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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永世酌墨.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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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永世酌墨
作者:素光同
文案:
宁瑟上仙是整个天界姿容数一数二的女仙,但她觉得除了皮相以外,她的眼光也值得肯定!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怅然若失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主角:宁瑟,清岑 ┃ 配角:纪游,兰微,夙恒,慕挽,修明,珞姻 ┃ 其它:
☆、第1章 风定
亥时一刻,皎月初升,千尺星河横悬九天,山巅之景尤为一绝。
月下长廊寂静一片,夜风随流云而至,吹得碧灯落影摇曳。
走廊转角处,薄云起伏飘渺,重叠灯影幢幢,宁瑟背靠石墙站定,握紧了手里的凤凰翎羽。
那是一根十分漂亮的羽毛,羽尾泛着细碎的浅金色,交相灯火掩映下,一如流霞般璀璨生辉。
灯下的凤羽流光溢彩,恰如此时星盏明耀,宁瑟摊平了手,又将手掌举高几分,“这根羽毛,还请师兄收下。”
清岑闻言低头,目光落在她手上,将那根凤羽打量了一会儿,并没有伸手去接。
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宁瑟面前,一袭黑衣像是融进了沉沉夜色。
宁瑟抬头看他,他的目光与她对上,依然没有回话,神色却极疏离。
这大概算是一种,沉默的推拒。
宁瑟的双眸闪了闪,随即正色道:“我把这根羽毛给你,是想和你换一块试剑石。”
凤凰向来爱惜羽毛,在天界,一根翎羽价值千金。
清岑却在此时打断了她的话,出乎她意料地问道:“你的羽毛?”
作为凤凰族的帝姬,宁瑟化形后就有一张极其漂亮的脸,双眼明亮如夜幕繁星,又因为两颊浅有梨涡,笑起来就格外讨人喜欢,和人说话时也显得尤其真诚。
她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别让我母后知道,她会打死我的。”
话音未落,清岑点了点头,貌似很好说话地回了一句:“大可放心,不会让你母后知道。”他靠近一步,又极自然地接了一句:“冒着性命之忧也要和我换试剑石,诚意倒是很足。”
清岑的话说得坦然,也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宁瑟有些惊讶地抬头,楞然将他望着。
夜幕苍穹浩广,遍洒银河星光,他身形本就高挺,影子又被星芒拉得很长,四下薄云缭动,几盏灯影交错,她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始觉他离她很近,面容英俊至极,引她目不转睛。
宁瑟深吸一口气,心头竟生出些许如临梦境的感觉。
印象中,清岑师兄从来没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
若逢他心情好,他会有耐心听人把话说完,然而大多数境况下,他都没有这样的闲心,旁人找他谈天说地,他总是爱理不睬。
于是宁瑟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宁瑟深知人无完人的道理,同时觉得神仙也一样,即便清岑有诸如此类不爱理人的缺点,她依然觉得他很好,并且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不可自拔地喜欢得紧。
清岑伸手过来拿羽毛的时候,宁瑟的心情有些激动,彼时恰有一阵凉风拂过她的脸颊,她觉得自己可能脸红了,自她爬出凤凰蛋以来,从没有过这种脸红又激动的经历,她想找个地方躲一躲,意乱心慌却无处可藏。
她复又深吸一口气,抬眼看着清岑,眸中隐有浅光微动,心想他一定不知道在凤凰族内,收下对方亲手送出的羽毛有什么深意。
清岑的确是一副不知道的样子,仿佛被她蒙在鼓里,瞧着就有些让人同情,他收下凤羽后,依言践约,递来一块黑色的石头。
宁瑟呼吸一顿,双眸闪闪发亮,她抬手接过那块试剑石,像是拿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雀跃不已地应声而答:“多谢师兄,假如试出来是把宝剑,再来找师兄一同鉴赏。”
夜风微拂,云团连绵聚拢,清岑似是准备转身离去,听见她的话,又侧目看过来,“你和他们同辈?”
“正是!”
“那你这几日勤加练习吧。”
来往山风猎猎,清岑的衣摆迎风飘起,眼看就要御风而行。
宁瑟心头一紧,立时抬步追了上去,“师兄!我被打成什么样都没关系,打得没有脸也没关系,但是不能给我们昆仑之巅抹黑啊!你说是不是!”
