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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媚生.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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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由 沈秋珏 整理
《百媚生》
作者:明月珰
☆、惊婚讯
“主公,中州来使,带着皇上的圣旨。”余达恭恭敬敬地站在一丈之外,说了这一句后,便低眸垂首不再出声。
初春泛着梨花香的春风里,除了鸟鸣啾啾,便只剩下围棋子儿落在棋秤上的清脆碰撞声。
透碧的溪水环绕着草庐,庐前簇满玉色花的梨树下,一老一少正潜心对弈。
“先把人安顿下来。”沈度落子后才缓缓开口道,余达应声而退。
闵皓捋了捋雪白的长髯道:“凤琢的棋力越发精进了,奇密诡谲,叫人防不胜防,老夫这一局又多输了一子。”
沈度笑了笑,“再手谈一局如何,先生?”
“吾之所愿也。”闵皓欣然同意。
虽然溪畔对弈的两人不将中州天使放在眼里,但余达却不敢耽搁,立即转身回了侯府,好歹对方也是中州天使,信阳侯府不能不作表面文章,否则太过怠慢,徒惹口舌而已。
卢有象在偏厅等候多时,才见余达小趋而入,“卢大人,实在抱歉,主公出门访友,归期未定,小的已经派人去请。这厢还请大人稍作休息,晚上长史大人在大陆泽畔的天一楼设宴给大人接风洗尘。”
好一个归期未定,中州来使传旨,冀侯居然倨傲若此,卢有象胸中气闷,但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现,含笑道:“有劳余总管了。”
因信阳是冀州的治所,而沈度以信阳侯而抚冀州军政,是以他人总是习惯称他为冀侯,实际上信阳侯才是他的封号。
余达将卢有象一行安排在别院的水镜台。卢有象凭台远望,但见远端峰峦隐映,松桧隆郁,秀若天成,近处回廊环绕,斗角飞檐,雕梁画栋,巧夺天工。历经数代人潜心经营的信阳侯府庄严富丽,气象万端,自不待言。
卢有象叹息一声,听得身旁随从道:“大人,这冀侯也欺人太甚,竟然敢如此怠慢天使。”
卢有象抬手制止了随从继续说话,捋了捋胸前黑髯,长叹了一声,他观这信阳侯府,井井有条,人行有序,乃是蒸蒸日上之气,而中州却是日薄西山,大好河山不过二十年便一败涂地,以至今日政令不出中州,更兼群獠环视,眼看祖宗家庙就要不保,此次他出行冀州,更是身膺皇命,有求于人,如何敢摆天使的架子。
想那二十年前,他随当时的张大人出使冀州时,老冀侯是何等殷勤,再看今日,卢有象又是一声长叹。
翌日清晨,沈度才从外回府,由小妾大于姬伺候着换了衣服,先去了泰和院给老夫人问安。
“若璞,此次中州来人,到底是什么事?”戚母问沈度道。这“若璞”二字却是家里人对冀国公沈度的称呼,因为他出生的时候,神僧珈蓝城曾经赞过,“此子质若璞玉”,所以从老国公开始,就以“若璞”为沈度的小字。
“凉州的石遵反了,皇上想要出兵讨逆,兵力不够,又怕腹背受敌,这次中州来人,应是来请我发兵剿逆的。”沈度道。
“那你的意思是?”戚母问。
“兵自然是要发的。”沈度一语终了,见戚母面有忧色又开口宽释道:“祖母放心,孙儿不是鲁莽之辈。如今我们羽翼未丰,又兼北有鲜卑、柔然虎视眈眈,天下还不是乱的时候,中州气数未尽,凉的势力却要压一压。”
戚母叹息一声,“这我就放心了。你刚兼并了幽州,人心未稳,的确不是激进的时候。珈蓝城算过,虽然紫微受妖星所惑,晦暗不明,但王气未绝。”
“孙儿明白。”沈度点头道。天下将乱,诸英雄群起而逐鹿,但求成心切,却未必有后福。
用过早饭,信阳侯府“庄敬堂”前已经摆好了香案,准备迎接圣旨。戚母和沈度的母亲薛夫人已经穿上了冠服,同沈度一起去了庄敬堂。
沈度料事如神,卢有象果然有皇帝手书,请沈度速速发兵攻凉。只是这圣旨上所宣的事情,却没有一个人预料到了。
昏君、妖后不按牌理出牌,任谁也想不到他们会有这一招。
“简直是岂有此理,我们沈家为了他们姬家的天下拼死拼活,到如今家里的成年男丁就只剩几人,他们居然还这样作践我们。苏姜自己祸害了天子还不够,竟然还敢将她的女儿嫁到我沈家来,她女儿是嫁不掉了吗?要这样硬塞给人!”
