”云雾轻声喊了一句,满是关切担忧。
彭瑾回过神来,对她笑笑,说:“没事。我只是想起一些旧事罢了。”
云雾将信将疑,不过还是松了一口气,笑道:“那些苦日子都过去了,小姐不用再担忧。等姑爷考了解元公回来,看谁还敢欺负小姐!姑爷对小姐,总是不错的!”
“哦?”彭瑾不置可否。
反正在原主的记忆里,只有对待丈夫刘识的患得患失,好像还真没有留下刘识是怎么对待她的印象。在原主看来,似乎刘识不论怎样对待她,都是理所应当的,她只要诚惶诚恐地接受就好。
彭瑾对这样的人,实在是无语,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表演,才能不在成亲小三年的刘识面前露了馅。
还好,刘识要到八月十六才从贡院回家。这两天,她还有工夫琢磨琢磨。
“对外就说,我病后体虚,明晚的团圆家宴就不参加了。”彭瑾想到自己还有一堆的“不适应”,又要仔细谋划一番,也没工夫去应酬。
云雾倒像是习惯一般,略有些不满地说:“说与不说都没关紧要。反正就是咱们不说,府里也未必特意派人来三催四请。”
这倒是。
原主在府里的地位,比原先不受重视的刘识还要差上一大截。
虽然有彭家撑腰,但是原主却因为对刘识用情太深,又性子怯懦没主张,硬生生地浪费了娘家这一大助力,将自己弄得连体面点的下人都不如。活脱脱一个《红楼梦》里的“二木头”!
这样的女子,怕也不值得刘识用心。
可惜,原主一直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以为一味地委屈自己,就能换得刘识的怜惜,结果却是让夫妻俩越行越远。
彭瑾为自己和原主不幸的婚姻哀叹一番,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计。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彭瑾就吩咐云雾传饭。
不一会儿,就有厨房的小丫鬟亲自提了饭菜来,满脸堆着关切地给彭瑾问了安,又帮着云雾将饭菜布好在床边的饭桌上,这才满脸堆笑地出去。
云雾扶着彭瑾在凳子上坐下,一边伺候着,一边对着桌子上荤素搭配得宜,很适合病人吃的菜色丰富的晚饭,愤懑地叹气:“真是一帮见风使舵的小人!以前姑爷还不是茂才公时,我亲自去厨房提饭菜,她们总是最后才装好给我,菜色不如现在不说,还常常半凉不热的!”
“那不是很好。”彭瑾笑道。
云雾顿了一下,想了想,也笑了,“小姐说的对,这真的很好!”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至少,她们在府里的待遇提高了,那些曾经看不起欺负她们的人,现在都要反过来巴结她们了!
第006章 小姑
曙光微曦,彭瑾还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听着窗外传来的鸟鸣声,就有人踏着浸着桂花香的晨露,来慰问她这个病号。
彭瑾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睡个回笼觉时,院子里响起一阵谄媚的喧腾:
“见过二小姐!二小姐,这大早的您就来啦!”
“二小姐,我们奶奶还睡着呢!奴婢这就去通传!”
彭瑾眨眨眼,赶走残存的睡意,花了一瞬间去想这个人人争相巴结的“二小姐”是谁。
刘惠,小字娇娘,小刘识四岁,诚意伯府唯一的嫡小姐,集全府宠爱于一身,头发丝儿里都透着勋贵之家的贵气。
除此之外,原主的记忆里再也找不出可以贴在这位嫡亲小姑子身上的标签。
也是,原主因为性子胆小怯懦,又爱得失去了自我,总是蜷缩在自己屋子里,对外面的人,除了表面能看到的,其他的了解实在是有限。
原本立在床边看彭瑾要不要起床的云雾,立刻低声问道:“二小姐来了,小姐可要起身?”
