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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司來客.txt

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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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司来客》
作者:李慕叶
一、失业遇凶事
我叫李慕叶,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了,从大学毕业就来海市打拼,至今一无所成。虽然也有178的身高,长得也对得起观众,偶尔还能给市容市貌争光,但偏偏天生就属于那种不会包装自己,不懂奉迎拍马的那一类人。在单位我自然就是处处不得志,不被领导注意,累到半死却被别人张张嘴就把功劳领掉的倒霉蛋,所以当经济危机一来便被单位找了个借口第一批解雇了。自从十天前被工作了三年的会计事务所解雇,我便四处找工作,投简历,希望能尽快找到一份工作。然而在就业如此困难,竞争如此激烈的年代,几天下来也是四处碰壁,如今只剩下一鼻子灰了。
转了一天,我灰溜溜的进了租住的小区,刚进门,小区的保安大哥就对着我嚷了一句:“罗点钟点题威武!否摇搭点题!”那掺杂着不知道是何地方言的普通话实在让人费解,每次交流我都感觉好像鸡同鸭讲,比如这句话,绝对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也不去管他讲什么?我急匆匆地走进电梯,回到了位于9楼的租住房。房子不大,一百多平米被隔成三间,每月租金一千五,交一押二,在这个寸土寸金的世界大都市已经不算贵了。解雇时领的遣散费能撑着交两个月的房租和吃喝,所以我必须赶紧找到工作。原本还能得过且过,每月寄一千回去给爸妈,现在失业了,经济一下子就捉襟见肘了,压力可想而知。
趁着面的间隙,跑到阳台上抽根烟,看着五光十sè的霓虹灯下川流不息的人cháo,丝毫感觉不到这个繁华的世界与我有何关联,我只不过是这个城市大机器中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尘埃,没有了工作恐怕连颗螺丝钉都算不上。
那低低的呼唤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就像一种召唤让我无法拒绝,我想要跳楼的念头不断从心底冒出来,自己做人那么失败,从来没有领导赏识;自己工作那么失败,累死累活却领着单位最低的工资,一有事就第一个被解雇;自己的未来是那么的迷茫,一点看不到出路。。。。。。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浪费粮食,我还能做什么?生活那么痛苦,还不如一了百了来的痛快!
仿佛是感应到了我心中所想,那呼唤声越来越急促,一团薄薄的黑雾在眼前飘荡,仿佛只要我张开双臂,从阳台上一跃而下,我就能像它一样zì yóu飞翔!那种挣脱束缚的感觉是不是很棒?我会不会像蝴蝶一样飞翔?
去你的,我才不会跳楼呢!揉了揉太阳穴,最近压力太大都产生幻觉了,看来我还是赶紧回屋比较安全。回到屋里,面已经可以吃了,火腿肠加面,再来个卤蛋,难得吃一顿还觉得不错,连着六天晚上一直吃这个,真心受不了。
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温饱问题,突然想到还有几件衣服晾在顶楼的平台上,得去收回来,于是赶紧出门。
电梯间在转角,又看到了对门的女人,很美,年纪很轻,二十出头,搂着她的自然是那个经常在本市电台中出现的富局长。富局长人如其姓,富贵、富态,一眼看过去就是一座肉山,如果不是有皮带,那小肚子都要垂到膝盖了。肩膀上去就是一个大肉球,你绝对休想找到脖子,嘴角上的那颗大黑痣则在尽情的炫耀着自己的与众不同。对门的女人就是富局长的情妇。虽然我住同一层,但人家的房子是局长买的,一百多万一次付清,户主还写的是女人的名字。为此我常暗自伤心,为啥咱不是美女呢?来个富婆包养也行啊!
“标准的贪官,我要是纪检的,不用人举报就知道你是贪官!”心里嘟囔着,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算是打过了招呼。那女人却别过头假装看不见,倒是雷局长微微的一笑,果然是领导,那么平易近人。
电梯迟迟不上来,看着电梯上朝下的箭头亮着,想到富局长是要和他的情人出去,一上一下还不如走爬两层楼梯到顶楼快。于是讪讪地向局长那方向自言自语道:“我上顶楼,还是走楼梯快!”之后便退出了电梯间。标准的丝,自卑却又死要面子,果不其然身后隐约传来那女的嗲声嗲气的骂声。
回头看着电梯间的门,我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说不出是什么?只好苦笑着爬起楼梯来。
楼顶上有一个平台,好几户人家在这里搭了架子晾衣服。现在自然一个人没有,只有几件衣服在夜风中东摇西晃,像是一个被束缚的人急于挣脱捆绑的绳索一样。夜风yīn冷,我裹了裹身上的衣物好让自己更暖和一些。抬起头,海市的夜空永远是看不到任何星辰的,彻夜不息的灯光直透云霄,遮盖了所有的星光。
突然好想念家乡干净清澈的夜空,好怀念老家辛劳的父母,好想妈妈的红烧肉。点起一支香烟,背靠着阳台的围栏抽了起来,吹吹冷风再回去睡觉。谁知耳朵边又传来那阵yīn沉沉的声音:来!跳下来!我晃晃脑袋,可那声音还在,不像是幻觉,反而像在楼顶围栏外面有个人在喊,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靠,哪个混蛋那么无聊!”我大骂一句,更用力的扶住了围栏。那团黑雾居然又出现了,就在水槽外若隐若现,看着它,我的意识居然迷糊起来,身体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
“砰”的一声巨响,我被震醒了,那声音就像是某个工地又在用巨大的机器敲打地基,只一下就砸的我耳膜生疼。回过神来,眼前的景象让我顿时脚软,原来此刻我已经攀上围栏,一只脚已经踩在围栏外的水槽边了。如果不是那声巨响,恐怕现在我已经在小区门前的空地上四分五裂了。
狼狈地爬回平台,还是觉得后怕,刚想点根烟压压惊,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接通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是李慕叶先生吗?你好,我们是新盛基金,您投的简历我们已经收到,您的工作经验和以前从事的工作xìng质很符合我们公司的要求,而且我们已经向您原来的公司求证过了,您对工作很认真,希望明天能来我们公司谈谈。”
谢天谢地,我突然很感激我以前的老板,起码没有背后拆台。新盛是个新的基金公司,老板刚才国外回来,本身是富二代,起点很高,招收员工的条件也很苛刻,但工作环境和待遇相应也非常好。没想到大难不死之后果然是有后福,赶紧问清面试的部门和时间,千恩万谢中挂了电话,掐了一把还在颤抖的大腿,剧烈的疼痛让我欣喜若狂,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收拾好衣服,赶紧下楼,路过电梯间,下意识地朝电梯间望了一眼,心里莫名一寒,突然想到了那个保安说的那句:罗点钟点题威武!否摇搭点题!