说话的是沈度的二婶江氏,她是个炮仗脾气,却也是个苦命人,沈度的二叔在十年前和鲜卑的慕容部交战中丧生,其子沈庚在沈度这一辈里行四,在平城一战里被砍伤了腿而不良于行。
泰和院里坐着的其他人虽然没有像江氏这样暴跳如雷,但是脸色都不好看。
沈家在择媳一事上从来都是慎之又慎的,祖训有云:妇贤则家兴,妇愚则家萎。所以沈度在原配云氏去世两年后都未曾续弦,便是因为戚母和薛氏还在精挑细选未来的侯夫人,哪知天降惊雷,妖后苏姜竟然将她的独生女安乐公主指婚沈度。
且说这苏姜,也端的是好本事,再醮之妇将个天子迷得神魂不守,短短二十年便将祖宗百年的基业败得一干二净。而苏姜本人,更是掩袖工谗,狐媚惑主,谗害忠良,心狠手辣,其恶罄竹难书。
众人齐齐看向戚母,“祖母,您倒是说句话啊。”沈度的大嫂裴氏开口道。沈度的大哥和他一母同胞,比他大了十来岁,十年前和他们二叔在同一场惨烈的战役里殁了,留下沈度的大嫂独自抚养幼子,裴氏比沈度也长了十来岁,古有长嫂如母之说,沈度又素来敬重她,所以在沈度的亲事上,裴氏也格外操心。
“苏姜虽是亡国祸水,但是安乐公主本人却甚少听闻,况她年少,性子或还改得过来。”戚母平静地道。
“阿母,有其母必有其女,那苏姜言传身教,养出来的安乐公主还能好到哪里去?要知道苏姜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私奔季叔,后又害得季叔父子反目,她却另嫁石遵。”沈度的三婶丁氏道。
在场之人闻言一默,苏姜十三岁时便以美色名天下,季叔少年才俊,苏姜私之,哪知后来那苏姜在季叔家,却又和家翁有染,事发,不得已出奔,为凉州石遵所获,恩宠逾常,由此便可一窥苏姜的品行。
“小时候的安乐公主,我倒是见过一面,小小年纪,便已经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出落得可能比乃母还盛。”薛夫人出声道。
“这可怎么得了,都说娶妻娶贤,比她母亲还盛,岂不更是红颜祸水,她母亲已将姬家的天下祸害殆尽,难道还要来祸害我们家?”江氏嚷道。
“要是若璞媳妇没去得那么早就好了。”三房的丁夫人道,她口里的若璞媳妇,便是沈度的原配云氏。那云氏出身范阳云家,生得花容月貌,端雅娴淑,知书达理,嫁入府中后执掌中馈,孝伺姑舅,和睦妯娌,府里上上下下谁不说一声国公夫人好。只可惜命不长,在生沈度长子时伤了身子。她去的时候上下无不惋惜,连戚母都流了一碗泪,道了一声可惜,佳妇再难得。
众人听见丁氏提及云氏,再对比当今指婚的安乐公主,真是云泥之别,更加无言。
“若璞,你怎么说?”戚母看着沈度道。
沈度嘴角那一丝难得消失的笑意,此刻已经半分也寻不着,他拂了拂衣袍上莫须有的灰尘,开口道:“现在还不是和中州闹翻的时候,天子嫁女,何敢不从。”
沈度语气淡淡,可谁都能看得出将来那位安乐公主怕是讨不了好的。
别看如今的沈家六郎嘴边经常挂着淡笑,一派清贵端凝,早年却是家里最让人头疼的大魔王,性子我行我素,无法无天,他爹在世时家法棍子打断了无数根,都没能逼得沈度低过头。
现如今中州皇帝想凭薄薄一纸就逼婚,将来这件事只怕不会善罢。
沈度一句话就将事情定了下来,连江氏也不再多言。
“那好,若璞他娘,你着手准备这门亲事吧。”戚母接着道:“替安乐公主专门营建一所公主府,再同中州商量一下迎娶的时间,公主府营造完毕之前,不能委屈安乐公主,日子最好定在后年,想必苏后也会想要多留她那独生女一阵子。”若是时局有变,或许冀州就不用迎娶这位妖后之女了。
众人走后,独薛夫人和沈度留下。
沈度语戚母道:“祖母,拖延婚期恐怕不妥。凉州刚反,若要保全中州全赖我冀州出兵,冀与凉并不相接,出兵必然要假道并州或中州。并州王恪定然不肯借道,所以只能途径中州。苏姜将安乐公主下降,恐怕就是为了安彼此之心。”
