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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游官道.txt

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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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放逐之旅(一)
七月天,太阳照在地上火辣辣地,让人有一种喘不出气来的感觉。
在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上,一辆半新不旧的客车正喷着黑烟奋力往上爬,从它身上覆盖的灰尘可以看出,它已经经历了一场艰辛的长途跋涉。
此时坐在车里的只有五个人了,而在这五个人当中,有四个人都靠在座位上呼呼大睡,只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静静地望着窗外,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古怪。
这个年轻人名叫王逸飞,今年刚刚从鲁东大学毕业,因为从去年起国家就开始转轨,对于全日制的公招大学生不再包分配,所以尽管他就读的鲁东大学属于国家重点大学,毕业后也只能自谋职业。
不过好在中国经济在经历一次世界性的金融危机之后,正步入一个新的井喷式的发展时期,尤其是沿海一带,在经过这么多年的改革开放以后,经济发展已经进入快车道,所以只要是真材实料的大学生,是很容易在沿海城市找到自己的位置的。
本来王逸飞也想去南粤或江浙一带寻找机会,可是他四月份回家时,恰逢长峰县正在公开招聘公务员,他和家里商量时,家里人都觉得当公务员比较可靠,所以他就参加了长峰县的公务员考试,应聘县府办的一个岗位。
经过一番拼死搏杀,再加上他父亲多方托人打点,他最终以笔试和面试双冠的成绩争取到了这个公务员名额,这在他们碧岩村当时还引起了一场小小的轰动,村民们兜王家出了一个真正的“官”老爷。
可是当王逸飞前天去县人事科办理入职手续时,却被打了当头一棒:人事科的李科长郑重其事的告诉他,为了响应党的号召,充实基础干部队伍,带领贫困地区的人民早日脱贫致富,他被安排到农村挂职一年,职位是村主任助理!
而且更让他感到吃惊的是,他挂职的地方就是柳溪乡碧岩村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
读了四年大学,回家当个村主任助理,这还不让人笑掉大牙?虽说他的行政编制是在县里,而且规定的挂职时间也只有一年,可是别人不会这么看啊,他们只知道你被发配到村里来了,是一盘不折不扣的“回锅肉”!
更何况一年之后能不能调回来,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这要是调不回来,岂不是一辈子就坑在大山里面了?所以在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老子不干了,就是去沿海打工也比当村主任助理强!
可是那个李科长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所以他对王逸飞语重心长地说道:“怎么啦?小王,是不是对组织上的安排有些看法?认为这是大材小用?”
“如果你真的这样想,那我就要批评你了,”李科长盯着他一板一眼地说道,“我们研究过你的档案,发现你的成绩一直都非常优异,后来考入鲁东大学以后,在各方面的表现也很出色,尤其是在大学二年级就入了党,这证明你的思想觉悟非常高嘛!”
“个人能力很强,思想觉悟很高,对于这样的同志,我们要重点培养,”李科长正色道,“让你到基层挂职,这是第一步。”
“你应该知道,我们长峰县是一个靠农业吃饭的贫困县,作为一名后备干部,如果不懂农村基层工作,那是非常危险的,”李科长用手掠了掠头顶稀疏的毛发道,“所以对于这次挂职,你不但要有正确的思想认识,而且要开动脑筋,做出真正的成绩来。”
“当然,你也许会认为,既然是熟悉农村工作,为什么不让你到乡政府挂职?”李科长眯着眼睛说道,“对于这个问题我们也研究过,但是我们经过慎重考虑,觉得还是把你直接下挂到村一级组织比较好。”
“因为你一旦下挂到乡政府,他们多半会用其所长,让你从事文秘方面的工作,这是违背我们让你挂职的初衷的,而且也不利于发挥你的主观能动性,”李科长把手用力地向下一切,“所以你必须下到最基层的组织去。”
“最后,我必须很严肃地提醒你,”李科长正色道,“作为一名***员,无条件地服从组织的安排,这是一个基本原则,如果你在这个时候耍脾气,或者是打退堂鼓,那我只能说,你还是一名不合格的***员。”
经过李科长的一番说教,即使王逸飞明知道这里面可能有什么猫腻,可是那辞职两个字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再说他想起自己入党时的宣誓词,觉得自己如果真的辞职的话,似乎确实有些不象话,于是他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接受上级组织的这个安排。
当然,他今天坐车回来,并不是来报道上班的,报到上班是五天以后的事,那时候县里还有专人来送他到乡政府见面,他今天回来,是因为他左思右想之后,心里觉得很不踏实,所以他决定回来和家里商量一下。
俗话说,近乡情怯,他一想到自己几天以后就会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来工作,他就觉得有些茫然:以后我该怎么跟这些老乡相处,又该怎么开展自己的工作呢?
