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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山河.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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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山河》
作者:裴卿
文案:
天山之巅,恍如隔世,她本远离红尘。
执掌兵权,统领三军,他是一代名将。
后来,他将她带入了这纷繁的人世,将她带入了烽烟战场。
将士出征,保家卫国。在军营中的日子,她看见了人间悲欢,有些是无奈,有些是信仰。他们的信仰,她不解,却令她感动和敬畏。
……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
☆、楔子
建陵十五年,炎国边境,碎石关。
时下正值寒冬,西北边关战事吃紧,遍地燃烧的烽烟腾空而起,犹如一道黑暗银河划破苍穹。厮杀声、呼号声响彻天际,夹杂着兵器的碰撞与战马的嘶鸣,炽热的鲜血和接连倒下的身躯将天山脚下的雪地染成一片腥红。
炎军一方占据劣势,剩余的兵马数量已不足千,不断赶来的蛮夷骑兵从四面八方将炎军包围,炎军剩下的战士誓死拼杀,全凭胸中一腔热血继续战斗却只能勉强抵挡敌军袭击,越来越多的身躯在拼尽最后一丝力量之后便轰然倒下。眼见炎军剩余的兵将越来越少,这一仗似乎胜败已定。
遍布尸体的河岸边,残破的旗帜在凛冽寒风中飘荡着,如雄鹰般盛气凌人,旗帜上大写的“萧”字沾满血污,却始终屹立不倒,正如这旗下还在拼死战斗着的坚不可摧的将士们。
炎军的首领是一位雄姿英发的中年男子,有着坚毅的眉眼和深刻的轮廓,目光如刀锋般凌厉,眸中燃烧的火焰似乎在下一刻就要喷薄而出,恨不得将敌人全部烧为灰烬!
“将军!敌军偷袭我们的后方营区!现在营区已失陷了!!”
“将军!川平关失守!敌军已从北部前往碎石关围攻!!!”
男子一身玄色战甲,战马长鸣似要冲破云霄,随着倒下的炎军越来越多,他抬手抽打马鞭,即刻冲入血战,与其他炎军战士一起投入了奋不顾身的战斗。然而武艺再高强终究难以以少胜多,虽斩杀敌人无数但他自己浑身上下也受了多处重伤,黏腻的热血喷洒在脸上,而他却已麻木。
蛮夷骑兵原本已占据优势,却未曾想到此番炎军士气竟如此高昂,哪怕仅剩区区几百人却依旧没有丝毫消极投降之意,每个人都拼命厮杀,他们的伤亡人数已早已数倍出于意料。就在这时,蛮夷前线来报,为首的蛮夷将领听了战报竟神色一紧!
炎军首领目光冷酷决绝,他宁愿此战将凶险留给自己,提前在川平关临时部署一千精兵,就是为了此时奉命于危难之间!驻守川平关的将士并非败退,而是在前往碎石关的路上埋伏,为的是阻截前来支援的蛮夷部队!
这边,埋伏在路上的炎军已将蛮夷部队歼灭,正浩浩荡荡赶往碎石关,而现在碎石关剩余的蛮夷军队此时已被奋勇拼杀的炎军杀得只剩千人左右,开始时的一边倒优势不复存在,此时的战况竟是势均力敌!
蛮夷首领攥紧了拳头。此战炎军伤亡人数远远多于蛮夷,剩余的炎军在一腔怒火之中早已杀红了眼,正是士气最高气焰最盛之时,此时强攻怕是胜算极小。
“撤退!!!”
蛮夷首领下令:“停手!全部撤退!”
撤退号角响起,剩余的蛮夷骑兵追随首领扬鞭而去。而剩下的炎军由于伤亡惨重也顾不上乘胜追击,这一仗他们虽最后击退了蛮夷,守住了国土,可是却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将军!”
突然,滚滚硝烟中响起了一个悲壮的声音!