魏帝心中自然也怕沈度借道中州之后顺手连他一起收割了,这才不惜下嫁最宠爱的安乐公主。想来是对安乐公主的御夫之术十分有信心。
那卢有象还亲自送来了安乐公主的画像,却是背着戚母等人私下献给沈度的。天下男人不管好色与不好色,怕都抵抗不了画中殊色的诱0惑。
戚母垂眸而思,“那一切若璞你自己做主吧。”
“依孙儿看,就将北苑划出,辟做公主府罢了,无需劳民伤财,另建府邸。只是公主下降,恐怕将来会暂时委屈祖母和阿母,孙儿实在有愧。”沈度道。
好歹中州天子如今还是天下共认之主,只要冀州还南向奉魏,安乐公主入信阳侯府,便是戚母也得对她行礼。
戚母皱了皱眉头,“你浑说什么,若璞是你的儿子,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虽然年少时轻纵了些,可他父兄死后,你观他这些年,行事哪有半点不妥?”
薛夫人还待再说,却听得戚母道:“他屋里那祁氏,柳氏,哪一个不是绝色,你瞧他可有沉溺?若璞不是个耳根子软的,他自幼习武,身强体健,本就与众不同,即使屋里多放了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那是于他身子有益的事,都是我同意了的。”
薛夫人可不这样想,沈度屋里的那些人不算,可那外头还不知有多少,别院歌姬舞娘无算,简直就是理不清的烂账,只是薛夫人也不想再给戚母添烦扰,便道:“阿母,我这不是关心则乱么?”
戚母劝慰道:“既然不能同中州翻脸,这桩亲事就一定要办得不给人留口舌,你那两个儿媳都是能干的,带着帮你一起准备吧。”
薛夫人应了,自起身离开。
且说那信阳侯沈度要迎娶安乐公主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不到半日功夫,这府里上上下下便都知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新文啦!
其实是老文,应该是两年前写的开头了,当时卡住了写不下去,因为男主太渣啦,渣得我觉得都转不过来了。结果这次本来要写甄理的,写了一点又卡住了,卡得销魂,无聊的时候把《百媚生》的文档重新打开,突然发现柳暗花明了。
不要怕,曾经的“第一渣男”没有了,我标签里都没选“虐恋情深”。
开文福利:连续三天随机送我的书一本,每天从接近20:30的留言里选取。所以,请不要吝啬的赞美偶吧,赞美得心花怒放就选你了。
关于甄理,今晚20:30更新吧。但是具体更新速度,我会在甄理文下说的。
爱你们,感觉我终于又有活力了,不写文的时候还是很寂寞哒。
☆、妄自议
“姐姐,那安乐公主是个怎样的人啊,我看府里的人脸色怎么那么怪?几位夫人脸上一点儿喜色都没有”小于姬今年不过十六岁,舞姬出身,见识难免少了些。
大于姬长了小于姬两岁,但两姐妹的脸就跟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双生姐妹,她听小于姬这般问,便道:“安乐公主是中州苏皇后的女儿,这位皇后可不是普通人。她本是凉州刺史石遵的夫人,天子用五车明珠将她换了回去。从此后宫独宠,膝下仅有一女,便是这位安乐公主。”
小于姬笑道:“如此说来,这位安乐公主身份贵重,嫁到咱们府中,松林苑那位恐怕再也笑不出来了吧。”
大于姬撇嘴道:“那可未必。”
小于姬惊道:“这是为什么啊?”
大于姬见小于姬懵懂无知,便拉了她到里屋低声说话,“你是不知道那位苏皇后的事情,才不明白安乐公主的处境。听说中州皇帝纳那位皇后之前,本也算勤政爱民,可自从娶了她之后,就跟着了魔似的。十几年不上朝且不说,还广征民夫,大筑宫室,造承天台以供淫乐,只此一项,为了赶工,就累死了万余民夫。”
小于姬还是有些不以为然:“天子好色,这也怪不着苏皇后啊?”