他正在发呆,这时车身象个醉酒的大汉一样,先是猛地向前冲了一下,再往后一缩,然后缓缓地停下来,车上睡觉的乘客经过这一晃荡,都坐起来伸着懒腰问道:“到了?”
“到了。”王逸飞点了点头,提着行李飞快地下了车。
他觉得自己象是在逃跑,因为车上的几个乘客都是村里人,他们在车上看见王逸飞时,都曾热情地问他分到哪个部门工作,当时他没敢说是回村了,只说现在还不清楚,因为害怕别人知道真相以后,那种吃惊中带着同情的目光。
其实他当时决定接受挂职安排时,也曾向李科长提出,能不能换个乡去挂职,因为本乡本土让他觉得压力很大。
正文 第二章
放逐之旅(二)
但是李科长笑着说,因为他挂职的时间太短,如果去别的乡,还没等熟悉情况挂职的时间就到了,肯定做不出什么成绩,所以他觉得王逸飞还是去碧岩村挂职比较好,这样一是可以迅速熟悉情况,二是有群众基础。
当然,李科长也曾经说过,如果他一定想去别的乡挂职,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前提条件是将挂职的时间调整为三年,就这样一句话,一下就把王逸飞打哑了火,所以他最后乖乖地答应回老家来挂职。
但是回老家挂职,就必须面对别人异样的目光,这是一个很大的心理障碍,到目前为止,他还无法完全克服这种心理障碍,所以他只能选择逃避。
从中心街上走过,一路上跟他打招呼的人很多,也很热情,他也笑着连连回应,并让自己脸上尽量显得自然,不让别人看出蛛丝马迹,不过他自己知道,其实他心里一直在发虚。
过了中心街以后,终于踏上了回家的乡间小路,这时他才完全放松下来,而且当他吸着庄稼地里发出的那种新鲜气息时,他觉得一身的疲劳马上没有了,同时也冲淡了他对前途的担心。
只要努力坚持,就没有过不去的坎!他握了握拳头,暗暗地给自己鼓劲。
是啊,这算什么呢?记得当年他读中学时,因为学费不够,还要和父亲一起砍杉树条子卖,那时都不觉得丢人,难道上了几年大学,就真的高人一等,连回村挂职都是耻辱了么?
想到这里,他阴郁的心情一下就多云转睛了,挂职就挂职吧,既然让我来挂职,就得搞出点名堂来,不然到时候混混噩噩地过上一年,那才真叫丢人呢!
“逸飞哥,回家了?”王逸飞正在给自己鼓劲,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对他娇声招呼道。
王逸飞抬头一看,原来是碧岩村四组的女孩万梅,她家和王逸飞家是同一个村民小组,所以他们打小就认识,而且在乡下就是这样,只要是同一个地方的人,大家转弯抹角总能扯上一点亲戚关系,所以见面时总免不了在名字后面带个哥啊姐啊,叔啊婶的字眼。
“哟,万梅啊,这么热的天也不在家里歇个凉?”王逸飞停住脚步笑道。
“哪里有时间歇凉噢,人家的二茶肥早就撒下去了,只有我们家的还没撒,我得趁早呢,不然就接不到肥气了。”万梅放下手中的尿素盆子,站起身来甩了甩手。
她这一甩手,掩盖在薄衫之下那一对玉兔,也随着身体的摇摆而上下晃动,这让燥热的天气愈发增添了一点热度。
农村的女孩就是这一点好,不管她长得漂亮不漂亮,一般来说,她们的咂儿都非常坚挺,充满了青春的气息,这也许就是农村的孩子养出来都比较结实的原因吧,因为他们的母体都有一种健康的美。
王逸飞微微侧了侧头,漫不经心地问道:“那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爸爸妈妈呢?”
