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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驚鴻.txt

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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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惊鸿》
宫阙万间皆做土
公元2007年1月
我缓步走上了西夏陵园陵城的城墙。
脚下的城墙是由黄土夯筑而成,漫长岁月的风沙侵蚀竟已让这面古城墙失去了当年的威严高耸,任由着游人在其上行走攀玩。
远处连绵的群山层层叠叠,尽显光秃干黄的肃杀之色,似乎信步可止又遥不可及。
西北寒冬季节,天不是那么的蓝,却也清澈得难见到云的影子,耳边听到的是风隐约的呼啸声,一片极目望去的平原上时不时卷起些细尘沙雾。
我在城墙上上走了几步,只觉寒风吹到一阵刺骨之意,这里下午的五点时天便有些暗了,尤其是在这陵园所处的开阔之地已显暮色四合的萧索。
不远处,小吴在招手,“下来吧,再在陵墓附近转转我们就快回去!”
我笑了笑,裹紧了围在头上的纱巾,寻了处下势较缓的墁道走了下去。
小吴是我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他回到家乡银川工作,我则趁着公司一周年假的时间做了背包客,来踏寻曾经的丝绸之路。半年未见,大家工作生活上都多了些烦恼,原本想来见识当年叱咤一时的西夏王朝遗迹的我也不免有些失望。想象中神秘消失的西夏国,骁勇善战的西夏武士和那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西夏王李元昊似乎在这片仅存的西夏王陵上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小吴迎上来说:“瞧,中间那个土包据说是李元昊的陵墓。陵墓外的装饰早都被侵蚀掉了,剩下的只有一个土堆,现在也没发掘,看看就好啦,照几张相我们就赶快坐车回吧。”
车行快到王陵处时,我曾在贺兰山角下远眺见过十几个高耸的土堆,小吴说那也是西夏王国历代皇帝的陵墓,只不过过于散落各处未形成规模罢了。当时我坐在车里,隔着车窗望出去,一座座王陵缓缓向后移出了我的视线之外,只觉得一阵的惆怅,曾经的辉煌现在只能由这样的荒凉来代替。
眼前这座王陵体积倒是大了很多,我走近好奇的摸了摸,只有黄土夯实厚重的感觉,便偏着头把耳朵靠上去,想听听也许会有远古的声音传出来。
身后的小吴笑着说:“什么都听不到的。我小时候来过好几次西夏王陵,那时总幻想能穿梭到古代的西夏国去,又或者能挖到什么古物宝贝,现在来看看也没什么感觉了,只觉得荒凉,倒不像你这样的外地人这样好奇。”
我回过头,打趣着说:“我和你不一样的,我有穿越时空的潜质。我现在正担心我要是穿越时空回到古代了,把你留在这里太不够意思呢。”
小吴抬头望望天笑着说:“那你快走吧,别让那边等着的人太惦记着了。”
我哈哈笑了两声,便往陵园内的南神门方向走去。
陵园内的面积极大,地面上也长着些枯草布满着大小不一的砾石。我信步走着,脚下也踢着一两颗石子。
小吴拍拍我,指着前面说:“看,那是陵园墓道。”
我瞧着前面一条高出地面高好几米的封土,说:“那怎么可能是墓道啊,肯定是假的。当年的秦始皇修建陵墓可是费尽心机,几十处的假冢,李元昊可没那么笨吧,摆了指向标等着后人掘他的墓。”
小吴说:“走,上墓道看看去。当年的蒙古大军攻破了西夏国屠城中兴,也曾到王陵这里焚烧殿宇,掘土挖宝,有的帝王陵被毁坏甚至被挖掘曝尸。谁知道这里有没有被蒙古士兵挖掘过,李元昊的尸体在不在土冢里还不一定呢。”
我随着小吴迈上墓道,随着墓道的倾斜方向走了一段,尽头处竟是极大极深的一个洞坑。我侧过头,瞧着小吴,他叹了口气说:“没见过盗墓坑吧?这就是了,应该是通向墓室的方向。”
我凝望着墓道脚下的大坑,盗墓坑不远处是李元昊的陵墓。不知是什么原因令当年的盗墓贼停止了挖掘呢?我不禁低吟着:“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一阵风刮过,寒意更深了。
小吴说:“我们走吧,天都有些晚了。”
我点点头,眼见着小吴转身向后走去,我正要走时,风吹过时夹杂着沙砾,眼睛便一时睁不开了。我眼里生刺着疼,便挪挪步子,揉了几下眼睛。
突然重心一偏,我斜侧着身摔了出去。用不了几秒,我觉着身子跌到地上,没有停顿,竟越滚越急。眼里的沙子刺得我一阵流泪,看不清眼前,只觉着应该是跌下墓道,滚在了盗墓坑里。
谁知下滑之势越来越快,我只觉得时间也太久了些,似乎身处的地方也昏暗的看不到光亮,随着砰的一声响,我的头不知碰到什么坚硬的东西,人便昏了过去。
金戈铁马入梦来
公元1040年正月
一阵阵喧嚣嘈杂声从耳边传来。
我迷茫的睁开眼,视线却被什么东西阻挡住,想抬起手,却也被什么东西压着。我只好侧了侧头,眼望去隐约是些马匹人群在跑动着,耳边越来越清晰的传来金属碰撞,马匹嘶叫,人群叫嚷声。
一定是在做梦。我定定心,头很痛,身子也沉重的很,便想继续睡去。
耳边的噪音却越来越大,还夹杂着一个明亮的男人声音高呼着:“明月!明月!”