她暗暗运气召唤疾风,抬手间竟是拽住了他的衣袖。
那黑衣袖摆镌刻暗色的龙纹,质地极好,却被她揪出了指痕,清岑沉默片刻,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道:“放手。”
“不放!”宁瑟双手用力,抓得更紧,眼中有泪光闪烁,又仿佛有奋发图强的坚定,“师兄你教我吧,我保证再也不会偷懒贪睡,也不会在昆仑之巅垫底!我每天都会刻苦求学,争取不给师兄丢脸!”
他的法力在她之上,她这样拽着他不放,他既可以用威压,也可以用法诀来摆脱她,然而最终,清岑竟是伸出左手,将她的手拉离了右边的袖口。
宁瑟生平第一次被异性牵手,还是被他牵,即便是为了让她放开袖子,她也觉得尤其满足和受用。
可惜清岑很快便松了手,宁瑟来不及回味,又听他低声问道:“你垫底了几年,还没习惯么?”
语气是少有的温和。
宁瑟使劲点头,恨不得剖出一颗上进心给他看。
她眉间有个灿金色的凤尾胎记,约莫指甲盖大小,生得很是精致漂亮,清岑扫眼看过她眉间的凤尾,状似安慰道:“再过几年就习惯了。”
宁瑟张了张嘴,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宁瑟的父亲是天外天的奕和仙帝,在这广袤无垠的天界,各路神仙多少都听过奕和仙帝的威名,奕和仙帝是凤凰一族的君主,自上古时期以来,拼下了数不清的赫赫战功,虽然资历略逊于当今天帝,却很受一众神仙的拥护。
奕和仙帝虽然声名在外,平日行事却素来低调,一是因为他生性寡淡,不喜欢招惹麻烦,二是因为天帝作为天界之主,平日都低调得很,奕和仙帝觉得自己的仙阶低于天帝,更没道理高调行事。
他带领凤凰一族住在天外天的凤凰宫,凤凰宫有九重宫阙,楼台殿宇宏大巍峨,却甚少举办典礼或宴席。
也正因为此,没多少神仙见过宁瑟。
在此之前,宁瑟一直由她父王亲自教导修法,奕和仙帝管得很严,她也一直学得很辛苦,来了昆仑之巅拜师学艺后,她极少对别人谈及家世,也不曾和别人切磋武艺,时常旷课逃学去找清岑,守在他的门外一等就是一天,又因为故意收敛法力,看起来就像个没救的废柴。
有时她本本分分走在路上,后面的路人忽然叫一声:“废柴!”,她也会很配合地回个头,引来一阵哄笑。
偶尔也有同窗劝她专心向学,以免沦为整个昆仑之巅的笑柄,她把这种话当做耳旁风,几乎听了就忘,旁人怎么看她,她并不是很在乎,只有清岑的想法,委实让她在意得很。
月色清明,远山叠嶂,宁瑟侧头看向远景,默默叹了一口气,双手背后道:“我也不想做废柴啊,浑身上下都是弱者的气息。”
许是不耐烦每年扫墓烧纸,清岑沉默地看了她一阵,忽然低声道:“我教你一个月。”
宁瑟猛地一震,含糊不清地问:“你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他接了话,重复道:“我教你一个月,你意下如何?”
宁瑟诧然看着他,觉得他神情依然冷淡,和从前相比,似乎没什么不同,但她竟不知为什么,心头蓦地有些暖意。
于是宁瑟有了得寸进尺的底气,跟着提议道:“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就从明天开始。”话中顿了顿,义正言辞地续道:“师兄想必了解,修法这种事,万万不能拖。”
清岑没有异议,当即回了一句:“明日辰时,山堑之崖。”
宁瑟双眼一亮,嗓音清脆地答道:“好的师兄!我一定会准时到!”
星光闪动,连云随风微拂。
这日宁瑟回去的时候,着实有些亢奋,她将那块试剑石掏出来反复把玩,心生一阵从未有过的自豪感。
她捧着那块捂得温热的石头,一路上欢快的像一只聒噪的麻雀,仿佛已经在心里和他过完了一辈子。
待她回到宅邸,踏进院中时,月影已经偏斜,门边尚有一位俊秀的灰衣青年,手握扫帚正在打扫落叶。
宁瑟向前走了几步,又退回来站在树下,看着他问道:“哎,要帮忙么?”
