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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孕當頭.txt

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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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孕当头》
作者:悦薇
亲事
“新来的?”妙人将随风飘过来的叶子扫拢成一堆,示意袭人将旁边的篾筐递给她,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小姐昨个儿睡觉抻着了,舒展筋骨呢!”
袭人无语凝噎,不知道的,肯定以为这树跟小姐有不共戴天之仇。
“呼,舒服了。”燕鸿终于停止对树的摧残,双手叉腰扭了几扭,发现腰不酸了背不疼了腿脚也有劲儿了,心情十分美丽。
“小姐,今儿读哪本书?”妙人袅袅婷婷地走过去,一边将手里的绢帕递给燕鸿擦她那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汗,一边轻声问道。
“三国志吧。”燕鸿歪头想了想,选了本比较有趣的,省得一会儿又听得睡着了。
袭人这才明白,所谓读书,就是丫头在一旁念着,小姐她好整以暇避着日头乘着凉风歪在椅子上听着。
真是,好享受啊。
“妙人姐姐,为什么咱院子要叫三虫苑啊?”袭人趁着燕鸿再度被曹操催眠成功之际,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这个自打分过来伺候小姐就困扰着她的问题。
“这是咱小姐的人生理想。”妙人瞟了这个新来的问题宝宝一眼,脸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也小,看起来呆呆的,咳,看来还得她罩着,免得被飞云阁的人欺负。
“这话让你一说怎么这么渗人呢?”妙人没好气地白了呆袭人一眼:“咱小姐的理想啊,就是过一种集‘睡虫、懒虫、米虫’为一体的悠闲生活,才不是你说的恶心巴拉的虫子呢。”
“哦。”被教训的袭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其实压根儿没听懂,不过看妙人做出一副‘朽木可雕也’的表情,她决定继续深入了解一下。
“妙人姐姐,小姐好像不怎么喜欢出门哦?”她都进府七八天了,愣是没见小姐出过自己的院门儿。
妙人看着一脸怀疑的袭人,心里悲愤莫名:小姐,为毛我每次想给你建立点儿形象的时候,你总是这么迫不及待地打破它呢?!
燕鸿一直睡到近午时才醒,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的几个丫头堆在一起交头接耳。她八卦之心顿起,蹑手蹑脚地隐藏到旁边的假山后,意欲偷听她们在说些什么。
一听不得了了,燕府好事将近哪。
“镇国公府来提亲?”娃娃脸的可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惊道。
镇国公府?燕鸿皱皱眉头,敲了敲睡得有些木木的脑袋瓜才想起来,原来是她们夷陵州势力最大,名头最响的豪门世家啊,传说中打个喷嚏,整个夷陵都要抖三抖的超级大户。
“哇,镇国公东方府上啊,那可是真正的世家大族,咱夷陵州的知府算是顶级的豪门大户了吧?也得让这镇国公府七分,人家可是开国元勋,实打实的用战功换来这世袭罔替的爵位,更别说镇国公家的大公子现在还是一方守将镇守着边关要塞呢,光是那府上养着的三千精兵,就足以傲视咱夷陵了!”瓜子脸儿、身材高挑的伊人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自从三年前镇国公家的大公子东方玉被封为震远将军,披着皇帝亲赐的战袍从家乡出发镇守边关,混在送行人群中的她惊鸿一瞥,即刻便对长身玉立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一见钟情念念不忘了。咳,虽说她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但也有相思的权利么!