猛然的,身上的东西被移了开,我被拉起来并被不断摇晃着。
“快醒醒,我立刻护送你离开这里!”
我疑惑的睁开了眼睛,目光一瞟发现刚才滚在一旁的是一具刚才便压在我身上的穿着铠甲的尸体,大惊之下竟清醒了许多。
我看着眼前这个不断摇晃着我的男人,一顶凤翅盔盖住了大部分的面容,年纪似乎颇轻,铠甲上血污斑斑,一双眼睛在月光下清澈可见,隐有星月流动之光。
我喃喃道:“什么明月?你是谁?”
那人却不由分说,拉起我拖了几步将我扶上一匹马,道:“快抓紧了缰绳!”
我靠在马身上,半清醒半迷糊。那人一跃上了马背,坐在我身后,拉转缰绳,两脚一踢马蹬,马便向前狂奔而出。
我从未骑过马匹,一时尖叫起来。身后的人一只手揽住我的腰,低声在我耳边道:“别怕,我军虽然败给了西夏军,但逃还是逃得回延州!”身后的人下颌抵着我的头顶,身子紧紧的贴在我的后背上,我的背不禁僵住了,情急之下,手松了缰绳去拍打他揽在腰上的手。
他轻笑一声道:“怎么?共乘一匹马的时候还少了?何时这般忸怩?
我随即一想还是逃命要紧,万万不可失了手跌下马,一低头,突发现自己同样也身穿盔甲带着护心镜,松了拍打他的手摸向自己的头顶,头盔是没有的,想必在刚才混乱中丢了去,但头上男式的发髻却不由得我愣了神,一阵眩晕。本已料想到穿越了时空,却没想到连性别都换了。
我定定神,问他道:“我们现在往哪里逃?”
他边催促着马儿奔跑边快速地答道:“没想到李元昊夜袭我军,可恨宋军毫无防备,竟然中了李元昊的埋伏,我们当速速逃回延州城通知范大人加强防御。”
我心中暗想,李元昊?范大人?延州城?西夏?大宋?头越发疼起来,便试探问道:“李元昊他不是臣服大宋么,怎么胆敢侵犯大宋边境呢?”
他哼笑了一声,道:“大宋赐那元昊李姓,区区西平王竟敢谋反,当了西夏皇帝两年便这般大胆妄为!”
我心中暗暗一算,史上西夏开国皇帝夏景帝李元昊于公元1038年立国,两年之后便是公元1040年,按大宋历来算应是宋康定元年,正月时发生的北宋西夏两国之战自然是三川口之战了。我有些庆幸,穿越前正在西夏王陵里,又看了几本书,对西夏这段历史倒也略为了解。从他的言语推测,我借来的这具躯体很有可能是北宋时期防御边疆的士兵,想必当时是在战场上晕了过去,如今被我占着做了逃兵。
身后的人哈哈一笑,头低了下来,轻靠在我右肩上道:“怎么,被刚才的阵势吓到了?让你待在范大人身边你又不肯,非要跟着大军出来。打仗可不是那么好玩的。”
他顿了顿,又恨恨的道:“西夏皇帝李元昊果然不简单,先计取了金明寨,后又趁日暮突袭了我军,如今延州城怕是危急了。”
我探了探头向后张望,数十几个西夏武士催动着马匹叫嚷着随了上来,手中都举着忽明忽暗的火把,映着狰狞的面孔。
我急着连声道:“怎么办,快被追上了!”