大于姬见小于姬如此,又道:“听说那承天台内,有一个池子,全是装的美酒,大得足以泛舟。”
“这得多费钱啊?”小于姬惊呼道。
“那安乐公主生辰时穿的一条羽衣裙,就价值万金,全是用翠鸟的尾羽做的。”
“这也太奢侈了吧?”小于姬捂住嘴。
“岂止如此,那苏皇后一条裙子从来不穿第二次,一套首饰绝对不戴第第二遍,每日光膳食,一顿就耗费千钱,她住的宫室连地都是用金莲砖铺的,她嫌蜡烛熏人,皇帝就命人四处搜刮夜明珠来照亮,她宫里的一座玉山子,从和田运过去,光运费就耗了三十万金,征夫数千拉运船只。”
大于姬这些话都是当初做舞姬时从她伺候过的贵人嘴里听来的。
听到这儿,小于姬连连啧声,心里想着,怕是神仙也过不得这样富贵的日子。
“这位苏皇后穷奢极欲,谗害忠良,任人唯亲,整个朝廷里身居要职的都是她家亲戚,苏家一门一手遮天,听说连天子的奏折都是这位苏皇后代为批阅。”
“这不是牝鸡司晨么?”小于姬又惊呼道,仿佛她今晚就只会惊呼了。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还在后面,那苏皇后生性淫妒,有一日见着中州天子多看了臣属妇人一眼,当即就令内侍出宫,晚上就将那妇人的首级送到了天子面前,将个天子吓得面无人色。”大于姬说得有板有眼,唬得小于姬连连惊呼。
“这也太可怕了。”小于姬再次捂了嘴道。
“可不是么,且听说她与她那庶长兄有些苟且,时常召入宫中伴寝,狎昵非常。”大于姬又道。
“这不能吧,中州天子不会发现吗?”小于姬疑惑道。
“中州天子比苏后年长二十余岁,纳她之后朝朝挹艳,夜夜采芳,早就形容憔悴,筋骨衰颓,哪里还管得了苏后。”大于姬道。
小于姬点了点头,不由又想起了自家主上,岂非也是朝朝挹艳,夜夜采芳?她和姐姐二人同侍,也累得津汗连连,次日里她二人起不得床,主上却还能去别院骑马练剑,那才真真算是龙马精神。
大于姬见小于姬突然粉脸羞红,也是猜到了她那点儿绮艳心思,“想什么呢?”
“主上自然不同,他是龙神下凡,咱们凡夫俗子是碍不着他的。”大于姬低语道,仿佛怕惊扰了龙神。
其实有关沈度是龙神下凡一说,不过是有心人造势而已,从此才传得有模有样的。
那是有一年冀州大旱,沈度身边的闵先生夜观天相断言三日后有雨。于是沈度设祈雨台,斋戒三日后登台求雨。
明明是日是艳阳高照,偏偏他登台后就起了风,不过半个时辰天上就降下了甘露,于是就有人传说沈度是龙神下凡渡劫。
许多人都深信不疑,大于姬更是最坚定的信徒。
“那安乐公主哪里配得上咱们主上。你看那苏皇后,淫奔败德,心如毒蝎,将个魏朝的江山败尽,弄得民不聊生,饿殍载道,你想想,这种女人的女儿,咱们家老夫人能喜欢吗?”大于姬分析道:“恐怕她虽然嫁进来,也不过高高供着,将来一旦变天,这位安乐公主怕是没什么好下场的。”不得说大于姬倒是有点儿见识,也难怪她能从众舞姬里脱身,被沈度纳为侍姬。
“如此说来,这位安乐公主也降不住松林苑那位了?”小于姬愤愤道,她年纪小,才入了侯府不久,性子十分烂漫,不似大于姬,多做了两载舞姬,品尝了人世的辛酸,又听得一耳朵的故事,性子也就成熟了许多。所以虽然大于姬说了一大通,她也不过还是只关心于松林苑那位还能不能蹦跶得起来。
大于姬剔了剔灯芯,“你呀别惹她就是,她生得那般好容貌,家世也好,主上自然宠她一些,不过这阵子浣花院的得宠,松林苑的也不好过。倒是你,待安乐公主嫁进来,你可别上赶着去巴结。”
小于姬点了点头,“可是,苏皇后那样厉害,姐姐,你说安乐公主会不会也很擅长狐媚男人?”
