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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家大少.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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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他总是笑着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这么劳心劳力的工作,不就是为了东东能痛痛快快的活着嘛!
也许是他的祸闯得太大了,也许是长久以来的任性磨灭了男人对他的最后一丝温情,当男人冷眉冷眼地让他“滚”,当男人决绝地背过身不再看他,当男人吩咐送他走的人让他再也不要回来时,项远的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了。
要说三爷对这位小主子,那真是掏心掏肺的好,从小主子十几岁一直到现在,三爷就没有驳过他一次面子,要什么给什么,简直就是将人捧在手心里养大的,之前两个人一起在M国还好,可是三爷是叶家人,总要出面接手叶家的生意,那时候为了回国的事,三爷第一次和叶家老大叶康年起了争执。
周管家不知道他们都谈了些什么,但是三爷在拖了两个月后到底是回来了。可是从那以后,每两个月他都必须飞一趟M国,哪怕在刚接手生意时忙到没时间睡觉,他也必须走这一遭。
当时周管家心疼他,说怎么不把小少爷接过来,结果三爷只是无奈的笑,说那孩子还在生他的气,得好好哄着。
结果哄着哄着,哄出了这么一个祖宗。
周管家从回忆中回过神,刚要再劝项远几句,却发现小少爷好像哭了,眼睛红通通的,他吓了一跳,急忙问道:“小少爷,你这是怎么啦?”
项远抹了抹眼,转身就走。
第4章 “弟弟”
“东东人呢?”
书房里,三爷站在书桌前挥毫泼墨,听到书房的门响,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声。
周管家觑了他一眼,见他低眉敛目,神色好像已经平静了下来,这才低声道:“项少出去了。”
“有人跟着吗?”
“有,葛健派了人。”项少刚回来,可不敢让他一个人乱走。
三爷轻轻“嗯”了一声,继续挥笔写字,周管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有些踟蹰。
“有话就说。”
周管家向前一步,看着扔了满地的“制怒”,犹豫道:“项少好像哭了。”
啪嗒,一滴浓重的墨汁落在了雪白的宣纸上,叶三爷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手中的笔悬停在半空,好半晌都没有动静。
“三爷?”周管家小心翼翼道。
三爷的手动了,笔走龙蛇,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可是周管家跟随他多年,哪能看不出他的心已经乱了,又或者,从项少说出那戳心窝子的话以后,三爷的心就没静下来过。
“项少就是小孩子脾气,等他回来您再仔细问问,兴许他就愿意说了呢?”周管家也是希望两个主人能好的,主人们高兴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日子也才好过不是?
“你先出去吧。”
“是。”
周管家小心地关上了门,三爷搁了笔,看着眼前凌乱潦草的大作,轻轻地叹了口气。
项远出了引凤巷,一时间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他和三爷吵架时,气势汹汹的说这里不是他的家,可是除了这里,他又能去哪里呢?他姓项,他还有个做副部的爹,可是那个家他已经七年没有回去过了,正如叶三爷所说,京城人只知项逍,哪个知道项家还有个大儿子叫项远呢?
七年前,项中成丧偶,同年年底,他就领回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所有见过少年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少年和项中成的相似之处,甚至有人调侃说这名已经改名叫做项逍的少年比项家大儿子项远都更像项中成的儿子,因为项远长相肖母,形容姝丽,完全没有遗传到项中成的硬朗。
其实七年后的今天,项远早就脱离了少年时雌雄莫辩的美丽,可惜当年他和项中成大吵一架后负气出国,除了项中成按时给他寄钱外,他们之间早就没有了交集。这些年,他是叶君年养大的,他教他坚强,教他勇敢,也给他划定了做人的底线。
如果不是叶君年,现在的项远是个什么样子,他自己都想象不出来,也许还在为生计奔波,也许在同学的引诱下堕落了,也许已经死在了校园暴力案件当中。
现在想想,其实叶君年给的比他收回的要多得多,可惜自己不懂珍惜,等人家厌了倦了,还不知羞耻的想要索取。
项远的眼眶又有些发红,他举起手,招了辆出租车。
车子一路向前,往城南公墓驶去。
司机看到项远是从引凤巷走出来的,态度很是殷勤,他很想和这位客人聊聊天,毕竟引凤巷可是传说中大人物的居住地,能得到一星半点的消息,都够他吹嘘好几天了。
可惜这位客人并不好打交道,几次提起话题,都没有得到回应。司机有些尴尬,心说这些有权有势的人也太看不起人了吧?他瞥了后视镜一眼,发现客人靠坐在椅背上,神情恹恹地看着窗外。
“心情不好啊?”青年姿容秀丽,单单坐在那里不动,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嗯?”项远终于意识到司机是在和他说话,他转过头,淡淡地应了一声。
“这个时间去扫墓,是亲人的祭日吗?”