身后的人安慰说道:“别怕,韩琦答应范仲淹大人,定会保护你周全,何况,便是没有范大人….”
韩琦?就是那个北宋时和范仲淹一同在边陲抵御西夏国入侵的韩琦?就是那个历史上三朝宰相韩琦?“我”的身份看来或许不会太简单,似乎和这韩琦,范仲淹应是旧识。
满腹的疑惑却是在一个无暇以顾的时机,我只好抑制住,听着阵阵寒风呼啸而过,没想到,千年前的西北,还是风声劲急,寒意渗人。
马儿终究是背负了两个人,跑的又久了,渐渐慢下来。后面追来的西夏武士叫嚷的声音竟也可以听得清了。
其中一人的声音冷冷的传了过来:“放箭!射中陕西安抚使韩琦,朕重重有赏!”
我回过头去,远远见到当前的一人跨下雪白骏马,一手拉着缰绳,一手举着大弓冲将过来。那人并无铠甲护身,一身轻便装自是显得敏捷非凡。
韩琦听到呼喝,哼了一声,用力踢了下马腹,马儿吃痛,又竭力的奔了起来。
我在马背上已待了不知几个时辰,只觉得又累又倦,好在靠在韩琦臂弯里也不觉太过吃力,反而觉得他的胸膛宽厚安全,竟走神的想着,如若不是逃离追兵,和一人共乘一骑,月下驰骋,何等的洒脱自在。不多时我便又沮丧了起来,穿越到古代的自己竟是一男人,两男逃命,何等凄惨,何来风光旖旎。想到此,我只得默不作声疗治内伤。
更不凑巧的是顷刻间只听得身后一阵阵嗖嗖箭声。
韩琦低声道:“俯下身来,靠在马儿身上,千万别抬头。前面不远处入了山谷,道路崎岖,或许能甩脱了追兵,翻过山谷便是延州城了。”
我只得顺从的把身子紧靠在马背上,一面祷告着。
突然,身后的人一声闷哼,我顿觉背上一沉。
我急叫道:“韩琦!你怎么了?”身后的人答也不答,我暗想莫非他中了箭。马儿在林中穿梭着,我不识得路只能由着它乱跑,韩琦想是昏了过去。我只好死命地拽着他双臂拉在胸前,身后的追杀叫喊声倒是渐远去了。
不识木兰是女郎
行了不久,四周终于寂静下来。
马儿也跑得累了,在一处溪水边停下来说什么也不肯再行一步。
我继而跃下了马竟极是轻松,才知这身躯倒是颇为硕长有力。扶韩琦下马后,我只见一支羽箭插在他的左颈下肩窝处,流出的血染污了后背锦袍一片,他仍是沉沉的昏迷着,听不到我的叫唤。慌乱中我只好将他拖至到溪边歇息。
时值寒冬季节,水面上早已结了层冰,冰层倒不甚厚。
我来到水边砸破了冰面正要取水时,目光瞥向水中,少顷自愣愣出了神。
月光洒在水面上,细碎的光影或明或暗地流动着,一荡一荡,渐渐显映出了我的影子。
这一张脸或许略显英气了些,只见一双秀眉入鬓,神采飞扬。
眼神或许犀利了些,饶是面上粘着些许尘土血渍,却越发衬得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最紧要的是,虽是一身戎装打扮束着头髻,却分明是个女儿身。
我斜在溪边,解开了束发软巾,一头长发顺势散了开去,更显女子形态。
细细思量,才忆起韩琦似乎唤过“明月”,明月两字莫非是“我”的名字。慌乱时,无暇细想,此时方知自己是女扮男装。我低头瞧了眼身上厚重的铠甲,胸前平平自是用束带裹了起来。转瞬间大起大落,我只得苦笑老天待我不薄。
身边的韩琦呻吟了一声,似已转醒。
我忙回身解了他的头盔查看伤势。
一柄羽箭狠狠嵌入韩琦肩上,伤口流血已然凝固,手臂肩背多处伤痕,我方才知他早在逃出战场之前已负重伤。
从小到大我何曾见过这等情势,只得撕了片衣裾浸了水与他擦面,盼望他醒转了再定如何行事。
直至此时,韩琦的面容才容我仔细端详。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鼻梁高挺,约莫二十一二。眼仍闭着,因为失血过多唇色苍白,但嘴角微微上扬却显得一张脸英气勃勃。
我紧张的凝视着他,一时没了主意。
一只手却突得被他握住,韩琦睁了眼,浅浅的看着我微弱地笑道:“还嫌不够冷吗,弄些冰凉凉的东西。”
我挣脱开道:“不这样,你如何醒转得过来?”