幸存的战士们寻声而去,只见此次担任炎军指挥的男子此时已是满身血污,他身上受伤数十处,最致命的一刀砍在了他的左胸,若是平常人早已承受不了这痛苦而昏死了,而他却负伤硬生生支撑着战了这么久!
男子的气息已越来越沉重,他知道自己大限已至,今日上战场之前军师早已算出他这一战凶多吉少,现在也只是遂了天命罢。不管如何惨烈,最终还是守住了这一方土地,他也便死而无憾了。
男子微笑着阖上了双目。
“将军!!!”
身后,响起战士们嚎啕大哭的声音,仿佛要将苍穹震裂!
建陵十五年,炎国北部蛮夷之国赫巴、鄂戎、克孜达联军入侵,炎国西北边疆地区战乱不断,黎民百姓苦不堪言,生灵涂炭。
炎国萧氏,世代为将,皇帝派萧将军出兵抵抗蛮夷联军,由萧将军带领的炎军与蛮夷骑兵战于天山。双方交战激烈,蛮夷死伤人数后经估算在十五万人上下,而炎军死伤人数多达四十万,几近蛮夷人数三倍,尸体堆积如山。碎石关一役,炎军奋勇厮杀,终击退蛮夷,守住国土,萧将军以身殉国,壮烈牺牲。
是年,新帝登基,定国号崇封。追封萧将军为骁远大将军,谥号烈。新帝厌战,遂派大臣赴鄂戎王城与蛮夷议和。蛮夷此番侵略未能得逞,与炎国达成协议十五年内蛮夷与炎国之间不得开战。
在已然平静的战场上,残破却始终屹立的“萧”字军旗依旧在寒风中飘扬,一地的尸体引来凶猛秃鹫的啄食。在这样一幅苍凉悲壮得不堪入目的画面中,却有一位年轻公子,临风而立,望着满山的尸体,目光幽深。
在他身后,是苍茫的天山,而建陵之后的故事,也从天山开始。
☆、第一章 天外来客
天山之巅,万物皆白。
千年的积雪,犹如梨花盛开在山顶,不染烟火,不惹尘埃。绵延起伏的山峦沟壑纵横,远而似近,飘渺的云雾环绕着,迷离仿若仙境。
一株小小的雪莲花,晶莹剔透,盛开在雪地上。洁白的花瓣仿佛是美玉雕琢而成,没有丝毫瑕疵,只是表面落着细细的雪,微微颤抖着,几乎要被风雪淹没。
然而,却有一双素手轻轻地将它从雪地中拯救了出来。手的主人是一位身着红衣的少女,二八芳华,豆蔻初开。清澈的眼瞳静谧若喀纳斯湖的湖水,又明亮如夜幕中的星辰,肤光胜雪,我见尤怜。少女轻轻地拂拭掉花瓣上散落的雪花,小心翼翼,仿佛在捧着自己最心爱的珍宝。
“雪莲,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这时,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被唤作雪莲的少女转身,两人四目相对。这是一个有着绝世容颜的男子,一袭雪色长衫,不染纤尘,更加突出了他出尘的气韵。漆黑如墨的长发在一片银白的背景下更显惊艳,面如皎月,色若春晓,眉目精致如画,仿若仙人。
这是一张足以令任何女子都为之倾心的脸庞。
“寒瞳哥哥?”
他正欲说话,却看见却突然看见天上有一道阴影一闪而过。
寒瞳纵身一跃,“天山飞鸟?”他上手一抓,便正好取到了飞鸟脚上绑着的一张纸条。
必然是慕冰的消息。天山飞鸟日行千里,也是能飞到这高寒的天山之巅的唯一禽类。慕冰临走时曾说过,将通过天山飞鸟传递音讯。
这是慕冰下山以后第一次给寒瞳来信。
寒瞳展开纸条,上书只有简洁的八个字:“萧氏一脉,不日将至。”
慕冰一向言简意赅,八个字能够表达清楚必然不会多于九个。慕冰此番下山,为的是寻找苍烟玉复苏元霜,纸条上所指代的必然是苍烟玉的行踪。但慕冰既没有提找到,也没有提没找到,却提到了萧氏一脉,可见这苍烟玉必然是在萧氏一脉手中,过不了多久,必定会自己送上门来。
寒瞳若有所思,只是心头有一丝疑虑。元霜擅卜天机,沉睡之前就应当算出苍烟玉本无需任何人下山寻找,时机一到自会出现在天山,但为何又叫慕冰下山?难道慕冰此次下山还有其他隐情?