“快了,大约还有五六天吧。”王逸飞搔了搔头,他不太愿意跟别人讨论这个话题,但是别人问了,他又不能不回答。
“噢,是在哪个部门呢?”万梅接着问道。
“我回碧岩村了,当村主任助理,哈哈。”王逸飞想试探一下周围的人有什么反应,所以他装作开玩笑的样子抛出了自己的答案。
“啊?”万梅大惊道,“不会吧?”
不过她接着就摇头笑道:“你别跟我开玩笑了,你堂堂的重点大学毕业生,怎么会被分到村里来?那岂不成了高射炮打蚊子了?”
“你不相信就算了,”王逸飞淡淡一笑道,“你慢慢忙吧,我先回家去了。”
虽然他已经料到别人是这种反应,但是当别人真的是这种反应时,他又觉得很不舒服,所以他也没有心思跟万梅再聊下去了。
“回碧岩村?当村主任助理?”王逸飞走了以后,万梅轻轻叨着这两句话,不知不觉就在茶地里坐下来,“难道这是真的?”
王逸飞因为受了万梅的刺激,刚刚睛朗的心情又蒙上了一层阴云,所以他直到回到家中,都不大提得起精神。
不过当他走到屋旁边,正好碰见他爸爸王化忠牵着自家的大黄牛去喝水时,他的心情一下又变好了,所以他远远地就喊道:“爸,我回来了。”
“咦,飞儿,”王化忠看见自己的儿子,额头的皱纹一下展开来,“你今天怎么回家了?你这几天不是应该去县政府报道么?”
“去过了。”王逸飞含糊地应道。
“噢,那工作安排好了?”王化忠接着问道。
唉,又是这个问题!王逸飞暗暗叹了口气,然后点头道:“嗯。”
“爸,这些回家再说吧,让别人听见了多不好。”王逸飞见老父听喋喋不休,忙打断他道。
“听见了又怕什么?”王化忠瞪了他一眼,不无得意地说道,“你这是凭本事考上的,别人见了只有羡慕的份儿,难道还能说什么不成?”
王逸飞见老爸越说越来劲,心里只觉堵得慌,于是他走过去摸了摸老黄牛的长角,漫不经心地岔开话题道:“爸,把牛给我牵着吧!”
“要你牵什么牛?”王化忠推开他的手道,“你是要干大事的人,你现在得多花心思在自己的工作上,多琢磨为人处世的道理。”
“爸,县里让我下来挂职,在我们村当村主任助理。”王逸飞咬了咬牙,把报到后的结果如实相告。
“啥?”王化忠浑身一震,手中的牛鼻绳儿不知不觉就掉到了地上。
“结果就是这样,所以我今天才回来跟你们商量。”王逸飞小心翼翼地说道。
“为,为什么会这样?”王化忠的面皮轻轻抽搐着问道,“你考试不是第一名吗?”