“伊人姐你懂得好多哦!”众丫头纷纷拜服,伊人更加洋洋自得。
“对了,他们求的是哪位小姐啊?”也难怪袭人这么问,毕竟府上待嫁之龄的小姐可有三位。
“不管是哪位,肯定不会是我。”燕鸿暗自腹诽。
“听官媒说求的是嫡出的小姐,并未特别指定名讳。”带来第一手消息的佳人撩了撩不太听话的刘海,只看她脸上经年不变的淡定表情,任谁也想不到她才是众丫头中的八卦之王。
“伊人你小声点儿。”妙人赶紧捂住伊人的嘴,谨慎地四下瞧了瞧,这才放开:“这话可不能让其他院里的人听见,不然咱们受罚事小,连累了小姐可就是罪过了。”小姐如今的状况已经够让人忧心的了,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伊人撅了撅嘴,却没再继续说下去。她心里却是极度气愤,但凡在小姐屋里伺候的,没有一个不念着她的好儿的,小姐待人亲厚,从不打骂下人,有好的东西也一贯与她们分享,就是那新进的小丫头婆子们,说起小姐来也都要念一声阿弥佗佛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小姐不会管束下人,丫头们在院子里爱怎么三姑六婆小姐都不管,但凡有人出了院门儿敢胡乱嚼舌根子胡乱滋事,被她知道了,那也是断断不会放过的。虽然不会受皮肉之苦,但是月钱罚得狠了,那可比挨上几板子更叫人肉痛,情节严重的,从此不让在三虫院伺候,这么好的差事,可就没处找了。
再说她说的也是实话,想当年夫人在世时,对二房就多有容忍,小姐也是个不爱争的性子,任凭好的东西全让二房母女抢了去,不过好歹小姐也有个嫡女的身份,二房也还顾忌些许。自打小姐十岁那年夫人因病去世,二房就处心积虑想要扶正,老爷那糊涂的,居然还让她如愿了。这下可好,原本庶出的现下也成了嫡出,明夺暗抢的更是不在话下了。小姐还偏偏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惯得二房如今越来越嚣张,小姐现在被欺压得连商户出身的三房都不如。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领悟到这个道理啊,急死她了。
燕鸿在假山后看着自家丫头为自己打抱不平,一时若有所思。
出身书香世家的娘亲生性清冷淡泊,唯喜琴棋书画,不爱内院争斗,在世的时候就不怎么讨父亲喜欢,她虽为嫡长女,却继承了娘亲那不讨好的性子,所以并不受宠。娘亲去世之后,父亲对她更为冷淡,尤其在父亲将二娘升为正房之后,几乎对她不闻不问,二娘所出的一子一女和三娘所出的女儿占据了父亲的全部心思,她这个曾经的嫡长女算是成了摆设。好在她对父爱并不憧憬,对于二娘那并不真诚的母爱更是避之不及,每日除了去上房请安也就是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乐得轻松自在做个米虫。
想必娘亲在天之灵,也唯愿她过得好,所谓嫡庶之争,便由它去吧。
“老爷虽为进士,但相比而言门第仍是差了些,堂堂镇国公府,为什么要来咱们府上提亲啊?”可人搔搔头,说了句大实话。
经伊人这么一分析,燕鸿觉得十有八九这亲事儿会成。这弘一法师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神棍,据说当今天子对他对十分尊敬,地位可比国师。他轻易不替人看相解签,但一旦得到他指点,所求之事,几乎没有不成的。正因为他的存在,现在天弘寺俨然有了护国寺的派头了,香火之鼎盛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
当和尚能当到这个份儿上,不容易啊。燕鸿搓着下巴感叹。
看来二娘这阵子不会来找她麻烦了,这么好的亲事落到她女儿头上,她老人家不忙着到处得瑟,怎会有空来自己这儿调剂身心?
唔,上次故意当着父亲的面叫了她一声“二娘”,把她得罪狠了,这才如愿被父亲禁足,耳根子很是清净了些。禁期还有一半未过呢,她就不去凑喜事儿的热闹了,嘿嘿。
彼时,燕府上房正厅。
