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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中記.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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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
作者:八月薇妮
文案
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重生,对多数人来说都是好事,或报仇、或挽回,总要得个称心如意然而对云鬟来说,却似惩罚
因她天生过目不忘,曾经的悲酸苦辣,一次本就足够
可老天显然并不在意她的想法
——既然后退无路,便只有拼力向前
一句话简介:谈情,说案,过日子。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重生
金牌编辑评价:
本是侯门贵女,拥有过目不忘的天赋,却沦为王府侧妃,身不由己。重生后,从最初无意被卷入案情,到逐渐坚强面对步步为赢,崔云鬟虽冷眼而慈悯,利用天赋之能,携手旧日同伴,屡次侦破奇案,走出一条跟前世全然不同的命运之路,而阅尽千帆,却最终只为一人心。
本文情节悬疑,环环相扣,推理缜密,文笔细腻。一个个案子,就如一场场世情百态,或让人潸然泪下,或让人拍案叫绝,或叫人感悟动容。每个案子的侦破,也见证了女主跟本文各位主人公的精彩成长,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是不可多得的古风探案精品。
第1章 楔子
江夏王府是座老宅,先前曾是开国太子的旧居,因不祥之故,数十年无人居住,后江夏王赵黼进京,皇帝念其功绩,特赐此宅为赵黼安居。
王府内古树参天,树荫遮天蔽日,纵然六月天里,行走其中,亦有股森凉寒意,沁然透骨。
季陶然从进王府那一刻,竟不曾听见过一声人语,只有高树上蝉鸣越发鼓噪,且声势浩大,这种阵仗,只在郊外野林里才得听闻,若不是曾见廊下有丫鬟身影经过,还以为是座无人空宅呢。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哪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心头方想了两句,陡然止住,觉着含义不祥。
只是他又何尝是发了什么诗雅之兴,逼自己胡思乱想,不过是竭力要忽略内室传出来的异样响动罢了。
然而纵然极力自持,却仍有零星言语,势不可免地传入耳中。
“够了!”压着羞愠,却禁不住丝丝颤喘之意。声音自是极微弱,似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一般,然而季陶然如何会听不出来?
——识于微时,那个总是不拘一格、与众不同的少女,她大概是不知的,从最初到如今,他心头印着那道丽影,从未肯忘。
话音刚落,便听到霍然的衣裳掀舞声响,以及她再也压不住的失声惊呼。
低沉的声音却如雪亮的刀锋,将季陶然从回忆中唤醒,却又因那蜂拥而来的交缠杂响,让他有些惶惑无所适从,虽站在门外,却仿佛此身已经不在。
门外的蝉唱越发鼓噪,浪潮一般涌上,同那些杂乱声响纠结交织,将人淹没。
他心头一阵凉意,身上却无端燥热,水火交煎。
不知过了多久,水晶帘微微摇晃,江夏王赵黼迈步行了出来。
赵黼生得极好,风姿特秀,清朗谦雅,是最贞静尊贵、叫人一见生羡的,只细细端详,才会看出那精致眉眼间含而不露的凌厉气质,让人依稀记起,这人其实曾是行伍出身。
此刻赵黼,并不似平日一般衣冠端雅整齐,反像是那不羁风流的纨绔子弟一样,只松松散散地披着一件紫罗袍,玉带垮在腰间,胸口衣襟并未掩好,露出修长的脖颈跟里头散乱的中衣,衣领疏漏处,可见里头雪色的肌肤上,似有几道异样红痕,如被指甲抓蹭相似。
季陶然只看一眼,心跳已乱,忙低了头,拱手定神道:“参见王爷。”
赵黼扫向季陶然,却不搭腔,径直走到榻上坐了,不消吩咐,丫头已经奉茶上来,赵黼吃了一口,略润了润喉,便将杯子捏在指间打转,垂眸望着里头浅色的茶汤随之荡漾。
季陶然正不知如何,却听赵黼道:“劳季卿久侯了。”
季陶然只得拱手再行礼:“不敢,不知王爷唤臣下前来,有何吩咐?”