正文 第三章
家事(一)
“我也不知道。”王逸飞看着父亲的脸色,不由难过地低下了头,因为他知道,自己考上公务员是父亲一生最得意的一件事,他前段时间没少在别人面前吹嘘,可是现在事情变成这样,这个打击对他是非常大的。
王化忠没有说话,只是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就连身后的老黄牛都忘了牵,王逸飞愣了一下,忙拉上老黄牛默默地跟在身后,在这一刻,他发现父亲的背似乎一下子佝偻了很多。
“大哥,你回来了?”王逸飞刚刚把老黄牛赶进栏圈,就看见一个留着小平头的年轻小伙子跑过来,望着他满脸惊喜地喊道。
这是他的弟弟王成才,比他小三岁,在市里的电脑专修大学念书,明年毕业。
这几年电脑的应用渐渐普及起来,有不少地方都办起了的电脑学校,吸收那些考学成绩不理想,却又想靠读书谋一条生路的中下游生源。
王成才读书的成绩一般,初中毕业后没有考上重点高中,也没有考上正规中专学校,所以就上了电脑学校,这样毕业以后至少能找个工作来养活自己。
“成才,放假了?在家里做什么呢?”王逸飞拍了拍他的肩,眼里流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温情,对这个自小就很听话的弟弟,他是打心眼儿里喜欢。
“刚才帮妈挑水灌菜园呢,”王成才有些腼腆地搓了搓手,“妈说这几天的天气太热了,种下去的菜籽如果不浇水,怕来。”
对于这个大哥,他是在亲热中又夹着些敬畏,因为在他们三兄弟当中,这个大哥一直是被光环罩着的,他记得很清楚,从小学到高中,大哥的成绩在班上一直都是独占鳌头,上大学后,他是系里的学生会主席,还入了党,现在又考上了公务员。
这份殊荣,对于世世代代靠挖土坷垃为生的王家人来说,其意义几乎不亚于古时候家里有人中了状元,点了翰林。
相较之下,他和二哥王成义就不够看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大哥王逸飞在学校里混得风生水起,而他和王成义则成绩平平,从念幼儿班开始,几乎连一张奖状都没拿过,所以王成义前年高中毕业以后就没有再读书了。
“嗯,不错,回家了就是要多帮着做点事。”王逸飞点头称赞道。
“嗯,我知道了,”王成才见自己得到了表扬,脸上显得颇为兴奋,“大哥,你的工作安排好了吧?”
又是这个问题!王逸飞顿时觉得一阵无力,他再一次意识到,这个工作问题已经不仅仅关系到个人的前途,更重要的是它代表着全家人的脸面,甚至是碧岩村所有王姓人的脸面!
早知道是这样,我去考这个公务员干毛啊,搞得自己进退两难,王逸飞暗暗叹了口气,然后拍着王成才的肩膀道:“这件事情比较复杂,我们进屋再说,成义呢?”
“上街?”王逸飞愣了一下道,“我在街上怎么没有碰见他?”
“噢。”王逸飞没有注意到弟弟脸上的表情,所以也没往心里去,王成才见他没有追问,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两人进屋之后,只见父亲坐在风扇背后埋着头抽烟,而母亲柳玉香则坐在堂屋门槛上发呆,王成才觉得屋内的气氛有些不正常,似乎是爸爸妈妈刚刚斗过嘴的样子,所以他忍不住转头向王逸飞望了一眼。
这是他的习惯,因为以往的时候,不管家里发生什么事,只要大哥回来了,一般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吹散满天乌云,所以久而久之,他已经对王逸飞形成一种精神上的依赖。
“啊?”柳玉香听到这一声喊,似乎吓了一跳,马上从门槛上站起来,转头望着他笑道,“飞儿回来了?你吃了中饭没?我去给你热饭吧。”
王逸飞不由心中一酸,看来这件事对妈妈的打击也是挺大的,所以就连自己和弟弟进屋,她都没有发觉。
不过母爱永远都是充满包容的,所以她看见自己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根究自己工作分配的情况,而是怕自己饿着,难怪人们常说,母爱如水,因为她永远都是那么温柔细腻。
“妈,你坐着歇歇吧,”王逸飞忙摇头道,“我在磐山车站吃过饭了,现在还不饿。”
磐山车站是长峰县通往西北各乡的一个中途站,只要路程比较远的客班,中午都会在这里打个尖,所以王逸飞才这样说。
“那我也得准备晚饭了,”柳玉香瞟了王化忠一眼道,“你今天回来了,我把仓里的腊猪蹄烧了炖上,晚上你陪你爸喝两口。”
王逸飞默然。
他知道,父亲今天可能又要大醉一场了,因为父亲虽然能喝酒,却并不嗜酒,所以他平时很少喝酒,但是他一旦喝酒,多半就会喝醉,因为他想喝酒的时候,都是他心里特别高兴,或者特别难过的时候。
而今天显然没有什么事值得他高兴。
“这件事已经定了?”王化忠默默地抽了一阵烟,忽然抬头望着王逸飞问道。
“根据人事部门的说法,是已经定了。”王逸飞低声说道。
“大哥,你和爸说的什么啊?”王成才这时已经品出了一点味道,于是他有些紧张问道。
“我要回碧岩村挂职,当村主任助理。”王逸飞迟疑了片刻,还是把这个结果说出来了。
“啊?”王成才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你跳什么?”王逸飞蹙着眉头瞪了他一眼,“一点规矩都没有。”
王成才吓了一跳,于是他赶紧讪讪地坐下,在某些时候,他对这个大哥的畏惧,比对他父亲还要厉害,连他自己兜不清是什么原因。
正文 第四章
家事(二)
不过他对这件事还是愤愤不平,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竞聘政府办的岗位么?怎么又变成到村里挂职了?”