他盯着我道:“我原说女孩子家不要学着骑马打仗,你不依跟着范大人使性子,还说通了范夫人。两位老人也便依着你的性子去了。要我说,还是你这样披着头发好。若是学时下女子的….”
我瞟了他一眼问道:“学着怎样?”
韩琦蹙眉笑答道:“你向来不喜那些襦裙旋袄,嫌碍了手脚。赶明你若有了兴致,我陪你去买上几身便是。”一双手却伸来欲揽。
我忙跳起身,心里已略约知了七八分。这韩琦想必与范明月向来交好,如此不必嫌隙,私定了终身也是大有可能。我心中暗暗叫苦,如此与他周旋倒要费好一番的力气。
正想时,韩琦突然正色,低声道:“追兵寻过来了!”
我忙扶他起身,道:“我们快寻个隐蔽地方躲起来,这山谷险峻,他们也未必找得到。”
韩琦站立尚且不稳,环视了四周道:“这山谷虽道路迂回,但出口处必定不多,一时躲了过去,若李元昊命手下堵了出口派人搜山,我们只有当瓮中之鳖了。”
此时便连我也听到了众多西夏武士的呼喝声,火光在远处也若隐若现。全无临战经验的我只好苦笑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韩琦低下头想了片刻,沉着声音说道:“你骑马,速走,趁西夏人还没到达山路封口处时逃出这里。我见机行事。”
我急道:“我一个人走?你怎么见机行事?不离开这里只有被抓住的份。”
我略一想,如今只有韩琦信得过,便是逃了孤身一人也难存活。拿定了主意,我便半扶半拖着韩琦向马走去,嘴里说道:“要逃一起逃,一起被抓了还在一起,你说要护我周全,难道我还不能在危难时保护你吗?”
韩琦身子震了一下,想说什么却似没力,只低低唤了一声:“月儿….”
我心中一阵内疚,原是一番自私的念头,说将出来他听在耳里倒成了情义笃然。
我扶他上了马,正待跃上,一个声音在背后清晰地传了过来:“这么多柄弓箭对着,你们还逃得了吗?”
我回转过身,不知何时,一队人马已寻了过来。
为首的仍是那白衣男子。只见他神情倨傲,一双眼斜瞟向山头。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山头上一枚枚火把下箭在弦上清清楚楚。
韩琦显是看清了来人,喝道:“李元昊,我落在你手中已是认了,你已如愿,我手下的这小卒你便放了他回城报讯说宋军此役全军覆没了罢!”
那白衣人跃下了马,走近了几步,仍是一副冰冷的神情,双眼却转过来盯在我面上。
我被他尖利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慌,却也不甘认输,也是昂着头,睥睨着望他。
火光之下的李元昊,一席白色襕衫围着件兽皮披肩,面相与中原人颇为不同,浓眉深目,身形高大,英姿不凡。若不是他的眼神如同在端详笼中困兽一般充满了挑衅和高傲,我倒想暗喝一声:好一个西夏皇帝李元昊!
与他对视了片刻,我终是抵不住,眼神转了开来。
只听得李元昊哼笑了一声道:“当本皇是三岁小儿么,能被你韩琦混骗了过去?小卒?这小卒不仅不是个男儿,他还是延州知州范老儿的爱女范明月!”
韩琦俯在马上,怒喝道:“住口!明月,扶我下来,他若想抓了你除非先杀了我!”
我情知不是办法,低头见了腰间的佩剑,拔将出来,指住了李元昊说道:“我是谁不打紧,想捉了我们就先过问我这柄剑!”明知是做做样子,我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总不能连气势也输了去。
那李元昊却仰天笑了一声,拍着手掌道:“好一个范明月,还是从前的性情,不输男子,好!本想追到了韩琦便是大功告成,如今你也落在我西夏军手里,延州城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转念便已知他意,冷笑道:“你以为用我要挟,范大人便会将延州城乖乖送上?”
李元昊把玩着手中的弓箭,淡淡的说道:“我李元昊率了十万大军前来,取下延州城当是不费吹灰之力,缚了范老儿的心腹之将和爱女到阵前亮一亮,提醒他三川口惨败,倒叫他乱乱心智岂不有趣得紧?”