赵黼见他问,蓦地一笑,这人不笑之时,颇为冷冽,一笑却百媚横生。
季陶然闻听,才道:“承蒙王爷盛情款待,自是极好的。”
此刻,外头蝉噪忽然停顿下来,室内更是别样寂静。赵黼双眸微微眯起,盯着季陶然,半晌,举手将杯子放回桌上,站起身来。
赵黼竟径直走到了季陶然跟前儿,才停了步子。
季陶然未敢贸然抬头相看,却仍不免看见江夏王微敞的襟内风光,而鼻端亦嗅到一股男子欢好之后特有的气息,令人心窒。
赵黼并不理会自己衣衫不整,只盯着他道:“不知,是个怎么样的好法儿呢?季卿可愿意为本王细说?”
季陶然一头雾水,不免抬眸看向赵黼,四目相对,却见江夏王自是含笑相问,只不过,这语气未免有些可怖,而这双如同描画的双眸之中,更是透出一股莫名杀气。
外头的蝉又开始唱了起来,无端地,季陶然听出蝉噪中似有几许嘲弄。
赵黼道:“那却不知,昨晚上你中途离席,是去了何处?”
季陶然道:“臣下先前告罪过,王爷想是醉了不记得?臣下乃是去解手。”
季陶然苦笑:“委实是臣下不胜酒力,在廊下小憩片刻。”
赵黼闻听,竟是大笑。
季陶然鼓起勇气,便道:“臣下所说句句属实,不知王爷因何发笑?”
顿了顿,轻轻地女声又道:“王爷,既然已经问过了,可以请季少卿回去了罢。”这把声音,依旧恬和平静,仿佛方才季陶然所听见的种种恼羞低喘等都是错觉。
季陶然不知如何答话,只得默然。
季陶然骇然:“王爷这话,臣下更不知如何了。”
赵黼一挥手,屋内伺候的人尽数退下,赵黼望着季陶然,微微俯身,竟在他耳畔低低说道:“昨晚上,她偷偷地私会一个人,你只说,这个人是不是你?”
赵黼笑吟吟道:“本王生平最恨人家欺瞒于我,尤其最恨不忠之人,倘若你坦然承认,本王倒要敬你是个汉子,未必会为难你。”
赵黼将他神情变化尽数收入眼底,面上却仍淡淡道:“我既然把你请了来详细问询,自是有真凭实据。”
季陶然瞪着赵黼,目光相对片刻,眼神忽地微微一变,他有些慌乱地忙垂了眼皮儿。
然这一丝儿变化怎会逃过赵黼双眸,正欲再行逼问,忽地听到低低一声叹息,接着,是水晶帘“啪啦啦”微响。
有人举手拨开垂帘,移步走了出来。
季陶然这才复抬头看去,见崔云鬟身着浅鹅黄褙子,内衬白色缎子衣,底下同素色百褶留仙裙,方才她在内已经整理收拾妥当,只细看才能见发鬓微微散乱,脸颊略有些透红未褪。
但神情依旧是她一贯的从容沉静。
季陶然举手见礼,口称“娘娘”。
云鬟淡扫了季陶然一眼,便和颜悦色对赵黼道:“王爷何必只是为难人?难道不知道的竟要生捏一个出来不成?倘若王爷想听故事儿,妾身跟王爷说便是了。”
赵黼见她露面,便冷笑道:“你肯说?倘若你肯说,我又何必把他叫来。”
云鬟微微欠身:“还请王爷放过无辜之人。”
云鬟叹道:“王爷宁肯听信别人的话,也不信妾身,倒是让妾身为难了。”
赵黼双眸中已经见了怒意,他索性撇开季陶然,转身望着云鬟道:“这么多年来,果然是为难了你,跟在本王身边儿,却密不透风地还养着个奸夫,崔云鬟,你当我是什么?”