王逸飞叹了口气道:“这是组织上的安排,还要什么理由?”
“这肯定是有人把你的位置顶了,所以就把你赶下来挂职,”王成才愤然道,“现在公务员都是公开招聘的,他们这样做是徇私舞弊,我们可以告他。”
“你瞎咧咧什么?你告谁?”王化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有什么证据说是别人顶了你的位置?别人只是让你挂职,又没取消你的编制,你凭什么说人家是徇私舞弊?”
“可是什么?”王化忠训斥道,“别人既然敢这么做,就是有背景的人,你大哥如果想当公务员,就不能树下这种死敌,否则他以后还能出头么?你也不动脑子想想。”
“那难道我们就任凭别人这样捏弄?”王成才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王化忠懒得理他,而是转头对王逸飞说道:“飞儿,你看我是不是再准备点东西,去文元书记那里跑跑?”
王化忠所说的文元书记,全名叫唐文元,在柳溪乡和林河乡还没有合并之前,他是林河乡的党委书记,而那时候王化忠是碧岩村的支部书记,所以他们在公务往来之余,结下了一定的私人感情,后来唐文元调到县工商局任党委书记,他们还偶有往来。
这次王逸飞考公务员,王化忠还专门备厚礼拜了这尊大佛,但是王逸飞却知道,唐文元虽然身处要害部门,却没有什么实权,因为工商局是业务挂帅的部门,如果一个党委书记没有兼任局长,那就等于是退居二线了。
但是这话他是不能直接对父亲说的,否则可能会伤及父亲的自尊,于是他很委婉地说道:“我觉得这件事再麻烦他可能不太好,因为这是府办决定的事情,如果他一插手,别人可能会对他有看法。”
“这倒也是,”王化忠皱了皱眉道,“我当时去找他,他就说过,如果是工商部门的名额,他打招呼比较容易,如果是其它部门,办起来就麻烦。”
“这是府办已经决定的事,现在如果没有县里的主要领导发话,找一般人可能没有什么作用了,所以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再费神了。”王逸飞想了想说道。
“是啊,”王化忠叹了口气道,“这个道理我哪能不知道?我只是有些不甘心而已。”
王化忠当了七年大队会计,又任了两届村支书,现在虽然退了,却仍然是支部委员,所以他对上面的这些套路,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
“要不我不当这个公务员了,干脆去沿海打工?”王逸飞试探着说道。
“屁话!”王化忠怒喝一声道,“你读了这么多年书,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只要共和国还是***领导,那么不管任何职业,都比不上***的官。”
“现在都提倡发展经济了,以后有钱也就有地位,并不一定要当官。”王逸飞笑着辩驳道。
“哼,有钱就有地位?”王化忠冷笑道,“真是小儿之见,你是没有见过专政的手段,如果***真想要动你,哪怕你是亿万富翁,那也是别人嘴里一句话的事情。”
王逸飞苦笑了一下道:“那怎么办?让我回来挂职吗?”