大于姬点了点小于姬的额头,“糊涂虫,你看咱们主上,岂会是那等听妇人言的男儿,再说了,等她嫁进来,自有老夫人和夫人管制她,恐怕她连主上的身也近不了呢。”
听见这话,小于姬抿嘴一笑,“那可就太好了。只是咱们主上惯来贪新,那安乐公主想必也是好颜色,就怕主上他自己靠过去。”
大于姬听到这儿,脸色的笑容淡了些,“再好的颜色,能比得上浣花院和松林苑那两位?”
浣花院那位柳瑟瑟,柳姬,虽然出身教坊,但服侍沈度之前,还是个清倌儿,所以沈度要纳她入门的时候,虽然薛夫人反对得紧,最终也还是点了头。只因戚母道,何必在这种小事上逆了孩子的心,他又不是不分轻重的人。
“浣花院的琴弹得好,脾气也好,比松林苑那位可强多了。主上爱听琴,姐姐,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学一学?”小于姬问道。
“自然及不上了。”小于姬道,谁都知道沈家的五夫人一手琴技可以引凤落鹤,弹得出神入化,听者无不动容。
“只怕是她用在教坊学的那些个不要脸的事儿,勾着咱们主上呢。呸,真不要脸,下贱胚子就是下贱胚子。”大于姬愤愤地道,本来早晨出门前,主上还应承了晚上还来她这儿的,结果半路却被柳瑟瑟截了。
可是大于姬在骂柳氏的时候,却没想过自己也不过舞姬出身,还和小于姬姐妹一起伺候沈度,外头人看来,她们也不过是同样的下贱胚子。
譬如此刻的松林苑的祁北媛便如此认为。
“主上今晚又去柳氏那儿了?”祁北媛靠躺在椅子上,由着丫头给她涂丹蔻。
“是,本说是去大小于姬那儿的,结果柳姬的丫头半途拦了主上,说柳姬身子不舒服,主上就转道就去了浣花苑。”曼霜道。
祁北媛抬起手,看了看新涂的鲜红丹蔻,吹了一口气道:“两边儿一般下贱,咱们且等着看她们狗咬狗吧,大于姬也不是省油的灯。都是那烂堂子里出来的人,只会些下贱的邀宠勾当,看到男人连路都不会走了。”
“可不是么?”曼霜赶紧迎合自己的主子道,“那样的把戏,过阵子主上也就厌了,当初春草苑那位不也得宠了一段日子么,现在连她的门儿都不踏呢。只有主子这儿,主上每个月怎么也要来上几回,这才是真正的看重。”
曼霜的话显然取悦了祁北媛,她笑道:“就由着她们去蹦跶吧。那些女人不足为虑,不过是供主上开心的玩意儿,东北边儿那位听说安乐公主将嫁给咱们主上的事情了么?”
祁北媛是谯郡太守的妹妹,比起大小于姬和柳瑟瑟等姬妾的出身自然高了许多,可惜心胸太窄,最喜拈酸吃醋,十分瞧不起其他几位同她争宠的女人,恨不能拿剪刀把那一茬子人全剪了干净。
而祁北媛嘴里的“东北边儿的那位”指的是住在上珍苑的阮韵,兖州陈留阮家的姑娘,三年前嫁给沈度为妾的。
陈留阮家曾是赫赫有名的豪族,阮家的姑娘即使给沈度做正妻也使得,可惜当时云氏还在。
当时云氏病重,阮家也是打着阮韵事后能扶正的主意的,谁知道沈家并无此意,如今又横空出来个安乐公主,自然更是无望了。
为此祁北媛也很是瞧不上阮韵,不过是一个朝不保夕、江河日下的家族,那阮韵做着姬妾,却摆着宗妇的谱儿,也不知道给谁看。
“上珍苑那边还没有动静,奴婢会留意的。”曼霜给祁北媛捶着腿道,“主子你说,这安乐公主要是嫁了进来,府上的中馈老夫人会交给她么?”曼霜问道。
“你当她是云氏啊,别看那安乐公主出身高贵,可就她那样的母后摆在那儿,老夫人和夫人避她恐怕都避不及呢。”祁北媛冷笑了一声。
“那咱们府里总是要有管事的,夫人身子最近似乎不大好,现在不过勉力支撑着管家,主子要不要多去上房转转?”曼霜道。
如今云氏已亡,新妇未娶,姬妾里谁要是能出来代为掌家,那可是极有脸面的事情,安乐公主进门自在北苑待着,若是祁北媛能拿到中馈之权,冀州那些高门豪族的夫人只怕谁都要上赶着巴结她祁北媛了。
可是说到这儿,祁北媛就有些郁郁了,老夫人和薛夫人都是出身显赫的名门世家,祁北媛自认出身也不差,虽说她只是个妾氏,但德容言功哪样也不输当年的云氏,可两位夫人就是不喜欢她们这些姬妾去跟前晃悠。