“嗯。”
项远的心情一直起起伏伏,实在没有兴趣和司机闲话家常,他这两年性子改了很多,如果是被三爷送走前遇到这样的司机,他早就破口大骂了,可是经历了磨难后的项远,早就没有了当初的飞扬跋扈,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他也会礼貌的笑笑,给足了司机面子。
车子在山脚下停下,项远下了车,付了车资。
“门口的花比里面的要贵一些,您可别被他们忽悠了。”项远的态度让司机很受用,看着青年转身离去,他不禁打开车窗,大着嗓门喊了一声。
青年有些诧异,但是旋即就对他笑了笑。
阳光从青年的头顶照射下来,在他的发丝间留下了细碎的光影,青年有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笑起来眼中流光溢彩,让人忍不住就跟着心情变好了起来。
挥了挥手,青年转身进了公墓。
司机坐在原地回味了好一会儿,才开车离开。
买了一束新鲜的百合,项远捧着花,拾步上山。
出国几年,项远只回来过一次,他觉得自己挺不孝的,所以上山的步伐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在项妈妈出事之前,项远觉得自己的家庭挺幸福的,没想到一场车祸之后却发现,原本幸福的家庭背后还隐藏着那样的不堪。
他一步步走到项妈妈的墓碑前,看着照片上形容依旧的女子,擦干净墓碑,将手中的花束端端正正的摆放好,然后他跪在墓碑前,好半天都没有起身。
“妈,对不起,这么久都没有来看你。”年幼的项远并不明白扫墓之于国人的意义,及至自己也失去了生命,才明白客死异乡无人祭奠是多么的悲凉。
他就这样跪在墓碑前,沉痛地诉说着自己的歉意,诉说着他这些年的经历,也向母亲倾诉着自己的委屈。
没有人比母亲更爱自己的孩子,也没有人比母亲更让孩子依恋,可是这些,他都过早的失去了。
泪珠扑簌簌的落了下来,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不清,项远没有动,就这么跪着,一直跪到日正当空,整个人都恍惚了。
“先生,先生?”这个时间扫墓的人很少,项远一上山,管理员就注意到了他,他之前就收到了消息,有个长相秀丽的青年人过来扫墓,如果对方表现正常,就在暗处注意着,如果青年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就要出面阻止一下。
现在日头这么毒,应该要干预一下了吧?管理员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青年的肩膀。
项远低着头,一动不动。
“先生,现在太阳都老高了,您先跟我到阴凉处歇一下吧。”
“谢谢你,我没事。”项远沙哑着嗓音说道。
“还说没事,你听听你的嗓子都哑了。”管理员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他见项远面色不好,急忙将人拉了起来,“人死不能复生,你就是跪死在这里,下面的人也不可能活过来,还不如多想想以后的路,好好活着,别让去世的亲人担心。”
日头太毒辣了,大叔陪着项远坐了一会儿就流了一脑门的汗,项远不好意思再坐下去,向大叔道了谢,摇摇晃晃地下山去了。
见他终于肯离开,大叔长舒了口气,待他走远了,急忙掏出对讲机,小声道:“已经下去了,赶紧让出租车过来。”
项远下了山,正好看到一辆载客的出租车过来,等车上的人下了车,他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先生,您好,请问去哪里?”司机戴了副墨镜,淡声问道。
项远愣了一会儿,他还真没想好自己的去处。
“先生?”
