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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椅上的王者.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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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草茉莉《龙椅上的王者 上部》
内容简介:
弦月王朝悲摧宫女守则~
一、王上没问话时就安静的当哑巴。(惨,她刚刚大胆的顶撞他)
二、王上的皇舆不可乱碰,违者杖毙。(@@她不只碰了,还坐着游王宫)
三、王上临幸是袓上积德。(爹爹地下有知,定会吐血,因为她拒绝了)
传言弦月王冷酷无情,邪佞无道,凡不顺己意者,杀无赦!
因爹莫名惨死,身无分文的玫瑰只好入宫当差来卖身葬父,
又因长得爱国而被分配到最不受重视的马役司照顾马匹,
然而才当差没几日,她就连连在宫中闯祸,
至今自个儿项上人头能保住,她认为定是那传言有假,
她不仅在入宫前就曾莫名得罪了微服出宫的他,
在入宫后还神经线大条的冲撞他,更炖了他的御马果腹,
得到的惩罚是赐白绫一条宫殿一座?
还害得他花粉热发作险些丧命,她依然没事,不只这些特殊待遇,
他王上一个高兴(?),其他嫔妃的寝宫全不待,就爱窝在她小小宫殿里,
在知道她大字不识一个,还下旨要堂堂大学士来教她习字?!
害她这个本想着差期一满就要出宫的小宫女一颗心忍不住为他悸动,
纵使后宫众嫔来找秽气,她只要有他的爱就有足够的勇气抵抗一切,
然而当她满心以为自己是他的唯一、生病缠绵病榻时,
楔子
三百年前天下纷乱,枭雄割据,流寇四起,战事连连,因而生灵涂炭。
天朝始帝不忍见民不聊生,起兵一统天下后,终于结束乱世纷争,还民一个安稳世道。
只可惜,继任始帝的后代子孙业荒于嬉,让好不容易一统的江山,于三百年后教地方诸侯再度瓜分而去,只留天朝皇帝的为共主,于始帝当年建国时在东方筑起的一座九华皇宫,而今天帝受三朝供养,既无权也无势。
从此天下一分为三,分别为占据北方的射日王朝,位处于关中地区的弦月王朝,以及盘据南方的宿星王朝,三朝鼎立,各自雄踞一方。
然三朝表面和谐,实则互相敌视,私下无不虎视眈眈的意欲侵吞掉他人。
三朝建立之初,百姓死伤无数,侥幸活着的也陷入颠沛流离的困顿生活中,为让百姓能有休养生息的机会,三朝不得不协议仍以天朝为尊,奉天朝皇帝为共主。
此举一来,当三朝发生争端时,能由天帝出面协调平息;二来,可互相牵制均衡势力,暂时免去天下再次大战的可能,让百姓有喘息求生的机会。
至此十年来,天下因而出现了一国三朝的诡异现象。
第一章
弦月王朝地处关中,土地肥沃,河流 ,气候温和,经过十年的养息,已是繁荣再现,尤其是人口密集的弦月都城,更是三朝中最为富庶之地,“金都”美名因而得之。
万里无云的晴空下,金都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滚滚。
街头商家林立,摊贩密布,商业交易蓬勃热络,街道上随处可见杂技表演,如射剑、吞火、射瓶、跳高、踢毽、转碟、抛波等等,观者如织,叫好声此起彼落。
“来来来,各位,春秋楚国的养由基能在百步内射穿杨柳树的叶子,如今我玫老爹的闺女也成,她也有百步穿杨的功夫,大家过来瞧,瞧得精采就不要吝啬赏几个银子奖励,来喔、来喔!”一个留有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子喝着。
大伙闻声靠拢过去,瞧见一个少女身长不高,体态偏瘦,穿了套陈旧的翠花衣裙,眼睛蒙上了黑布,将她的脸遮去了一大半,瞧不出她的长相如何。
就见她双手握紧弓弦,那箭头正对准百尺外悬吊于半空中的一颗松果,“嗖”的一声,少女手中的箭飞射出去,穿透过那颗松果,将那颗果子钉牢在后方的木板上头。
众人见到这准头立即鼓掌叫好,碎银子纷纷抛了出去,那中年男子瞧了喜上眉梢,忙又道:“我家闺女还有更厉害的,大伙别走,继续瞧!”