“上面明确没有,你这次挂职的时候有多长?”王化忠问道。
“现在说的是一年,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变。”王逸飞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一年?”王化忠眼睛一亮,“如果已经明确是一年,那我倒是放心了,一年以后,我说什么也要想办法让你进城,如果实在不行,我就厚着脸皮去找孙保红,听说他现在在市集,应该还能说得上话。”
王逸飞听父亲这么说,心中不由暗自苦笑,这个孙保红他听父亲说过无数遍了,据说还是八几年搞责任制时,从县里下派的蹲点干部,那时候那个孙保红就有四十多岁了,如果按照时间推算起来,现在怕都七十有余了。
就算是他后来确实升了官,现在也早就过气了,还能说上什么话?就算他能说上话吧,仁清市那么大,又去哪里找他?退一步说,就算你找到了,人家还能认得你这个土八路么?所以对于这个孙保红,王逸飞完全当作是一个传说。
不过他虽然对孙保红不抱希望,但是对于父亲的这一片苦心他还是很感激的,一个一辈子呆在农村的土干部,他为了儿子的前途,不惜去追逐那一丝微薄的希望,这本身就是一个壮举,难道你还忍心奢求更多么?
所王逸飞已经决定,不管以后情况怎么变化,他都不会再让父亲出面,去为自己的那些破事奔波,否则他即使成功了,他也会一辈子心灵不安。
当然,这些光靠想是没有用的,重要的是能够做出来,那就是说,以后他不管被抛在哪个地方,他都要靠自己的能力站起来,靠自己的双手打出一片天空!
我一定行的!王逸飞暗暗给自己鼓劲。
“爸,这个事我觉得现在不必想了,”王逸飞平静了一下心情,很认真地对父亲说道,“其实我倒是觉得,能够下来锻炼一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说实话,我虽然生在家村,长在农村,但是对于农村工作却是一窍不通,所以我现在补习一下,应该会有些收获。”
王化忠听他这么说,不由微微一怔,他抬起头来打量了王逸飞片刻,这才缓缓地说道:“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说实话,对于你们这些白面书生来说,是很应该补上实践这一课的,不然如果把领导责任交到你们手里,那是会出大问题的。”
“毛老人家当政时,曾经提出:所有的知识青年都要下放到农村,让他们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这虽然有一定的片面性,但是这也有一定的历史意义,”王化忠很严肃地说道,“你看现在当政的中坚力量,不都是那时候下放的一代人吗?”
正文 第五章
异师(一)
“这些人既有知识,又有基层工作经验,所以才能让中国社会稳步前进,”王化忠叹了口气道,“如果再过几年,换上那些走高层路线的人当政,社会矛盾就会变得尖锐起来,因为他们不懂民生啊!”
“说实话,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所以我不愿意让你下基层,觉得你屈才了,”王化忠望着他苦笑道,“但是如果我是一位村主任的话,让你们这些小屁孩来当助理,我还真瞧不上眼呢!”
王逸飞想不到父亲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他不由暗感叹道,看来***的干部还真不是吃素的,即使是一个土八路,也有非常敏锐的政治眼光。
不过他对于父亲歧视知识分子的说法,却是颇不赞同,他觉得无论怎样,让他这个鲁东大学的高材生来当个村主任助理,都不会出现能力不足的问题,所以他下决心要在碧岩村干出一点名堂来,让别人不能小看他。
“那以后村里有人问我,我就说回村里挂职了。”王逸飞见父亲已经缓过劲儿来了,就试探着问道。
“那好吧,我估计也就是五六天时间了。”王逸飞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父亲虽然已经想通了,但是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他还是会因为面子问题而纠结。
“也是啊,”王化忠苦笑道,“其实这件事就是想瞒也瞒不住的,俗话说,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如果你下来挂职的事已经定了,恐怕明天村里就有许多人知道了。”
王逸飞知道父亲的心结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开的,所以他不想继续讨论这件事,以免闹得大家都不开心,于是他岔开话题道:“爸,我去聂伯伯那里走走,顺便让他晚上来家里吃饭。”
“唉,你不提我还忘了告诉你,”王化忠拍了拍自己的头道,“你聂伯伯已经搬走了。”
“啊?”王逸飞大惊道,“他搬哪里去了?”