云鬟听到“奸夫”两个字,眉头微微皱蹙,便看了季陶然一眼,此刻,眼底才略流露出些窘难歉然之意。
赵黼一一念来,崔云鬟却始终不动声色,季陶然在旁看着她,不知为何,惊惊疑疑,脸色却越发不大好了。
云鬟的脸色慢慢冷了下来,终究道:“王爷知道,此事跟季少卿无关。”
赵黼的眼神有些阴鸷:“那你就说出那人到底是谁。”
云鬟只是轻蹙眉尖,淡然的眼神底下,是一股谁也不能使之动摇的决然。
赵黼同她做了若干年夫妻,自然明白她的心性,当下笑道:“季卿,她害羞不肯说呢,你倒是跟本王说,让她这般护着的,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
以赵黼的脾性,既然已经起了疑,只怕把朝野翻个个儿,也要将那人找出来,何况昨晚上江夏王宴请之人有限,名单在手,要查其实也非难事。
今时今日,西北众族听说江夏王赵黼之名,兀自胆寒,以为煞星降世,能止小儿夜啼。
室内死寂,外头蝉唱却愈发高亢。
云鬟一震,转头看向季陶然,赵黼亦望向他,却见他叹道:“昨晚上,臣下的确去见过侧妃。”他不等两人开口,便一气儿说道:“王爷怀疑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臣下了。”
云鬟遽然色变,喝道:“季少卿!”
赵黼也觉着意外:“是你?”
赵黼狐疑,云鬟焦躁起来:“季陶然,你休要在此胡说!”
云鬟不待他说完,便怒道:“季陶然!”
赵黼听到“翼然亭”三字,抓住云鬟肩头,将她往后一撇,云鬟踉身不由己,跄跌在榻上。
季陶然却不看赵黼,只望着他身后的崔云鬟,口中道:“王爷若不信,请看此物。”说着举手入怀,探手出来之时,掌心已经多了一枚嵌宝镶珠的梅花发簪。
赵黼举手接过,不用细看,他自然认得这是云鬟之物,却听季陶然又道:“臣下自知有罪,是以主动承认,还请王爷网开一面,饶恕臣下一时之错。”
赵黼端详那珠花,斜睨着他,此即眼角已浮现一丝淡红色,笑说:“好好好,可知本王最喜欢识时务者。”笑语未了,冷然抬手,只听得“咔嚓”之声响过,宝珠溅血,玉石俱焚。
耳畔蝉噪大响,却又悄然退去,整个世界,清净宁静。
玉山倾頽,珠石碎裂,金花玉骨尽在赵黼掌下化为齑粉,只有两三颗珠子悄然滑落,四散跌逃,其中一颗硕大珍珠滴溜溜滚来,正撞在云鬟绣鞋跟前儿,珠光宛然上头,沾着谁人刺眼的猩红。
崔云鬟探臂,颤抖的手指将那沾血珍珠兜住。
第2章
诗云: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这三首诗,前一首乃是《忆江南·江南好》,后两首,却是《忆江南·江南忆》,皆是出自唐朝诗人白乐天之手,寥寥数句,将江南之地的最秀丽可观、风物种种,勾勒鲜明,从此“江南”二字,道尽多少缠绵悱恻,水意云情,令人一闻倾心而神往。
然而世人都晓江南好,却不知,在这世间,也有一处地方,有“塞上小江南”之称,那便是陕西地界的鄜州。
这鄜州地理位置十分险妙,跟周遭中部,敷城,洛川等五县地界交汇,正所谓“三川交会,五路襟喉”,因此又称为五交城,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周遭更有柏山,黄龙山,凤凰三山鼎立,洛水同葫芦河二水并行,翠峦合抱,绿波荡漾,委实好山好水,不逊江南风光,故而竟有“塞上小江南”之称。
话说这日,正是初夏,晌午时分,日头炎炎,鄜州城中,百姓们多在家中歇晌避暑,而在西边儿的葫芦河畔,却正是一团喧哗热闹。
原来近河边,栽种许多的柳,槐,杨等树,都是多年大树,有几棵足有百年树龄,需要数人合抱才能围得过来,枝叶茂盛,遮天蔽日,挡的树下一片阴凉。
又因靠近河畔,水声潺潺,微风从河面上徐徐吹来,更无半点暑热,正是个消闲纳凉的好地方。
此时此刻,在河边上,却是十几个看似六七岁的顽童,一个个打着赤膊,挽着裤脚,在河边那浅水的地方不停踩水摸鱼玩耍。
忽见有个小童低头盯着水面,痴痴地往那水深的地方挪去,才走两步,便听得旁边一个大些的顽童喝道:“狗子快回来!”