“是慕冰哥哥快要回来了?”雪莲问。
“暂时还没有,不过他要寻找的东西已经有了线索。”寒瞳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天山怕是要有客人来访了。”
雪莲并没有想太多,眼中露出了一丝期待的神色,因为她从小成长在天山,十几年都未曾见过外人拜访此处,如今却有客人即将来到,心中自然对外部世界有几分好奇。
二人一起回到天山宫殿,寒瞳对雪莲嘱咐道:“来人是敌是友还不能确定,你先回莲心阁带上些你平时常用的东西,这几日先随我住在寒冰楼。我去一趟天霜殿。”
雪莲点点头。雪莲天生与一般人不同,不管身体和年龄怎样成长,心智却始终如孩童一般,天真无邪,不明事理。寒瞳宠着她,溺爱她,即使以她的心智丝毫无法懂得他的一片心意。因为担心她在山顶到处乱跑而找不到回宫殿的路,他每天给他穿艳红的衣裳,为的只是能在皑皑白雪中一眼就将她找到。
安顿好雪莲,寒瞳离开莲心阁走进了长廊。空旷的长廊里,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脚步声。长廊两侧种满了苍翠的云杉和塔松,四季常青,已有百年的岁月了。长廊尽头是一道云梯,寒瞳轻身一跃,衣袂飘起,转眼便已站在了云梯顶端,来到了一扇门面前。
此门为玄铁打造,坚硬无比,闭合得连一丝缝隙也无,只有门身最右侧靠近门框之处有一个凹进去的缺口。寒瞳从怀中取出一块白玉,通体晶莹,将其放入门上的缺口之中。随着门内部机关运转的声音,寒瞳推开了铁门。
铁门一开,一股逼人的寒气立刻从中流出,门中景色尽现。正对门的是一幅阴阳太极图,天花板上画的是北斗七星阵,若是他人闯入,必将以为自己置身夜幕之下,最终迷失在漫天星辰中。然而对于寒瞳来说,这却已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画面。他缓缓走进去,望着堂上挂着的一块匾额,上书三个大字:天霜殿。
“元霜,好久没来看你了。”
空旷的天山,依旧安静,雪莲甚至可以听见风吹过雪花的声音,扬起的雪又转瞬落下。
雪莲在莲心阁收拾东西时,注意到了庭院中央的一片花地。就是在这里,她从小种植雪莲花,每日悉心照料,如今已开了七朵。然而今日当她望向此处之时,眼中却闪过一丝迷惘。
难道是她看花了眼?她重新又数了一次,还是六朵,她没有数错。元霜沉睡,慕冰下山,这偌大的天山此时只有寒瞳和她两个人,可是为何这雪莲花凭空消失了一朵?
寒瞳此时正好从天霜殿回来,见雪莲在发呆,便上前问道:“怎么了?”
雪莲不解:“我的雪莲花少了一朵,难道真是慕冰哥哥回来了?”
寒瞳心下一沉,慕冰从不做多此一举之事,既然今日才给自己传来音讯,他近几天之内必然不会回来,否则这张纸条毫无意义。
所以,已经有人闯入了天山!