“哦,先回市区吧。”项远坐在后座,照例靠着椅背,默默地望着窗外。与前一个司机不同的是,这位司机显然不喜欢和乘客搭讪,他一路平稳的开着车,没有主动和项远说一句话。
车子进了市区,总要指明一个方向,项远想了想,让司机把他送到了A大。
A大是C国一流的学府,现在是暑假期间,但是校园里依然人来人往,非常热闹。项远下了车,看着眼前这座百年学府,终于有种重生了的踏实感。
当年他也是这时候回来的,可是当时他只顾着围着叶君年撒欢了,哪里还有心思读书,也对,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读书过,能进M国名校也是叶君年给他请了名师辅导的缘故,听说能回国了,他兴奋地抛下学业,匆匆办了个交换生的名额,包袱款款就跑了回来。
那时候他沉浸在叶君年的宠溺中,觉得读不读书的都无所谓,在一群狐朋狗友的撺掇下,经常的逃课、飙车、打架,就连A大的毕业证,都是在叶君年的关照下拿到的。
想到以前的荒唐,项远有种无地自容之感。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学习吧,交换生的期限只有半年,半年后,他就能脱离这一切,重新将生活导回正轨,只是对于一向学渣的项远来说,这半年还真是个不小的挑战。
项远在A大校门前站立了很长时间,长到过往的行人都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他,更有作风大胆的女生,拿出手机悄悄地为他拍起了照片。
这么帅气质又这么好的男生,可真是不多见。
项远不知道他已经成为了别人眼里的风景,他迈开脚步,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了A大的大门,而就在他迈进大门的一刹那,一个身材高挑,面容英俊的男生也同时抬起了脚。
看着面前的大长腿,项远怔了一下,他停住脚步,抬眼往上看,却意外的看到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熟悉,是因为此人与他那个渣爹有七分相像。
陌生,则是因为这是一张十分年轻的面孔。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就是他那个已经几年没有见过的便宜“弟弟”项逍了,没想到重生之后,会在A大校园里见到他,哦,是了,以前在他飙车打架的时候,项逍可是学院里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呢。
虽然身体上流淌着一半相同的血液,可是两个人从来就不是一路人,项远看不起项逍,项逍也同样看不起项远,两个人在A大唯一的交集,就是冷嘲热讽、唇枪舌剑,如果不是怕背上弑亲的罪名,两个人都恨不得下黑手弄死对方。
而现在,项远只是在项逍脸上淡淡一瞥,就迈开脚步扬长而去。
同样认出了项远的项逍,则站在原地,眼神清冷,手指紧紧攥成了拳头。旁边的同伴发现了他的异样,用下巴点点项远,好奇道:“你认识那个人?”
项逍回神,淡声道:“不认识。”
第5章 离开
A大占地很广,还有个风景优美的内湖,项远沿着湖边,慢慢地散着步。
青春靓丽的学生们与他擦肩而过,叽叽喳喳地说着他听不太懂的话,项远停住脚步,羡慕地看着她们活泼的身影,或许,无忧无虑的青春就应该是这样子吧?
可惜,他的外表虽然年轻,但是内心却已经千疮百孔。
沿着内湖走了一圈又一圈,跟随在他身后的护卫怕他发现痕迹,已经悄悄地换了人。
项远并不知道他的身后一直有人跟随,沿着内湖走了几圈之后,他终于觉得累了,找了张长椅歇了歇脚,又买了一瓶水和面包慢慢地吃着。
隐在暗处的护卫看着他一口一口的吃着学校小卖部里卖的打折面包,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葛护卫长给他们做培训时就说过,项少的舌头很刁,喝的水,吃的各种食物,都有专门的来处。
甚至,他们身上还随身带着一个恒温的小箱子,里面放着几样项少惯吃的食物,虽然不让项少发现踪迹是他们执行任务时的基本原则,但是当项少有需要时,他们就要第一时间出现在他面前。
可是现在这个优哉游哉地喝着廉价瓶装水、啃着干硬面包的人是谁?葛护卫长不是说这位项少超难伺候的吗?可是眼前这人明明就很平易近人、很接地气啊!感觉受到了一万点伤害的护卫默默地蹲在地上,一脸苦逼地摸了摸身上的小箱子。
完全不知道有人在为了自己的反常行为发愁,项远休息够了,又沿着模糊的记忆,往曾经上过课的教学楼等地看了看,这才决定打道回府。
看着他坐上出租车,护卫长长地舒了口气,招来等在外面的执勤车,无声地跟了上去。
项远并不知道有人在跟踪自己,他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还是决定回引凤巷。早上和叶三爷发脾气时倒是很硬气地说自己要搬出去,可是在外面转了一圈,他却发现除了引凤巷,自己实在是无处可去。