我望着他,刚做了两年皇帝,一派志得意满,想必是他率西夏军连年向北宋发动攻势尚未吃过败仗,昭然一片狂妄自大之心。
我将剑横在了胸前,对他朗声说道:“如此甚妙,不过两个也太多,单单一个岂不恰好?”随即剑峰倒转向后一送,刺入身边马儿后臀,喝道:“抓紧了,快逃!”只听得一声长嘶,马已飞奔而出,向前驰去。我眼斜眺着李元昊,心知冒了回险,却不知胜算几许。自己是决计逃不脱的,若是韩琦能回了去,告知范大人,日后形势如何发展或许还有转机。
那李元昊显是一愣。山头上的西夏武士已纷纷叫到:“皇上,射不射箭?”
我握着剑的手也微微颤抖着,剑锋上的血一滴滴落下来。
李元昊手一摆道:“罢了,由着他去。韩琦已身负重伤,便是逃回了延州城,也是无法领兵带阵。待我拿下了延州,去他病床前瞧瞧去。”一群西夏武士发出荷荷笑声欢呼声。
我心中略微一宽,剑也握不住了,任它跌落在地上。
葡萄美酒夜光杯
金明寨中,夜半之时。
我褪掉了身上铠甲,方才舒了一口气。
环顾四周,所处之地乃是一方营帐,入口处有两士兵防守,帐中并无旁人。帐内中央燃着火堆,倒也不觉寒冷。
一路被押行之此,那李元昊并未与我多谈,随行的三百重甲铁骑来去飞驰,极具声势。随行小卒倒也必恭必敬,有问必答,倒让我对环境颇熟悉了些。
此时营帐外一派人来人往嘈杂声响,想是西夏军打了胜仗,一时押送俘虏,饮酒笑骂不亦乐乎。我坐倒下来,不禁回想与小吴在去西夏王陵的路上,曾随手捡了几本旅游手册,王陵简介翻看,如今只依稀记得些许字句,李元昊其人自是西夏一百九十多年历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自幼熟读兵书,骁勇善战,战功赫赫,亦是因有了前两代人打下的基业,方才年纪轻轻做了皇帝,其后西夏国力强盛,终形成了宋、辽、西夏三国鼎立的局势。可惜死的却又甚早,只做了十年的皇帝。我暗自心中一算,如今已是第三年,看来那李元昊便是再气焰嚣张,也抵不过天命如斯。其余一时间也记不得,只恨未在其中捡一本揣了过来,如今便能做个半仙指点江山,或与了韩琦扭转了历史也不一定。转念却又一想,一个过了二十二年平凡生活的小女子便是穿越了又有何能耐,只盼那西夏皇帝能饶了我性命便隐姓埋名在此乱世寻一方僻静之处了此余生便是,一句古话: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真真是警世名言。
念头方定,只听得营帐外一片乱响之声,似有千军万马整顿。随及一片跪倒之声,数十匹马奔驰而来,众人皆呼:“万岁,万岁,万万岁!”满山之上,似有无穷无尽声音回荡,经久方息。一路上山之时,我已暗中数过,似有数百营帐沿山而上,声势浩大,小卒更曾告知,其大军中擒生军人数近十万,更有三千皇帝卫队,皆骑兵重甲,端得是威猛非凡。
不多时,只听得营帐侧旁一片声响,我忙起了身,凑上营帐缝隙处。一瞧之下,方见紧挨的便是一皮室大帐,帐内装饰气派飞彩描金,可容近百人。
只见数十人随李元昊进入帐内,这西夏皇帝已是换了身黄袍,向室中一大椅上一坐,极是威严。众人在下设席位上一一坐了。
随即便有众侍女上了酒菜,我一时好奇,更凑近细看,不过是些大盘片切牛羊肉而已,那酒更是一桌前放了一坛,摆些青花大碗,想是山寨中极是简朴。
李元昊自斟一碗,右手向前一推道:“今日大胜,全仗各位神勇,我李元昊敬众英雄一杯,只是这金明寨中所获甚少,宋军军备如何可见一斑啊!”说罢一饮而尽笑的极是欢畅。
座下群臣饮罢,左首下一人道:“陛下明鉴,不过此番胜仗,我军倒也擒获近千俘虏,可谓所获不小。”
李元昊笑指着右首下两人道:“若不是仰仗旺荣,玉乞两元大将指挥的明堂,天都两厢,我军如何能如此神速攻破铁壁相公的寨门?两位果然是野利家族的好男儿!”