回房间打开电视,只见本市新闻里播放着自己小区的画面,不少jǐng察、医生在围着电梯在辛勤工作。主持人正用痛彻心扉的声调在播报某区长、市水利局局长富正雷与一女xìng因电梯事故在某某小区坠亡的消息。
现场采访的记者正拿着长枪短炮对着小区保安,保安激动地用那特有的语调嚷道:“罗点钟点题威武!我叫他们否摇搭点题!就是不听,出事体了!”
二、一日捐
顺利地进入新盛基金已经两个月了,新盛苏总是标准的空中飞人,今天深圳、明天上海,过几天又去了欧洲,两个月下来瞧见的次数一只手就够数,但公司管理还是非常的正常。
今年冬天特别的冷,幸好最近没下雪,只是干干的冷,风大,灰特别的多。来到办事处,那边只有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在仔细的修饰着jīng致的妆容。问清楚我的来意,冷冷地给了个账号让我去银行转账之后再来开收据。
什么态度,我是来给你送钱的啊!又不是来要钱的!出了门暗骂一句,不过我也也不恼火,反正是一下午出来就做这一件事,慢慢做也不急,穿戴好又转身出了门。
从银行出来已经两点了,街上的行人也不多,远远的就看见街角那边站着个小孩,四五岁的模样,在冷风里哆哆嗦嗦的蹦跳着。想到自己本来就是来捐款行善,心头一软,便走了过去,问道:“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站这啊?多冷的天啊!赶紧回家!”
那小孩闻声转了过来,冻得通红的脸上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回答:“我在等我爸妈,他们一会儿就来接我!”
我看看四周,指了个避风的地方,让孩子躲过去,别在风口里站着,孩子倒听话,慢慢地挪了过去。
再次来到办事处,递上转账的票据换了张收据,小心的将这些东西都塞进了随身的包裹转身离开了,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不舒服,那小姑娘一整个捐款过程都没一个笑脸,架子大的离谱。算了,谁叫咱不是高帅富,没有宝马只有11路。
外面已经要变天了,yīn沉沉的云把最后的几束阳光给挡住了。来到街角,特意留意了一下,那孩子还在。我看了看表,两点半,小孩在那不少时间了,这样下去不行,要冻坏人的。于是我又走了过去,问到:“孩子,冷吗?”那孩子闷闷地回答了一个字,冷。我笑了笑:“要不我们去对面的肯德基等!我们就坐窗口,你爸妈来一下就能看见。”那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胆子特大还是冻怕了,点点头就跟着李慕叶身后来到的肯德基店里。
店里人不多,点了些鸡翅、nǎi茶,两个人就靠窗坐下了。孩子也不讲话,两个人就那么大眼瞪小眼的坐。我只好讪讪地说:“吃东西啊!”小家伙犹豫了一下,就很痛快地啃起了鸡翅,样子虽然不能说狼吞虎咽,但也不是十分雅观。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孩子已经吃完了桌上的鸡翅。“还要吗?想吃什么自己点!”他还是怕尴尬,所以最好是让吃东西去打发那孩子的时间。小家伙又指了几样,等我一一买来后就又埋头吃起来。
时间就在这样的氛围里慢慢过去了,终于街角出现了一对夫妇,我指了指他们,那孩子一下就滑下座位,推开门跑了过去。看来,任务完成了,看了看表,四点了,也该回家了,于是收拾了一下也出了店。
那对夫妇也是很朴实的样子,真诚的过来道谢,孩子还脆生生地喊了声:“叔叔!”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一阵寒暄过后彼此分手,一边挥手一边往回走,一回头撞上了一个穿红sè羽绒服的黄毛小子。赶紧道歉,那黄毛小子一把推过来,我险些摔了个跟头。那黄毛小子身后看不出男女的两个同伴起哄:“老头子,走路要当心啊!跌断了骨头是没人照顾你的啊!”随后三人一起哈哈笑起来。
我也不想争辩,说着不好意思就从三人边上绕了过去,准备过马路到对面去坐公交。那三个小青年似乎想捉弄一下我,又一齐从我身边挤了过去,其中一个还回头做了个大大的鬼脸,然后一齐嘻嘻哈哈、你推我搡的往对街走去。
我也不以为忤,准备继续往前,身后却有人突然大叫一声: “叔叔,等下!”。愕然停步,尚未来得及转身,见看见转角处猛的窜出一片红云,伴随着马达巨大的轰鸣声疾驰而来,二十多米的距离转瞬即至。刚才还在路中间嬉戏打闹的三个小青年还没来得及做反应,其中一个就被红云碰个正着,飞出了十多米后才撞在一座消防栓上滑落下来,躯干呈现出不自然的弯曲,伴随着阵阵抽搐,大量血沫在身下聚积,显然是没有了生机。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过后,红云终于在十多米外停住了,我和对面的两个小青年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还在目瞪口呆地不敢相信刚刚死神与他们擦身而过。只是路面上触目惊心的数道十多米长黑sè轮胎划痕以及不远处那堆血肉,清清楚楚地记录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红云是一辆红sè的玛莎拉蒂coupe,xìng能卓越,价值不菲,它的主人似乎也被吓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停住的汽车里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居然是刚才那个慈善机构办事处的小姑娘。小姑娘已经换了一身行头,上身穿着一件齐腰皮草,毛茸茸的貂皮毛领遮不住呼之yù出的饱胀酥胸,下身是一条短的不能再短的皮裙配上腿上薄薄的黑丝,让人觉得冻的慌,夸张的红sè高跟足有二十公分,把笔直的小腿衬托的更加高挺。
本来在路上看到一个这样的美人,我肯定要驻足欣赏下,可现在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情。只见那姑娘慢慢地踱到那堆血肉边上,捂着口鼻轻轻的用脚尖触了触,之后尖叫着跑回了车里,那惊慌失措的表情配上如此装扮,让人着实感到怪异。
此时我们才反应过来,对面的两个青年一下扑到汽车前面,反而是我去查看被撞飞了的人。被撞的就是刚才做鬼脸的小伙子,血肉模糊显然已经没有了生机,而那边黄毛小子则一边踹着车身,一边捶打着车窗,骂骂咧咧的要那姑娘出来,里面的姑娘显然慌了神,神sè慌张地拨打电话,看样子似乎是在找哪个干爹来帮忙!