“这个他没说,”王化忠摇头道,“他只说这几年不会再回碧岩村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王逸飞有些失魂落魄地喃喃道。
“油榨坊还没人占吧?”王逸飞愣了半晌,才怔怔地问道。
“没,”王化忠摇头道,“你聂伯伯走了还不到一个星期呢,谁会那么不开眼?再说他平时的为人也很好,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人占那地方的。”
“噢,那我想过去看看。”王逸飞有些急切地说道。
“去吧,”王化忠点了点头,“不过不要呆太久,早点回来吃饭。”
“嗯。”王逸飞随口应了一声,便急匆匆地走了。
王化忠叹了口气,又默默地拿出一支烟续上,巴嗒巴嗒地抽起来,他知道儿子和聂老头的感情很好,现在聂老头走了,儿子心里一时半刻缓不过劲儿来,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聂老头大名聂三发,是个篾匠,二十多年前挑了一担竹器到碧岩村来卖,那时候碧岩村附近正在修水库,需要的撮箕箩筐源源不断,所以聂三发就在碧岩村落了脚。
他落脚的那阵子,林河公社刚刚开始搞责任制,除了土地已经分下去以外,有许多东西还是集体的,所以碧岩大队就将一个油榨坊给他,让他临时安身。
聂三发在碧岩村住了几年之后,就有点不想挪窝,而村里的人见他为人实诚,又有一门好手艺,都同意他在碧岩村落户,于是他在油榨坊一直住到现在。
要说起王逸飞和聂三发之间的感情,那可得追溯到二十年前,当时聂三发来碧岩村还不到两年,并没有在碧岩村落户,而王逸飞也不满三岁,正是蹒跚学步的时候。
本来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交集,可是有一天,王逸飞突然病了,而且病得非常凶险,眼看差一步就要落气了,这时聂三发赶过来,说他有个偏方,如果让孩子吃下,说不定有救。
王化忠夫妻两个在惶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就把聂三发给的药喂给王逸飞吃下了,没想到后来还真把王逸飞救活了。
其实王逸飞当时害的也不是什么绝症,就是农村里常见的出水痘,只不过是势头来得更凶一些而已,如果当时有现代的医疗条件,那就是几瓶吊水的事。
但是当时农村既没有正规医院,也没有正规医生,那时候在农村行医的,多半都是半懂不懂的赤脚医生,所以他们对这种变化多端的痘症,基本上是三分靠药,七分靠运气。
正是因为这样,聂三发才有了仗义出手的机会,但是不管怎么说,王逸飞的病总是被他治好的,所以王化忠两口子对他感激得不行,并有意把王逸飞过继给他。
聂三发说什么也不同意,说他没有那个福气,但他要求王化忠以后不要把王逸飞管得太紧,并说自己年纪大了,家里只有一个人觉得冷清,所以他跟王化忠说,没事的时候就把王逸飞让他带着,这样自己也有个开心果。
王化忠对他心存感激,对这个要求自然是没口子地答应,所以在后来的十几年间,王逸飞和聂三发在一起的时间,比他在家里的时候还多,而聂三发带孩子似乎也很有办法,以致于王逸飞长大以后,对聂三发的尊重程度差不多就跟对父亲一样。
现在聂三发冷不丁地走了,王逸飞心中的感受当然可想而知,但是这件事王化忠却帮不上什么忙,因为聂三发走的时候,王化忠也曾努力劝过,可是聂三发执意要走,他也无可奈何。
“爸,要不要我去油榨坊看看?”王成才见父亲一直闷着头抽烟,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刚才看见王逸飞出去时,有些精神恍惚的样子,所以他心里也有些为大哥担心。
正文 第六章
异师(二)
“不用,”王化忠摇头道,“你大哥不是那种粘粘乎乎的人,这些事用不着替他操心。”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看来这话还是很道理的。
此刻,王逸飞坐在油榨坊里,脸上的表情虽然还是充满惆怅,但是已经不象先前那样惶急不安了,这当然不是因为他的心理调节能力特别强,而是因为他收到了一封信。
一封聂三发留给他的信。
这封信放在王逸飞小时候练字的那张书桌里,很短,但是因为是用毛笔写的,所以也用了两页纸。
这是王逸飞和聂三发多年以来形成的一个习惯,有时候王逸飞从学校回来,聂三发有事不在家,就会里书桌里给他留下一个字条,交代自己的去向,并叮嘱他应该做哪些功课。
今天王逸飞听说聂三发走了,马上急匆匆跑过来,看他有没给自己留字条,果然,他一打开书桌,就看到了两张飘着墨香的纸条:
逸飞吾徒:弹指之间,为师客居碧岩村二十余载矣,二十年间,为师别无所成,唯堪慰者,尔已成人,且能承继为师之艺业,让为师百年之后,不至于羞见诸位前辈祖师!欣甚!