我转眼向那两野利弟兄望去,只见两人一般身形魁梧,神情彪悍,想是惯了骑马打仗,言语间尽是豪气。
一轮酒罢,李元昊若不经意的对左首那人又道:“宋军俘虏都赏下去吧,你张元曾是宋人,投靠了过来,如何打发不必问我,倒是那金明都巡检使李士彬,鄜延都监黄德和等人我倒想瞧瞧如今模样。”
张元退出后少顷几人便五花大绑被拉了上来。
众臣对几人指指点点,纷纷调笑,竟有几人提及庆功宴甚是简陋,便是不妨尝尝人肉解谗。
几人虽被缚着,听在耳里,倒也神色不卑不亢。
我望见了极是心中不忍,败军之将,任人辱骂斩杀也是无奈之事,便欲掉头。
不料其中一人腿一软竟跪了下来。众将士见了不由哈哈大笑,等着瞧他如何言辞。
旁一被缚之人喝道:“黄德和,恁得没骨气?见了西夏的皇帝就下跪么?”
那黄德和似充耳不闻,向前跪行几步,便大力的磕头道:“陛下饶命,小人一时糊涂,应了范知州大人调兵来此救急,早知是以卵击石,便是借了熊心豹子胆也是不敢。”
李元昊起了身,缓步走至其前,俯看问道:“你想朕饶了你?”
黄德和嗑头如蒜道:“陛下神勇无匹,自是…自是气度也是非凡,便饶了小人,这个…小人当感激不尽.若是小人回了延州,西夏大军攻来之时,小人自当效劳。”
李元昊大手一挥,道:“不必了,我西夏军攻来之时已做足了功夫,若不是在大宋军中暗埋着奸细,铁壁相公李士彬的寨门如何能这般轻易破了?”
那呼喝黄德和之人目呲欲裂,怒道:“李元昊,同是党项族人,何必如此自相残杀?我寨中众多党项男儿,被你杀尽大半,如此相逼与大宋朝廷做对,大夏国也未必就讨了好处去!”
座下众人皆默默瞧着,有的举杯唇边却也忘了。我瞧着那李士彬一派宋人行头,他若不说我倒决计看不出。
只见那李元昊冷笑一声,昂首道:“我大夏国北临大辽,西接回鹘,东依大宋,南有吐蕃诸部,四面皆敌,若是不拓展疆域,耀武扬威,学了大宋的居安自保,你铁壁相公李士彬终究还是没守得住罢!”众臣皆附和称道。
我却心下暗叹,他们岂知千年之后,满汉都为了一家,又何来大宋西夏之说。火光之下瞧去,那李元昊更是显得长身玉立,英气逼人,却也不如前般惹人憎恨。转念一想,便明了,穿越之前,所处之地可道声天下太平,游牧民族多也汉化,所谓无非求学前程,便是有人慕了古风,也只能做文兴叹,男儿血性渐失,气概实是难比古时豪杰。一时思绪烦乱,便无心偷看,只觉西夏北宋征战与我又有何干,纵是范明月夹杂国愁家恨其间,我也只一笔勾销了,落得清静。念及此,我回转身,寻张毡毯,俯卧桌前沉沉睡了。
正睡间,忽有一阵香气传来,气味清淡又勾人魂魄。
我微睁开眼,朦胧中见一柄酒壶放在面前,执壶之人似转身欲走。我侧歪了头去看,那人已走至帐门处。
一身白衣,竟是西夏皇帝李元昊。
李元昊见我已坐起,便顿了步子,回转过身来。
我指指酒壶问道:“这是酒?”
