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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難消瘦美人恩.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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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消瘦美人恩
作者:青丝着墨
文案:
生在崇尚丰盈白皙的陈国,辛汇觉得人生满满的幸福。
听说隔壁的楚国,王好细腰,而国中多饿死。
她啧啧,作孽啊。
然大齐伐陈,楚国出兵,为了感谢楚王的鼎力相助,
陈王忍痛割爱,将预备纳入后宫的安定候长女,号称陈国第一美人的辛汇送嫁楚国。
辛汇第一次感到了人生满满的恶意。
注:女主美貌如花,男主骨骼清奇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甜文
主角:辛汇,景珝
☆、第一章
今天下天子式微,大权旁落,诸侯群雄纷争,征伐不断。今天你打我全家,明天我挖你祖坟,风水轮流转,总有一仗到自家。
不过夹缝中间的陈国是个例外,自上一次“弭兵之会”后已稳定自得十余年。陈王自诩社交小能手,左右逢源,遥想当年,和懿天子同过桌,和士官同过榻,和老楚王吃过酒,和吴王跑过马。
所以,初初听到齐国越过了滠水大举伐陈时,陈王足足呆了半柱香,让御医扎醒三次地上奄奄一息的报讯官,又问了两次才回过神。
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齐国出师的理由竟然是陈国送给齐王的贺寿白鸿鹤屁股上少了几根毛。
朝臣们恨恨讨伐:真是好冷酷,好无情,好生无理取闹!和我国关系好的时候,哪回不是送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变心了,连屁股上少根毛都是错!
陈国十年未兴征伐,完全没有任何招架之力,第三天就丢了一半城池,给懿天子送求救信的信差还没到国界就被溃退的士兵踩死了。
不得已,陈国广发求援信,然信使出去一波又一波,杳无音信,直到齐国攻破陈国的咽喉屏障落霞关,楚国才派人送了回信。
不过,信是直接送到辛家的。
陈国辛氏,瓜瓞绵延,人才辈出,自陈公受封起,不以辛氏为王后,必以辛为宰辅;如今的辛氏主家大女儿尊为贵妃,育有公子让和公子伊。
而辛家嫡女辛汇年方十五,便已艳冠陈国,秉承了陈国最美好的审美,姿质丰艳,雪肤花貌,如巨蚌珍珠,双眸含情,自小更请了宫中退出的嬷嬷“细心教导”,只为他日为辛氏徐徐图之。
外面烽火连天,但也并不影响国都后宅之中的大部分闺阁女儿。而辛汇,显然不在其列。
作为陈国肱骨巨柱,从战报传来的第一天,辛家祖母就命令全府女眷在佛堂跪拜,虔诚诵经,焚香斋戒,为国祈福,辛汇吃了十天斋饭,连咽口水都想咬舌头。
婢女美牙看着自家小姐饿的实在难受,偷偷在袖子里面藏了一个鸡腿带进来,辛汇寻了个由子溜出来。
她今日穿了一件素色的儒裙,越发衬的面如傅粉,饿了这些日子,连衣裳都松了不少。
美牙躲在一棵香樟树下,冲她招手,辛汇咽了口口水,几步并过去,鸡腿小得很,还不够塞牙缝,眼下也顾不得了,辛汇一口咬掉大半,几乎囫囵吞枣般咽下去,火烧火燎的胃得到抚慰,顿时长长舒口气。
美牙见小姐吃完,又往怀里掏。
“鸡腿呢?”辛汇摸了一把,只捏到美牙怀里一个软软的肉球,不由一愣,又捏了两把,“你竟将汤团子装这里?”
忽听背后嗤笑一声,两人顿时一惊,抬头看去却是一个长腿凤眼的男人,一双眼睛长得黑白分明棋子似的,眼波荡漾有情,威而不露,发鬓有一处刀疤,从眉毛一直到鬓角。
既不是府里侍卫衣着,也不像陈国贵卿公子珠环玉绕的打扮,辛汇见不得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样,翻了个白眼:“你是哪家的护卫!快快走吧,辛府后院可不许随便进出。”
美牙从怀里掏出手绢,先帮辛汇擦了擦油噜噜的嘴巴,然后往辛汇面前一挡,她本来生的粗壮,一个胳膊都有辛汇小腿粗,眼下眉毛一立,倒也是气势十足:“真是无礼,竟然这般直愣愣看着后院女眷!再不走,仔细我告诉辛大人,将你打出去才好。”
那人不说话,抬眼瞧了瞧两人,纹丝未动,竟像根本没听见。
美牙不禁气恼,待要上前,被辛汇叫住,她拍拍手上的碎肉渣,扯了扯裙裾,然后昂首准备离开:“走罢,跟一个送信的多扯什么?”