钱包揣在荷包里,鼓鼓的,卡的难受。
侧着身体将钱包拿了出来,手指触摸到的地方有些凹陷,移开手指,露出凹陷正中烙印着的火凤标记,这是他扔掉旧钱包后,三爷特地让某箱包大牌的首席设计师专门为他设计的新品,三爷说,他的东东值得这世上所有的独一无二。
想到过去的甜蜜,项远的脸红了,打开钱包,里面除了厚厚的一叠现金,还有各种各样的VIP卡,这里面很多卡都是跟叶三爷的主卡绑定的副卡,额度高到吓人。
以前项远还能无所顾忌的刷刷刷,现在却有些不敢用了,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住人家的,还矫情地大发脾气,如果不是叶三爷包容他,换做谁也容不得他这样放肆。
项远越想越心虚,当车子在引凤巷前停下时,他足足停留了一刻钟才打开车门下了车。
之前他坐在车里不动,司机本想催促几声,结果还没张嘴,就被车窗外人高马大的护卫死死地瞪住了。当他在车内不肯下去时,正在巷口执勤的护卫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引凤巷里谁不知道这位就是三爷家的小祖宗,这位闹气跑出去后,三爷的脸就没晴过,连带的,整条巷子都笼罩上了阴云,就等着这祖宗给拨云见日呢。
接到护卫的通报,周管家的脸上也带出了笑意,他放下电话,对看似看书,其实书页一直没有翻动过的三爷说道:“项少下车了。”
三爷手指微动,那张一直没有翻过去的书页终于翻了篇,候在客厅里大气都不敢喘的佣人们齐齐舒了口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项少再不回来,三爷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能活活把人憋死。
就在大家欢天喜地准备迎接归家的小祖宗时,一直坐在客厅里三爷却拿起书本,慢慢悠悠地回书房去了。
“三爷?”周管家不解道。
三爷摆了摆手,默默地关上了书房的门,那孩子气性不小,脸皮却薄,看到自己在客厅里等,恐怕会很不自在。
为了照顾心爱的小孩的情绪,三爷选择了回避。
项远一步三蹭地挪了回来。
看着巷子那端仿佛走一步退三步的小祖宗,周管家觉得自己的脖子都抻长了,待那小祖宗走近了,周管家急忙上前拉住了他的袖子,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又跑出去。
“项少您可算回来了,三爷都等您一天了。”
项远脚步一顿,不肯往里走了。
“项少?”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就这么不想见到三爷?周管家之前还觉得三爷避入书房的举动是多此一举,现在看来,这世上再没有谁比三爷更了解眼前这个骄气的小少爷了。
只可惜,这次就连三爷也没摸清小祖宗为什么闹脾气,要不然,家里的气氛哪能紧张成这样?
“您就放心吧,三爷没在家。”周管家面不改色的说着谎。
嗯?项远高高地挑起了眉,刚才还说等了自己一天呢,这老头莫不是以为自己很傻?
“您回来之前,三爷刚刚接了个电话出去了,要不然哪轮得到我在门口等?”周管家笑呵呵地揪着他的袖子,不由分说就往里拽,“要不然您进去看看,屋里除了我们几个下人,再没有别人了。”
项远刚才在巷子口磨蹭了半天,并不是不想回来,而是觉得自己没脸回来,现在周管家给了他台阶下,也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进了屋,屋内果然没人,周管家请他在沙发上坐了,又是端茶倒水,又是递毛巾给他擦脸,忙得不亦乐乎。
刘嫂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小声地问是否可以开饭了,周管家就又过来询问项远的意思,还细心地告诉他今晚准备了哪些他喜欢吃的菜色。被人奉若上宾,项远却浑身不自在,明明三爷才是宅子的主人,却被他鹊巢鸠占,有家也不能回,项远低下头,再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恨错人了。
与三爷相守的日子,三爷从来没有对不起他,反而是他,一再地惹事,一再地给三爷添麻烦,落到当时的那种境地,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怪他自己。
项远的心情跌落到谷底,经过几天的反思后,让他愈发不能面对自己的愚蠢。
“项少?”周管家见他低着头不说话,急得绕着沙发团团转。这祖宗好不容易回来了,可不能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你们吃吧,不用管我了。”项远意兴阑珊地上了楼。
周管家和刘嫂面面相觑,小少爷不肯吃饭,这可怎么办?