这次悬在百尺外的是三颗松果,少女的弓架起了三支箭,眼上仍旧蒙着黑布,箭头左有移了移,这架式似要一口气射下三颗果子。
众人见状,啧啧称奇,气氛热烈得教周围的人全都围挤过来瞧热闹。
一般人即便睁大眼睛要射下百尺外跟饺子一样大小的松果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还是蒙着眼的,而这会小丫头竟要一口气射下三颗果子,若真能射中,那可真是绝技了。
大伙屏息以待,瞧她到底能否办到,少女握着弓箭的手异常沉稳,专注的拉满弓后,手一松,箭夹着凌厉的风声射出,众人睁大眼睛追着箭势而去,预见这支箭八成可以一箭三雕。
但就在箭即将真取三颗松果前,猝不及防地,一个人影冲出来,那箭瞬间没入那人的身子里去。
事出突然,众人愣了半晌后才纷纷发出惊呼声,随着人声喧闹,现场乱成一片,少女惊觉不对劲,连忙拉下蒙在眼上的黑布。
取下黑布的脸庞干净而秀气,姿色中等,她往前一瞧,立即吓傻了,自己射出去的箭竟贯穿一名男子的胸膛,此刻那人正倒在血怕中。
她正要上前查看对方的伤势时,不知哪里窜出来的人马,手持利剑对着那中箭的男人就要狠杀,她见了立刻取出三支箭,“嗖嗖嗖”连珠射出,手持利剑的三个人随即中箭倒地,其他伙伴见状,纷纷转身对她怒目相视,手中长剑更是真接转向她,其中一人则把利剑飞射向她。
“快趴下!”那中箭倒地的男子忽然朝她大叫一声。
她心一慌,身子自然听话的蹲下,那剑有惊无险的由她头顶射过,若刚刚她没有蹲下,那把剑必定刺中她。
那伙人见没能成功伤她,再度举剑杀过来,正惊险中又有另一批人马出现,情况旋即改变,这批新到的人马一来就将那伙人击退,逼得他们带着先前被她射伤的三个伙伴火速离去。
当街杀人的事在弦月都城几乎不曾发生,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不解这到底是哪来的事端,王都之中居然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杀人?
那群杀手消失后,少女回神往那被自己射中受伤的人瞧去,只见那男子已由人扶起,身边也出现了五、六个黑衣打扮的人守在身侧。
她目光往男子脸上望去,对方竟是俊美得不像凡人,他浓眉高鼻,眼珠是棕色的,整体五官给人如见天人般的震撼,让在场瞧清他尊容的人,无不露出惊艳之色,不过这人的发色不若弦月人的鸟黑,反而偏淡,像罩了层星光般带些闪烁。
“你竟敢射杀主子,我饶你不得!”男子身边的黑衣人怒声对她吼道,亮晃晃的刀刃愤怒的指向她。
她心惊,身子立即往后退去一步。“我只是在表演射箭,是他自己跑到场子里来的,我没杀他的意图!”她赶忙解释。
“住口,不管任何理由,胆敢伤到主子就该死!”那黑衣人不由分说就要上前取她性命。
“回来。”中箭男子冷然道,声音虽无任何起伏,但已让原本要杀上前的黑衣人止住去势不敢再动。
“主子?”黑衣人敬畏的回头看向俊美如仙的男子,似不明白他为何阻止?
“确实是我自己误中她的箭,这事怪不得她,她的罪无须追究,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再说。”男子沉声道。
“是!”黑衣人见主子身上还插着箭,伤势不轻,不敢多延迟,几个人扶着他迅速要离去。
“等等!”少女突然将人唤下。
男子回头瞥她一眼,那眼神锐利,还有更多的不耐烦,他已放过她,她难道不知感恩,还想啰唆找死?