那叫狗子的小童一愣,忙转过身,乖乖兜水走了回来,那大些的顽童抓着他,训道:“早说过了不许往深水里去,怎么不听话?”
旁边的孩童们也七嘴八舌地说:“先前凤哥儿差点出事,青青姐早就叮嘱过咱们,不许来水边耍的,你要再闹事出来,以后都来不成了。”
被说的孩童低着头,一言不发,大些的孩童复又问道:“狗子,你可听清楚了?”
小狗子方绞着手说:“我见那里蝌蚪多,才想过去的。”
众孩童听见,都笑起来,那大些的孩童便道:“原来你是因为捞不到蝌蚪,这有什么难的?你跟我来。”他拉着小狗子往岸边走了两步,轻轻拨开丛生的长长蒲草,就见底下一串黝黑的圆点,像是黑珍珠项链般浮在水里,有的动也不动,有的却已有了动静。
小狗子伏底身子,睁大双眸,只见硕大的黑珍珠底下,伸出一条小尾巴,正瑟瑟抖动。小狗子“哇”地叫了起来,忙伸手掬过去,连水竟捧起一条蝌蚪,渐渐地水从手指间泄露殆尽,只剩一尾黑黑的小蝌蚪在掌心里扭动不已。
众顽童聚拢上来,皆都发笑。
小狗子十分快活,忽道:“我要给凤哥哥看。”竟自水边蹒跚上岸,乐颠颠地往岸边不远处的一棵大的垂柳下奔去。
众顽童一拥而上,都跟着跑了过去。
河畔垂柳如丝如幕,几乎垂了地,把里头的光景也都遮的严严密密地,只跑近了,才看见树底下、靠着树身斜倚着个小小地身影,也不过是六七岁的年纪,头顶绾了个伶伶俐俐的髽儿,露出香杏般微微透红的脸容来。
这童子虽然年幼,但生得唇红齿白,秀丽非凡,此刻合着双眸,极长的眼睫如两面排扇,静静地卷翘不动,仿佛睡梦正酣。
小狗子跟众顽童见状,竟有些不敢靠前,正踌躇中,那柳下的小童长睫一动,竟是睁开双眸,眼见众人都在跟前儿,便问:“是怎么了?”童声稚嫩,却无端自有柔和之意。
众人忙推了小狗子一把,小狗子才想起来,便忙上前,小心翼翼把掌心的蝌蚪捧给凤哥儿看。
凤哥低头看了一眼,问道:“如何捉了这东西来?”