两人走出数米外,刚刚转进花丛,果真听见自家父亲欣喜而迫切的声音:“贵使远来,辛苦辛苦!”
竟然真是楚国的使者。
美牙赞许的感叹还没说出来,便听见一个带着几分倨傲的声音:“辛大人府里果真藏龙卧虎,从我进了陈国到现在,竟然也只有大人府上的两个婢女识破了身份。”
两个,婢女?
美牙看看自己,算一个,又看看辛汇,呃,两个?
竟然说小姐是婢女?!美牙捏紧拳头。
有这么如花似玉的婢女么?先不说小姐近日因为礼佛穿的素淡简单,但是衣衫材质和自己也是云泥之别好么?粗人就是粗人,有眼无珠不识金镶玉。
美牙目瞪口呆,听见自家小姐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慌忙死死拉住她的手拖着想从花丛走了。
不料,却被辛汇一甩手,美牙心头一跳,低声道:“小姐,万万不可。”
却看见自家小姐转过头来,睥睨她一眼,冷笑盈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他送了信办完正事,有的是时间。”
美牙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安定候四十岁才得了这个女儿,出生的时候骤雨初歇,虹桥当空。全家都不知道怎么宠了,从出生之时就是睡在白糖糕上,喝着加了蜂蜜的黄连汁,待到初初长成之时,更是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掌上明珠。
尤记得小姐第一次春日出游时,扔到车上的花枝相与枕藉,竟然让马车都动不得分毫。
那时,她还庆幸幸好陈国的风俗是投花而不是卫国的木瓜,那不然非得砸死小姐不可。
美牙还在愣神时,便听辛汇埋头低声吩咐了几句。
一时,她的脸色微微变了一变。
☆、第二章
辛汇要美牙充分发挥美人计,从父亲小厮那里探来“那蛮人”的名字,然后再偷偷跟着楚国的“蛮人”,记下落脚的地方。今晚再趁月黑风高,偷摸带上丛护院,去找他好生说道说道粗壮和痴肥的问题。
美牙对撒娇这回事心有余悸,但见小姐眼神殷切,正踌躇间,忽见她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嘴角也一边翘起,美牙顿时心头一跳,连忙应下一溜烟的跑了。
见她应下,辛汇慢慢翘起另一边嘴角,尔后笑出一口白牙,折身回了佛堂。
但辛老太太听了楚国遣使的好消息,并未显得十分高兴,细细问了来人情形后,更是神色怔怔。
这些时日,老太太诵经茹素,夜夜难安,满头华发也显得暗沉无光。
辛汇攀了祖母胳膊,软声细语撒娇:“祖母,您日夜诵经,现在好不容易出现救兵,怎么反而更惆怅了?”