男人眉梢轻挑,目光停在她平凡无奇的样貌上。“我会喊那一声也是因为你射出那三箭替我阻了杀手,这只是回报,你不用放在心上。”
“原来是一报还一报啊,那好,我们就不相欠了。”只是对于伤人的事,她那句抱歉还是该说。
“哼,欠?凭你也没资格欠我什么。”这人竟是高傲得很,转身就由人搀扶着走。
少女耸耸房,自己只是个街头卖艺的,瞧多了人们轻视的眼神,而且这人看似身分不低,瞧不起她也是应当的,她微笑着不在意。
他转身的刹那,眼角刚好瞥见这一笑,倏地一怔,发觉她原先平凡的脸庞,居然因为这简单的一笑而改变所有的线条,变得异常夺目耀眼。
他甚为讶然,心头也因为这张笑脸而起了波动,甚至有想回去问她姓名的冲动。
但身边的护卫焦急于他的伤势,几个人抬起他已腾飞而去,让他来不及再多留半刻。
“玫丫头,这可怎么得了,怎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些凶神恶煞不会再回来吧?”见两批人都走了,玫老爹这才拍着胸口,心有余悸的跑回女儿身边问。
而街上围观的人则担心万一两方人又回来找麻烦,刀剑无眼怕自己受牵连,众人也连忙做鸟兽散,四周转眼空荡荡,哪还有任何看热闹的人潮。
“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再回来,不过瞧这个样子,咱们今天生意是别做了。”玫瑰瞧着好不容易聚集起来围观又散去的群众,无奈的说。
玫老爹也是苦着一张脸。“是啊,以为今日能赚些银两买斥白酒回去喝两杯的,这下白忙活了,回家喝水啃大饼去吧。”生活不好过,赚不到几个钱,他们父女俩今天又得勒紧裤头过一宿了。
“走吧,咱们回家去了。”她收拾好弓箭后催促还兀自在发愁的老爹。
长巷的尽头停了一顶灰色的轿子,那一顶不起眼的轿子四周居然站了近十位锦衣护卫,这景象着实令被掳来的玫瑰称奇。
她被押到这顶轿子前,内心虽惶惶不安,仍不忘睁眼瞧清四周的情势,试图找出自己为什么会被掳的原因,还有这轿子里坐的究竟是什么人?猜想若能知个一二,或许待会有状况时自己还能自救。
“混帐,让你们去杀人,你们抓个丫头回来做什么?”轿子里传出年轻男子的声音,音量不高,但那沉怒的语气足以令人胆寒。
隔着轿帘,玫瑰明明瞧不见里头坐的是何许人也,但却仿佛感觉到一道冷肃的目光由轿子里射向她,教她的背脊不由得发冷,额头渗出了些微冷汗来。
“你上前。”
轿里的人这话似乎是对她说的,玫瑰深深感到坐在轿里的人可能是个可怕的人物,哪里敢就这样乖乖靠过去,反而往后退去。
但她忘了身后还有两个押着她的彪形大汉,她一退,这两人便毫不客气的伸手推了她一把,两人同时出手力道没拿捏好,再加上她身材纤细,这一推,在所有人吃惊且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她煞不住身子的往前扑去,真接撞开轿帘扑进轿子内,身子就趴在轿内人的两腿间。
她不禁大惊失色的仰头望去,面对的是一张清俊薄凉的面孔,而此人也露出惊愕的表情。
兴许不曾这般错愕过,这人很快地收拾起讶异,立即露出嫌恶的怒容。“放肆!”