书房里,听了周管家的汇报,男人拧起了眉头。
“小张说他下午吃了一个面包喝了一瓶水,想来是不饿吧。”男人放下手中的电脑,淡声说道。
“面包哪能当饭吃,再说项少以前吃的都是国际酒店甜点坊特意烤好送来的,学校小卖部里卖的那些哪能入口。”周管家心疼道。
可惜你以为他不能吃,他却吃得很开心呢。男人看着电脑上的照片,心中对项远的改变也有些惊奇,他知道他把孩子养的有多娇气,项远这种奢靡骄横的性子,有一多半是他故意纵出来的。
看着照片中一口一口啃着干面包的项远,男人的心情也渐渐变得复杂起来,他不知道小孩的改变因何而起,但是这种事物脱离了掌控的感觉,真心有点不妙。
从小孩十四岁,带着一脸倔强的表情来到自己身边时,男人就没打算再放他离开,他耐心地哄着,疼着,娇惯着,生生把小孩宠成了只知叶君年不知其他的小怪物。
现在,小孩突然有了独立的想法,这让男人莫名的觉得焦躁,他用了七年的时间培养出了小孩对自己独一无二的信任感,可是不知是什么时候,这种信任竟然出现了裂缝。身为叶家商业王国的继承者,他没有太多时间去谈情说爱,认准了,就是一辈子。
更何况,小孩出现的时机恰恰好,他们相遇时是两个人最脆弱的时候,小孩刚刚丧母,又对亲生父亲恨之入骨,而自己,则正遭遇着病痛的折磨,看不到前路。两个人互相扶持着走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这种情感,比单纯的爱情更真切,也更深入人心。
叶君年知道,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像小孩一样带给他深入骨血的爱情,因为经历不可复制,感情形成的特定环境已经过去,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把小孩当做唯一救赎的青年。
小孩是幸运的,在他变得冷硬似铁之前,先行一步钻进了他的心里,小孩也是不幸的,因为他的心房很小,钻进去就别想再出来。
夜深了,客厅的灯熄了。
男人打开门,借着楼梯间温暖的灯光一步一步上了楼。
因为早早地与小孩确定了关系,所以三爷也没在二楼预留客卧的位置,小孩喜欢大屋子,三爷就让人把空间打通,除了必须的起居室和健身室外,剩余的空间全留给了主卧。
主卧里有小孩惯睡的大床,地上也铺满了长毛地毯,以防小孩赤脚踩在地上的时候着凉。
此刻,小孩窝在大床上睡着,乌黑的发丝翘起了几缕,散落在雪白的薄被上,即便是睡着了,小孩的眉心也紧紧地皱着,不知道是在做恶梦,还是睡前忧思太重,以致于睡梦中也无法开怀。
三爷轻手轻脚地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揉了揉小孩紧蹙的眉心,“到底遇到什么事了?你看起来这么不开心?”
小孩没有回答,仍然呼吸绵长的“睡”着。
“东东,你是我养大的孩子,有什么话连我都不能说?或者,是我惹你生气了?可是你再生气,也不能憋在心里,我不是告诉过你,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要面对面的说出来,我们是最亲的人,我永远不会背叛你,难道你我之间连这点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男人的语气有些伤感,这是只有在小孩面前才会展露的另一面,他将手指从小孩的眉心移开,温柔地为小孩拢了拢头发,“我不逼你,我给你时间让你想清楚,这两天我会飞一趟天南,你在家里乖乖的,别怄气不吃东西。”
将空调的温度调高,又为小孩仔细地拉好被子,男人在床边坐着,直到小孩不耐烦的翻了个身,才拍了拍小孩的肩膀,悄声离去。
第6章 三爷的心计
第二天项远醒来的时候,叶三爷已经走了。
因为三爷走前留了话,所以也没人敢上去打扰他,项远醒的并不晚,但是却懒懒的不想动,一直在床上赖到了日上三竿。
其实昨晚三爷过来时他根本就没有睡着,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所以只能像鸵鸟一样把自己藏起来,假装睡着了。
三爷说的那番话,他不仅听进去了,还听得心口生疼,这男人对他是真心的,至少这真心在当下是不容置疑的,可是前世被抛弃后的日子过得太难了,他没有办法现在就说出原谅的话。
又或者,其实他也不想原谅吧,无法原谅男人,更无法原谅把男人搞丢了的自己。
自己难受,也要男人跟着难受,看着男人神思不属的模样,心里就会升起一股诡异的快感,看吧,这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在自己面前不也乖乖地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吗?不也让自己主宰着他所有的喜悲吗?