这十几年来,已经没有任何人再登上过天山,天山本就地势奇险,没有一定的功力连山腰都很难达到,何况山顶。况且,天山也是一座有灵气的山,只有有缘之人才有路可走,无缘之人即使功力再高强却根本无法找到方向,只会迷失在重重云雾之中。
可是现在,却有人不但登上了天山,闯入了天山宫殿,还拿走了莲心阁的雪莲。如果是来者不善,恐怕将是很难对付的角色。
寒瞳稳了稳心神,冷静沉着地思索片刻,对雪莲道:“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我先送你回寒冰楼。”
☆、第二章 秘玉苍烟
从莲心阁到寒冰楼,要经过另一边的长廊,与通往天霜殿的长廊相反方向。然而这一边的长廊,却没有种植任何花草,只有冰冷的雪覆盖了楼台和大地。
雪莲踏进寒冰楼,扑面而来的是她所熟悉的熏香。这是慕冰身上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也让人心安。当初建设寒冰楼,为寒冰楼设置了很多房间,虽然此处只有寒瞳和慕冰二人居住。这是元霜的意思,那时元霜便说:“经年之后,必有客来。”
再联系到慕冰信中提到的“萧氏一脉,不日将至”,寒瞳知道,元霜说的话已经快要应验了。
但他依旧保持着警惕,目前还不能妄下断言,因为他还不能确定今日这个登上天山的人究竟是不是萧氏一族的人。
将雪莲在寒冰楼安顿下来以后,寒瞳转身便走出了房间。
寒瞳要去的,是莲心阁。他知道,闯入天山盗雪莲的人,必定还藏在莲心阁。因为下天山的路,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再没有任何人知道。
所以,这个私闯天山的人,要么暴露身份,要么被终生困死在天山。
清冷的莲心阁,一砖一瓦都弥漫着遗世独立的气息,就如同天地间一片最孤独的雪,落入寒潭之中,转瞬融化,与清冷的潭水融为一体,倒映着天上仙子居住的宫殿。
寒瞳一踏进莲心阁,第一句话便是:“不必躲藏了,否则即使你拿了天山雪莲,也走不出这天山!”
话音刚落,果然有一个男子从帘后缓缓走出。从他的步伐听来,这必定是个内力深厚之人,也难怪他能够登上这天山。
但仅仅有内力还不够,能够登上天山,此人必然还有其他过人之处。
男子整个人暴露在寒瞳面前。这是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子,身着军服,目光锐利,身子站得挺直,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逼人的气息,一看便知必定是军中之人。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仿佛连时间都有一瞬间的停滞。
一阵冷寂的沉默过后,寒瞳开口打破了沉默。
寒瞳率先发问:“来者既是客,不知今日之客贵姓?”
中年男子却答非所问,“此时此刻,我姓甚名谁还重要么?”
寒瞳却也不恼,只是继续用清冷的语气说道:“你叫什么不重要,你只需告诉我你姓什么。”
男子冷冷答道:“免贵姓萧。”
“萧氏一脉,不日将至。”慕冰的纸条上留下如此的话语。
寒瞳心中竟闪过一丝激动,宛如等了多年的人终于赶来赴约,“萧兄可是携苍烟玉而来?”
男子却立刻警觉地问:“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苍烟玉?”
男子闻言却摇头,“鄙人地位卑微,不敢辱没将军威名。实不相瞒,在下只是萧家护卫,护送萧将军来此。”
寒瞳不禁被冷汗浸湿了后背。从这男子的功力来看,已非等闲之辈,却还只是护卫。早年上天山之前,寒瞳对萧氏一族有所耳闻,这个家族世代把持朝中军政大权,名将辈出,每一代单传,无一不是人中豪杰。
这样的人,原本没有任何理由打扰天山的清净,然而也许是命数所致,早些年元霜也已经算到了今日萧氏一脉将登上天山,不知究竟会给天山带来怎样的颠覆。
既然来了,便不如直截了当地面对,更何况这是元霜算出的事情,怕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躲避的。寒瞳缓了缓语气,“在下也只是听说。久闻萧氏一族人皆英豪,今日一见阁下之风姿,所言不虚!”