她感觉房胛骨一痛,人就飞出了轿外,摔在地上。
“该死!”他踏出轿子,四周的护卫全惊恐的跪了一地,尤其是那失手推了她的两人,更是惊慌失措抖得如秋风落叶。
玫瑰跌在地上,屁股摔得好痛,龇牙咧嘴的抬头望向那走出轿子的男子,猜测他大约二十七、八岁,见他身形修长,龙眉凤目,品貌非凡,只是他气质贵气凌厉,好似其他人天生只能匍匐在他脚边。
她揉着臀站起身来,发现除了臀部外,房胛处也特别的疼痛,瞧见他手里拿了一支箫,当下明白自己是怎么飞出轿子的,原来他是用这支箫将她顶飞出来的。
“你们这些人,光天化日之下不仅掳人还伤人,弦月王朝是没王法了吗?”她隐忍已久,就算意识到情势不利于自己,仍是忍不住抗议,为自己抱屈。
跪在地上的一禀人听闻这话,脸色青了青,纷纷往王上的俊容瞧去,就见他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那模样冷然得教人手脚发冷。
“王法?你说王法?”他颇玩味她敢对他提这个,带着些许藐视的瞧向她,在他眼中,女子若非绝色就是丑人,而面前的她肌肤虽白晰但相貌平凡,只有那双特别鸟黑的眼眸让她整个人显得灵动些,尽管如此,仍达不了他对女人的要求,对她的评价,仍归类于丑的那一方。
“没错,三朝就数弦月最富裕,而之所以富裕,就在它以法治国,民生有据才能安居乐业,你们无法无天的当街掳人,弦月执法严谨,你们再不放了我,当心一群人全被捉去吃牢饭!”她义正辞严的恫吓。
“你这是在称赞弦月王治国有方吗?”他嘴角莫名浮出一抹冷笑。
“瞧你一身绫罗绸缎,想必生活过得也不错,既然能在弦月富足而立,那你还有什么不认同我的话的?”
“你这人问这话真奇怪,是你的人将我掳来的,我和你素未谋面,又怎会知道你是谁?”
她小脸微红,咬了咬下唇,他还真会污辱人!“我长得是不怎么样,可又没碍着谁,更做不了你的什么人,你说话这么刻薄,当心以后娶个丑女当妻子!”
语毕,一阵阵细微的抽气声由四周冒出,而她正专注的与面前高傲自大的男人对峙,没留意到这股你漫在四周的紧张气氛。
他眯起眼,目光冷冽,“瞧来你真不知死活!”
他说翻脸就翻脸,那样子似要对她不利般。
不禁让她怀疑起他的身分来,这人不会是弦月王朝的什么贵族之类的人物吧?
若是,她可莫名其妙地惹上麻烦了。
这会儿他总算见到她眼里流露出惧色,轻哼一声,长箫在自己的掌心敲拍着。
玫瑰留意到那把萧是玉制的,通体剔透晶莹,一瞧就知价值不菲,是她与爹在街头卖艺一辈子也买不起的货色,可他这么不当一回事的把玩,万一折损那可真是可惜了。她生性节俭,见不得人不爱惜东西,当下忘了害怕,张口又道:“别敲了,这把箫很贵吧,敲断了可就浪费了!”
“浪费?”
“是啊,你家境应该很不错,但再有钱也当知兴家犹如针挑土,败家犹如水推舟,家有万石粮,挥堆不长,你若不想败家,凡事还是斟酌小心点好。”她劝。
面前的男人脸瞬间黑了,而她这回是真真切切清楚听到所有人的吸气声了,她回头往众人脸上瞧去,不得了了,那可真是一张张发青的脸孔,她的话难道是什么杀头罪,瞧把这些人吓得血色全无。
她心惊,“我只是好心相劝啊,劝不得吗?”
“劝?你该劝劝自己的嘴巴与行为才是。说,你与宿星王子是什么关系,为何救他?”男子突然肃杀冷酷的问她。
“宿星王子”玫瑰吓了一跳,她怎会扯上这种人物?“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他啊!”
“黄德?”他目光随即扫向跪在离他最近的青色仆装男子身上。
那人一抖,怕王上以为他们任务失败,随便找个人回来卸责顶罪,马上解释道:“奴才们正动手击杀宿星王子时,是这丫头射伤咱们的人,才让宿星王子有机会脱逃。”
闻言,玫瑰恍然明白,那误中自己三箭的男子竟然就是三朝之一的宿星王朝的王子,传言此人雄才大略,广受宿星子民爱戴,可他怎会出现在弦月?
这些年来三朝表面和谐,实则互相敌视,三方的王族绝不轻易露面,更何况是只身潜入另一国的领域,这无疑是找死!