小狗子眼巴巴地看着,却说不出话来,那大些的顽童笑道:“我知道了,必然是狗子听说前些日子凤哥儿因为捉蝌蚪落水,故而今儿特意捉这个来给你的。”
小狗子闻言,微微松了口气,凤哥儿听了,哑然失笑:“原来是这样,真真儿有心啦,多谢。”那笑影更带一抹温柔,抬手在小狗子的头顶轻轻摸了摸。
众顽童目瞪口呆,一时都羡慕起小狗子来。
凤哥儿见那蝌蚪在小狗子的手掌里兀自摇摆挣扎不休,便道:“没了水,它岂不是会死?”那较大的孩童忙把先前拿来玩耍的半个破瓦罐舀了水,送到跟前儿,小狗儿恋恋不舍地松手,见那蝌蚪落在瓦罐里,在里头摇头摆尾,重又游泳起来。
凤哥儿低头凝望那蝌蚪,见它东游西窜,时而停留,如狗儿似的在罐壁上凑留,仿佛寻找出路一般,却终究跑不出这破瓦罐去,那短细的尾巴摇摆的越发迅速,似是着急起来。
正呆看中,忽然听得脚步声响,凤哥儿抬头,不觉啼笑皆非,原来那几个孩童多半去而复返,人人手上捧着一条蝌蚪,都献宝似的送了过来。
凤哥儿只得叫他们把蝌蚪都放到瓦罐里,罐子里的蝌蚪见了同伴,便凑上来,彼此碰头碰尾。
众顽童见凤哥低头不语,就都也静静地凑过来看瓦罐内蝌蚪游泳,见许多小尾巴抖来抖去,煞是可爱,不觉都笑呵呵起来。
众人看了半晌,凤哥才醒过神儿来,因笑道:“虽然捉了它们好玩,然而若长久留在罐子里,没有吃食,它们岂不是要饿死呢?不如还是放回河里的好。”
顽童们听了,大为意外,然而因是凤哥儿说的,因此都也赞同,当下便簇拥着凤哥儿来到河边,凤哥儿倾身要将蝌蚪倒回河内,目光所及,望见河面上自己的倒影,不觉一阵恍惚。
迟疑间,罐子倾斜,有水流下来,点破涟漪,那水上的人像猛然扭曲,似是而非。
凤哥儿皱眉,眼前竟出现许多凌乱的场景。
“季陶然!”是谁撕心裂肺地大叫。
水光闪烁,几乎刺目,是那双熟悉之极、泛红的锐利精致眉眼,看破虚空似的直盯着她,喝问道:“你怎么敢?!”
而回答他的,是含怒狂狞的笑声:“如今,我又有何不敢!”掷地有声,隐隐回响。
不知不觉间,眼前澄澈的河水似都翻做血火之色。
忽然衣袖被人一拽,凤哥儿警醒过来,定神看去,原来是小狗子见她不言不语地发怔,便拉了一把。
凤哥儿忙敛了心神,当下才将瓦罐内的蝌蚪都倾到河内,见那些乌黑的小东西四散活泛游了开去,吻水草,对碰头,千姿百态,欢喜活泼。
众顽童有惋惜,亦有欢笑,凤哥儿若有所思地看着,却轻轻地叹了声。
林中蝉噪更盛,不觉晌午将过,众小童见家长们将醒,怕来找人,便散去大半,只剩下三四个同凤哥儿坐在柳树下乘凉。
那较大的一个孩童,唤作阿宝,同小狗子一左一右,挨着凤哥儿坐了,便问道:“你的水性其实是很好的,前些日子怎么竟溺水了呢?”
凤哥儿见问,便道:“不过一时贪玩儿近了深水,脚腕又被底下的水草缠住,差点儿就没命了。”
顽童们听了,都忍不住咋舌,凤哥又道:“故而你们也都记着,以后玩归玩,在这浅水河边上走走无妨,万别往里头再走,若是滑了脚就不好了。”
众孩童齐齐点头,凤哥又说教了一番,就听见远远地呼唤声,正是叫的她的名儿,声音婉转娇柔。
阿宝先笑道:“是青青姐,她必然又是担心你了。”
凤哥儿不做声,小狗子道:“宝哥哥,我听我娘说,来福哥哥看上了青青姐,青青姐会嫁到你们家吗?”
阿宝抓抓头:“我哪里知道。”
旁边一个顽童插嘴说道:“来福哥哥能干,青青姐又长的好看,快点成亲罢,我们也好吃喜糖饽饽呢!”几个孩童一起笑了起来。
凤哥原本微微带笑,听见提起阿宝的哥哥来福,顿时之间便蹙了眉。
正在此时,那边青玫拂开柳枝,走了出来,一看几个孩子挨在一起坐着,便笑着说:“你们几个淘气的可恨,听着我叫人,却不应一声儿呢?”