见祁北媛有些犹豫,曼霜又劝道:“主子在府里这么些年,待人接物都是妥妥帖帖的,老夫人和夫人肯定都是看在眼里的,安乐公主进门不是小事,夫人肯定忙不过来要找人帮忙,主子若是不积极些,恐怕白白便宜了上珍苑那位。”
“把上回哥哥送进来的老山参取来,咱们明日去给夫人请安。”祁北媛下定了决心要博上一回。
可惜最终薛夫人选定的帮手却还是那位阮氏。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写了这么多女人?男主必须是当皇帝的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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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女
安乐公主出降的日子已经定了下来,就在永安二十五年的八月。
姬央以手支颐,坐在摇摇晃晃的金黄翟车里,从珠帘的缝隙里往外看,一路往北,山水渐渐荒凉起来。
“公主,等到了冀州境内,就不会这样荒凉了,听说冀州的繁华一点儿不输给咱们洛阳呢。”玉髓儿道。
姬央侧头看了看玉髓儿,知道这从小伺候在她身边的宫女是在开慰她。
“嗯,你听说过那位信阳侯的事情吗?”姬央问玉髓儿道,在宫里时,她一点儿也不敢打听沈度的事情,母后因为她即将远嫁已经很伤心了,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这桩赐婚半个字。
玉髓儿点了点头,那是公主要嫁的人,她自然要下细去打听,不过她们都身在宫中,所能知的也有限,“听说信阳侯前头有一位夫人,出身范阳云家,育有一子。”
“还有呢,他这个人怎么样?”姬央毕竟只有十五岁,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而沈度又将是她的夫婿,她自然关心。
“听说信阳侯是个不世出的美男子,拜北地硕儒闵皓为师,闵老曾望而心叹,曰:世皆晦暗,独其轩轩。”玉髓儿向前倾身,低声道:“其实皇后娘娘为公主选定这桩亲事前,也曾让人暗中去过冀州相看,娘娘问信阳侯如何,那人道:冀侯,人之水镜,见之若披云雾而睹青天。”
看到他就像拨开云雾见到了青天?
姬央忍不住问怀疑道:“天下有这等好的男儿,便无一点儿不足?”
玉髓儿面有难言之色,可是她也知道,隐瞒下去反而对公主不利,索性和盘托出叫公主心里有个底才是。
“自然也有不足的。”玉髓儿吞吞吐吐道:“都说信阳侯性喜渔色,家中绝色姬妾无算。”
“这却也算不得什么。”姬央生在宫里,他父皇后宫佳丽虽说没有三千,三百肯定是足足的,是以她对“姬妾无算”这几个字并无特别感慨。
“是呢,天下有哪个男人不好色的。他若是见了公主,那些庸脂俗粉自然再看不进眼里的。”玉髓儿拍马道。
姬央却不再答话,玉髓儿也不敢再多说,别看这位公主平日里活泼烂漫,可她沉静下来时,却又叫人看不清她的所思所想。
安乐公主的车驾一路平安地行到了中州和冀州交界处的漳水畔,穿过山谷就可渡水,信阳侯府的人就在对面的九侯城等着迎亲。
“加快步伐,快速通过。”此次负责护送姬央的虎贲军建威将军李鹤高声督促护驾人马赶紧通过山谷。
此处乃中州和冀州交界处,惯来悍匪出没,都是被逼得没有生路的黎民占山为王,中州朝廷拿他们没有办法,而这些人也聪明,丝毫不敢渡河去冀州境内犯事,因此冀州对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多管闲事。
尽管李鹤已经足够小心,并处处提防,然而运气实在不佳,行至密林处,从林中冲出密密匝匝好几百土匪来,二话不说,提刀就砍。
虽然苏皇后为安乐公主挑选的护卫都是虎贲军中的精英,可一来悍匪彪悍,二来人多势众,实在非那两百虎贲军所能对付。
虎贲军死的死,逃的逃,亏得那李鹤忠心,领了十来个士兵拼命护着姬央和她那几个宫女奔出重围,否则只怕堂堂安乐公主,未来的冀侯夫人,就得留在山里成为某个土匪头子的压寨夫人了。