辛老太太侧脸看孙女,姣好的容颜熠熠生辉,疲累的神色顿时柔软,摸了摸她的脸:“去吧,这些日子清减了不少,脸都小了。”
辛汇嘟嘴:“祖母,我不要吃那么多,省得被人笑。”
辛老太太便揉她的脑袋:“胡说,谁敢笑我的珍儿,待祖母去敲碎他的牙。”
屋里众人便笑起来,辛汇闷声没说话,她今年都十五了,寻常家的女子已经及笄待嫁,可是祖母还是把她当小孩子。
她当然知道祖母为什么不开心,所谓功高震主,辛家在陈国的地位已是百尺竿头,难再进一步,纵使陈王心胸宽广,曾经容得下辛家,但这样国家危急关头,王派去的求救使者偏偏回了重臣的府邸,如何不让人想起妫家伐吕那样以下犯上取而代之之事。
她待要说话,又看见父亲最得宠的茹夫人在一旁似笑非笑,便生生顿住,只瞪了她一眼,接着和祖母撒了一会娇。
陈国崇尚丰盈白皙,但是并不是毫无节制的肥腻,而是恰到好处的丰姿,譬如腰肢自然要款摆,但是比这个更重要的胸前风光千峰万壑,只可惜,一般人都是顾得了东顾不了西,丰了胸,也肥了臀、壮了腰身,最后变成浑身上下一般圆润的形状,但即使这样,在陈人眼中,也是比面带菜色胸无二两肉的瘦子美上无数倍。
茹夫人说的“瘦”,对于已经成人的女子而言,是个和年龄一样的禁语。
可惜父亲素来宠爱这个茹夫人,辛汇此刻眼看她柔声软语娇嗔模样,立刻想起那次去父亲屋里偷他新猎麋鹿的事情来。
那年,她不过十来岁,听说父亲和哥哥随陈王春狩猎得一只小麋鹿,长得甚为乖巧,还没来得及去讨要,就听父亲说茹夫人春日泛凉,心口钝痛,想要一个鹿皮靠枕。
辛汇自然不依,春日泛凉自当多盖被褥,加一个靠枕就不冷了么,还不如加个火笼。
她便决心就偷出这可怜见的小麋鹿:这事当然得小心翼翼。趁着父亲小厮不在,她绕过父亲住的正房前门,从后窗推开一道缝隙,轻车熟路的翻了进去。
这一进去,却听见里面有低低的喘~息声。
辛汇僵了一僵,正要转身偷溜,便听见茹夫人的声音,她的脚不由得顿住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父亲痉挛似的闷哼了一声,辛汇心头一急,上了一步,从雕花屏风缝隙中看去,却是茹夫人赤身散发,面如红霞眼梢斜飞的坐在父亲身上,而父亲已然满头大汗,似难受又似欢畅的模样。
她呼吸一窒,只觉热血上头,这个庶夫人实在是太太太可恶,可恶至极,父亲平日忙于朝政已经够辛苦,竟然回来还要被她如此当牛做马的骑!
辛汇恨不得立刻上去将她扯下来,扔进家里的马厩去让她骑个够,但是到底还是怕父亲护短生气又训斥自己,她左右一瞟,眼睛骨碌一转,便折身去牵了那窝在角落的小麋鹿,扭着它耳朵狠狠一脚踹出屏风那边去。
屏风里面顿时响起几声惊呼,辛汇不敢再待,赶紧攀上窗沿,顺着原路一溜小跑躲回了房间,这才发现手脚酸软,后背湿了一层。
而至此之后,辛汇便轻易不理茹夫人,只当看她不见、摸她不着,空气一般罢了。
直到大齐伐陈前,父亲终于也带她一同春狩,她才明白父亲的那句话的意思。
这去处便是陈国的太子处,陈王唯一的嫡出儿子,性子温良,仁厚宽宥。
安定侯又问辛汇怎么想,辛汇也无甚多想,总之是要嫁到宫中,嫁给糟糟老头陈王,自然比不过平和亲近的太子,再说太子对她也算是和气大方,那次春狩捕猎的兔儿鹿儿也大多送给她。更况且,有父亲哥哥在外护着,自然他日安枕无忧,太子妃到王后亦是水到渠成。
辛汇还特意想了一想,倘若真的成了王后,那自然是要有王后样子,什么德容言功、威仪气度之类的。她还特意在家照着刘老嬷嬷讲的温习了一会,但不过半天,又甩到脑后去。
因嫌走路不方便,内层衣衫下面也被她悄悄开了个口子,真要她走路步子不超三寸,不如变成只肥雀儿,并腿跳着走算了。
教习老嬷嬷原本见她转性颇为欣慰,然而不过半天又显出原形,便连连摇头叹气。
辛汇笑出一口白牙,满不在乎道:“既然是近侍,那都是嬷嬷这样的亲近之人,看到又有何关系?”