然而男子听了夸奖却没有表现出丝毫骄傲满足之意,“不敢不敢,鄙人不过是将军的护卫,将军才当真是少年英豪,不但有统帅之才,更有龙阳之姿。相比之下,实在相差甚远,阁下的夸奖,鄙人实在不敢当。
寒瞳对这位将军很感兴趣,“那敢问萧兄盗取这天山雪莲是否也是奉了萧将军之命?”
男子见寒瞳并无为难之意,便也坦率地答道:“实不相瞒,我们此次行军,路过这天山之时,很多人可能不太适应此处气候,加之此处蛮荒之地,飞禽走兽异常凶猛,所以军中很多弟兄伤病很多。但这里偏偏又没有京城那样的医治条件,军医透露,唯一的办法,便是这天山上的雪莲,可治病医伤。迫不得已之下,将军才派我登上天山,取天山雪莲为弟兄们治病。”说罢,又补充到,“萧将军爱兵如子,对待将士们情同手足,弟兄们也因此愿意追随将军,无论生死。今日弟兄们需要天山雪莲救命,还望阁下能够成全!”
寒瞳点点头,“原来如此。”接着又说,“天山雪莲成长在此处高寒之地,由于长期吸收日月灵气、天地精华,确实是名贵的药材。给你们没有问题,但在下也有一事相求。”
“阁下请讲。”
“我有一位朋友,现也同样在沉睡,需苍烟玉唤醒,不知是否能借苍烟玉一用?”
男子皱了皱眉,“苍烟玉乃萧家不为外人所知的秘传之物,在将军身上,我们其他人根本连见的机会都没有。这件事,恐怕在下是做不了主的。”
寒瞳神色淡然,“不知萧将军是否有意来山一叙?天山雪莲愿双手奉上,倘若你们将士的性命真得以幸存,在下不求其他,但恳请萧将军能屈尊来此一趟。”
男子沉吟片刻,答道:“将军乃性情中人,重情重义,若阁下的天山雪莲真能救回将士们的性命,将军必然愿意亲自登山拜访。在下回去以后定会将阁下之言如实禀报将军,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寒瞳,寒冰之寒,瞳孔之瞳。”
“在下单名一个宇字,寒瞳兄叫我萧宇便好。”
☆、第三章 浮生前尘(上)
寒瞳是苏家的次子。
那时的京城,还笼罩在一片和平安宁的气氛中。每到夜幕降临,夜市便热闹了起来,小摊贩沿着护城河岸的两侧一字排开,河上的拱桥上站满了前来幽会的情人,情人的目光使漫天星辰都为之黯淡。
寒瞳对京城只有儿时的印象。那时候,寒瞳的父亲在朝中担任要职,苏家算是京城中的几个大户之一,仅次于手握兵权的萧家和在朝中有着元老级地位的杜家。但是后来,父亲却辞去了朝中的职位,举家搬离了京城,去了江南水乡的一个小镇定居。别人问起,便只是说厌倦了官场,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颐养天年。
但是后来听人说起,父亲最后之所以下定决心,是因为哥哥的意外死去。
那一年,寒瞳十七岁。寒瞳的哥哥寒玉刚满弱冠。
父亲栽培寒玉,花费了诸多心血。在寒玉刚满三岁的时候,父亲便为他请来了全京城最好的私塾先生,教他天文地理、历史民俗。十二岁上,寒玉便已能对当时朝中的政治形势了然于胸,十五岁时便已能够为父亲处理朝中事务排忧解难。当时苏家长子苏寒玉的盛名曾在京城流传一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父亲也曾说,寒玉是天生的政治家,日后必成大器。
然而,终究是天妒英才,寒玉没能活过二十岁的那个寒冬。
京城的冬天,由于时常下雪,常常是一片银装素裹的白。铺满路面的积雪上,布满了行人的脚印和马车行驶过的痕迹。那时寒瞳并不喜欢冬天,也不喜欢白雪,只是他未曾料到有朝一日,他会登上天山,终日面临千年的积雪,再无四季的轮换。
十七岁的冬天,是留在寒瞳记忆里最深刻的一个寒冬。
那一日寒瞳随父亲冬猎归来,路上还在探讨着刚刚打下的猎物,可是刚进大门,二人便立刻怔在了当场!