“云儿,来来,让娘亲好好看看。唉,咱们家的小宝贝儿出落得真是亭亭玉立娴静大方,这眼看着就要当世子夫人了,娘亲还真舍不得。”燕夫人话是这么说,脸上却是笑开了花。
“娘~~亲,女儿不嫁,女儿要一直陪在爹娘身边孝顺您二老。”燕云羞得脸上一片晕红,窝进燕夫人怀中撒娇道。
“胡说,这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这么好的姻缘可不许你往外推。”燕老爷一脸笑意地轻斥道。
燕府老爷燕慎是庆元年间的进士,年轻时曾是名动夷陵的俊彦才子,如今虽然年逾不惑,却另有一番成熟儒雅的文士风范,至今仍有不少人家想要把女儿送与燕慎为妾。
此次镇国公府前来提亲,求燕府嫡女,燕老爷燕夫人压根儿都没想起来燕府最名正言顺的嫡女燕鸿,直接默认求的是二女儿燕云。
“爹~~”燕云拖长了声调娇嗔,引得燕慎怜心大起,捻须大笑起来。
“老爷,你就别逗云儿了,你没看咱女儿是害羞了么?”闺名枫娘的燕夫人很是了解女儿家的心思,笑眯眯地为女儿解围。
燕云偷偷抬眼轻瞅案上朱漆托盘里的灰色禽鸟,心中满是欢喜。灰雁呢!纳采时以雁为凭乃是古礼,寻常人家多以木雕雁代替,显赫人家顶多也是用玉雁,像镇国公府能擒得生雁前来求亲,即代表其非等闲之辈,亦彰显了诚意。
镇国公家的世子夫人呢,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嫁得如此风光的人家。
生米
“喜儿给爹、娘、二姐姐道喜了。”燕家三房庶出的女儿闺名喜儿,排行第三,故又被称三娘。此刻她正对着案几两侧的燕老爷和燕夫人盈盈福身道贺,燕夫人得了佳婿高兴至极,并未像平时那样为难与她,笑道:“三娘免礼。”
“咱们燕府的女儿中,二姐姐最是出众,如今得此姻缘,乃是命中注定的呢,爹娘真应该好生庆贺才是。”喜儿平时为人最会察颜观色,如今见两老乐得见缝不见眼,哪会不捡好话说。
“三娘所说甚是,甚是。”燕老爷颔首笑道:“来呀,吩咐下去,阖府上下,按例看赏。”
“谢老爷夫人,谢二小姐。”下人们脸上的喜庆感激映在燕云眼中,让她心底更是得意非常。
“都怪你,一听镇国公府的名号,就慌不忙地点头,害我这么重要的问题都忘记问。”身为燕府一家之主,他是坚决不会承认错误滴。
咳,老爷他省得跟这些无知妇人一般见识。
而燕云的心情也随着众人的讨论一起一伏,待听到三天后行问名之礼再弄清楚也不迟后,才放下心来。
三天后,燕府。
镇国公府遣媒人前来询问女方的生辰八字,燕老爷趁机问了欲结亲的是哪位公子。这一问不得了,燕老爷当场脸色就不好看了起来。勉强托词身体不适将媒人应付走,燕老爷这才敢将脾气发出来,一掌拍在案几上,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什么?提亲的是三公子?”燕夫人听闻此噩耗,当下身形一顿,跌坐在椅上。
“娘亲,镇国公不是只有两位公子吗?怎么这会儿又有个三公子?”燕云自打听爹爹分析了镇国公府二位公子的似锦前程之后,对这门亲事的向往之情可不止一星半点儿。大公子也好二公子也好,她嫁过去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她岂会排斥?
可如今又生变故,这,这三公子是何方神圣?
“哎呀你不知道,这件事儿整个夷陵州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毕竟涉及公府私隐,外人不足道也。”燕老爷的潜台词是,公府势力摆在这儿,哪个不怕死的敢乱嚼舌头?!
只是这如今,涉及到自家女儿的一生,他便娓娓道来:“公爷夫人生了世子之后,隔了五年才又有了喜讯,生下一对双生儿子。只是这双生子中,早出来的二公子还比较正常,晚一刻钟生出来的三公子竟异于常婴,初生婴儿皆会啼哭,他偏生不哭不闹,直到三岁,仍不曾开口说话,平日里反应也是缓慢迟顿,不爱理会人。据说当年皇上还亲赐数位御医前来为三公子诊治,却束手无策。”
燕云马上反应过来,尖叫道:“爹,女儿死也不会嫁给一个傻子!”