本来冷清的路边凭空般冒出不少看热闹的人,我努力地寻找着刚才喊他的那个孩子及父母,可目光巡视了几遍仍然不见踪迹,想必是刚才发生事故的时候走了!乡下人不想惹事,碰到这类事情自然是敬而远之。刚才要不是因为那孩子的那声大喊,现在路边躺着的可能就是两堆血肉,现在那一家人都不见了,我连道谢的机会都没有。
不一会儿,jǐng车就来了,拉起来横线,有易个交察在勘察现场,收集各种数据;另外一个jǐng察扯着黄毛小子问话,小姑娘仍旧坐在车里,眼神迷茫,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想来能开这样的车子,在街上敢飚如此高速的车,想必不是她干爹厉害,就是他妈上面的人厉害,估计最后也是花点钱了事,不是大问题。
正想着,一个交jǐng拍了下我的肩膀,周围也没多少目击者,我自然是询问的目标。我把这起事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jǐng察详细地做了记录后问我要了电话号码,说有事再找我,现在我可以走了。正说着,又来了一辆jǐng车,车牌九字开头,是公安局不是交通局的。车门一开,从车上冲下来了四个jǐng察,一把将那黄毛小子按在地上,双手反绑在身后挂上了手铐!另一个青年见势不妙,拔腿就跑,三个jǐng察立刻追去,围追堵截之下没跑多远也被按住了。
问我话的那个交jǐng凑过去问什么事情,负责看守黄毛的jǐng察狠狠地踹了一脚趴在地上的黄毛,咬牙切齿地说:“前几天,这几个小流氓在酒里灌醉了一个小姑娘,拖到宾馆与那姑娘轮流发生了xìng关系。躺地上的那个,身上还背着一件抢劫杀人案,这几天我们全局为了抓他们,已经加班加点好几天了,这边一出事,我们赶紧就过来了。除了这三个,还有两个没抓到,不过也被控制了,跑不了的。”
我在一旁苦笑了一下,人命如此轻贱的社会,凡事还是自己小心为妙!紧了紧领口的拉链,我跳上了回家的公交,哪里有家中温暖呢?
三、归乡探亲
过年的前几天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说老家的房子过完年要拆迁了,让我赶紧回去合计一下。
其实事情很简单,老家的房子本身就不大,拆迁是按户口本上的人头分房,每人六十平米。因为老家那块地拆迁闹了很多年,所以我大学毕业户口就迁回去了,因此就能分一百八十平米。父亲的意思呢就是花点钱买点平方,拿两套房子。因为是拆迁户买房有优惠,两千一个平方,比外面卖的价钱便宜一半,多拿的那套房拿到钥匙就可以转卖,也能赚一笔。当然这事也是个由头,老两口其实更想让我回家一起过个年,热闹热闹。
老家其实也就一百六十多里地,早上起来坐四十分钟高铁,再转个公交,几站路就到了。下了车,老远就看见父母站在寒风里等着,我眼睛还是有的湿润,因为工作的原因,一年也回不来几次,想想也真够不孝的。父亲接过行李走在前头,母亲则一路问东问西,三个人一会儿就回了家。
家里一点没变,几间平房围着一个小院,院里有棵大榆树,树下一张石桌,石桌前面是一口小井。小时侯我每天趴在那石桌上写作业,母亲就在井边洗衣服、洗菜,一晃那么多年也过去了。家里还是收拾的干干净净,母亲爱干净,每天闲着没事就是擦啊洗啊!几十年没变过,家里从来看不到一丝灰尘。我的屋子,床单、床套都是新洗过的,被子里装的、床单下垫是新弹的棉花被褥,厚实有斤两,盖在身上严严实实的。我到现在还盖不惯什么珊瑚绒、蚕丝被,就惦记老家的棉被,这回倒是称心如意了。
母亲听我说饿,赶紧去灶台上炒了碗蛋炒饭端来,米粒金黄,蛋花一丝丝的有黄有白,点缀在其间的少许碧绿葱花让整碗饭更加香气四溢。吃了饭,父亲招呼我往屋外走去,两人前脚后脚的来到院里。
父亲说:“慕叶,咱们拆迁的事情,你没意见?”
我从小就怕父亲,赶紧回答:“没意见,买房的钱您有吗?”
“这个你别cāo心,村里征了咱家的地,一亩三万,咱家四亩七分地,你算算有多少?再加上那些河浜、路基、荒地,村上每个人都能再领个一万多,咱家三个人,又是三万,钱不用你急!”父亲的帐算的很分明,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走,买两条苏烟去!”父亲又往外走。
“买烟干什么?你戒了那么多年,我也不抽!”我跟在后面问。其实我是抽烟的,但回家基本不抽,也就说不抽了。
父亲回过头,指了指河那边的老村说:“去看你小爷爷啊!你回来要不去看他,他还不怪怨我啊!”