“你先前真不识这个人?”他龙目阴沉地逼视她。
“我只是个街头卖艺的人,怎会识得一个王子?”她茫然摇首。
“主子,这可能是她的狡辩之词,街头卖艺的也能是宿星渗入弦月的,奴才们这才会将她抓回来见您。”黄德道。
“奸细?你说什么,我是弦月子民,怎会是宿星奸细!”玫瑰立即变脸。
她口水一吞,急慌慌的表明,“我不是,你们不能胡说八道!”三朝抓到奸细一般都是当场处以极刑,因此她急于否认。
“哼,莫说你可能是奸细一事,就说你刚刚冲撞我又出言不逊的诸多错事,就该死一万次了。黄德,割了她的喉吧!”他毫不留情的落下这句话后,连看她的死相都懒,转身就要回轿子里去。
“是!”黄德抽出剑,王上向来宁可错杀绝不放过,自己早料到这丫头的下场会是这样了。
意识到自己真要被杀,玫瑰惊恐的转身要逃,但其他人立即将她围住,黄德手中的剑很快的逼近她,玫瑰以为自己死定了,她瞪大双眸不敢置信自己居然会死得这般不明不白,就在长剑即将划过她的咽喉时,一支不知由哪射来的利箭朝那轿子真射过去。
男子正要入轿,一抬首,箭中轿顶,他神情一沉,侍卫们立刻惊愕的丢下她,改去护住他们的王上,就怕下一支箭射中他,若主子真出了事,他们几个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殉葬。
果然,又有箭射来,黄德马上挥剑格开,这次他们清楚的看见那些箭是由墙的另一头射过来的,他们位处在窄巷里,两旁高墙耸立,想跃过墙诛杀射手不易,众人一时之间被困在其中,俨然成为敌人的箭靶。
“黄德,立刻退!”男子当机立断的下令,钻进轿子后轿夫马上护着他离开,匆忙间,一群人根本无暇再管玫瑰的死活。
玫瑰因此反而死里逃生了。
“爹,我回来了,顺道给您打了一壶白酒。”
玫瑰一天经历两场生死惊魂,总算于傍晚时分走进家门,在回家途中她特意弯去酒铺买了壶酒,爹见她突然被掳想必吓坏了,而这壶酒不仅给爹压压惊,也是给自己安神用的。
她提着酒壶往屋里走,但奇怪的是屋里没点灯,她心里暗忖,爹该不会是吓得四处寻她还没回到家吧?
玫瑰懊恼不已,跌这一跤无所谓,就平白可惜了一壶好酒,她可没有多余的银两能重新去买酒了。她爬起身来,摸黑找到火石子点上烛火,想瞧瞧自己到底绊着了什么,让她损失了好酒。
“爹”绊倒她的竟是爹的身子。
玫老爹圆滚的身子倒在门边,令她骇然的是他心口上的那把刀,那刀身真没入心脏,由他睁大的双眼瞧去,明显是一刀毙命!
这哭声引来左有邻舍的关心,他们见玫老爹惨死,受惊后帮忙报官,官府的人前来验尸,但也只是表示近来北方来了一批盗匪,很可能是强盗劫财所为,做了记录后便草草了事离开。
玫瑰悲愤至极,他们家家徒四壁,连门板都破烂到几乎不能挡风,怎会有人要抢劫他们这样的人家?
再说,若真遇到瞎眼的强盗来抢,为何家里头的东西都那么整齐,根本没有遭匪贼洗劫的模样,这是哪门子的强盗来过?