他走近来,眼神已不像初遇时那般冰冷,但仍只是面无表情说道:“西北之地,寒气极重,暖一壶贺兰雪与你,想你醒时喝了解渴。”
我惊了一下,来了兴致问道:“贺兰雪?便是这酒名?听来倒熟悉得很。”心中一边暗想:“好象以前有部电视剧名叫《贺兰雪》么?哪知道来到古代才发现贺兰雪是一种酒名”
他见我这般,便取了酒杯,自酒壶中倒了一盏,递送过来。
我接过,望向杯中,白如羊脂般的高脚宽口酒杯中液体晶莹剔透,似葡萄酒般颜色,却又更显素淡。轻抿了一口,只觉清冽非常,却又带着些酒劲,身上顿觉一暖。
李元昊也坐下来,道:“贺兰雪是酒非酒,乃是取每年秋初时黄河水边采摘上成品色枸杞酿造,以玫瑰露,花木熏蒸炮制,入围横陶坛半许埋至贺兰山峰顶千年不化之雪域上,经年贮藏,四周雪水渐化沁入坛内,五年之后取坛,内中不多不少恰好一坛。”
我忙一气饮下,翻了空杯与他看,欲再讨第二杯。
他倒不恼,神定气闲,不紧不慢再倒了一杯递将过来。
我正欲饮下时,突想起了什么,问他道:“你如何认识范明月?”心知不妥,便拖长了音加了一个我字。
李元昊却目光中一寒,站起身道:“已近寅时,你还是歇了罢。”说罢已是转身出帐。
我却是毫无困意,瞧着酒杯,杯中贺兰雪微波潋滟,透着淡淡荧光,似妖娆鲜艳的红唇散发出蛊惑的气息,又似崖边俏立的百合花盈盈独立吐露芬芳。
我喃喃自语道:“这酒怎么这样诱人欲醉,不是因了那抹白,却是摄人心魄的那缕红吧,是血吗?”
欲饮琵琶马上催
翌日清晨巳时。
一穿印花罗百褶裙的女子入了帐内服侍我梳洗。见了她模样,倒令我想起前日帐中偷窥见得的使女均是头裹面纱,口鼻俱掩,一时好奇便要去揭。那女子正色,以手相护,说道:“大夏风俗,女子均掩面不以示外人,还望姑娘宽恕。”
我见她神色凝重,只得住了手,问了姓名,知她名叫没移碗儿,便打趣问她家族中是否还有其他女子唤名锅儿,瓢儿,盆儿。
碗儿一面向我头上挽着髻,一面用柄沙枣木刻的梳子佯打了我一下,笑道:“我大夏国的女子虽不轻易以面目示人,但做父母的均是对儿女一视同人,我虽叫碗儿,可也未在家族中受了半点委屈。听闻大宋有重男轻女之习俗,想来生在大夏国还是幸事了。”
我瞧着铜镜中的自己,问她道:“也并非全是如此罢,范大人不是挺开明么,竟许了我随军跟着。”
碗儿执着梳子笑道:“与其说道是延州城的范大人开明,却不如说是他心有遗憾,听闻他三十岁方才娶妻,生下了范姑娘你,其后一直未得子嗣,只得将姑娘你当做男子一般抚养了呢。”我一时拿不出话来驳她,心想也有几分道理,由碗儿言语才推得知范明月今年年方二十。
碗儿替我挽好发髻,赞道:“范姑娘的名号饶是我们远在都城宫廷中都听闻过,如今见着了,才知那些传闻不是瞎编出来的。就是我们皇上也曾提及起你呢。”
我呆了呆,想起了昨夜李元昊携来的那壶贺兰雪,尤自回味。但李元昊却对如何识得范明月的相貌却只字未谈,停了停步便离去。按说西夏北宋边境向来是敏感之地,那西夏国起了侵犯之心,却也不应有过相见的机会,令我好生不解,此时得了机会忙趁势追问道:“我又有什么可传的,无非是不学大宋女子做女红,舞刀弄剑装装样子,当不得真的。”
碗儿笑出了声,将梳子向桌上一放,说到:“谁人不知范姑娘是延州城中一颗夜明珠,武艺高强,有胆有识是出了名的,连皇上都说你是延州第一奇女子,西夏女子自是不及。先前在皇上跟前服侍着,听了他的话我还不服,如今见着了武艺如何,我是不知,只这容貌瞧了,虽及不上我们没藏皇妃,但一股豪气令大夏国中女子只得汗颜。”
我暗中苦笑,怕是过不多时我叫他们瞧出了破绽,倒是要闹个天大的笑话。武艺高强从何说起。我暗中运了运劲,一夜安寝想是养足了精神,不觉伤痛。冥思苦想一番,从前与武艺略沾着些边的只堪堪有一套太极拳了。从前高中时当了课间操来做,一拳一腿只是摆摆样子,如今到了古代,真刀真枪,终是毫无用处,若是情急,难道真要自残方瞒得过去?
我起了身,拉着碗儿的手道:“你服侍在西夏皇帝身边,必是对他颇为了解,我倒想打听打听,你可知他何时见过我,怎的我全然没了印象?”