李鹤领着姬央一路往东逃去,不敢直接渡河,反而东行上山,藏入密林中,不见土匪追来,这才停下来歇了歇。
李鹤看向安乐公主几人,那几个宫女早吓得花容失色,鬓斜钗堕,汗渍污了香粉,看起来颇为滑稽。
李鹤再看向白纱蒙面的安乐公主,没想到娇娇弱弱的皇家公主,一路跑下来丝毫没有喊苦喊累,也不用人搀扶,此刻虽然娇喘嘘嘘,但比之那几个宫女,可算得上丝毫不堕皇家公主的姿仪了。
李鹤走到姬央面前单膝跪下,“公主,卑职护驾不力还请公主责罚。”
“李将军请起,此次若非将军拼死护住安乐,恐怕安乐早已是刀下亡魂。待安乐到冀州后,定然会写信给父皇,请他褒奖将军。”姬央虚扶了李鹤起身。
李鹤本就是作态,只因宫中贵人惯来如此,他若不先请罪,到后来指不定就要被他们倒打一耙。不过瞧来这位安乐公主并非常人,李鹤听得出她言语中的诚恳,又继续道:“依卑职看,刚才那些悍匪并非寻常,恐怕他们当中暗藏凉人,就是为了阻止公主出降,如今我们不能直接渡过漳水同冀州人马接上,只能先朝东翻过这座山,再想法子渡水。”
“一切皆依将军所言。”其实姬央也看出了那些悍匪的不寻常,通常那些占山为王的土匪,打劫的都是过往商旅,哪里有胆子敢动朝廷的车驾,何况还是公主出降的队伍。
“那请公主稍事休息,然后我们要尽快启程。”李鹤说完便走到一边戍卫,他远远地偷望安乐,只见她那唤作玉髓儿的宫女用树叶掬了山泉给她,她微微掀起白纱,露出一段修长嫩白,莹如玉璧的颈子,还有曲线漂亮得惊人的优美下巴。
落日的余晖透过树叶洒在姬央的脸上,衬得她的肌肤几乎晶莹透明,李鹤也见过不少贵族美女,却没有一人,仅仅是一个下巴,就能如此扣人心弦的。再忆起刚才那一管冰泉润翠石,明珠落玉盘的声音,李鹤忽然有些理解“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当今天子了。
稍作休息,李鹤就不得不催着姬央启程,“那些人恐怕不会死心,我们不能在此地久留。”
连夜赶路,火把都不敢点,借着些微的月色,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开始爬山。
玉髓儿要上前搀扶姬央,却被她拒绝了,杵着李鹤给她削的木棍往前走,后面三个宫女,虽然也有木棍,但是爬起山来气喘吁吁,摇摇欲坠,反而比姬央这位安乐公主还娇弱。
一路走走停停,主要是为了照顾几个女子,到晨曦微露的时候,姬央一行才终于翻过了山垭。
玉髓儿几个到最后已经歪歪倒倒,唯有姬央,走到最后,甚至干脆连木棍也扔了,提着裙角,一路走到崖边,惊叹地看着太阳从天边升起。
先是一小团金橘色的霞光,继而一轮柔和而并不刺眼的红日开始慢慢露出,最后光芒万丈,姬央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可是她依然笑得很快活,她还没有在这样高的地方看过日出呢,别有一番惊心动魄的壮阔。
尽管露水打湿了她的鞋袜,裙摆上也被草木汁液染上了一层薄绿,还黏着些草根,但是在李鹤看来,那个在山垭口上迎着阳光站立的少女,周身就像镀上了神光一般,让人痴迷向往。
李鹤甚至都舍不得出声打破这眼前宁谧的一幕,只是他职责在身,不得不又催促姬央她们继续赶路,玉髓儿忍不住抱怨道:“李将军,难道就不能多歇一会儿吗?我们大家实在走不动了。”
李鹤向姬央看去,姬央对着玉髓儿轻声道:“玉髓儿,李将军是为了我们好,万一那些悍匪追过来,他们比我们熟悉山林,到时候咱们就跑不了了。”
公主发了话,玉髓儿只得咬了咬牙,和其他几个宫女一起互相搀扶着继续上路。
“我远远望见,山下有个茶寮,到了那儿咱们再休息。”李鹤道。
玉髓儿等人一听有茶寮,仿佛望梅止渴,顿时也来了精神,她们已经一昼夜都没吃过任何东西了。
下山的路好走一些,紧赶慢赶,姬央等人终于在午后赶到了茶寮。