彭瑾点点头,让云雾撩起帐子,扶自己坐起来,倚靠在绣了石榴多子图的锦被上。
昨天刚诊断出喜脉,云雾就翻箱倒柜地找出原主三年前成亲时整治的这床被子,非要彭瑾换上,说是图个吉利,保佑小主子健健康康的。
刚收拾停当,就见一个年方二八,身着粉底绣蝴蝶穿花样式衣裙的姑娘,娉娉袅袅地走了进来,飞仙髻上斜插的赤金镶宝石簪子上的坠珠,随着轻移的莲步,摇曳生姿,将一张眉目精致的鹅蛋脸也衬得光彩照人。
彭瑾看着来人身上自然流露的贵气,举手投足之间展现的大家风范,心底感叹,真是个钟灵毓秀的女子,诚意伯府的两代女主人,年轻时只怕都没有这等风姿。
三代培养一个真正的贵族,还是真不假。
似闵柔那等没有家族底蕴的女子,也只能靠着楚楚可怜,来邀媚取宠了。
云雾慌忙给刘惠见礼,口中倒是带着几分真诚地问安:“奴婢见过二小姐。”
整个伯府的主子们,也就只有二小姐见到自家小姐会客气地笑笑了。
刘惠微笑着一颔首,既不过于谦和失了主子的身份,也不盛气凌人让别人难堪。
早有有心争宠的丫鬟,抢着搬了椅子伺候刘惠坐下,又忙着给刘惠斟茶递水。
彭瑾看似随意地扫过那两个献媚的丫鬟,心底却将两人记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趋炎附势的人,只要有机会,早晚都会干出碧螺那样背主的事来。
绝对留不得。
“三嫂,你今日好些了吗?”刘惠眉梢眼角都是关切,又自责地解释道:“昨天母亲又是让我去金楼挑首饰,又是让我去绸缎庄挑料子的,还要去胭脂铺里挑各式脂粉。忙完一圈,回来时都要掌灯了,才听说这事。因为怕打扰三嫂休息,就耐心挨到了今早,才来看望三嫂。三嫂可别怪我没及时来慰问。”
彭瑾想着原主此时应该有的模样,却实在是模仿不来那副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的神态。哪怕当初和简方闹得不可开交时,她也从来没有露过怯。
思量瞬间,彭瑾嘴角扯出一个似受宠若惊,又温和柔软的微笑,轻声道:“不过是跌了一跤,我不碍事的。妹妹筹备婚事,才是正经的大事。还劳烦妹妹百忙之中来探望我,我心里真是惶惑不安。”
既然做不来别人,那索性做自己好了。
反正那个方神医不是说,自己碰到了脑袋,醒来后记忆有可能会暂时紊乱,性情也会有所改变。
刘惠明亮的杏眸闪过一丝惊愕,却很快恢复了亲昵从容,略带羞涩地嗔道:“三嫂~你还打趣我呢!”
一副小女儿谈及自己婚事的娇羞状。
刘惠十五岁及笄后,定了礼部郎中林文昌的嫡长子林允,婚期就在明年三月初六,春暖花开,时光正好。
林家也不过是一般的书香中文网,通过科举刚踏入仕途官海而已,根基不深,比深得圣眷的彭家尚且差了一线。
当初都只当刘惠是低嫁,免得将来在婆家受人欺负。毕竟在世家大族看来,依靠战争发家,侥幸得了诚意伯爵位的刘家,不过是个不能长久的暴发户而已。就是刘家想把刘惠往那高门大户里嫁,也得人家愿意娶不是。
既然如此,还不如给刘惠选个靠谱的婆家,让她嫁过去之后,过得舒心自在。
诚意伯夫妇是真心疼爱这个唯一的嫡女。
谁知自从亲事定下之后,林文昌一路顺风顺水,这两年的考绩均很优秀,被顺利提拔为礼部侍郎。
圣上多次诏其对策,也多次在出行时诏其伴驾。现任礼部尚书王尚全也有意培养其为自己的接班人,常常带其出来应酬,所见多是权贵重臣,为他结交人脉。
之前,可是谁都没有看出来林文昌有这个潜力。
京城里的三姑六婆,都议论说,刘惠命里旺夫家,这才只是定亲,林家就已有显扬之势,这要是刘惠嫁了过去,林家还不知道会怎么发达呢!