当然这也只是个传说,因为现在村子里还住着不少杨家后人,却没听说哪个挖出过金银,唯一还保存着的是一座杨家老宅,前后三座楼,两个花园,全围在高墙里头,一条青砖路贯穿其中。门前的大石狮子、上马石,宅子里的各种家具器皿都在破四旧、三反五反运动中给砸掉了,现在就剩下一个院子和几座空宅,而我的小爷爷就住在里面。
买好烟酒,两人来到老宅门前。父亲掏出钥匙打开院门。推开厚实的院门,院子里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青石路两边分别有两棵桃树、一棵梨树、一棵枣树和一棵石榴树,每一棵都起码有二十多年的历史,因为从我能记事开始就一直惦记着这院子里的每种果实,只要开始结果,我每天都会来看,哪个熟了就让小爷爷摘给我。因此这些现在光秃秃的高大树干,着实让我感觉到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整个楼下就放着一张老式八仙桌和四条长凳,冷冷清清的。记得小时候夏天小爷爷就铺张凉席与我在地上午睡,特别清凉,穿堂而过的清风特别舒爽。西面墙边上一道木结构楼梯连接着楼上楼下,那也是原来老宅留下的,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很有感觉。楼梯的每一级都比较平,慢慢的向上延伸,以至于多出不少的级数,和其他老房子的楼楼完全不同。楼梯下还支撑着四根柱子,柱子底部都压着圆形的青石。虽然年代久远,依然看上去很牢固。
刚踩上楼梯,楼上的小爷爷就问是谁来了。父亲回答:“是我,带着慕叶来看你了。”
“哦,小叶回来了啊!快上来!”小爷爷苍老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虽然尽量放轻脚步,但楼梯还是咚咚的作响。飞舞的细小灰尘在气窗中投进了的阳光下纤毫毕现,仿佛在述说老屋的rì子。
二楼保存完好,能用的房间也不多,一间住着小爷爷,一间常年紧锁,老式的锁头上斑驳的锈迹明显的告诉我,已经多年没人进出过。
小爷爷的房间门窗都朝南开,冬rì的阳光虽然无力,但还是斜斜的铺洒在木质地板和半张老式木床上,木床的花纹雕工还是非常jīng细的。虽然许多年过去了还是油光发亮,一点没有腐朽的痕迹。这张床据说是晚清时期做的,用了快一百多年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小爷爷背靠床头坐着,身上还披着他宝贝似的军大衣,床头柜子上的军用水壶里不用问就知道装的是白酒,闲下来就喝几口是小爷爷的老习惯了,比喝水还自然。
我毕恭毕敬地向小爷爷请安,细算也有大半年没见了,小爷爷依然jīng神矍铄,满头的银白短发配上红润的脸庞,看起来十分的健康。
小爷爷起了起身,从枕头下摸出几个核桃塞我手里,核桃已经磨的很光了,想必是经常摩挲。我从小就爱吃核桃,院子里的那颗核桃熟了之后小爷爷就收起来,等外面的皮都烂光了再放在手里转啊转,转的光滑溜溜的才肯给我吃。这些肯定也是藏了许久,就为了给我留着的,想到这我心头又是一暖,家乡的亲人才是最温暖最安全的港湾啊!
小爷爷问了问我的工作情况,又督促我赶紧成家立业,说一定要在有生之年抱抱重孙之类的话,不知不觉就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时近中午,小爷爷让我们在老房子里吃饭,于是大家又来到楼下,小爷爷拿出两瓶白酒,又端出点花生米,豆腐干之类的下酒小菜,就招呼我们喝酒了,至于饭菜什么?就让我爸打电话回去就我妈随便整几个送来,就像平常吃饭一样。
平时我也很少喝酒,这次小爷爷非要我喝上一些,给我倒了约莫三两白酒,我喝完就飘飘然了,整个人像浮在云端,脚下似乎没有着力点,晃啊晃的晕了。我酒量不好,喝酒就飘,飘了就想睡觉。
“唷,出去几年,小叶子的酒量还是那样啊!一点长进都没有呢!”小爷爷见我喝醉很开心,就像小时候我偷他酒喝,醉倒在楼梯上一样的表情。
“是啊!酒量不行,还得练啊!”父亲也跟着说。
“想睡就去楼上,我床上睡!你妈送饭菜来,我们喊你!”
听了小爷爷的话,我就一步一晃的扶着墙往楼上去了,来到小爷爷房间,就倒在床上了,模模糊糊的似乎看见小爷爷来给我脱了鞋子,盖上了被子。虽然是旧被子,但小爷爷很爱干净,一点异味也没有,很舒服,很暖和,我心里也暖暖的,很快就睡着了。
四、宅仙入梦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了,我迷糊的坐起来,阳光刺眼,眯着眼睛,模糊看见小爷爷站门口,他背对着太阳对我招手。我以为我妈送饭来了,就挣扎着起来,但似乎酒劲还没过,浑身无力,整个人就仿佛不着地一般跟着小爷爷的背后往楼下走去。跌跌撞撞的下了楼,小爷爷突然又转到楼梯下的夹角边站住了,在那指指点点。我好奇的凑上前去,只见小爷爷指着楼梯夹角的最里面不断比划,然后突然又猫下腰,钻到最里面的角落里敲敲打打。
我见小爷爷一直在里面摸索,以为有什么东西掉进去了,赶紧钻进去帮忙,可是那地方是楼梯与地砖接壤的地方,只有一个小小的夹角,小时候躲猫猫倒是爬进去一次,现在长大了,只能趴着。
我好不容易挤进去,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就想问小爷爷到底是什么丢了,谁知一扭头,差点就和小爷爷脸对脸的贴上。刚想开口,突然发现,这张脸根本不是小爷爷的脸。这张就像个倒三角,尖尖的下巴上方长着一张大的过分的嘴,相对于嘴巴,鼻子又显得过分小了,似乎就两个鼻孔,一点鼻梁都没有,平平的贴在脸面上。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黄褐sè的眼珠却露着jīng光,明明是光线昏暗的角落,但我却清晰的看到了这人的模样。一股凉意从那人身上透过来,即使是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我的脊背也感受到了冰凉的寒意。
我惊愕的长大了嘴,却发现怎么也叫不出声,而那人却咧开了巨大的嘴,露出了一个让我心惊肉跳的笑容,指了指我趴着的地方,说了四个嘶哑的字:“就是那儿!”