他们日子过得单纯,从没得罪过谁,若说真有什么冲突,也就白天的那两场意外而已,但两方人马他们父女从没见过,更不相识,若说爹的死与他们有关,这也着实莫名其妙得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这么狠心杀了你?爹,你在天有灵,可得帮帮我,给女儿一个指示,这才好为你报仇啊!”她跪在玫老爹的尸身前,悲恸的说。
自她八岁那年娘因病过世后,她便与爹相依为命,至今她十七岁了,父女俩以表演杂技维生,日子虽过得不宽裕,但父女俩感情好,吃苦也不以为意,如今爹骤然死得不明不白,她顿失依靠,不禁悲从中来,怎么也想不通会是谁对爹痛下杀手。
“唉,你爹这般惨死,你也真是可怜,姚婶知道这时候来跟你要钱又抱怨这些很不厚道,但我也是无可奈何啊,家里还有七、八口等着姚婶我来养啊!”姚婶叹气连连,她家里人口也不少,这屋子是继承远亲得来的,原以为靠收租日子能过得轻松些,哪知这对父女租金老是迟缴不说,如今更将这屋子变成了凶宅,之后别说再租给别人了,就是贱价卖也卖不掉了。
原是怨气极了,可见玫姑娘跪在玫老爹的尸首前哭得伤心,她也不忍心了,她生活虽不见富裕,但也还过得去,不像这丫头死了爹便再无依靠了。姚婶又叹口气后再道:“好吧,这房租我可以不急着要,但玫老爹你也得花钱安葬,你要不先想想去哪里挣些钱给你爹办丧事,否则这天热,不出三天,这尸身就会腐烂发臭的。”
“没钱也不成啊,难道要让你爹死无葬身之地吗?对了,我来之前才听街上的人说,宫中内务府正在选宫女,凡选上者会先给一笔钱安家,我瞧你不如去报名选宫女,若选中正好利用这笔钱为你爹安葬,如果还有多的,便能付我房租钱了。”姚婶建议的说。
在宫里人命不值钱,因此愿意进宫当差的人多是贫苦人家的子女,这才要先给一笔安家费,而这笔钱说穿了就是卖命钱,拿了钱,就得心甘情愿进宫做牛做马。
但瞧着爹的尸身无处安放,还只能搁在地上,爹死得惨,死后还无以安息,她不能这么不孝,进宫为婢似乎是自己唯一的出路了。
“内务府已经公告这事了吗?”她下了决心的问。
“听说上个月就公告了,今日是最后一天,你若愿意,得赶这日就去报名,迟了得等两年后了。”内务府选宫女两年才一次,错过这回,下回可帮不上她了。
“好,我这就去,一定选上让爹顺利下葬。”玫瑰起身说。
“嗯,也难为你这孝心了,不过你也别一迳认为进宫苦,宫女地位虽低微,但总有机会见到王上,若让王上一眼瞧中,也多的是宫女一跃成为宠妃的例子,你别丧志啊!”姚婶的屋子租给他们也有三年,怎么说对玫瑰总是有些情分的,如今情势逼得她进宫吃苦还钱葬父,她多少于心不忍,便说了些安慰的话。
可这话反让玫瑰蹙起眉,“弦月的宫女做满五年就可以出宫,我不求圣眷,只想赶快期满后出宫,过自己的日子。”
姚婶瞧瞧她,相貌并不出色,亏她有自知之明,中等之姿想要受宠,确实是难事,自己方才的话就当没说过吧。
“也是,王上有三宫六院,你就安分做好自己的事,期满出宫后年纪虽然大了些,也还不算太老,二十二岁要找到人家嫁,勉强还是有可能的。”
内务府选宫女想来也不是这么容易,不是报了名就能成的。
宫中女子就算只是个宫女,除了做事细心外,也讲究姿色,玫瑰相貌不出众,内务府的太监们一见她就摇头,原本要刷掉她的,是她死求活求的说自己急需银两葬父,再加上今年报名的人不多,名额不足,这才勉勉强强将她收进去。
总之,玫瑰总算拿到一笔钱葬父,并且还了积欠姚婶的租屋钱,一个月后,宫中派人来领她进宫去,此后五年她便再不能离开弦月王宫了。
入宫的第一天,内务府的太监聚集了所有新进的宫女,教导她们宫中规矩。
午后,有人带着一张大图来向她们介绍弦月王宫内的地形,嘱咐她们留意哪些地方能去,哪里是禁区,尤其是弦月王所住的上弦宫,那里是若无召唤绝对不能靠近之所,违者必遭重刑。
另外就是王后所居的下弦宫,虽说目前弦月王无后,但说也奇怪,那里依然是禁区,弦月王不准任何人靠近。
至于其他妃嫔的宫殿,如储月宫、闭月宫、明月宫等等都住有人,遇到那些娘娘时得格外小心伺候问安才行。