连带着诚意伯府还待字闺中的三小姐刘荷的婚事,也热门了起来。
眼下虽然时间还早,但是作为诚意伯府备受疼爱的唯一嫡小姐,刘惠的嫁妆已经热热闹闹地筹办了起来。
除了在家做针线,学掌家,刘惠偶尔还去亲自选购自己喜欢的一应陪嫁之物。
彭瑾微微一笑,想到原主在家时也是恣意飞扬,娇养着的千金小姐,嫁到诚意伯府之后,却如一朵被掐下枝头的鲜花,迅速枯萎了,心底不免感慨。
果然是成过亲的女人,就从水做的骨肉,成了面目可憎的死鱼眼了吗。
“三嫂,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就把自己养着的水仙,分株养在这白瓷绘石榴花照的方盆里,送给三嫂你解闷,也图个吉利。”刘惠语气轻快地说,“我可盼着小侄子快点出生呢!”
“早莺,把水仙帮三嫂放好。”刘惠转头吩咐自己的大丫鬟。
彭瑾满脸笑容地道谢,见一个和云雾身量差不多,双髻簪镀金桂花,同样穿着青色滚墨边衣裙的丫鬟,嘴角带笑地应了声,帮着云雾一起将水仙放在了临窗的花架上。
只一眼,就看得出比云雾更大方沉稳。
刘惠果然深得阖府宠爱,连身边的丫鬟也比别人的更用心调教。
第007章 碧螺
“多谢妹记挂我,承妹妹吉言。我也祝妹妹和林大公子白头携老,儿孙满堂!”彭瑾满脸微笑地称谢祝福,就像是每一个初为人母的女人一样欢欣。
刘惠只觉得往常那个没有存在的三嫂,眉目忽然鲜明了几分,凤眸里星光璀璨。
这就是为母则强吗?
刘惠想到自己的婚事,心里突然涌出一分炽烈的热切。
“三嫂,我这次来,也是替母亲传个话。”刘惠按下心里的乱撞的小鹿,如同任何一个世家女子得体地笑道,“今晚的中秋家宴,祖母说要设在荣寿堂的花厅里,正好那里金桂正旺。拜月时,祈祷三哥得中解元,说不定更灵验呢!”
彭瑾一脸的泰然,倒是云雾见刘惠亲自来请自家小姐,脸上的惊愕且喜一时没能掩藏住。
“多谢祖母和母亲的好意。”彭瑾笑道,“只是我昨晚刚醒,这会儿头还又晕又疼的,床也不能下,只怕要辜负祖母和母亲的美意了。”
“这有什么当紧。”刘惠倒是不在意的样子,关切道,“三嫂身子不舒服,只管躺着休养就是。祖母和母亲可都盼着你早日好起来,给咱们府里添一个大胖小子呢!”
说罢,关切地看了看彭瑾头上缠着的白纱布,忧切道:“三哥明日回来,看到三嫂这个样子,指不定得多心疼呢!”
心疼?
彭瑾暗自叹息,不知道是原主没记住,还是刘惠不过随口一说,她怎么没有从记忆里看出刘识有多么心疼自己的媳妇呢。
最多不过是相敬如宾,有几分尊重罢了。
面上,却还是得做出闻言略带羞涩,螓首低垂。
看到这样的彭瑾,刘惠才肯定,不管性情怎么变,三嫂还是三嫂,那个痴情于三哥的可怜人。
或许是婚期在即,心里对于未来颇多忐忑,刘惠现在,倒是能理解几分自家三嫂的痴心不悔了。
想到那日在大觉寺,惊鸿一瞥的男子,挺拔颀长,剑眉星目,一身儒衫,与了圆大师侃侃而谈,风姿卓绝,刘惠只觉得心底似有一团火在燃烧,再也不能安然地静坐下去。
“那三嫂你只管静养着,我这就去回禀母亲。晚宴时,让厨房另外整治一桌饭菜送过来。三嫂要是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只管吩咐她们去办。”刘惠起身,微笑辞别。
彭瑾忙要起身去送,却被刘惠按了下去。
“都是自家人,三嫂还客气什么。让云雾送我便罢。三嫂只管躺着休养,等我得了空,再来寻三嫂说话。”刘惠说得真挚,毫不做作。
彭瑾便只得答应,笑着让云雾去送。
待刘惠出了房门,便又听到院子里此起彼伏的讨好:
“二小姐这就走了,奴婢还说到厨房去给您拿新制的茶点呢!”