那灰衣青年闻声抬头,眼中竟含了两包泪。
话音落罢,凉亭内传来怒极的吼声:“你还有脸说!”
宁瑟循声望去,就见到年纪一大把的师尊撑着拐杖跑了出来,灰白的鬓发被夜风吹乱,雪白的道袍也沾了落叶,并没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样子。
在昆仑之巅,有不少上了年纪的仙尊,主要的职责就是收徒教法。
许多弟子在考虑拜师时,都倾向于选择名声大法力高的仙尊,譬如昆仑之巅的掌门仙尊,还有颇具威望的宋河仙尊,每年申请拜入这些仙尊门下的弟子都有成百上千,然而最后成功的却寥寥无几。
于是大部分弟子只好退而求其次,但无论次到什么地步,他们也不会选一些听都没听说过的神仙做师尊。
正因为门庭寥落至此,玄音仙尊也盼着徒弟里能出一个奇才,给他长些名声。
而今,玄音仙尊便将这一腔希望寄托在了宁瑟身上。
语毕,又换了一副口气,怒声道:“纪游!你给我过来!”
纪游拍了拍灰衣上的落叶,拖着那柄扫帚,垂头丧气走了过来。
“叫你给你师姐打扫院子,扫了一个时辰还弄成这样,你是连控风诀都不会了么,为师真的很痛心!”玄音仙尊怒目看他,愤而不平道:“说了多少次,年轻人要上进!你要是有你宁瑟师姐十分之一的法力,为师也不用整日唠叨你。”
☆、第2章 云湄
云雾连绵,晓星渐沉,一阵凉风刮来,平添许多落叶。
纪游抱着扫帚坐在台阶前,任凭树叶兜头落在他脸上,“师尊,你总这样唠叨我,真的很容易让我一蹶不振的。”
玄音仙尊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回话道:“你现在的样子还不如一蹶不振。”顿了一下,又说:“油盐不进,自暴自弃,还发牢骚嫌我唠叨。”
言罢便真的生了气,提起手中拐杖,头也不回地走了。
纪游愣了一瞬,仰起脸望向宁瑟,“师姐,要不要把师尊追回来?”
“不用,”宁瑟道:“师尊他需要独自静静。”
月影婆娑,晚风清凉,远处蝉鸣渐止,近旁落叶有声,纪游拢了拢身上的衣袍,叹气道:“哎,师姐你知道吗,要不是因为我爹和掌门仙尊有交情,我根本进不了昆仑之巅。”
他抱紧了怀里的扫帚,复又出声道:“听说来了昆仑之巅,就能见到花容月貌的师姐,和温柔慈祥的师尊,我见到你时觉得此话不假,见到师尊时觉得自己遭受了欺骗。”
宁瑟捏了个控风诀,将满地黄叶堆在一处,而后落座在他身侧,出言安慰:“不管别人怎么说,至少你眼光很好啊。”
“多谢夸奖,这是我唯一的长处了。”纪游用脸贴着扫帚柄,独自颓丧了一阵,忽然又问:“师姐,你说我爹他到底图什么呢?明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料,还非要把我往这里塞。”
宁瑟并膝坐在台阶上,悠悠云风起伏,将她的衣袂吹得飘飘荡荡,像月夜初绽的水莲,她揽袖沉思片刻,颇为正经道:“依我说,定是令尊看中了你的潜力,盼着你厚积而薄发。”
“此话当真?”纪游道:“师姐,你可不要诓我。”
宁瑟闻言,立时侧过脸看他,“我何时诓过你?”
宁瑟握着手中的试剑石,心不在焉地回话:“正是如此,你能看开再好不过。”
几只浅蓝色的流萤从远处飞来,绕着宁瑟漫无目的地飞舞,被她就近抓在手心,微弱的萤火一闪一闪发着光,映着月色煞是漂亮。
正在此时,纪游问了一句:“对了师姐,你家到底住在天界的哪个地方?”
纪游闻言猛地一震,眼中蓄上了同情的泪水,“师姐你、你过得好苦啊。”
他问:“你是不是来昆仑之巅以后,才住上这种带院子的屋子?”