“这话咱们三人听了就算了,切不可外传,否则会引来涛天巨祸!公府是咱们得罪得起的吗?切记不可再胡言乱语。”燕老爷低声呵斥道。
“爹,难道您就忍心女儿嫁给那样一个人吗?女儿这一生,岂不尽毁?”燕云低声痛哭,泪如雨下,看得燕老爷又是心疼又是不忍。
“乖女儿,你别急,爹正派人打听消息呢,也许,也许那三公子的病已经治好了呢?!”燕老爷这话说得也没有把握。
“老爷,先不说这三公子治好没治好,他一来继承不了爵位,二来也无甚功名在身,咱女儿嫁过去,可是什么也落不到啊。”燕夫人到这会儿了算盘仍是打得噼啪响。
“爹,如果您执意让女儿嫁,女儿,女儿还不如一头撞死。”燕云撂下狠话就奔着身子往一旁的案角上撞。
“哎呀宝贝儿你这是干吗,你这不是要了娘的命吗?”燕夫人一把抱住女儿的身子,母女俩抱头痛哭。
“哎呀你们这是作什么?我也不想让女儿嫁过去,可是这亲都议了,如今若要反悔,这公府那边儿,可如何交待啊!”燕老爷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章程,急得一头汗。
退亲是肯定不行的,国公府可不是随便就能说不的地方。何况事先还收了人家的灰雁。
“哎呀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你别哭了,哭得我头都大了。”
第二天,公府再度派人来问名,燕老爷很是爽快地就将生辰八字交了上去。
待得七日后,公府前来行“纳吉”之礼,男女双方八字相合,是为吉兆。待得纳徽之日,公府备了丰厚的礼物前来下聘,燕鸿还径自窝在她那小院子里逍遥自在,丝毫不知自己即将嫁为人妇。
燕府紧罗密鼓地准备办喜事,燕夫人收聘礼收得嘴都合不拢了。这下可好,送出去一个看不顺眼的拖油瓶,得回来数之不尽的金银财宝啊,这亲事,真是一本万利。
只有三虫院御用包打听伊人姑娘察觉到了蛛丝马迹,但那已是“请期”之后了,名份已定,迎亲的日子就定在一个月后的六月十八,燕鸿丝毫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小姐,您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呢?这,这一个月后您就得嫁了。”妙人自打得知这个消息,嘴上的火气泡就此起彼伏,一是被老爷和夫人的不公给气的,二是被自家小姐的不争不抗给郁闷的。
“今天这酸梅汤不错,谁做的?”燕鸿眯缝着眼细品了一口,又眯缝着品了第二口,接下来还准备喝第三口。
“小姐!!!”护主心切的妙人跳脚了。
“妙人,你别急,小姐也许自有主张。”相比之下,伊人就显得很是淡定。
只是燕鸿下一句话让她也淡定不下去了。
只听她家大小姐不慌不忙慢条丝理地来了一句:“现在你们帮我绣嫁衣应该还来得及吧?”
妙人吐血三尺,伊人风中独立,小姐她自顾自地品着酸梅汤,顺便感叹着:“今天天气不错,挺风和日丽的。”
妙人、伊人、可人、佳人四人哀怨地赶制着嫁衣,袭人一头雾水地绣着盖头,燕鸿在软榻上笑眯眯地欣赏着三虫院属五朵金花的手艺。
“小姐,您真的愿意嫁给,嫁给那样一个人么?”妙人气哼哼地戳着嫁衣上快成形的鸳鸯,左思右想,怎么都想不通。
“小妙妙,就算今日我不嫁,你觉得我能不能一辈子不嫁人?”燕鸿凑过头去看袭人绣好的百合,适时夸赞一句:“手艺不错。”夸得袭人戳得更带劲儿了。
“早嫁晚嫁都得嫁,何不顺了爹的意思,免去燕府的灾难。”燕鸿说得云淡风轻。好歹燕府也养了她十六年,与其等着二娘日后算计她,还不如就依了她这回,好歹嫁过去的人家背景雄厚,估计二娘日后也翻不起什么浪来。至于所嫁非良人,她倒并不太在意。见惯了这个时代男人的薄幸,对于“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美好愿望,她早已学会不去奢求。
所以,嫁谁都一样。
何况,这传说中的痴人三公子,也未必如世人所认为得那般差。
痴人有痴人的过人之处。
“可是,可是老爷夫人这般算计您,您就甘心么?”可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个嘛,指不定他们日后还后悔呢。再说,你觉得你家小姐我这般的样貌才情,嫁过去会受委屈吗?”燕鸿为了安丫头们的心,干脆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起来。
“小姐,人家说正经的。”可人也跳脚了。
“小姐说得也有道理。”熟知自家小姐是什么德行的伊人深以为然。
“我爹倒是一表人材,可算良人?”燕鸿淡淡地反问道。
可人沉默了。小姐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对于老爷的错待,夫人的早逝,也未必不怨吧。
“小姐,既已如此,婢子们只有一个要求。”一直不曾发言的佳人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要求?”燕鸿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平日里最为不苟言笑的丫头。
“请带婢子几人陪嫁。”佳人话音刚落,就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赞同,小姐平日里习惯了她们伺候,哪里离得开她们几个?