“二小姐好走,小心石子儿硌到了脚!”
“二小姐,奴婢送送您!”
彭瑾听见刘惠恰如其分地应答了一两句,不疏远也不亲近,颇有主子的威严。
又听见云雾倚仗大丫鬟的身份,呵斥了她们几句,院子里才渐渐消停。
既然别人有心离开,她又怎么能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彭瑾看着帐子上的金边合欢,默默地在脑海里决定要剔除的人选。
云雾送了刘惠刚回来,就见自家小姐嘴角噙着一丝喜怒莫辨的笑,说:“去,把碧螺带到院子里来。”
那神情,分明是打算严惩不贷。
云雾顿时来了精神,应了声“是”,转身就小跑着奔了出去。
真是个实诚的丫头,自己要替原主处置害了她的丫头,也值得云雾这样高兴。
彭瑾看着云雾颠颠地跑出去的身影,不由地真心一笑。
趁着这段闲暇,彭瑾喊人端了水进来洗漱。
喊了几声,才有丫鬟在外头应答,声音里带着被小姐妹强推出来的不甘愿。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瘦削矮小的丫鬟,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彭瑾扫了这个丫鬟一眼,在脑海里找出“青芽,老太太闵氏派送进揖翠院的丫鬟”的讯息,淡然吩咐道:“把水放到小几上来。”
她头还晕着,不想下床。
青芽垂着脑袋,蹬蹬蹬地走到床边,不轻不重地水盆放到小几上,又绞了帕子递给彭瑾。
一言不发。
非暴力,不合作嘛!
彭瑾心底嗤笑,却并不在意这样的小把戏,该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自己净了手、面,又用茶水漱了口,自己把散落的头发重新绑在了脑后,就打发了青芽出去。
青芽一出去,院子里就立刻响起并不刻意压低声音的议论,有问青芽有没有被为难的,更多的则是议论三奶奶如何如何的。
令彭瑾诧异的是,这个青芽不知道是气愤自己被小姐妹强推了出来应差,还是天生嘴巴就很紧,竟然闷声不吭,不理会众人。
直到云雾的声音响起,闹哄哄的院子才又安静下来。
“把人带进来。”云雾有些咬牙切齿地说。
彭瑾却觉得这样的云雾很可爱,嘴角便忍不住上扬了几分。
碧螺一进门,见到了就是自家小姐微笑的样子,心底不由地一松,眼圈一红,就哭着喊着“冤枉”,一路奔到了床边,“噗通”一跪,拉着彭瑾的手,各种求原谅。
彭瑾猝不及防,被碧螺抓住了手,唬了一跳,脸色顿时变了。
云雾慌忙上前,呵斥道:“碧螺,你这是做什么呢?再吓坏了小姐!”
碧螺瞪了云雾一眼,并不与她搭话,却也没有放开彭瑾,一个劲儿地为自己叫屈,为当天的事解释,哭得是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若不是那一双眼珠子不停地转来转去,倒真能骗得众人为她拘一把同情泪。
彭瑾看着眼前头发散乱,衣衫褶皱的碧螺,巴掌大的小脸,细长的柳眉,狭长而上撩的水眸,小巧的鼻子,尖尖的下巴,楚楚可怜之中,另有一番娇媚入骨的风情。
这样的可人儿,天生就该是主母用来笼络丈夫的。
很显然,有这样一双机巧不安分的眼珠子的碧螺,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面对自家小姐痴情于姑爷,不愿意与她分享富贵荣华的现状,碧螺终于坐不住了吗。
因此她要联合闵柔来引诱刘识,演一出好戏给自家小姐看,想让那个胆小怯懦的小姐在为情所伤的情况下,失去理智,孤立无援地只能像以前一样倚重她,提拔她来笼络自己的丈夫吗?