宁瑟细想了一下,她家里宫殿成片,四处都是亭台楼阁,确实没有这种木屋,于是诚实地回答:“是啊,我是第一次住这种木屋。”
月移花影上栏杆,晓风渐寒,宁瑟起身搓了搓手,爽快地应了一声好,然而事实却是这样:缺钱是种什么感觉,她从小到大都没体会过,对这两个字也没什么意识。
纪游也一同站了起来,挥手向她告辞,他扛着扫帚走出院门,没两步又退了回来:“唉,还有最后一件事。”
他道:“我听别的弟子说,下个月要和你对战的,是天乾山的大弟子。”
宁瑟站在屋门前,闻言脚步一顿,跟着回了一句:“这个大弟子,很厉害么?”
次日清早,山岚初起。
天外朝阳东升,铺就千里霞色,远山青松如黛,似一方碧云横卧。
宁瑟挑了个地方坐着,仰头看远在天边的云朵,晨风吹过她的脸颊,带来远处的松涛声,她忽然想起来,上一次变成原形在天上飞,还是很久以前的事。
自她化出人形以后,父王母后时常叮嘱她,行事作态都要端庄,要有凤凰王族的样子,她不大能做得到,只能尽量不变回原形。
天光依然熹微,云海舒卷无穷,宁瑟望了一会天,忽然发现正东方飞来一群仙鹤。
她双眼一亮,一下来了兴致,从原地站起来以后,吹了一声颇有调戏意味的口哨。
时下辰时未到,山堑之崖又最是空旷,她的口哨声随风传得很远,在风中散得悠长。
翅羽洁白的仙鹤三两成群,离开云端往下飞,掠出重叠的霞影,它们展翅飞翔时姿态美妙,落地的仪态也堪称优雅,并且以宁瑟为中心,绕着她围成了一个圈。
宁瑟重新坐下,抬眸审视它们,因为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你们当中,谁的羽毛最漂亮?”话语一顿,又调笑着问:“最漂亮的那个,能过来让我摸一摸吗?”
四下安静了一瞬,似是没有回答。
然而一瞬过后,所有仙鹤都朝她扑了过来,甚至有一只直接扑进了她的怀里,宁瑟从未见过这种阵仗,委实吓了一跳,她鬼使神差地抱起怀里的仙鹤,腾空驾来一朵云,霎时跑了几丈远。
“你好重啊。”她对抱在手里的仙鹤说:“就是因为长得胖,才想让人抱着你飞吗?”
仙鹤充耳不闻,睁大了黑亮的双眼望着她,方才的矜持优雅一扫而空,满脸都是“我好乖快摸我”的期盼。
宁瑟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它欢啼一声,似乎得偿所愿,随后挣开她的怀抱,绕着她飞了一圈,展翅回归凌霄。
凌霄之上,有拂晓清风,和方才那群仙鹤,它们与晨霞齐飞,所经之处祥云起伏。
宁瑟看了半晌,又见半空中落下一片洁白的鹤羽,她正要去接,那羽毛就落到了别人手里。
她见状抬头,却没想到接羽毛的竟然是清岑。
宁瑟愣了一愣,又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把鹤羽递给她,颇有耐心地回答:“辰时一到,我就来了。”
晨风扬起他的衣袖,雾色山岚也跟着划过,宁瑟趁机端详他的手,她发觉他不仅脸长得好,手也生得十分耐看,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挑不出任何瑕疵。
她不禁暗暗佩服起自己的眼光,觉得光是这手就能摸一年。
“我们从哪里开始学,”宁瑟靠近一步,出声问道:“是阎罗因果诀,还是天地修法论?”
清岑侧目瞧她,话中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把自己当初学者?”
“是么?”他凭空拎出一把剑,缓缓道:“你拿出十成的法力,我才好教你。”
话音未落,剑尖挑起流风,拂过她耳际的发丝。
宁瑟瞳眸一缩,腕上玉镯顿时化成两尺有余的薄剑,这把剑乃是由她父王所送,她近日才找出来,昨晚用试剑石开了个光,发现果真是把好剑。
云外仙鹤不见踪影,山堑之崖却有剑风乍起。
清岑似乎没打算让她,他连一招也没让,长剑出鞘,天幕一霎黯淡,紧跟着就是威震九霄的千军扫。
宁瑟用尽全力去接这一招,剑刃击撞的那一刻,她的手掌被震得发抖,脑中闪过许多杂念,她费尽心力求他指教,并非为了提升剑术,而是为了增加同他独处的时间。
但看他现在的势头,似乎比宁瑟她父王教她时下手还狠,她忽然就有些后悔。
剑芒一闪而过,清岑顺手收势,转眼就瞬移到她身后,不咸不淡地问:“你和别人对战时,也敢走神?”