老嬷嬷瞠目结舌,没多久便执意辞去教习职务,辛老太太左右留不得,最后只得让她告老还乡去了。
临走前,她在佛堂跪了一天,只说对不住辛汇早去的母亲,摇头叹息不已。
辛汇见了老嬷嬷当着众人在佛堂痛哭悲戚的模样,从此便不喜佛堂。
这会,她跟老祖母撒了会娇,满腹心事从佛堂出来,一不留神就已顺着幽径到了前厅。便听闻门口几个丫头与外面的门房吵吵嚷嚷,接着便见婢女美牙面带怒容走了进来。
她本生的健壮,肌肉也多,寻常护卫和门房见面都要先退一步再和她说话,眼下却粗眉竖立,一副吃了瘪的模样。
原来早前辛汇命美牙偷偷跟着那楚国的使者,却不想,他在书房和安定侯说了话后,便偕同安定侯和几位公子一并进宫去了,而他们前脚出门,后面就开始全城戒严,任何人都出去不得。
安定侯府邸外面马上又围了好些面生的兵士,美牙本想打探一二,竟然被生生推阻了回来。
辛汇眼尖,见外面那些人大多面有风尘,然而目露精光。虽然是陈军打扮,但脚上穿着的却并不是陈军惯用的绑腿军靴,而是长筒军靴,心下已然明了几分,便拉了拉气咻咻的美牙:“走罢,今日出不去了。”
却不想不单是今日出不去,连着半月都是全城宵禁,整日都听得外面步伐整齐的军靴声来来回回,辛汇爬到自家阁楼看了几回,也无甚新鲜,便又开始整日在后院追鸟撵狗,连池塘新生的尖尖荷叶都折腾了大半来煮粥。
左顾右盼,摩拳擦掌,终于等得父亲和哥哥回来了。
☆、第三章
与父亲和哥哥一起回来的还有陈国大胜的消息,霎时举国欢腾,万民齐喝。
辛汇听得外面喧腾不断,又见府里诸多丫鬟婆子都找了许多借口,浓妆艳抹上街去看凯旋而归的楚君和大将,心里愈发着急,如猫爪火燎,奈何父亲却似早有料定一般,偏要她在书房写完一百篇大字才能出门。
她再要撒娇求情,却见哥哥轻轻摆了摆手。
一旁的美牙倒是难得安静下来,面色酡红的自觉替辛汇磨墨铺纸。辛汇见她五大三粗偏生含羞带怯看阿哥的模样,顿时生出一身恶寒,便撵了她出去。
书房里一时间便只剩下兄妹两人。
辛汇双手开弓一起写字,一边等哥哥说些战场上的趣事,等了半晌也不见他开口,便忍不住:“二哥,听说你也上了滠水战场?”
“嗯。”
“楚军当真如此厉害么?当日齐人过滠水如探囊取物,但是不过几天,便被他们打得溃不成军。”
辛奕华作为陈国男儿听到这话,便有些不悦,道:“小孩子家家问这些做什么?”
辛汇撅嘴:“我过了仲夏便十五,都可以及笄待嫁了。”
辛奕华笑道:“原来我妹妹心急问这些,却是想看看楚人中有没有好儿郎。”说罢,便促狭看向辛汇,等着她一脸娇羞的否认。
辛汇翻个白眼:“我是疯了不成,去楚人中找磋磨,啧啧,听说楚王好细腰,好些姑娘生孩子前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作孽呐。”
辛奕华见她哼哼唧唧的样子,甚是好笑,心头一松,便捡了几个行军中的趣闻说与辛汇听。
陈齐交界有郡州,多妖娆美人,因为被齐人糟蹋的不成样子,好不容易找到些幸存的,楚人便如同珍宝一般守护起来,只等着一心纳与楚王。谁知道左看是美人,右看也是美人,最后见到一个选一个,竟然不知道选谁了。
那一日,齐人的溃退中,楚国大将救下一个美人,恍然惊为天人,立刻决定,辛奕华前去一看,暗暗好笑,除了腰肢纤细,又瘦又干,哪里比得上自家妹妹半分。
楚人自然好奇,便问为何发笑。
辛奕华兀自矜持,而身旁的其他陈将便道:“这样的颜色,连辛家小姐的脚趾头都比不上,就是放在家中为奴也觉得粗糙,亏你们还如珠如宝。”
辛汇间接得了哥哥一通夸奖,顿觉得写字也更加有劲起来,不多一时,百篇大字便写了大半,正待搁笔出去,便见父亲面如寒霜的进来。