茶寮简陋无比,只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子守着,一日也等不到两、三个客人。
茶碗暗黄,茶垢淤积,还有不少缺口,玉髓儿等人虽然是宫人,但何尝受过这等苦,烂着一张脸实在喝不下去。
姬央却是无所谓,不是不嫌脏,只是她见李鹤等将士一口就将热茶喝了下去,她便也不沾碗沿地喝了几口。
茶是极差,但水却是上好的山泉,热气腾腾的茶水将赶路的辛劳驱除了一些。
只要一静下来,李鹤就忍不住又往姬央看去,只见她丝毫没有疲态,行姿坐态无不优雅端仪。再看玉髓儿几个,虽然极力端着,可是一看就是努力装出来的,不像安乐公主,仿佛一切的美好都融入了她的骨血,一言一态,即使在最狼狈的时候,看起来也令人赏心悦目。
而最让李鹤倾心的却是安乐公主处变不惊的气度。悍匪出现的时候,李鹤虽然在姬央身上看到了短暂的惊慌,但后来她一直表现得非常冷静,身上丝毫没有一般贵女的娇柔之气,反过来还去安慰身边的侍女,着实替李鹤他们省了不少麻烦。
而那些宫女并不因为表现得娇气就叫人觉得尊贵,反而一句苦也不曾叫过的安乐公主,一看便知道她才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不是不娇弱,却硬是撑着一股气,丝毫不堕皇家公主的风仪。
李鹤从不相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可今日他不得不承认天家气度,的确非凡。
旋即李鹤又不由想,若自己是皇帝,大约也会像当今天子一样,倾尽所有,只为捧在她面前,博她一笑。思及此,少不得连对妖后苏姜的恶感都去了不少。
没过多久,李鹤派出去寻船的兵丁回来禀到船已找好。
姬央跟着李鹤去到水边,那船是当地渔民用来捕鱼的小舟,状如树叶,她只在画里见过。
“公主,这船一次只能载三人,卑职先护送公主过去吧。”李鹤道。
“我还要玉髓儿。”姬央指了指身边的侍女,李鹤点了点头,笑了笑,安乐公主毕竟年纪小,还是个女孩儿的心性。
李鹤先跳上船,朝姬央伸出手,他心里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姬央却像是不在乎尊卑之别一般,将手递到了李鹤的手心里,借着他的力道轻轻一跳就上了船。
身体轻盈得像只蝴蝶。
李鹤只觉得自己的手心像是被火烫了一般,烧得他的心、肝、肺都滚烫了起来,心如擂鼓,他紧张地看向四周,生怕别人听见他的心跳声,而泄露了他不该有的绮思。李鹤断然没想到自己一个血战沙场的男儿,竟然会因为一只柔荑给紧张得连呼吸都不会了。
姬央可不知道李鹤心里的这一番纠结,她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地坐在被风一吹就像要翻的小舟上,眺望远处的山水,心里想着,嫁得远也挺好的,至少这样惊心动魄的经历,还有眼前悠然淡泊的景色就是宫里没法儿想象的。
还挺有趣的,姬央的嘴角微微翘起。刺激!好玩!
这是千真万确娇宠大的公主,连危险都拿来当有趣,只因为她从来就没意识到,她真的会死。
船至河中,姬央兴致来了,忍不住摸了摸腰上挂着的玉箫,此情此景,此山此水,不能歌一曲,实在有些遗憾。
“李将军,此次多谢你舍命相护,安乐无以为谢,就为将军吹奏一曲吧。”姬央看着李鹤道,“只是不知会不会引来追兵?”
李鹤痴痴地看着姬央露在面纱外的一双湖光山色也不及她眼波潋滟的美目,心里想着,便是有再多的追兵来,只要他的命在,他就断然会护她周全。而他又何其有幸,能得佳人独奏一曲呢?
“多谢公主。”李鹤有些激动地道,“此处已是无妨,渡过漳水就是冀州的地界,那些人不敢追过来的。”
姬央闻言,解下腰上的玉箫,对着漳水,徐徐吹奏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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