宁瑟微蹙双眉,运力于剑,刃光掺杂了火光,她答非所问道:“我要是赢了你,有什么奖励吗?”
“没有。”他答:“因为你不会赢。”
这句话一举激发了她的求胜心。
“话不能说大。”她见机挥袖,试图援引威压,“我要是赢了,你给我捏脸。”
清岑挑眉,翻手就是一个雷霆剑阵,“你要是赢了我,”他道:“捏哪里都可以。”
☆、第3章 岚霏
山堑之崖的峭壁上,丛生一簇簇锦绣繁花,那花名为木葵,斜红淡蕊,开得极为幽艳。
此刻辰时刚过,半空中浮现庞大的雷霆剑阵,剑气划破虚空,一刹利光骇人,场面似乎比木葵盛开还要壮观。
宁瑟动用了威压,阵角却不为所动,她提剑而往,剑光火光都任她操纵,火舌吹得比风更快,眨眼穿透雷阵,却立刻消散在风中。
她讶然抬头,疑惑不解地问:“天火都烧不坏,这不是五行剑阵吗?”
“怎么不是?”清岑持剑站在不远处,风从空无处吹来,掠起衣袂翻卷,他收剑入鞘,淡淡道:“看来你捏不到我了。”
雷光化作绳索,紧紧缚住宁瑟的手腕,她双眼雪亮,手指抚上剑刃,仰头一个利落的空翻,凭借带起的剑芒割破雷绳,在这一瞬恍然悟道:“原来是这样,你把五行合一了。”
言罢,剑起光落。
对宁瑟而言,知道剑阵的底细,破解起来就格外容易,她涉猎各路阵法,又精通百家之长,一剑横斩之下,破阵只是须臾。
当下长风猎猎,她握剑穿梭在空中,闪身避开奔涌的暗流,袖摆却被雷刃割破,她看也不看衣袖,举剑朝向阵角,生生劈开一道裂痕,光亮倏然大盛,阵法应势而灭。
“你等我,”她侧过脸看向清岑,眼中光彩明亮,话里还有调弄的笑意:“我要赢了。”
清岑没有回答,兀自立在云端,他的剑已回鞘,衣角随风扬起,看不出任何战意,仿佛真的在安静地听她说话,等她来捏他的脸。
宁瑟没来得及高兴,又发现风向陡然改变。
流风朝她而来,并且当着她的面,化成了约莫三尺的长剑。
她兴意阑珊,却只能持剑应战。
那风剑使得一手诡异剑法,她从没见过这么刁钻的招式,几乎眼花缭乱,有些措手不及,耳边却传来清岑的声音。
“这是天乾剑法。”他道。
宁瑟愣了一瞬,抬头望向他。
“下个月和你对战的,是天乾山的弟子。”他微侧过脸,接着道:“天乾山的人,总喜欢用五行合一的招式,和没什么特点的剑法。”
宁瑟睁大了双眼,这才明白方才那个剑阵,还有眼前这把风剑,都是为了助她一臂之力,让她在下个月的武场比试中,能洞悉对手赢的漂亮。
她心头一热,更觉得自己眼光很好。
清岑对天乾剑法的评价是“没什么特点”,宁瑟想了半刻,眼前剑影愈加缭乱,她忽然明白那句话的深意,提剑闭上了双眼。
烟云弥天遮地,杀气陡然逼近,她握紧剑柄,翻身凌空横扫,听到那风剑震荡,又狠狠补了一招。
剑芒从她手下跃出,纵横如素练,盖过半山寒色。
那风剑受了重创,出招反而更快,宁瑟细听它的位置,终于有所顿悟。
若论剑法本身,真的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
一炷香后,风剑落败,她睁开双眼,看到剑身消散,当空朗日正盛,映下明媚天光,那柄剑像随风流逝的晶石,飘散到无迹可寻。
宁瑟刚要转身,那仿佛消失的剑竟然回光返照,杀了个回马枪,聚集狂暴的风力,往她后颈处迅猛劈来。
她屏住呼吸,手中薄剑旋成半圆,飞至身后挡住这一击,整个人凌空一翻,即刻闪至一侧。
躲闪成功后,宁瑟低头审视自己,她发现身上虽没负伤,裙摆却被剑气削掉三寸,露出白底锦缎的绣鞋,和系了银链的雪白脚踝。