庭中的雪地,被刺眼的鲜血染红。
寒玉的尸体被吊在庭中的古树上,还有血在顺着他的身体滴下来,却已是暗哑的红,因为血的主人已经不再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寒瞳第一次看到这样血腥的场面,而那个人竟还是自己的亲哥哥!
寒瞳也是第一次看见父亲那样的表情:愤怒、绝望,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府中的家丁赶到时,都被这一幕惊吓到了。
他们说,没有听见任何的动静,寒玉被害的那个时刻,似乎像是安排好了一样,有人正在后院清雪,有人在房间内帮夫人办事,就那么巧合地全部错开了庭院。
连守门的家丁都说,根本没有看见任何人进来。
可是,就在这短短的时刻,寒玉却被人杀了。
不但被杀,连尸体都被吊在了树上。
而所有人,却仿佛聋了、瞎了一般,谁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谁也没有看到任何画面。
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恐惧的事情。
寒玉的死,成了一个谜。
寒瞳原本以为父亲定然会追查哥哥的死因,但是没想到,父亲却决定辞官离京,带着全家搬到江南的一个小镇,并放话此生决不再踏入京城半步。
寒玉的死也成了一个禁忌,不允许在任何场合被提到。
寒瞳有种预感,哥哥的死必有隐情。这绝非是偶然。寒玉平时在外,谦谦公子的形象留在每个人心里,没有人会和这样的一个人结怨。谁会杀了寒玉呢?
父亲带全家离开京城,仿佛是想躲避什么。寒瞳想,也许父亲隐约知道哥哥遇害的原因,但是这是个他无法抗衡的力量,所以,这次举家南迁,几乎可以说是逃亡。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遥知未眠月,相似在渔歌。
江南的冬天,虽也时有落雪,却不似京城般寒冷。
在江南的这几年,苏家过了一段安宁太平的日子。亲眼目睹了寒玉的死,来之不易的安定让所有人别无所求。
只可惜,有些事情避无可避,这安定也没能持续太久。
在江南的第三年,同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这一次,是寒瞳的娘亲。
苏老夫人的死法,和寒玉如出一辙。
院中的桃树,已有百年的岁月,暮春时节,正是桃花开得最好的时候。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满树的桃花,在一阵风的吹袭中落英缤纷,在枝头颤抖着落下,犹如一场花瓣雨,整个庭院沐浴着芬芳的洗礼。
看见苏老夫人的尸体那一刻,苏老爷终于一口老血喷出来,那些从寒玉死时便积攒起的愤怒和怨恨,都在一瞬间爆发。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爹!”
寒瞳扶着父亲,心中亦是悲愤万分,“爹,到底为什么?!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哈哈哈哈!!!”苏老爷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那是寒瞳听过最惨烈也是最悲壮的笑声。
苏老爷握住寒瞳的手,握得紧紧的,“瞳儿,我们已经暴露了行踪,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你一定要报仇!为你哥哥,为你娘!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从小,父亲便教育寒瞳,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在这一刻,连一向坚强的父亲也崩溃了。寒瞳咬着牙,可是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宣泄。
报仇!他一定要报仇!
“但是什么?!”寒瞳的瞳孔瞬间收紧!
最后一句话,苏老爷几乎用尽了自己的全力,然后,便再没有了声音。
“爹!!!”