不得不说,碧螺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原主不知道是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大丫鬟的野心,还是说察觉到了却鸵鸟似的不敢承认,假装自己不知道罢了。这才让闵柔和碧螺,还有金珠,有了可乘之机。
只是她们没有料到,会错手把人给推到地上,一下子磕破了头,闯了大祸。
或许,闵柔和金珠对此乐见其成,甚至还巴不得原主干脆死去才好,这样她们就能堂堂正正地做自己的三奶奶和金珠姨娘了。
但是,在诚意伯府势单力薄的碧螺,绝不会乐见这样的情况出现,因为原主就是碧螺姨娘路上最大的依仗。
所以,在见到自己还好好地活着时,碧螺才会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但是,自己可不是软弱被奴欺的彭玉娘。
彭瑾冷笑一声,沉下脸来,轻声但坚决地呵斥:“放开!”
第008章 撵走
碧螺似乎没有想到自家小姐会这么冷静,又绝情,一下子愣住了。
“所以你才想越俎代庖,自己做‘三奶奶’吗?”彭瑾似笑非笑,任由碧螺抓紧自己的手不放,冷声道,“我倒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话不好跟自己丈夫说的,却要你一个丫鬟自作主张地去帮忙?碧螺,你是不是太高看你自己了?”
“你也太小看了我。”彭瑾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冷然打断道,“彭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也是祖辈诗礼传家,自有规矩。什么时候,奴婢都敢在主子面前狂称你我了?”
这样冷厉的小姐,让碧落心底冷颤不断,说话也不利索了,跪在床前,想方设法地为自己开脱。
可翻来覆去也不过是那几句抱屈的话,没有任何新意。
自然也说不服了任何人。
彭瑾只不做声,看着碧螺一个人艰难地表演独角戏。
押着碧螺来的两个婆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收起了起初的漫不经心,垂首站立一旁,跟木桩子似的,耳朵却都竖了起来,生怕漏过了一丝讯息。
作为府里的老人,自然知道很多人都对三奶奶处置背叛自己的心腹大丫鬟的事很感兴趣,兜售到哪里不能得几个赏钱。
原本一窝蜂似的挤在门口和窗台上,等着看日常上演的“慧碧螺巧言为己辩,三奶奶忍气被奴欺”剧目的丫鬟们,也都悄无声息地隐没在一旁,只支楞起耳朵,用心听这令人耳目一新的新剧目。
仲秋的清晨,已然有了一丝寒凉,打磨得光滑的青石地板上,更是凉意森森。
跪着的碧螺,这会儿已经连累带惧地出了一层又一层的薄汗,衣服粘在身上黏嗒嗒地凉,透彻心底地寒。
早知道事情会闹得那么大,或者说是早知道事情会这么收尾,她怎么也不会贪图表小姐的那点子好处和她串通一气,更不会在这时就早早地暴露了自己的心思,和表小姐一起去引姑爷到小花园私会的。
自家小姐性子绵软,在这伯府里处处受人欺负,连带着她这个一等大丫鬟都要看人白眼。
想当初在彭家时,身为小姐的得力大丫鬟,又长着一张巧嘴,彭府里的下人谁见了她不得弯腰含笑称呼一声“碧螺姐姐”!
跟着小姐嫁入伯府,原指望过上更好的日子,要是能成姨娘,以自己的手段定能拿捏住性子绵软的小姐,成为这揖翠院的半个主子!
可谁知道,黄粱美梦这么快就醒了!