看着他恐怖的笑容,冷汗一下就从额头上淌了下来。我用尽全力,一把推开他,刺骨的凉意一下让我清醒过来。
“啊!”一声大叫,我一下就竖了起来,感觉又回来了,我还是躺在小爷爷的床上,只是不知道是酒力还是刚才的梦境,全身都是汗,衣服贴在身上好不舒服。
楼下小爷爷和父亲还在喝酒,似乎时间根本没有过去多久。躺着不舒服,我还是起来去陪他俩聊天。酒力似乎随着汗水被排出体外,不适的感觉已经完全没有了,我快步走下楼,刚才的梦境太逼真了,我走下楼梯,还是忍不住探头往那角落里瞧了一眼。
不看还不要紧,一看之下,yīn暗的角落里居然又一丝黄光一闪而逝。什么东西?我的心里一紧,小心的慢慢靠近,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盘在角落里,难道是小爷爷用的麻绳?我弯下腰,用手一探,好粗的绳子,入手冰凉。不对,那绳子还会动,不是麻绳,那是蛇,一条手臂粗的蛇。
我急忙甩手,像触电似的弹了起来。砰的一下,脑袋撞到了楼梯。
“你在弄什么事情啊?”小爷爷问:“是不是酒还没醒啊?”
我颤颤微微的说:“小爷爷,楼梯旮旯里有条大蛇,你快来看啊!”
“瞎说什么?大冬天的哪有蛇啊?”父亲和小爷爷一起过来了。
“我看看,不要急。”小爷爷拿起靠墙的扁担,伸进旮旯里一挑,那蛇就被拖了出来。刚才还看的不是很清楚,现在一看,我又吓了一跳,这蛇不仅粗,长度快接近两米了,通体雪白,白的就像快透明了似的。
“不用怕,我认识这蛇。”小爷爷平静地说:“它比我还先住进来呢?我们是老朋友了,每年要吃我好些鸡蛋呢?呵呵!”
那蛇也不逃,似乎一点不怕我们伤害它,居然慢慢地盘在了扁担上,一圈圈地绕上来。小爷爷对着我说:“你来搭把手,这蛇能让你见着,也是有缘,我们把扁担抬到院子里去。别怕!”
于是我和小爷爷一人一头,轻轻地抬起扁担,来到院子里向阳的地方放下了白蛇。扁担一落地,白蛇便松开了扁担,慢慢地滑了下来。小爷爷赶紧打开院门,弯下腰,对着白蛇说到:“您走好啊!走好,走好!”待小爷爷讲完,原来懒懒散散的白蛇居然听懂了似的,慢慢地从房门口拖着笨重的长身体像一个大人物似大腹翩翩地爬出了院子。过了一会,我们去院子门外一看,已无影无踪,这么大的蛇到那去了呢?
“小爷爷,这蛇去哪了?”
“你别多问,那蛇有灵气,多少年了一直在这老宅里,应该就是这房子的宅仙啊!”小爷爷十分恭敬。
宅仙,是我们这一带对一些对一些经常出入民居之中,有灵xìng的动物的尊称。宅仙的种类也很多,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是蛇了。家养的猫狗禽兽也可能有灵xìng成为宅仙,但因为它们是人们饲养的,平时十分常见,因此比较容易让人忽略它们的灵异的一面。而蛇因为较少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因此当它在宅子里被人发现时往往就特别引人注目,尤其是一些上了年月,体型硕大的蛇,人们就更不敢伤害它们,只能恭恭敬敬地请它们出门。
宅仙出现,在我们这是好事。因为宅仙在老辈人心中是护宅守财的象征,哪家要是真的出现宅仙,老辈人都会上去道贺,而那家的主人还要准备糕饼招呼大家。入夜后还会点上香烛,摆上糕点鸡鸭祭祀宅仙,祈求家宅平安。所以在我们这一带,有蛇入户,有鸟雀入屋之类的事情都是好事,人们不仅不会伤害它们,反而会小心翼翼的保护它们不受伤害。
关于宅仙,村里一直流传着一个故事:
故事发生在四十多年前,有一批知青从上海来到了我们这里。那个年月,家家户户都不宽裕,基本是没什么好吃好喝的,能吃饱就已经很不错了。那些知青一个个都是十八、九岁的样子,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岁,食堂分的那些粮食根本不能管饱。他们也不知是饿坏了,还是本来就身手了得,反正水里的,天上的,地下的,能在面前过的都抓了来改善伙食,当地人也对这些城里孩子蛮心疼的,也不去管他们。当时,有几个男知青住在村里另一处大宅里,那宅子解放前是本地一个地主所建,解放前里面的人就不知逃到哪去了,宅子就空出来被公社征用了。那几个知青住那本来也相安无事,可是有一天居然在堂屋下抓到了一条乌黑的大蛇。据老人们回忆,当时那条蛇的确引起了轰动,因为那蛇足有人的手臂粗细,足有三米多长,和蟒蛇一般大小了。
当时那七八个男知青抓到了大蛇,就叫人通知其余的知青来大宅吃蛇,二三十个青年黑压压的站满了堂屋,门外还围了好些看热闹的村民。村里有个老人懂些风水堪舆之事,听闻此事也来看热闹,到了大宅就跪下了,说这蛇是条乌龙,是这宅子的宅仙,不能吃,会遭报应的。
可是那些知青不管这些,拿出语录,齐呼打倒牛鬼蛇神,打倒封建迷信,之后就按住大蛇开膛破肚了。剥了皮,切成一股一股,找来一口酱菜缸,通通扔了进去,又找来些黄酒白醋,油盐姜葱添味,倒了半缸清水,架起柴火煨起了蛇羹。
那老人见事已至此,大呼造孽,一个人将蛇皮蛇头之类的东西收拾好,拎到宅院里挖了个大坑埋了。那些蛇肉蛇汤,村里人是不敢吃的,全进了知青的肚子,似乎没有一点问题。
谁知当天夜里,那些知青全部上吐下泻,一个个进了医院,而那个宅子里一夜之间冒出了无数的老鼠,把知青的衣服被褥粮食全咬了个遍。村里人都说是大蛇回来报仇了,知青们却不信邪,回来后继续住那宅子,可白天明明一只老鼠不见,到晚上床头,桌角就爬满了老鼠,见着什么啃什么?几天下来,知青们不堪其扰就通通搬出了大宅。这件事过了没多久,有一天晚上大宅突然起火,烧了个干干净净。有人说是知青放的火,也有人说大宅是没了宅仙庇佑才起火,反正从那以后,我们村里的人就对宅仙更加恭敬了。