大约了解宫中情形后,内务府开始分派她们的去处,玫瑰是勉强被安排进来的,内务府的人自然对她不怎么上心,问明了专长,得知她从前是表演杂技的,便打发她去马役司照顾牲畜。
而当内务府的人说出她的去处后,其他人都对她露出讪笑的表情,她便知道这应该不是什么好差事,可她无所谓,既然都进宫了,再苦她都会咬牙撑下去的。
日落后,玫瑰与新进的宫女被带往夜宿之地,才几尺大的地方,竟就安排了五个人睡,而隔壁房住着的资深宫女,则两人住一房,一群人正想抱怨时,隔壁的资深宫女便过来下马威,摆明有苦也得吞着,因为她们初进宫时,也是这般受罪,要大家好好熬着,过两年等新一批的人进来,自然能晋升为资深宫女,才有机会过些好日子,而这话也让大家明白,因为最资浅,以后所有粗活就都归她们做了。
大伙听闻后,虽气愤不平,但也只能敢怒不敢言,更不敢滋事,谁都知道宫中有一处侦刑司,是专门惩治犯错宫人的地方,传言一旦进到慎刑司的人,很少能完好出来,不是被打得半死,就是成了一具尸首被送去宫外的乱葬岗。
大伙不敢再抱怨,乖乖上床睡觉去,因为明天就开始真正在宫中当差了。
玫瑰自爹死后,忙碌了周余,如今进宫一切尘埃落定,她真累了,原以为自己倒头就能睡,可哪里知道才阖眼,睡在自己隔壁的宫女忽然逸出了呜咽声,就见对方抱着被子哭泣。
“你怎么了?”她被吵得不能睡,索性靠过去低声问。听白天每人向内务府报自己专长时,知晓睡在自己身旁的是小她两岁的宫女,叫做碧玉,家境本来不错,父亲是卖油的,可一次大大烧光了他们所有的家当,还让家里负愤,她这才让家人送进宫来赚得一笔安家费,算来她也与自己一样是无奈之人。
“我想娘。”碧玉抽噎的说。
她叹了口气,想想碧玉也才十五岁,初次离家,且又是到这么个严谨冷漠的宫中,以后想见家人一面难如登天,难免夜里伤心哭泣。
而自己长年随爹在街头行走,对于陌生环境总能很快适应,不会像碧玉一样一想到家人便夜不成眠。
她原想让碧玉哭个够的,忽而听见其他床的人似乎快被吵醒了,她连忙悟住了碧玉的嘴。“别哭了,咱们只要熬个五年就可以回家了,这会想家也忍着吧,若让人听见,以为你不甘愿进宫这就槽了,可能会遭到责罚。”她小声提醒。
碧玉一听,立刻止住眼泪,就怕哭声再教人听去会惹出事端,朝玫瑰点了头,玫瑰才松开手。
“宫中不比家中,进宫前娘也已经告诫过我,可我还是忍不住,今夜幸好是姊姊你与我睡,否则我这没用的哭声可要闯祸了。”碧玉感激的说。
玫瑰轻拍碧玉的肩膀。“以后咱们可以互相照应,若真想家人,我长你两岁,不嫌弃就将我当成亲姊姊也成。”玫瑰笑说。
碧玉赶紧握住玫瑰的手。“那以后你就是碧玉的亲姊姊了,若在宫中受了委屈也有人可以诉苦了。”说着碧玉又想哭了,可想起玫瑰的话,便不敢再哭出声。
玫瑰微笑,她没有姊妹,想不到一进宫便认了个可爱单纯的妹妹,如此甚好,寂寞宫中,有个伴也好。
第二章
三朝各有其代表的颜色,弦月色系以金黄为底,射日则为红,宿星为银系。
弦月王宫建筑自是金碧辉煌,宫殿的房脊上放着“五脊六兽”,所谓的五脊即是宫殿顶上的一根大街加上四根垂街,而六兽则是指神兽,于大脊的两端以及四根垂街处,分别置列着六种神兽。此举除了有镇邪作用之外,亦代表弦月主居高临下、俯瞰众人的意味。
金漆长廊上,一座由十六人抬着的皇舆由前方过来,皇舆两侧各有一名御前小太监扶着轿杆随行,后面还有太监举着大罗伞跟随。
皇舆上之人气度佼佼不群,眼神炯炯有神,因周身气息肃穆,令经过的宫人不敢稍加仰视,极怕冲撞龙威。
秋日将近,冶冷逍身穿明黄披房,于皇舆上状似思索事情。
“王上,射日的骏马今日送来,听说已运至月白门了。”身旁侍驾的首领太监欢喜的禀道。
射日地处草肥的北方,养的马又骏又能跑,偏三朝中它的国势最弱,因此每年皆会自动献上好马以求与弦月交好。
“射日送马也不光只给孤,同样的,宿星不也收到了?射日王这老贼仍是打着一把月两面光的主意,两边讨好以为就能偏安于北,继续当他的北王!”冶冷逍发出嗤声。
首领太监这回可不敢再欢喜了,顺着王上的话说。“这射日王狡作,以为送几匹马就能收买咱们,最好还顺道帮他对付宿星,他这是作白日梦,当心那两面光的刀,第一个挥向的是他自己的咽喉!”