吾本江湖散人,乐动好游,因惜尔之根器,于此蹉跎有年,今尔已出师,吾无忧也,故旧态复萌,忽生远游之念,恐尔心有不舍,故先期远遁,尔见字后勿作小儿女之态,含忧伤怀,此吾所深厌者,切切!
尔之根器,堪称上佳,尔之心性,素习淳善,尔之艺业,已初窥堂奥,此去若能常记“不惹事,不怕事”几个字,天下皆可任尔驰聘!
尔天生雅容,日后际遇之隆,更非常人所能揣度,此吾之所喜也,唯堪忧者,尔面隐桃花,眼含金瞳,他日定有情孽纠缠不休,故吾以“不失本心”四字赠之,以解尔惑,尔其慎之!
另,吾有玉佛一尊留赠于汝,汝可常携左右,能获宁心静神之效;又有玉牌一枚,日后或有妙用,汝慎勿轻以示人!
师三发
王逸飞看着这张字条,眼中的泪水叭地一下就滚出来了,其实外人哪里知道,聂三发之所以让王逸飞跟着他,并不是他真的有多寂寞,而是因为他要收王逸飞当徒弟,给王逸飞传功。
不过这种畏惧是潜在的,让人说不出个所以然,因为聂三发给王逸飞传功时,曾经不止一次地叮嘱他:在他出师之前,绝不许在任何人面前显露武功,否则就不认他这个徒弟,而王逸飞也一直谨守这条戒约,所以就连王化忠也不知道,聂三发居然是传说中的高人。
现在聂三发在留言中告诉他,他已经出师了,也就是说,他以后可以使用武功了,本来这是一件很让人兴奋的事,但是王逸飞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能使用武功的代价,就是师父离他远走了,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真的宁愿一辈子都不使用武功。
“师父,请受徒儿一拜,徒儿今生一定不负您的教诲,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王逸飞将师父留的玉佛和玉牌找出来,和那封信一起放在桌上,然后慢慢地跪下去,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响头。
至于那块玉牌,料子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正面是一个篆体“令”字,反面则雕着一条五爪金龙,看起来栩栩如生,直欲破牌而出。
王逸飞把两件宝贝仔细琢磨了一番,一时也猜不出它们到底有什么妙用,但是他想,既然这是师父留给自己的,那至少是一份温馨的回忆,所以自己一定要加倍珍惜。
总之,这屋里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熟悉,而且每一件都有师父的影子,可是现在师父又在哪里呢?想到这里,王逸飞忍不住一阵伤感。
我决不允许别人拆除这个油榨坊,更不允许别人糟蹋这个地方,我要定期到这里居住,我要保持屋内的摆设原样不动,就象师父还没有搬走一样!王逸飞回头看着这个温馨的小屋,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因为他坚信,总有一天,师父还会回来的!
当王逸飞回到家里时,火红的太阳已经落入大山背后了,而母亲炖好的猪蹄也已经摆上了饭桌,远远地就发出一阵浓浓的味。
“开饭喽,开饭喽。”王成才高兴地大叫道,在很多时候,他还象个孩子。
“成义呢?怎么还回来?”王逸飞有些奇怪地问道。
“别管那兔崽子,我们先吃。”王化忠从碗橱里拿出一瓶德山大曲,闷声闷气地说道。
这酒入口不太辣,但是后劲很足,是很考验酒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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