其实说起宅仙,在我还只有五六岁的时候,就听我爸妈说我家院子里就有一条一米多的乌蛇。那条蛇就栖息在榆树下的青石板之间,但它很少出来,至少我从没有见过那条蛇。以至于我印象中完全没有它出现的记忆,倒是我妈经常提醒我院子里有条蛇,如果我看见了千万不要拿石头砸它。我曾经努力的去找寻它的踪迹,但好像找了好多次都没找到,我就怀疑是我妈为了吓唬我才说的谎话。但隔不了多少时间,总能听爸妈之间谈话,说不是在水井边,就是在榆树下看见蛇了,弄的我总觉的神秘异常,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一个人在院子里玩。其实现在想想,很多乡下人家的宅院里都有蛇。农家小院里总是有些砖瓦堆或者草堆之类容易让蛇藏身的地方,而蛇主要的事物是老鼠,在田里的庄稼入库之后,老鼠也会随之来到农民家中找食物,大大方便了蛇类捕食。因为有蛇,农家的老鼠就少了,因此粮食损失就减少了,说蛇是宅仙,能护宅守财也有些意思。因为能保护粮食,农民们自然对蛇类爱护有加,一来二去,宅仙的美名就传开了。用现在的说法,就是生态灭鼠,利用蛇类的习xìng灭鼠患,而蛇越大,捕食能力越强,被传为灵异就不稀奇了。
“那怎么大冬天的会有大蛇出来啊?”我还是不敢相信宅仙的说法。
“今天阳光好,冬天也是有蛇出来晒太阳的。不稀奇!”父亲接茬说。
小爷爷眯着眼睛,看着我说:“或许是与你有缘才出来的!那么多年,我都没见过几次,而且每次都是在眼前一晃而过,这回还是第一次看清楚它!小叶,是好兆头,你就不要紧张了。”
大家关上院门又回到堂屋,我妈的饭菜还没送来,说明我真的没睡多长时间。小爷爷和父亲继续喝酒,我在一边做着不敢再喝了,但还是忍不住往楼梯夹角下张望,那里根本没什么光线,黑乎乎的一片,但我总觉的那梦太真实了,耳边仿佛还能听见那嘶哑的声音:“就在这儿,就在这儿!”
五、挖到东西
我楞是又出了一身的冷汗,梦里的怪人,宅仙白蛇,也太凑巧了?
“小爷爷,刚才我做了个梦。”
“做个梦有啥稀奇的?”
“可我感觉挺真的,现在想来还是一身的汗!”我还是有点害怕。
“做噩梦了?怪不得刚才听你楼上喊了一声,那么大人了,胆子还那么小,从小就这样,没变!”三爷爷哈哈笑了起来。
我压低声音:“我做的梦挺蹊跷的!”
“哦,怎么个蹊跷法?”三爷爷和父亲都来了兴趣。
我把我刚才的梦一五一十的对两位老人说了,特别是最后那怪人的模样都描述出来,当然还有那句让我汗毛倒竖的:就在这儿。
“然后你下楼来就在楼梯角落看见了宅仙,这事不简单啊!”父亲嘀咕着。
“三爷爷,你在这宅子里久了,有没有这样的事情过?”我问三爷爷。
三爷爷喝了口酒,说:“没有,我到着宅子住了也有四十年了,从来没做过你这样的梦。你太舅爷说,我战场上回来的,身上杀气重,什么都不会入梦的。”
“太舅爷?”我似乎从来没听过有这样的亲戚。
“嗯,你太舅爷就是这里老杨家的人,当年老杨家在这官庄里绝对是顶顶的人家。咱这里的地都是他家的,就连咱乡里的大滆湖,不也有这样一句话:滆湖三百里,鱼儿都姓杨。”
“那后来呢?太舅爷又是谁啊?”我接着问。
三爷爷眯着眼睛,继续说:“你太舅爷不就是你太爷的小舅子喽。”
“小舅子?你是说我太婆就是老杨家的女儿?”我莫名惊诧,我们这样的人家居然能和显赫一方的老杨家结亲,真是不可思议。
“是啊!当年你太爷,也就是我父亲,从安徽逃荒到这老官庄时已经饿的奄奄一息,眼看活不成了。幸好杨家老爷过寿庆生,给穷人舍粥赠饭才弄到口吃的,活了下来。后来你太爷还去杨家做了一年的短工,在这算是扎了根。一年后,你太爷离开了杨家,凭着一手做豆腐的技术,起早贪黑,在这立住了脚。没过多久,解放军就打过长江来,杨家的人能逃的都逃了,而你太婆当时身体不好,卧病在床,你太舅爷于是就留下来照顾你太婆也没走。结果还没几天,我们这就来了一拨又一拨的逃兵。那些逃兵和土匪也没两样,到处抢东西,杨家的大宅自然成了他们的目标。可怜你太舅爷只是个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家里留下的钱粮被抢了个jīng光,脚还被逃兵踢断了。一个病,一个伤,两个人在大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差点活活饿死。幸亏你太爷早起卖豆腐,经过门口,隐隐听到有人呼救,进去一瞧才发现这两个快饿死的姐弟。念着昔rì救命的恩情,太爷收留了他们姐弟,一晚豆腐脑灌下去,把命给拉了回来。接下来半个月,在你太爷悉心照顾下,你太舅爷和太婆都恢复了,可惜脚是瘸了,只能一拐一拐的走路。之后又和杨家的人失去了联络,无奈之下就只能继续留了下来。等你太婆身体好了就帮着太爷做做豆腐,一来二去之下就有了感情。于是就嫁给了你太爷,之后才有了你爷爷和我,说起来,我们还有一半杨家的血统呢!”小爷爷边喝边说,把我们家的历史告诉了我。
“嘿!原来如此,我就在想,我们家怎么也不可能和老杨家结亲,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故事!”我不禁想,原来咱也不是丝,祖上也有显赫的家世。
正在我的幻想的时候,小爷爷又说:“当年也就是因为这层关系,我复员回家就要求住这老宅,也算是为他们老杨家守着这祖宅。可惜这么些年,也不见有杨家的人回来探亲,估计也没人了!”
“那太舅爷呢?后来他怎么样?”