她从小和别人比武斗法,比现在狼狈的样子多得是,所以并不是很在意,抬手间又捏了个法诀,身影一晃而过,快如鬼魅修罗。
风云交织,雾霭挡住了日光,剑诀几番变幻,前赴后继跃向清岑。
宁瑟拔剑而起,看到清岑的剑仍然没有出鞘,她因沉思而慢了一拍,出招力度仍然把控得很好。
两个瞬息后,她攻向他站立的地方。
流风渐急,他一把扔开自己的剑,瞬移到她身后,握住她的手腕,三两下反钳到她背后,迫她松开了薄剑。
宁瑟求胜心切,脑子里几乎什么都没想,抬腿就往后面踹。
清岑右手按住她的两只手腕,左手拎着她丢下的剑,飘渺的云絮忽然化作棉绳,将她的两只脚踝牢牢绑在了一起。
宁瑟原地蹦了两下,发觉竟是挣脱不开,她倒抽了一口气,即刻唤来熊熊天火,誓要烧断这根云绳。
火光霎时涌现,蜿蜒匍匐而上,燎到她的裙摆,却没撼动绳索一分。
清岑打了个指诀,冰凌在此时乍现,转眼熄灭了天火。
宁瑟呼吸未定,感到难以置信。
她只好默念心法,刚凝成一把匕首,就被清岑看见,龙族威压扫过,那匕首碎成了残渣。
宁瑟怔了一会,终究痛定思痛,认命道:“我确实打不过你,你空手我都打不过。”
清岑嗯了一声,似乎很赞同她的话,而后又说:“你再练十年,还是这个结果。”
这话说得直白,宁瑟的自尊有些受挫,于是编了一些话安慰自己,又将它原封不动说了出来:“要想达到法力巅峰,勤奋和天资缺一不可,我既不是最聪明的人,也不是最刻苦的人,和你有不可跨越的差距,这其实很正常。”
“你看得很开。”清岑道:“这很好,值得鼓励。”
宁瑟闻言,心里几乎憋满了一口气。
她压低了声音说:“我想开了这么多,你可以放手了吗?”
话音未落,清岑松手放开了她,薄剑回到了宁瑟手里,云绳也跟着消失,正在此时,雾霭缠上他的一双长腿,势头极其狂猛,仿佛数条暴戾恣睢的毒蛇,带着锐不可当的煞气,试图压制他的法力。
操控这种东西并非易事,宁瑟的指节有些泛白,下手却快如疾电,衣袖翻飞间,卷起一阵冷风。
清岑并未闪躲,依然立在原地,在她挨近之际,空手去接那剑刃。
当然,这剑刃不可能伤到他。
宁瑟并不知道这一点,她心下一惊,连忙收势,然而回剑过猛,脚底一个不稳,整个人向前倾倒。
耳畔风声呼啸,流云从指间划过,她撞上他的肩膀,鼻梁有些痛。
清岑伸手扶正了她,看了看她光洁的下巴,和白里透红的脸颊,心头无端痒了一下,但他素来薄情冷性,这种感觉又尤其陌生,他没有往别的方面想,只觉得莫名。
雾霭消散,天光柔和似水,宁瑟抬头盯住他的双眼,忽然有种错觉,此刻就是摸了他的脸,他也不会生气。
她思绪纷乱,目光一直黏在清岑身上,清岑侧目避开她的凝视,她犹不自知,定定看着他极俊的侧脸,看得有些出神,双手却很老实本分,并没有伸向他。
清岑没有搭话,不知从何处拽出一本书,递到了她的手中。
那书的扉页泛黄,边角被磨得很平,宁瑟摊开书册看了两眼,问道:“这是什么?”
“天乾剑谱。”清岑接过话,修长的手指搭上那书的扉页,淡声补了一句:“他的身手都在里面。”
言下之意,是那位青年才俊的本领,可能仅仅止步于这本剑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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