袭人悲愤不已,为啥独独忽略她?慌忙举起手来:“小姐小姐,还有我还有我。”
燕鸿深深看了几个丫头一眼,嫣然一笑:“那是自然。”
熟饭
燕老爷再不喜欢这个大女儿,毕竟对她有愧在先,所以对于燕鸿要求五朵金花陪嫁,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六月十八,迎亲之日。
四更天刚过,燕府大门訇然开朗,小厮婆子们一拥而出,洒扫的洒扫,挂彩的挂彩,各处都燃起了大支的牛油烛,把大堂和前厅照得透亮如昼。一长卷红毡子一直从大门口铺到内院,各处的红绫红绸高高挂起,一派热闹喜庆的景象。
有早起的邻人或路人啧啧称奇:“这燕府嫁女,好大的气派!”
被那知情者一口啐回去:“老兄你这就是孤陋寡闻了!燕家大小姐嫁的可是堂堂国公府的公子,这能不风光么?”
一同听去的人咂舌不已,看得是又羡又赞。
府内自是一派忙碌,不必细表,单说喜房中待嫁的新嫁娘----燕府嫡长女燕鸿大小姐,此时正鬼头鬼脑地胡吃海塞。其实也不能怪她,一大早她还在做梦,就被叫起来又是换衣又是上妆的,净面渥发,剔眉修甲地折腾到现在,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好不容易等喜婆们折腾完了,她冲着妙人一使眼色,妙人会意地将喜婆们支了出去,另让袭人在门口放哨,佳人则拿出早就藏好的糕饼点心解救自家主子。
“佳人,还是你们知道我的心意。”燕鸿一边抓紧时间吃,一边还不忘给予丫头们及时的鼓励。
“小姐你抓紧时间多吃点儿吧,一会儿恐怕直到晚上都不能吃东西了。”伊人麻利地检查着还有没收拾好的地方,不时插一句嘴。
唉,嫁人是个体力活儿啊。燕鸿边吃边想,还好丫头们心疼她,愿意帮她偷渡粮食,不然她还没嫁过去,恐怕先饿晕过去了。
水是不敢喝了,怕路上内急,那可就糗大了。
天大亮的时候,丫头们收拾干净燕鸿吃下的糕屑饼渣,刚补好妆,就听到外面嘹亮的一声儿:“吉时到,新娘出阁。”
出得院门,燕夫人假意哭了几声,燕鸿早有准备,拿出挤了洋葱汁的帕子在眼角擦了几下,顿时泪如泉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与燕夫人感情有多深厚呢。看得不知情的袭人目瞪口呆。
呼,总算是出了这个家门了,自娘亲去世,燕鸿对这里已没有丝毫留恋。无挂念之人,何处不为家?
“一拜天地!”
喔喔喔,别误会,这并非鸡鸣,而是新娘子的心理活动。从盖头下窥得这拜堂之人进退有据,没有传说中那么傻嘛。
这么说她赚到了?不知道二娘得知后会不会气得吐血。
“二拜高堂!”
刚刚递过红绸的大手,手指干净而修长,看来卫生习惯良好。
“夫妻对拜!”
嗯嗯嗯,行动力也不弱嘛,至少她想像中头与头的激烈碰撞并未发生。
“礼成,送入洞房!”
牵着一头红缎,跟着那人的脚步,燕鸿娴静地离堂。
“小姐。”妙人扶着燕鸿,趁机在她耳旁快速低语了一句:“姑爷很俊。”
短短四句,引得燕鸿眉弯唇翘。能不乐吗?没想到能嫁个帅哥,赚大发了。
新郎官儿在前稳稳走着,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喜娘丫环们都退下了,这里的喜房静悄悄。
燕鸿老老实实地在床上端坐了一刻钟左右,发现四周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小范围地动了动脚,没声儿;试着抬了抬手,仍是没声儿;好吧,那她就大胆地上了!
撩起盖头的一角,大眼灵活地勘察了下四周,很好,没有人。
呲溜一下窜到桌子旁,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牛饮而尽。差点儿没被渴死,从早上吃了那些干巴巴的糕饼后直到现在,她滴水未尽,渴得她恨不能咬破口腔内壁喝点儿血水。
这会儿她总算是体会到了干涸几个月的农田一朝得到灌溉的感觉了,幸福得不得了。
按理说她嫁的这个相公应该不存在应酬问题,怎么这会儿还不在新房?
燕鸿一手撩着盖头一角,一手搓着下巴思来忖去,脚下也不忘踱着八爷步绕着新房走圈圈。咳,正襟危坐了一整天,也该放松放松了,都快腰酸背痛腿抽筋儿了她!