她心下发虚,立刻规规矩矩站好,又见父亲拿起桌上那些大字,越看眉头越拧越紧,上一次因为写字这事她还惹得父亲发怒被好生抽打了几下。
她眼睛死死盯着父亲,只要他一折身去拿戒尺,她必定要拔腿而跑的。
但是父亲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便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辛汇如蒙大赦,忙不迭跑出去,一口气跑到了后门口,却见外面那些凯旋的兵士都已经走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些津津乐道的百姓还在回味议论纷纷。
辛汇气恼,父亲真是狡诈,必定早料准了时间!待要去找美牙,却看她失魂落魄夹在一群买办婢女中的走进来。
“在哪?”辛汇眼眸一眯。
美牙却是长长叹了口气。
原来今日,楚王凯旋携带终将回陈都,陈王率领文武百官出城亲迎,楚王自然生的是英俊挺拔,威风凛凛,而尤其引人注意的却是他身后一众身着鱼鳞铠甲身披赤色披风的年轻将军,众星拱月,军容整肃。也有乔装的大家女子躲在临街酒肆茶楼,见到俊逸威武的年轻将领们,便从楼上扔下手纱,而得了最多一个将领,竟然就是那个来安定侯府送信的“蛮子”!
辛汇气的咬牙:“这些蠢女子,都是眼睛瞎了不成,那样大一道疤,又破财又破相,还当宝贝一般!”心里却也知道,就算带上父亲和哥哥的所有贴身护卫,也不见得能去讨到便宜了。
仗势欺人没了指望。
而身旁的婢女们一个个还在活灵活现的学舌说着那些年轻的将军,无量的前途,辛汇听的愈发气闷,加之这些日子吃得有些积食,竟然有些恹恹欲病。
也因着辛汇身体不适,转日的庆功盛宴也没有兴致像往常一般装扮成小厮,求着哥哥带去参加。
陈宫奢华,陈王爱美,天下皆知,宫中搜罗了各方美人,不过能有名号的也便只有那么几位,更多的,便淹没在籍籍无名的宫娥中了。
因为陈国崇尚丰盈,各宫主位为了能够最大限度减少隐藏的竞争对手,所以大多的宫娥都是格外纤细苗条的。
于是,在街道上被陈国热情肥腻的“美人们”搞的心灰意冷的楚人,在陈王的盛宴上立刻恢复了勃勃生机。
众楚将齐齐感慨:果然,王宫才是真是的金屋藏娇堆珠砌玉之地啊,谁说陈王的审美奇葩,这不是挺好的嘛;不,简直就是志同道合相见恨晚的好啊!
楚王面色白皙,峨冠博带,和军中时缓带轻裘甚为不同,而几员年轻的将领分坐其后,捧酒自饮,场上气氛融融。陈王祝酒之后,太子亦起身相谢,楚王待要起身回敬,忽听后面轻轻一咳,他抬起一半的屁股又落了下去,脸上露出矜贵的笑意,不再谦让,而是坦然受了。
太子孤身僵站瞬间,面色微变,到底涵养甚好,也便笑着落座。
丝竹既起,歌舞升平,柔软年轻的女子跳着跳着,有大胆的楚人借醉竟然将其拉到自己怀里,陈王只是哈哈大笑,余下众将愈发大胆,最后便只剩楚王和一个鬓角有刀疤的将领自斟自饮。
酒过一半,众人都有些昏昏然,却见楚王斜过身子,陈王面皮喝的油光发亮,凝神听他说话。
“寡人听闻陈国出美人,果真便是这宫中侍女亦是性情娴雅,姿容无双。”
陈王呵呵一笑:“楚王,过,过誉了。这些都是服侍的下人,什么姿容不姿容的。”
楚王点了点旁边自己带来的斟酒女子:“寡人听说,这样的姿容连辛家小姐的脚趾头都比不上,就是放在陈国贵戚家中为奴都觉得粗糙。”
陈王虚着眼睛只看到一片模糊,但见女子肩背单薄,胸口坦荡,也无甚想头,便得意道:“这话倒也不假。”