我虽只瞧着见碗儿双目,也觉着语出真诚,且其人语音娇弱温婉,心中一暖,暗暗感激。
正说间,营帐门帘一掀,进来一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碗儿见了,道了声衙校大人。
我眼瞧着来人,心中琢磨不知衙校是何官职。
那人上前,右手抚胸,行了一礼道:“贺真奉了皇上的令,来接范小姐狩猎。”
我一听,心想山中无非些飞禽走兽,只这一骑射,便泄了底,转念便欲以手覆额酝酿虚弱状。
我望着碗儿,点了点头,便随着贺真走了出去。
出了营帐,方发现已是一派银妆素裹。想是夜半下了小雪,雪势不大,仍是细细碎碎的落着。一夜积雪,笼遍山头,从山顶上极目远眺去,白茫茫一片,视线甚是开阔,便是东处远远一座城池也略约可见一角。我转了头询问狩猎之处。
那贺真一笑,指着山脚说道:“皇上领了质子军五千人均在山下打猎,今日下雪,我军正猎的兴起呢。范小姐速与我前去,免得错过了好戏。”说话之时,笑的古怪,我倒愣了一下。
贺真与的是一匹良驹,性情温顺,我骑上了倒是也像模像样不似初时那般惊慌。
随行的二十人,皆重装,携着长矛,刀剑,弓箭。贺真告知乃是皇上怕山上众多士兵惊扰,派了护送下山。我心中雪亮,知道是那李元昊恐我逃了命人看着,不由好笑其枉费了心机,此时我有心无力,如何是逃不脱的了。
行至山脚下下了马,只见黑压压的一片武士在山下蔓了开来倒有数千人。远望去只道群聚于此,近了再一细看,却是秩序井然。一道道人墙以一列十人层层排开围成回宫格型,中场中空了一大片,一道上山之处倒是空着,形围山之势。人数虽是众多,却是无多少人声,众士兵大寒小雪之天,穿着却颇简陋,也不觉寒冷,个个神色自若,只瞧着场中。
贺真高呼道:“皇上,臣已护送范小姐来了!”
李元昊此时身着一身簇四金雕明黄圆领锦袍,围一圈青色狐裘,束发垂肩,脚登黑色麋皮履立于场边。
他见了我一行人,便吩咐旁的谋臣张元道:“传令下去,让大伙们乐乐!”
一时间,大军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号角声,呜呜响鸣作一团。
大军中人马一阵穿梭移动,阵型又变了样。只见外围十人一列队伍远远散着,中场四团人马,散于场内四角之处。又一队人入了场内,正中央押着,我一看,却是数百宋军打扮的士兵,个个蓬头垢面,萎靡不堪。
众将士均举了手中刀剑,高呼声起,一时震彻山谷,声音远远传了开来。我细细辨听,只听喊的是些野利,卫慕,拓跋,没藏之类。下山之时曾听闻贺真讲解,说道质子军五千人是由西夏军中豪族子弟组成,均是善骑射马之人,战功斐然,亦被封为御围内六班直。此时想是西夏国中四大豪族比试狩猎,却不知拉了群宋军来何干。
那李元昊瞧也未瞧我,便一举手中大弓喝道:“今儿谁射中的人最多,朕赐了他西夏国第一勇士称号!如今诸位试试刀锋,今夜子时我军整装夜行,杀他延州一个措手不及!西夏第一勇士,朕许他领兵第一个入了延州城!”
细雪纷落而下,在李元昊头顶,裘领之上积了薄薄一层,黑白掩映,,越发衬得他眉目浓重,英姿疏朗,气概不俗。
场围之人呼喝得越发卖劲,那场中四组人也催马奔将起来。
我眼尖瞧去,抢先一人正是先前所见野利兄弟之一,野利玉乞。只见他口中高喝一声,由背后拉出了一柄大弓,箭囊中扯出一支羽箭靠于弓肚之上,弓满如似圆月,右手一放,箭已飞了出去,顺势落处,只见一宋兵一声惨呼,箭势甚猛,穿胸而过,正待倒下,那野利玉乞却是刚刚带马驰到,由腰上又抽出一把大刀,刀光闪处,一颗人头已是扬在了野利玉乞手中,尸身恰恰落地。场外纷纷响起喝彩之声,呼着野利越发起劲。场中宋兵见了这阵势才知不妙,四散了开去欲逃。其余三豪族子弟如何肯落了后,一时间,场中杀声四起,惨声连连,血肉横飞。
我何曾见过这场面,初时以为是射射鹰雁狼兔,哪知这班西夏军竟以射杀宋军俘虏为乐。我便是与这般人非亲非故,看着满场尸首异处的惨境,一时心中悲悯,眼泪簌簌滚了下来,闭了眼便不再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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