转了一圈没啥心得,只好转身继续面向大床,等待良人归来。
呵,一回头吓了她一大跳,喜床西侧的绣屏一角,突然冒出来个大红屁股。
“你,你是人是鬼?”燕鸿轻喝道。之所以不敢大声,是怕引来一些相关人士和不相关人士,到时候鬼没赶跑,她可能还会声名扫地。
大红屁股一动不动。
难道她看花眼了?揉揉眼睛,还在嘛。
壮着胆子,蹑手蹑脚地转到大红绣屏的另一侧,深吸一口气,再定了定神,这才敢探头望过去。
外着红锦袍内着红里衫,头带双花红帽胸缠大红绸花,经鉴定,此人应该是她的新科相公----东方萌是也!
他撅着个腚一动不动地蹲在这里干吗呢?
燕鸿实在有些无聊,所以她也凑过去蹲了下来,想看看他究竟盯什么盯得如此全神贯注一丝不苟。
可是地上什么也没有。
“嗨!”燕鸿冲着他面前挥了挥手。
没反应。
难怪她刚才这么大动静儿都没察觉到屋中有人。
蹲累了,未来合作伙伴又不搭理她,燕鸿只好起身去拖了个垫子过来,然后坐在垫子上等着少爷他的下一步动作。
等啊等,等啊等,等得她都快睡着了,东方萌还是一动不动地继续扮演沉思者。燕鸿几乎要怀疑眼前这人只是一座高仿真度的蜡像了。
就在此时,东方萌终于有了下一个动作。他缓缓起身,看也不看燕鸿一眼,施施然地走到大床前,直勾勾地,面向大床,一动不动。
燕鸿跟他屁股后边儿猜了半天他这是何用意,最后不得不单方面宣告失败。
咳,夜已深,也没什么人,既然他无意做什么运动,她也该洗洗睡了。
看样子他也不打算掀盖头了,燕鸿只好代他掀了自己的盖头,盆中还有些凉水,洗了把脸,回头看,他还在那儿屹然挺立。
叹了口气,看来那会儿拜堂纯粹是他超水平发挥。
拿着湿帕子过去帮他擦了擦脸,唉,没事儿长这么高做什么,害她还得踮着脚,嗯,皮肤又白又嫩,又没坑坑又没痘痘,鸡肚之。浓眉星眼,可恨,眼睫毛怎么可以这么长,保守估计能横放三根火柴,此刻他的头颅微微一偏,怔怔望着她,眼睛里满是懵懂的光芒,似是不懂她在做什么,却是不敢动弹。
擦完脸,又给他擦了手,然后将帕子放回盆中,回来帮他脱下帽子,解下绸花,脱掉外袍,将衣服叠好放在床边的小凳上。再回首,他却是坐在了床上。
燕鸿讶异于他的合作,浅笑着上前帮他脱了鞋和袜子,他的脚瘦长瘦长的,倒没什么异味。基本上燕鸿也不指望他能自理了,反正今天晚上她就是个劳碌命,干脆好人做到底,帮少爷他又洗了脚,等她将水盆端到一旁,发现他已经躺在床上闭眼睡觉了。
倒是好伺候。燕鸿伸伸腰,解开繁琐的嫁衣,只着红色内衫,挨着他躺下睡了。
今天实在累坏了,所以她很快就睡着了。
“老爷,这媳妇儿瞧着不错,对咱萌儿也能耐着性子伺候。”新房窗外传来切切私语,正是不放心儿子和儿媳的镇国公夫人。
“弘一大师亲自指点的媳妇儿哪里会有错?这下你放心了吧?我还真怕你连洞房都要小二代劳。”镇国公得意地翘了翘左右两撇胡子,对自己夫人的担心颇不以为然。
燕鸿是被冻醒的。
一咕噜爬起来,燕鸿鼻子差点气歪。好吧,她也没指望新郎官有多体贴入微,起码日后也是朝夕相处的长期合作伙伴,好歹床要分一半给她睡吧?
这位长相清俊的大爷倒好,大喇喇地睡成个大字型,楞是让她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呼,这家伙瘦归瘦,体重倒是不轻。好不容易把大爷他移到床里边儿去了,留下的一亩三分地儿也足够她睡了。
才躺下去,里面伸来一只碌山之爪,好死不死地搭在她屁屁上。这小子倒是会挑地方下手!