然后楚王身后一声低低咳嗽,又听楚王慨然道:“如此,寡人却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见上那辛家小姐一面。”
哐当一声,太子的酒杯微微一晃。
安定侯猛地饮下一杯酒。
辛奕华不由得抬头,却不由越过楚王看向他身后那将领,只看那人脸上隐隐几分倨傲之色,目光流连之处,其他人竟然不敢与之相望,而坐在他前面的楚王,竟像个皮相动人的牵线木偶一般。
他一时怔怔,那楚将似有察觉,余光一扫,辛奕华竟觉得心口一震,不敢再看,一面执杯,左袖遮面浅饮半觞。
☆、第四章
楚王的话不过是酒后戏言,但是其中的意味却是深长的,陈王醉态酩酊,眼睛微微眯着,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太子执茶前来:“父王,您有些醉了,不如稍事休息,用些醒酒汤茶。”
陈王挥挥衣袖:“寡人甚好。”
安定侯面色沉静,紧握酒杯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辛奕华待要说话,便看父亲轻轻摇了摇头。
太子不动声色暗暗放下手上的茶水。
楚王忽的笑了:“陈王盛情拳拳,寡人心领。然寡人已然心有所属,只求辛家小娘子以成两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济后世,还望陈王成全。”
陈王似乎醉的厉害,听了这单刀直入的话足足愣了半晌,才醉眼朦胧的去看安定侯:“辛卿,问你的女儿,你意下如何?”
安定侯似乎酒醉,动作笨拙一不小心竟翻了酒盏,惶恐而拜:“微,微臣但凭王上安排。”
他看见父亲警告般看了自己一眼,辛奕华立刻低下头,彻底沉默。
场上一片诡异的沉默后,陈王神色变幻莫测,嘴角却是缓缓洋溢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扬声道:“楚君辛苦而来,自然不当空手而回,除了辛女,寡人还要好好为楚君备些得力美丽的媵女,至此陈楚之好,世代绵延。”
于是,辛汇大病初愈之时,首先听到的定好消息便是自己定了亲。
而且定的是那“穷山恶水”来的“毫无审美”的“蛮人”的君主。
她呆了呆,忙忙跑去问父亲。但是还没到父亲书房,就被他那黑皮小厮挡住,说侯爷不在,眼下有贵客在等。
辛汇有点怵这个连美牙也打不过的黑脸小厮,哼了声折身便去找祖母。
祖母不在佛堂,她又去了承庆楼旁边的别院,终于在内医馆找到了祖母。
祖母正在扎针,不过两日没来请安,竟像是又衰老了许多,辛汇见那肩颈处一片片闪闪的银针不由头皮发麻。
“祖母。”她唤了一声,踌躇了一下,“我听说父亲给我定亲了。”
辛老太太微微颔首:“你父亲已同我说了,王上亲许的楚王。”然她声音疲惫,并没有什么喜气。
辛汇越发觉得不安,斟酌了一会,才迟疑问道:“那楚王是什么样的人?”她早已经听过美牙和几个婢女有声有色的说过,那楚王如何俊美,又如何风度翩翩,并且尚未娶亲,最最重要的是,楚王的母亲早逝,眼下阖宫上下最大的就是一个保太后,说到底,也不过是楚王儿时的乳母,凭着儿时一点情分给了个名分。
她们都说只要她一嫁过去便是楚宫中的最最高枝,作威作福为所欲为的日子指日可待。
但是辛汇却觉得奇怪,这样好的人才,这样的家世,楚国那么多公卿贵女,竟然到现在都不曾立后,肯定哪里有问题。
她又想起偷摸和美牙去看的那些兔儿爷,谁又不是俊美风流的样子?
辛老太太扬起手,示意医女停下退出去,又冲辛汇招招手。
“珍儿,你不喜欢么?”