“哼,射日老贼尽管盘算有错,但送来的马确实是好马,让马役司的人清点如实后,好好照料,过几日孤要亲自去看看。”
“奴才这就命人去传话。”首领太监观其色,得知王上心情还算不错,这才敢再露出笑脸来。
“臣李南,有事上奏王上!”
此时,一名穿戴戎装的中年男子匆匆上前,对若冶冷逍的皇舆跪下。
冶冷逍眼皮一掀,首领太监立刻明了的喊,“停舆!”
舆役停止步行后放下房舆。
“将军可有好消息告知孤?”冶冷逍清冷的问向跪地的李南。
众人屏息的觑向冶冷逍的脸色后,全部丝毫不敢呼出多余的气息。
一个多月前宿星王子祭天星著入弦月,意在取得弦月制作大药的秘方,王上得此消息,即命人追杀,怎奈宿星王子命大得很,几次追杀不成皆给逃脱,王上龙心已是极度不悦,如今听闻这人已经回到宿星去,这让他的怒气如何平息?
果然,皇舆上的那张脸孔阴阴的沉下,跪地的李南胆颤心惊,眼前的人有多冷酷无情他自是再清楚不过。
当年三朝争权时,冶冷逍才十五岁,但已随他父亲征战无敌,向先王献策,弦月如今能占了关中这块肥沃之地,就是因为他洞察机先,抢先他人强攻夺取的结果,可借先王立朝不多时,在一次与宿星的争斗中,不幸战死沙场,冶冷逍便以十七岁之龄继承王位。
原本众臣以为他年纪轻,纵使有惊天之才也镇不住老臣,要不了多久必遭夺权,甚至暗杀,哪里晓得十年过去,他仍稳稳坐在王位上,并且将弦月治理成三朝中最为富庶的一朝。
而弦月之所以富于其他两朝,并非因为冶冷逍如何的勤政爱民,反而是因为他性情阴冷孤寒,冷酷无情的作风让下面的人不敢作怪,只能拼命去执行他交付的任务,因而让政策一出即能雷厉风行的达到实效的结果。
对于不能达成他命令之人,他向来不留情,尽管李南已算是老臣,更是建朝功臣之一,但李南面对这位年轻狠戾的君王,仍全身不住的颤抖,怕自己今日是回不了家了。
“臣愿意卸去军戎,回乡侍奉七十高龄老母。”李南抢声道,盼冶冷逍肯让他卸甲归田,那他尚有活命的机会。
冶冷逍习惯手中握有一支长箫,那箫身翠绿品莹,他把玩着它,神信淡漠,瞧不出情绪。“你想离朝侍母?”
“诚如王上所言,臣老了,办不了事了,再食朝粮有愧于王上,恳请王上答应臣辞官。”李南用力叩首说道。
冶冷逍眸如寒星。“若孤不允昵?”
“求王上成全!”李南为求活命,一昧叩首,眼看额头已是一片血痕。
“够了。”冶冷逍道。
这不高不低的制止声让李南顿时不敢再动,趴在地上等待自己的命适被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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