“你太舅爷啊!瘸了腿之后就说要去找杨家人了,于是就带着干粮不知去了哪!隔了四五年才回来,说没找着杨家的人,却学了一点医术,还懂了风水堪舆之术。回来后四乡八里的婚丧嫁娶都请他去看rì子选风水,也能混个温饱。后来破四旧时却被造反派打成地主反革命分子,据说后来被批斗,游街时打傻了,疯疯癫癫的不知道去了哪!后来我想找也找不到了,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一点音信都没有,估计也不在人世了!“小爷爷很唏嘘。
正说着这些往事,门口有了动静,原来是我妈送饭菜来了。大家继续吃饭,我妈听我说了这个梦之后,也很惊奇。
吃完饭,大家继续在堂屋晒着太阳。小爷爷又说起宅仙和梦的事情,大家一致认为就是宅仙入梦,决定去楼梯底下看个究竟。
说干就干,小爷爷取来手电筒,我拿着就钻进楼梯下的夹角里。
楼梯下就那么一点地方,电筒照进去,一眼看到底,什么都没有。我退出来,小爷爷问:“你看仔细了没?”
“看仔细了,就那么点地方,什么都没有!”我也蛮失望。
“宅仙不会无缘无故的入梦,你敲打敲打看,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我爸插嘴说。
“你古装片看多了?还机关,你以为盗墓笔记啊!”
“你就试试,再爬进去敲打敲打,说不定有收获!”小爷爷也发话了,今天的事情看来这两老头都准备不死不休了。
无奈之下我又爬进去,楼梯上瞧瞧,是木头的没错;地砖上瞧瞧,上好的青砖,也没问题。使劲拍拍,也没有什么不对,没有暗格;一块块砖拍过去,也没哪块砖陷进去,没有机关。唯一可怜的就是我的手,不断的拍砖,都红了!
再次退出来,男人们都放弃了。正要散伙,我妈突然跳出来:“要不挖开来看看!”
“妈,你别瞎说了,还挖开,寻宝啊!”我已经决定放弃了。
“对,挖开,反正宅仙不会没事入梦,一定有原因才对!”小爷爷居然会赞成。
当年我玩丢铜板砸开了块青砖都被小爷爷打屁股了,没想到今天他会赞成挖开。
小爷爷反倒坦然:“我这边也要拆迁了,反正是过完年就拆了,咱自己先动手也一样,我也相信宅仙不会没来由的入梦,挖!我也想看个究竟!”
行,三位大人赞成,我也只能认命。拿起三爷爷栽花的小锄头,又爬了进去。楼梯间很干燥,青砖间也很紧凑,我花了不小的力气,才掘出了第一块。大户人家铺地就是讲究,那么多年了还是那么牢固。
万事开头难,有了一块,接下来就容易多了。大约十几分钟,我就挖开了一平方米左右的地方。可以看出地砖下是一层细砂,还是什么都没有。
我回身看着外面站着不腰疼的三人,他们的眼神很坚决,就是要我继续。我无奈继续挖,砂子下面是碎石,厚厚一层,还是没有。继续挖,夯实的土层还是没什么。
已经挖了大半米深了,还是一无所获。我无奈的摇摇头,小爷爷发话了:“再挖深一些,如果埋东西,一定是在地基挖好后放进去的,然后夯土,你再挖一下!”
于是我又探身进去,继续挖。正当我手臂酸麻,想放弃的时候,就听见“铛”的一声,锄头碰到了一件硬物,听声音,像是砸缸沿上了。
还真有东西,突然的意外,让四个人全楞在了那里。
“小爷爷,挖到东西了,像是口缸,怎么办?”我问小爷爷。
“继续挖!”小爷爷也有点激动:“挖开看看到底是什么。”
既然挖到了,就继续挖下去,让我停手也不会停了。于是继续挖下去,缸很大,又不敢动作太大,地方又小,实在施展不开。
小爷爷和父亲索xìng关上院门,也拿来铁锹一起帮忙。母亲则把我们挖出来的土都运到院子了。至于缸里有什么?我还真没去想,上面有好大块石板盖着,不把上面的土全挖掉,也休想打开。
时间流逝,到rì头偏西的时候,我们三个男人终于在楼梯夹角挖出了好大的坑,缸上的土基本已经全部清理掉了。三个人抽着烟坐在堂屋里。虽然是冬天,但我心里热乎乎的。缸里有什么?大家都不知道,但都充满了期许。
传说老杨家埋过十八缸金银。虽然是传说,但传的有鼻子有眼,会不会这就是其中一缸?如果是真的,那这缸也太大了,和院子里储水养荷的大水缸一般大。如果真是金银,这得多少金银才能装满啊?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是期许。毕竟都听过传说,现在突然挖出这么大的一缸。虽然还没打开,但心里的激动都表现在了脸上。不知是夕阳照在脸上,还是刚才干活热的,爷爷和父亲都脸sè彤红,我想我应该也是一样。
稍微休息了一下,大家又站起来。这次是要搬石板了。那石板有两块,每块都有门板那么大,厚达二十厘米,估计每块都得有三四百斤重!母亲已经回家拿麻绳扁担了,不能抬起来,就把石板拉下来,拉不下来就学司马光,反正今天就是要开缸验货了。
不一会儿,院门就响了起来。母亲也是一路小跑过来,和做贼似得。进来后还回身看了看有没有人发现才关门,真是做贼心虚。当然我们三个男人也是小心翼翼,这年头都不敢闹太大动静。万一真出了好东西,惊动了天朝,那可都是朝廷的东西了。前不久人家地里挖出了价值几千万的木头,不也转眼就成国有资产了嘛?最后不知道切成几段搬谁家里了。世道如此,小心为妙啊!
回到堂屋,大家都长长的舒了口气,准备迎接最紧张的时刻。我爬进坑中,用两根麻绳套好石板两端,然后再爬出坑。小爷爷和父亲一边,我和母亲一边,大家喊着号子一起拉动。
“一、二、三,拉!”
大家都使出了吃nǎi的力气,只听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从坑中传来,两根绳子慢慢的往后移动。大家憋足了劲,一步步的往后退。突然麻绳一沉,里面轰的一声,石板看了被拉到了坑里。我顾不上手上被麻绳勒出的伤口,准备跳下去,小爷爷一把拉住了我。
“小叶,别急!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让我老头子去!”