阿宝小狗子只顾说话去了,见青玫走了出来,便齐齐跳起来,乖乖地唤道:“青青姐。”
只有凤哥儿依旧斜倚在树下,有些出神似的。青玫不以为意,只挨个儿在几个孩子头上摸了一把,叮嘱说:“时候不早了,还不都家去呢?留神你们娘出来找,知道又在玩水,要打屁股的。”
阿宝等闻言,虽不舍离去,终究害怕,便纷纷告辞,先行归家了。
青玫见孩子们一溜烟跑了,这才走到树边,见凤哥儿依旧懒懒地歪着,便蹲下身子问:“又做什么呢?”
凤哥儿见她眉眼弯弯,笑得极甜,十五六岁的少女,豆蔻梢头,年华正美,凤哥看着看着,却不禁又叹了口气。
本是幼小年纪,却如此叹息,竟有几分老气横秋之意。
青玫忍俊不禁,便伸出手指,在她鼻尖轻轻点了点:“我们凤哥儿又怎么了?”
凤哥儿见她天真烂漫,忽地想到方才阿宝跟小狗子等的话,心中郁郁不快,只不知从何说起。
她不回答,青玫却已习惯了,因握住手儿,轻轻地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口中道:“虽是入夏,地上到底潮,又靠近河边儿,已经坐了多久了呢?瞧你这懒懒洋洋的,定是又要耍赖了。”抿嘴一笑,竟转过身去,蹲在地上,口中道:“上来罢。”
凤哥儿原本正在思量事情,见她如此,不觉一怔,被青玫催了两声,才靠了过来,俯身在青玫背上。
青玫这才站起身来,背着凤哥儿往回便走,她的姿势是略弓着身子,脚下不免一颠一颠的,乌黑的发上斜插着一支木钗,旁边簪着一朵粉白的蔷薇花,随着动作,微微抖颤。
凤哥儿呆呆看着,过了片刻,才涩声说道:“青姐,我是不是很沉,你放我下来罢。”
凤哥儿忽地笑道:“我却觉得此间好,比京城强百倍,我一辈子都留在这儿,陪着青姐陈叔跟乳母好不好?”
青玫及时停口,凤哥却已猜到她要说的是什么,却仍做不知状,只若无其事地,往青玫身上靠了靠,伸手搂住了她的脖颈。
且说青玫背着凤哥儿回到素闲山庄,一进门,便被奶母林氏拉了入内,洗手洗脸,换了一身衣物。
乳母林氏是京内带来的,本还有个伺候的小丫头,因不服水土之故,来后不多久便病死了。
林氏为凤哥儿换好了衣物,不免又要叮嘱一番:“好小姐,你毕竟是侯府的贵小姐,跟那些乡野的小泥腿子们不同,何况年纪也渐渐大了,哪里好跟他们总厮混一处儿呢?每日家都弄得花脸猫儿似的回来,得亏不是在京内,不然的话,这会子哪里还好端端地?皮也揭了几层了。”
凤哥儿知道林氏只是嘴碎爱念叨,其实并没什么恶意,便只笑笑而已。
凤哥明白她的心意,却只做不懂的,转身往外欲去,乳母赶上来拉住:“才回来,又急忙火燎的去哪?可不许再去河边儿了,再叫我发现一次,我只打青玫那蹄子!”
凤哥只得答应道:“知道了。”
凤哥出了门,便见青玫站在门外,见了她,便掩口笑说:“林嬷嬷又念叨了?可也说我了?”
凤哥点点头,青玫拉住她的手,道:“上回姑娘落水,究竟是瞒不住,亏得福大命大,奶奶在天之灵庇佑,不然的话,别说嬷嬷跟陈叔不饶,我自个儿给姑娘偿命也是不够的。”
凤哥不言语,只同青玫转出小院,见左右无人,才问:“姐姐,我落水之事,你是不是有什么没跟我说呢?”
青玫一愣,继而笑道:“如何又问?不过是你贪玩儿罢了,总归也得了个教训,以后不许再往那水里头去了!”