寒瞳撕裂般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苍穹。
可是寒瞳却很冷,全身都冷得彻骨。
桃花落尽,枝桠间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皮,那些零落的花瓣,落入泥土中,被践踏、被碾压,最终香消玉殒。
☆、第三章 浮生前尘(下)
在一个暮春的傍晚,柳絮飘零,寒瞳下葬了他的双亲。
他们初到江南的时候,还是飘着细细雪花的冬日。家丁们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摆进新的宅院。他们本以为生活可以就此安定,以后遇见的,不过只是池中游鱼、山间仙鹤,连庭中的桃树,都是只有世外桃源才能生长成的茂盛和繁华。
从此世上,再无人问津。
寒瞳跪在二人的灵位前,以血发誓,必要让那些害死他们一家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悲愤之余,寒瞳强迫自己恢复理智。现在,他是苏家唯一幸存的血脉,也必然会成为他们的下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目标。
复仇的首要前提,是先保全自己。
寒瞳收拾好东西,隐去姓名,离开了苏家在江南小镇中的宅子,但谁也不会想到的,是他又回到了京城。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京城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深处帝都,能打听到的东西多。甚至京城有一些店,做的就是帮人打听事的生意。而酬劳,自然要依据打听的事来定。
比如,寒瞳现在找到的这家,名为“越三界”的店。
这家店店面不大,门口有两只猫的石像,左边的猫一双眼睛镶嵌的是碧绿的翡翠,右边猫的一双眼睛是深紫的宝石。两只猫蹲在门口,尾巴高高地翘着,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越三界,顾名思义,哪怕是三界之外的事,只要你肯付酬劳,什么都能帮你打听到。
这样的店,自然能打听到其他店打听不到的东西,也自然要客人比其他店付出更多的酬劳。
寒瞳要打听的第一件事,就是父亲临终前提到的“神眼千机”。
越三界的伙计一听到“神眼千机”这个词,开口就是一百两。
一百两白银,在当时的京城,已经能买下一栋豪宅和几个仆人了。可是现在,这个价钱,只能帮寒瞳买到一个答案,甚至可能只是一句话。
但这句话对于寒瞳来说很重要。
寒瞳按照规矩,先支付了三十两的定金,伙计掂了掂,对寒瞳说:“公子请随我来。”
寒瞳跟着伙计上了楼。楼梯似乎是由于年久失修的缘故,每踩一步都发出“吱呀”的响声,仿佛再多承受一丁点的重量就要塌裂。而且越往上走,光线似乎就越昏暗了,走到后来,寒瞳几乎是凭着自己的感觉迈步子。
再到最后,寒瞳的视线里已是一片漆黑。
在一片漆黑中,寒瞳隐约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与此同时,伙计的声音传来:“我们到了。”
寒瞳又向前迈了一步,然后听见了身后沉重的关门声。
现在,他身处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不知道这间房子里究竟有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在等待着他。
可是,他心中却非但没有丝毫恐惧,反而觉得这间屋子里扑朔迷离的黑雾,反而是他寻找真相的突破。
直觉告诉他,他来对了地方。
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他拼命努力想要抓住,可是却终究是徒劳。
寒瞳睁开了眼睛。一束阳光落在他的枕边。
环绕天山的云雾,犹如半空中升起的袅袅炊烟,氤氲着迷离的苍白水汽,是轻风吹不散的雨露。
天山很少降雨,可是寒瞳却在一片潮湿的梦境中醒来。
萧宇在隔壁的房间,应该还在休憩。今日,他当如之前应允的一般,帮助萧宇下天山。
寒瞳没有想到,竟然又梦见了十几年前的事情。
那些纷扰的前尘往事,他已经很少再想起,曾经浓郁的血腥之气,也在这千年的积雪中慢慢冰冻和凝固。
可是,他又一次梦到了这些事。
也许是因为,招待了来自尘世的客人,红尘中的气息也被他一并带来了罢。
十五年前寒瞳登上天山,携着一个刚出世的女婴。
天山中的另外两位来客,分别名为元霜和慕冰。
他们三人结拜为兄弟,共同抚养这名女婴,为之取名为雪莲。
寒瞳从未问过他们的过去,正如他们也从未问过寒瞳的过往。三人心照不宣,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人。过去的事,谁也不再提,谁也不必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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