小姐不是应该被自己的一番哭诉打动,像往常一样原谅自己,继续重用自己吗?为什么看着自己一言不发,看不出喜怒?这还是自己印象中好拿捏的小姐吗?
碧螺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一会儿被投在了滚烫的沸水里,一会儿又被扔进了寒冷的冰窖里,分外煎熬。
太阳越来越高,日光透过窗户斜射入室,那微黄明亮的光线,此时却不让人觉得半点温暖,只有刺目的冰凉。
游动的浮尘,似乎也怕惊动了这屋里的沉寂,轻而缓地挪移。
彭瑾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碧螺,淡淡地说:“该有的惩戒,老太太、太太想来已经屈尊降贵地罚过了,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本来被自家气场强大的小姐惊得目瞪口的云雾,闻言立刻脸色大变,暗叹小姐糊涂,怎么能如此轻轻放过这个背主的奴才!
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碧螺却是一脸惊喜地抬头,心底不免有些得意洋洋,小姐性子软弱,怎么能翻出自己的手掌心!
下一刻,彭瑾的一句话立刻打消云雾心底的急切担忧,也打破了碧螺的美梦。
“既然你我主仆一场,我也不想为难你,就好聚好散吧。”彭瑾冷然道:“卖身契给你,自有人会带你去官府消去奴籍。至于金银细软,原本都是我彭家的东西,就都留下吧。往后你我贫富生死,各不相干。”彭瑾淡淡地说。
碧螺听到要给自己恢复良籍时还很高兴,以为小姐是要提高自己身份,抬举自己做姨娘,好帮着她和表小姐闵柔打擂台。这种枕边风,她不止一次地跟自家小姐提过。虽然每每被云雾那婢子横插一杠岔开了话,但相信多少都有一点用。
但是听到小姐要把自己赶出去,任由自己自生自灭,碧螺顿时就慌了神。
她十岁起就被买入彭府伺候小姐,虽然当初的彭府还没有现在的富贵,但是比起她在家时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简直如神仙般快活。
而这么多年来,她唯一会做的也不过是伺候人的活儿,还因为小姐的纵容,连这个活儿也做得不好。
这要是被赶了出去,名声坏了,又没有一技之长,自己可要怎么活哟!
这么一吓,碧螺顿时真心地哭了起来,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哭诉自己的苦衷,还扎扎实实地给彭瑾连磕了许多头,额头都磕得冒血筋了。
彭瑾并不劝阻,只是下意识地翻阅起原主的记忆,叹息道:“你也不用再求我,早在当初你妄图飞上枝头引诱哥哥,差点破坏了哥哥和嫂嫂的婚事时,我就不该一时心软饶了你。不然,我今日也不至于栽了这么大个跟头。”
原主的长兄彭瑜,十七岁中举之后,就定了其授业恩师国子监祭酒周翯的长女周淑仪为妻,纳彩、问名、纳吉、纳征之后,定了次年二月十六迎亲嫁娶。
谁知道,碧螺早就对彭瑜动了歪心思,又仗着原主离不开她,竟然胆肥到撺掇原主邀请周淑仪到大觉寺上香,借机暗示自己得彭瑜喜爱,早晚都要给彭瑜做姨娘的,想要给没过门的周淑仪一个下马威。
周淑仪幼承庭训,贤良淑德,又因为父亲周翯的关系,和彭瑜也私下见过几回,印象颇好,对未来的婚姻生活正幸福地憧憬着。谁知道碧螺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让她丢了面子不说,内心更是伤情煎熬。
忿然之下,周淑仪鼓起勇气,在彭瑜再次来向父亲请教学问时,偷偷地把他拉到一旁,当面对质。
彭瑜这才知道,自己被碧螺坑了,内心又震惊又愤恨。他不过是因为原主喜欢碧螺这丫头,平日里多给了她几分好颜色而已,哪里就是喜欢她了?!相反,彭瑜对碧螺的恃宠而骄早就不满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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