辛汇想了想,缓缓摇头把脸靠在祖母手上:“王命难违,父亲也同意,自然不会害女儿。只是一想到要嫁那么远,珍儿心里有些害怕。”她说罢,睁着一双小狗似的湿漉漉的眼睛仔细看着辛老太太。
她又仔细看了一回祖母的眼睛,确认她没有哭过,心底微微舒了一口气,祖母向来心疼自己,大约没有想象那么糟糕。
辛汇失魂落魄出了內医馆,迎面而来的人都是喜气洋洋的看着她,美牙迎面走过来,掩不住满脸的春风得意,仿佛要出嫁的是她。
眼下过来,喜滋滋的邀功:“小姐,你最爱的云蒸鱼糕都好了。”
辛汇满腹心事的随着她走,忽听见美牙咦了一声。
辛汇抬头看去,眼眸猛然睁大,只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父亲的书房方向出来,那平日一副冷酷的黑脸小厮现在跟个叭儿狗似的在前面躬身送客。
辛汇下意识捋了捋袖子,却有看见叭儿狗旁边是自己的父亲,一向儒雅的父亲几分巴结似的几步走在前面,那疤脸武将竟然坦然受之走在一旁。
辛汇气的心口一疼,却又怕父亲见到自己莽撞生气,生生忍住,刀子似的眼睛一寸寸在那“蛮人”身上割着。
那“蛮人”本来已经走到回事处,却突然顿住,然后回首淡淡扫了一眼花丛中辛汇两人栖身的地方,目光清冷锐利。
美牙不由得拽住了小姐的手,这一用力,才发现小姐的手比她握得还要紧。
还好,那人目光只是停了一停便继续走了。
美牙悄声充内行道:“听说这是楚王下面最厉害的将军,好像姓什么晏来着。”
美牙被她哼出一身鸡皮疙瘩。
终归是小女儿心性,远嫁的惆怅因为有这么一样实在的好处,辛汇的心情立刻好了许多。
☆、第五章
不过辛汇的好心情持续了不到一天。
陈王果真君子,酒后也无戏言,言出必行,当真让王后在辛氏一族中拣选资质上好的媵女。安定侯本只是远年天子封陈时特别恩赐的名义爵位,空有名头,食邑也不过和陈王的令尹所得赏赐相近,但陈王此番却执意以陈侯之女出嫁的规格置办。
陈国陪嫁媵女中除了辛家一位侄女和妹妹,更有陈王宗家庶女,最后还有陈国同姓诸侯的女儿,而她们还将带着自家的姪娣,真正的买一送十,划算买卖。
辛汇头皮有点大,陈王这是要借机把楚宫吃垮的节奏么?
美牙连忙左右一看,压低声音道:“小姐这话叫人听见,又要被老爷训了。”她只当小姐又在含沙射影嘲弄如夫人。
辛汇哼了一声,懒得解释,索性将手中绣了一半的帕子扔到桌上,不耐烦道:“不爱绣了,你帮我绣完剩下的。”
美牙还要好言好语唠叨,辛汇已经一溜烟跑出去。
辛汇一路溜达一路啃着两块芸豆糕,唇上沾了薄薄细粉,倒像扑了浅色胭脂,这一转便转到了书画厅,见外面站着哥哥的小厮,她顿时来了精神,将剩下糕点往嘴里一扔,鼓着腮帮子便要挤进去。
她咦了一声,挤了挤眼睛:“可是里面小碧在服侍?”小碧是辛奕华的大丫鬟,每次他们在都轻易不让人进。
小厮顿时面上通红:“不,不是。”
“不是,那能是什么要事?”辛汇一掌将他拨开去,抬脚便进了书画厅。这一进,顿时呼吸一窒。
书画厅里面全是一人大小水灵灵的美人画像,这些美人纤细美丽,或嗔或喜,秀丽有之,妖艳有之,清冷有之。
辛奕华乃是陈国有名的丹青圣手,辛汇曾还跟他学过画。
辛汇啧啧两声,欣赏了一圈,用眼神先表示了理解:“父亲不在,哥哥你最近又去了眠花阁?”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当大王,这么些莺莺燕燕,看来败了不少家。
辛奕华正在专心画着最后一幅画,闻言笔尖不由一抖,恰在女子眉心一点,他屏住气息,凝神一想,顺势将那一点变成一个花佃,这才轻轻吁了口气。
辛奕华将妹妹粘到画上的眼睛拨开:“是不是觉得挺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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