凤哥儿见她一味不说,当下也不再追问,只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她平日琐事。
不觉黄昏,用了晚饭后,凤哥儿便自歇息,青玫伺候旁边儿,见她沉沉睡了,才同林嬷嬷说了声,便回了自己房中。
青玫洗漱过后,正欲也安歇,忽地心头一动,便起身走到床边柜子边儿上,打开柜子,把里头的针线簸箩拿了出来。
她将上头堆着的碎布头针线等拨开,便见簸箩底下,静静地有一枚极洁白清透的无瑕玉佩,灯影之下,皎皎清辉,竟有月色。
当下衣裳也顾不得,她忙提裙往前头葫芦河边跑去,等她拂开柳荫之时,却见正有一道修长的男子身影,一闪便没入林中不见。
青玫骇然,继而发现凤哥儿躺在地上,浑身湿透,衣衫不整,极为狼狈,青玫几乎惊呼出声,踉跄抢到跟前,战战兢兢地探了探鼻息,才略觉心安。
当时青玫心慌之余,又暗暗庆幸自己并没叫别人来,当下她忙把凤哥儿的衣物整理妥当,又掏出帕子擦干她脸上的水,脱了自己的夹衣将凤哥儿裹住。
青玫一念转动,几乎想将这玉佩立刻扔入河中,只因小狗子来到,青玫便鬼使神差地把玉佩藏入怀中。
她不敢跟凤哥说明见到陌生男子之事,凤哥年纪虽还小,但倘若此事传扬出去,谁知道风言风语之下,又会编排出些什么不堪的言语来?
而就在青玫盯着玉佩发呆之时,凤哥儿在房中,却也正有一番难熬。
她又看见了,那个孽障。
第3章
且说先前,青玫背着凤哥回庄之时,说话间戛然而止。
其实青玫并不必多心,因为凤哥儿已经猜到她顾忌的是什么,心头却只一片沁凉。
此刻凤哥儿六岁,两年前,她从京内崔侯府来到鄜州这“素闲庄”上,只为生身母亲谢氏病危,故来跟前尽孝。
“凤哥儿”这乳名,乃是昔日谢氏指着鄜州的凤凰山所取。
大概是见了女孩儿心喜,谢氏的病竟有所好转。
毕竟侍奉了两年汤药,今年初,谢氏终究故去。
庄上陈叔已叫人去京内传过信了,按理说崔家早该派人来接她回去,不知为何竟一直无有消息。
不错,她是凤哥儿,也是崔云鬟。
她甚至清楚的记得,那前来接她的府内的胡嬷嬷,穿着一身褐黄色的团花吉祥纹缎子服,梳着油光的福寿髻,下车时候,先迈出的是左脚,她抬头看着“素闲庄”三字,口中发出“啧”地一声,右边眉梢一挑。
及至入内,胡嬷嬷差点儿被院中青苔滑倒,那时嬷嬷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一个笑了出声,一个捂着嘴,又忙来扶。
刷拉拉,雨声如在耳畔,扑面水汽,潮润润将她浸裹其中。
彼时胡嬷嬷进了厅内,看着凤哥,皮笑肉不笑。
对崔云鬟而言,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并未意识到自个儿跟这大千世界中其他的众生有何不同,而对她身边的众人来说,也并没发觉异样,多半只觉着这女孩子甚是聪敏。
比如:不管问她什么,她都会知晓。
然而大家都觉着,这不过是种女孩子的小机灵罢了,委实算不得什么。
他们不知,云鬟的这种聪敏,其实是有原因的。
原因就在于她的“过目不忘”。
不管是见过什么物件、人物,经历过什么事情,悲欢喜怒,不管过十年二十年,对她来说,记忆兀自栩栩如生,若是细细回想,一切身临其境,就如前一刻才发生过。
细微至纤毫,所有一切,永不褪色。
在没意识到这点之前,云鬟并不觉得如何不妥,渐渐地明白之后,这一份“天生不同”,宛若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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