其实叶三爷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对不对?
项远唾弃着这份卑劣的心思,可是又克制不住自己的行为,重活一世,他憋得快爆炸了,可是无论他多恨多悔多么想发泄,这份心思却无法告诉任何人。他能怎么说呢?说以后三爷一定会抛弃他,说他以后会过得特别惨?
这样的话说出来谁会相信?全引凤巷都知道三爷疼爱他就像疼自己的眼珠子一样,他说出这番话,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想要无理取闹一下?
项远一脸郁闷的下了楼,楼梯下,周管家正在引颈张望,见他下来,急忙迎了上去,一迭声地问道:“您醒了,渴不渴?饿不饿?”
等项远在餐桌前坐定之后,周管家才透过餐厅里明亮的光线看出了他脸色不好,“昨晚没睡好吗?”周管家关切道。
项远勉强笑了笑,没有吭声。
周管家见他不想多说,自然也就不问了,他转过身,催促厨房赶紧上菜,小主人脸色不好,可得多吃点好的补一补,昨晚他已经拎着护卫的耳朵狠狠教训了一顿,哪能让小主人啃那种一到傍晚就恨不得白送的面包呢,真是没有眼力价。
项远不知道他所思所想,要知道被周管家嫌弃的打折面包他也曾啃了很久呢,在生存面前,人的要求会不断的降低,项远也是在彻底跌落尘埃之后,才被迫改掉了非珍馐不吃的坏毛病。
不吃就饿着,饿过了头就会死,多么简单的道理。
吃完了刘嫂精心准备的饭菜,项远特地将人请出来说了声谢谢,他这么客气这么有礼貌,吓得刘嫂半天没回过神。
“周管家,你说小少爷这两天是不是中邪了?”等人走远了,刘嫂才揪着围裙,大着胆子说道。
“瞎说什么,现在可是新社会,哪有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周管家睨了她一眼,警告道:“别以为少爷说了句谢谢就敢翘尾巴了,记好自己的本分。”
“那是那是。”周管家真是想太多了,她哪敢对小少爷不敬了,别忘了叶家的镇宅真神是谁,她吃了雄心豹子胆才会去捋虎须。
敲打了刘嫂几句,周管家上赶着伺候小少爷去了,给小少爷端上温度适中的清茶,又将早上郊外庄园里送来的水果挑了几种最好的,切了块插上银签摆到小少爷手边,等小少爷表示没有别的需要了,才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为三爷整理内务。
昨晚上三爷在书房里凑合着睡了一宿,周管家心疼得不行,想着赶紧为他收拾出一间客房来,可是三爷却没让。
“为什么呀?”周管家当时还很困惑呢。
“东东气不了多久的,你真要收拾出一间屋子来,到时候他下不来台了,我还怎么进屋?”三爷一边整理袖扣,一边漫不经心地点拨道。
周管家觉得世界观都被刷新了,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这样也行?”
“怎么不行?”三爷淡淡一笑,自家的孩子自己清楚,东东最是心软了,要是知道他在书房里睡,肯定会心生歉疚的。“你别急着整理屋子,等他下楼以后,当着他的面把床单带出去洗。”
“好。”周管家重重点头,表示记住了。
三爷沉吟了一下,临出门前又不放心地嘱咐道,“注意火候,别做的太刻意。”
一遇到小少爷的事就自动变身老妈子的三爷周管家已经习以为常,虽然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有没有效果,但是既然主子吩咐了,那么严格执行就是了。
三爷的书房里有很多机密的文件,并不是寻常人可进的,周管家恪守职责,进去后并没有碰触不该碰的东西,拆下三爷昨晚睡过的寝具,面色如常的走了出来。书房门响,项远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转了过来,见他抱着一叠换洗的床单被罩等物,项远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好奇。
“小芳,把这些送去洗衣房。”周管家将手里的床单交给候在外面的女佣,也不回身看项远,而是用足以让某人听清的音量,严肃的嘱咐道,“书房的床太小了,三爷睡得不舒服,下次把薄被换成柔软的毯子。”
“是。”女佣将床单放到脏衣篮里,推着走了。
项远坐在沙发上,神色有些不自在。
周管家假装没发现他的异样,交代完事项,就走了过来,殷勤道:“项少,还要添些茶吗?”