扔开!
没等她睡着,又一声不吭地搭过来了。
再扔!再搭!
还扔!还搭!
木头
“呵!”燕鸿一睁眼就发现视线正上方粘着两颗黑漆漆水汪汪的眼,纵然她自诩为燕大胆,被这么直勾勾地目光给活生生的看醒,那也绝非一件很愉快的事,虽然这张白玉似的脸似乎有那么一点赏心悦目。
咳,好吧,是很大一点。
她未来的合作伙伴现任新科丈夫此时正披散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汉白玉雕刻一般的脸上缀着十分容易解读的表情,一分懵懂,二分稚气,余下七分呆愣。
许是因为不解世事,使得这张十足木讷的脸看上去竟是非常可爱。所以燕鸿潜伏许久的作恶之心又蠢蠢欲动起来,看她的“黯然销魂爪”!
“叽咕。”变形的面部肌肉挤压口腔内壁,发出怪响,原本木讷的呆瓜脸被动向某种好吃懒做的动物靠拢,偏偏这位被欺负的老兄仍是一副任人鱼肉的模样,让某个恶趣味附体的女人更加得寸进尺。
欺负毫无反抗能力的人,果然很爽。
直到将东方萌白净的面皮上蹂躏出几丝血色,整个人看起来鲜活了一些,她这才笑眯眯地住手。
“我叫燕鸿,叫我小鸿或者阿鸿都行,我叫你萌萌怎么样?不说话,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哈。”燕鸿自顾自地作了决定,然后伸了个懒腰,打了个满足至极的哈欠。
东方萌一直僵直的身子微微动了动,将头稍稍右偏,眼睛仍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燕鸿不以为忤地撩起绣帐往外看了看,窗纸透出大片白光,看来已经天亮了。她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脑门儿,作为新妇,理应早起给高堂请安才是,可惜昨晚折腾到半夜才睡,这一觉睡得至沉,佳人她们竟也没来叫她。
唉,新婚第一日,就要给公婆留下不好的印象。
歪头看了看还在全神贯注研究她的小呆子,燕鸿呲了呲牙,得起床了。
早上佳人她们估计进来过,她要换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的小几上。将自己穿戴整齐,发现大少爷还是没有自己动手穿衣的意愿,她只好翻箱倒柜地找了套紫色的衣服,拿过来要帮他穿。
没想到东方萌竟然不肯合作,抿着唇死死地盯着她手中的衣服,倔强地将身体绷得直直的。她伸手想要拉他,他竟然将手和脚都缩到了一起,身体躬成一团,脸也微微向后缩,视线下垂了三分之一。
燕鸿顿时觉得自己变成了意图对良家少女不轨的花花大少,黑线。
“萌萌,你看哈,天亮了,我们要起床对不对?乖,听话哈,穿好衣服咱们去给爹娘请安。”温情攻势,哄小呆第一招。
小呆不为所动。
难道他不喜欢这件衣服?燕鸿顿时大悟,赶紧又去找了件天青色的袍子拿到他面前晃了晃,结果少爷他仍是不为所动。
接二连三地换了七八件颜色不同款式不同的衣服,都入不了他的法眼。这可怎么办?像他这种情况又不能用强,何况她也下不去手。
她只好徐徐图之。
倒了杯水过来,轻声问他:“萌萌,你要不要喝水?”怕他一时领会不过来,又接着问了好几声。
他没动,眼皮却稍稍往上抬了抬。
她将杯子送到他面前,不敢冒然靠近他的唇,等待他的反应。
他愣愣地盯着杯子,既不靠近也不后退。燕鸿见状又往前送了一些,他果然动了,却是又往后缩了缩。
她迟疑了一下,缓缓将水杯收回来,慢慢举到唇边,眼睛盯着他,小口小口地喝了几口水,见他看得入神,又把水杯慢慢递到他唇边。
他的嘴唇是淡淡的粉色,上唇有着浅浅细细的绒毛,唇线不明显,整个唇形却很漂亮,两片唇抿起来时,是很美丽的弧度。
他终于轻启双唇,贴近了杯子。她微笑着靠近他一些,温柔地将杯子微微倒倾,好让他顺利地喝到水。
喝水的时候,他的目光很专注地盯着她的手。她现在发现,他对直视别人的眼睛有着本能的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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