我知道小爷爷怕我有什么意外,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缸里会有什么。
小爷爷要做的事情,我们都拗不过只能嘱咐他小心点。我们拿来大衣给小爷爷裹上,又找来了手套啊!口罩之类的给小爷爷戴上。父亲还找个根蜡烛点上,让小爷爷小心缺氧。反正能准备的都准备了,小爷爷像出征的壮士一般全副武装的下到了坑中。
六、黄金美玉
坑其实总共就两米多深,小爷爷的一举一动我们都打着手电给照亮了。角度关系,我们只能看见石板下还有一个木板的盖子,上面依稀还有些雕花纹饰。只见小爷爷先看看了看石头,然后来到缸边。他远远地伸手揭开盖子,等了一分多钟,也没什么东西出来,于是就探身到缸沿上方拿手电照了照。
“里面是什么?爷?”我很好奇。
三爷爷也不说话,趴在缸边一动不动。
“叔,你没事?”父亲也急了。我俩对视了一眼,一起跳进了坑里。滚着爬了摸到了小爷爷的腰,也不敢看缸里的东西,一把就拖着往外面拉。
拖了半米多,小爷爷突然出声:“别拉别来,我没事!”
“没事您趴那不动,叫您也不回,我们以为您魔障了!”我急忙解释。
小爷爷也不说话,拉着我俩往缸沿一趴,手电往里一照,我顿时也不能动了。
突然我觉得有人拉我,回头一看,母亲也下来了。
“你们爷仨儿是怎么了?都不回话!吓死我了。叶子,叶子,你可别吓妈,你不能有事啊!”母亲急的眼泪汪汪,也和我们一样以为出事了。
“别急,妈,你也来看!”我拉着母亲来到缸沿,母亲一瞬间也愣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妈妈哭了起来。
“没出息,都哭出来了!”父亲也反应过来。
母亲一边哭一边说:“我这辈子到现在连个金耳环都没有过,如果这些是真的,我。。。。。。”
这时我和三爷爷也镇定下来了。我们都愣住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都是穷人。
为什么穷人会楞住呢?因为穷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金元宝和金条。
很明显,缸里就是金元宝和金条。电筒照进去,黄澄澄的晃眼。缸里不是一眼看到底,应该是一层层的。而我们这些穷人楞住的原因,就是因为第一层的元宝和金条。
元宝按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摆放,每个位置一对元宝。这元宝每一个都有手掌那么大,因为我们这些穷人也没见过元宝,所以也不知道是多重的,反正应该觉得很重很沉,沉到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满满的,眼睛都移不开的沉。元宝中间是八根金条,摆成了“卍”字的形状。
“怎么办?”小爷爷看着我。
“拿出去!”这三个字生硬的从我的牙齿里蹦出来,每个字都那么低沉嘶哑。
小爷爷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那,你先上去。我来取,小叶他爸,你来接我取的东西,小叶你在上面接着。小叶他娘,你去楼上,把我装衣服的那种檀木香搬下来,里面的东西都丢了,快!”
我和母亲点点了头,又看了眼缸里的东西,才恋恋不舍的爬出来坑。
“妈,别看了,你快去拿箱子,回来我给你打条大金链子。”我对还在回头的母亲说。
母亲破涕为笑:“臭小子,还敢笑你妈我!打不死你。”说着就跑上了楼。
这时,小爷爷已经开始拿金元宝了。金元宝是一对一对的,中间用红线捆住连在一起。以前听过一个故事,说有个财主,省吃俭用把赚来的钱都打成了金元宝,藏在了床下。一年又一年,财主越来越富,那些元宝也没有动用的必要,一直静静地藏在床下。可是突然有一晚,那个财主正睡觉,突然从床脚咕噜咕噜,一个接一个地爬出来七个白白胖胖的童子,他们对财主说:“我们七个兄弟在您家那么多年,为你聚财守福,保你财源广进。现今缘分已尽,今rì我们就要去江西卢生的家中,您以后还请多保重。”说完就一个个嘻嘻哈哈的跑出了房门。财主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原来是黄粱一梦。但又觉得蹊跷,思来想去想起床底曾藏有的金元宝,赶忙搬开床查看。一看之下,大惊失sè,九个元宝,不多不少没了七个。回想梦中童子所言,财主立刻差人去江西卢生家中查探,果然原本贫困的卢生一夜之间开始时来运转,购房置地,财源广进。财主知道后也没报官,毕竟事情过于蹊跷,于是向有道行的法师请教,法师让他用红线捆住元宝,这样就不会再跑掉了。从此之后,据说富人打了金银元宝,如果许久不用,就会用红线按对捆扎,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元宝很沉,估计得有好几斤一个,四对元宝一一递出来,每次接过一对,我的心就一激灵,真是太刺激了。不光是我。虽然光线昏暗,我还是看见父亲掐了两次大腿。而小爷爷不知道是不是紧张还是坑里闷,额头上全是汗水。
楼上“哐”的传来一声响,吓了我们三人一跳。母亲出事了!我拔腿就往楼上奔去。
现在大家都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我急忙上楼看我妈。原来只是箱子翻过来了,母亲拿了几件衣服,索xìng翻转箱子想倒出来,没想到没拿稳,掉地上了。看了也是着急紧张的缘故,我们两人憋着笑,抬着箱子下了楼。
到楼下时,父亲已经把金条也拿出来了。三爷爷也出来了,在那摸摸索索的,样子看起来很可笑,让我想起了葛朗台那个守财奴。我们一起把元宝和金条放进箱子,大家紧张的手都抖了。
“小叶他爸,你说这父亲元宝是不是真的?”小爷爷开腔了,顺便拿出了烟。
父亲摸出口袋的打火机,给小爷爷点上,自己也抽了一根。“应该是真的,那分量没得说,老沉了!再说老杨家也不至于埋假元宝啊!”
“这些元宝和金条,怎么也得好几百万啊!这有钱人家还真是财大气粗啊!这下小叶的房子有着落了!”母亲一边感慨老杨家的富有,一边已经开始为我打算了。
小爷爷吐了口烟:“别急,这才是第一层。这缸就和外面的养荷缸一样深,我看下面还有三四层,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继续!”
“爷,您再休息会儿!看你满身汗的,我去取!”我自告奋勇,想去见识下。
小爷爷按住我:“小叶,有些东西你也别不信,许了你多大财,说不定就有多大祸,你还年轻,要报应就报应我老头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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