“嗯?”周管家淡定地站在一旁,心里却乐开了花。
“您忘了,为了让您回国后住的舒心,三爷把二楼全部打通了,一间客卧都没留,一楼原本还有一个空房间,不过三爷说您爱玩游戏,就让人改成了游戏室。”你看你看,三爷除了主卧,真的是无处可去呢。
“三爷的书房面积不小,可是那是他办公的地方,哪能睡人啊!”周管家面不改色的说着谎,他决定今晚就把三爷的单人床扔出去,换成不能睡人的小榻,看项少还有何话说。
项远哪里知道这老家伙也会跟自己使心眼儿呢,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低下了头。
叶君年可不知道他的老管家为了让他重返主卧,已经对小孩用起了攻心战术,此时他的航班已经落地,在葛健等人的护卫下,走贵宾通道出了机场。
这次的天南之行,谈生意倒在其次,最主要的是他想用这两天时间专门带小孩到海边玩一玩,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小孩跟他闹起了别扭,他也只能忍下满心的不舍,独自出行。
“董事长,詹姆斯一行将于明天抵达望海,已经确定下榻丽都酒店。”
“丽都?”叶君年挑了挑眉,旋即不在意的笑道:“随他去吧。”
叶氏商业帝国的版图非常庞大,酒店业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而他这次过来,不过是应詹姆斯·伯德之邀,商讨一下叶氏旗下的荣华国际对伯德家族旗下某一酒店品牌的收购事宜。
这样的事,本不必他出马,只是詹姆斯与L国皇室有亲,他本人在伯德家族中也是个颇具分量的人物,为了不影响叶氏在海外的某些项目,叶君年亲自来了。
可是没想到,那老家伙倒先给他来了个下马威,不仅没有住进叶氏旗下的酒店,反而住到叶氏的竞争对手那里去了。
“董事长,这事是我没安排好,我向您检讨。”荣华国际的老总周跃民屁股底下跟针扎似的,坐立难安。
“没关系,不就喜欢摆个谱嘛,由着他。”叶君年将视线转向周跃民,淡声道,“我看过你们的收购方案了,荣华开出的价格足够让他们心动,想要使些小手段诈取更多的利益,也要看我们愿不愿意。”
“先晾他两天,如果他不主动联系你,就把和希尔酒店接洽的风声放出去。”
“哎,哎!我晓得了。”周跃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慌乱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与伯德家族谈判的事,他倒不是没有把握,毕竟主动权在自己这边,而且他又不是初出茅庐的青年,好歹也是个在酒店业颇有声名的金牌经理人。
只是当他面对这位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叶氏掌门人时,总会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虽然他在外面也算风光,可是他那点成就跟眼前这位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又或者,他连跟人家比的资格都没有。
毕竟,他只是叶氏旗下一个小小的酒店产业的总经理,而叶董手里却掌控着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据周跃民了解,光叶氏绝对控股的上市公司就有十几家,更别说那些隐藏在水面下的不为人知的产业了。
而叶董能坐上这个位置,可不仅仅凭借着叶氏嫡系的身份,更多的还是他在商业上所展现的天赋和魄力。
就拿叶氏旗下的荣丰地产为例,叶董正式接任那年,荣丰地产开始了从住宅地产到商业地产的转型尝试,他们雄心勃勃的建造了一个集写字楼、餐饮、百货、酒店等多种设施为一体的超级商业体,号称地产界的头号新地标。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两年过去,这个取名荣耀广场的项目不仅没有为他们带来荣耀,反而越来越像一潭死水,差点拖死整个商业地产部门。
二十个亿,周跃民听说的时候都吓呆了。虽然他也主持过几个过十亿的收购案,但是那些花出去的钱都换成了实实在在的产业,而这二十个亿,则会变成一片废墟,连一块砖头都不会留下。
荣丰的CEO当时都要跳楼谢罪了,还是叶董出面挽救了他,那个当时也不过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用无比沉稳淡定的声音对他说,“虽然这个项目最终失败让人很痛心,但是我欣赏你勇于改变的勇气,做生意,没有哪个行业是一成不变的,也没有哪门生意能永远盈利。”
年轻人说到做到,他不仅顶住了高层元老的压力,决定炸掉荣耀广场,还为作出错误判断的荣丰CEO韩松争取到了留任的机会,要知道出任知名企业的CEO虽然很风光,但是一旦败走麦城,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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