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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糾.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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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由 了了官人 整理
无纠
作者:长生千叶
文案:
穿越受重生攻,阴霾刚愎狠毒攻,外热内冷病弱受,装B-伪考究-正剧-苏·文
吴纠运气太好,一下穿越成了公侯之后,父亲是齐僖公,母亲是鲁国贵族,家世显赫地位荣耀,长得也是风流倜傥,可谓颜正苗红。
既不想争权夺位,也不想争霸春秋,吴纠只想安安静静的吃遍天下美食,咸粽子蘸白糖,一顿吃五个!
然而有一天吴纠发现,他不是运气太好,而是运气太背,因为吴纠竟然有个叫“公子小白”的弟弟。励志夹缝求生,做个二十四孝好哥哥,却被弟弟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动不动就要杀头处死。
这些都忍了,谁让弟弟是未来春秋五霸之首,自己是短命炮灰,可是弟弟他吃咸粽子绝不蘸白糖!不造反这日子没法过了!
公子纠:天下之事犹如吃粽子,有人吃咸的,有人吃甜的,你有本事让甜的和咸的不打架,那不就是太平盛世?
众臣:公子果然深不可测
1.不是亲兄弟文!开篇就有明确说明!!!
2.剧情为主感情为辅,前期慢热!攻受年龄三十岁!!
3.1V1+HE+多CP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美食 宫廷侯爵
第1章 公子纠
“吴纠,吴先生来看你了。”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病床,白色的被子之下盖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年轻人面色苍白,瘦削的双颊凹陷,脸上带着呼吸罩,手背上扎着输液器,身上连接着各种检测仪器,他一动不动,透露着一股死气沉沉的灰败。
然而在听到护/士说话的时候,那个躺在床/上的青年人眼睫颤/抖了几下,慢慢睁开了眼睛,无神涣散的眼睛里竟然露/出一丝惊喜的神态,吃力的侧头看向走进来的中年男人。
护/士说完就带门出去了,将空间留给这两个人。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男人染了头发,黑色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西装笔挺,手中拿着一个昂贵的公文包,慢慢走了进来,站在病床前,有一定的距离。
吴纠躺在床/上,费力的侧着头,蔓延惊喜的看着那个中年男人,男人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声音干涩的说:“儿子,我刚才听主治医生说了你的病情。”
吴纠躺在病床/上,看到中年男人一系列的动作,涣散的眼睛眯了眯,表情隐露/出一丝动容,盯着他继续的动作。
中年男人握着手中的针管,拔下针帽,针尖儿不停的颤/抖着,仿佛中年男人的声音。
吴纠涣散的眼睛慢慢睁大一些,盯着站在病床前,始终保持一定距离的中年男人,嗓子艰难的滚动了好几下,声音沙哑,好像是一把粗砂簌簌的落地。
从亲生父亲口/中听到自己是私生子,吴纠心里一瞬间已经什么期望都没有了。
吴纠从小没有爸爸,他生活的地方很落后,母亲一个人将他拉扯带大,幸好吴纠争气,竟然考进了顶尖的大学,吴纠的母亲在他上大学之前,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好好读书,不用经常回来,车票太贵了,留着车票钱让他好好吃几顿饭。
年轻气盛的吴纠拿着钱,告别了母亲,到了灯红酒绿的大城市来读书,他很努力,第一年就拿到了奖学金,那年春节吴纠因为没钱买票,没能回家,拿到奖学金之后,吴纠第一时间买了火车票,匆匆往家里赶,想让母亲看看他引以为豪的儿子。
结果吴纠冲进家门的第一刻就闻到了一股难以言会的臭气,他的母亲倒在床边的地上,一手捂着胸口,早已没气,不知道死了多久了,潮/湿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绝望的臭气。
那是吴纠第一次体会到绝望的感觉,他以为自己并不会有第二次体会,后来吴纠一个人生活,他仍然很争气,拼命的学习,拼命的打工,没有毕业就进了大公/司实习,后来成功转正,而且步步高升,吴纠还不到三十岁,已经是餐饮巨头的高管。
在公/司里,吴纠看到了自己的爸爸,那个他从来都没见过的男人,吴纠的爸爸和他母亲是青梅竹马,结婚之后/进城打工,然而这一去就杳无音信,吴纠的母亲托人去打听,这才知道,原来吴纠的父亲早在城里做了倒插门的乘龙快婿,娶了一个豪门贵/族的大小/姐,进了巨头公/司,再也不会回来了。
吴纠没想到会找到他的父亲,因为吴纠实在太出色了,吴纠的父亲虽然不敢明确认他,但是竟然也以这样的儿子为荣。
吴纠从没想过,自己反而成了父亲口/中的“私生子”。
多么讽刺,一腔的绝望反而变成了沙哑的笑声。
吴纠看着那液/体打进自己的输液器里,反而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吃力,沙哑的仿佛在打磨别人的心脏,听得中年男人连连颤/抖。
吴纠几乎是用尽权/利,将自己脸上的呼吸罩一把拨下来,“啪!”一声,呼吸罩掉在地上,这轻微的响动已经让中年男人成为了惊弓之鸟,吓得连连后退,好像生怕床/上气息奄奄的吴纠会突然冲下来,掐住他的脖子。
不过吴纠并没有杀下病床,他根本没那个力气,但是他也没有拔掉自己手上的输液器,只是拨掉氧气罩,目光犹如止水的静静看着那个中年男人,自己的父亲。
吴纠说着,已经没有力气,眼睫无力的颤/抖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吴纠耳边的大喊声,从嘶声力竭,变得渐渐微弱,渐渐远去,渐渐空虚了,朦胧了,缥缈了,黑/暗席卷了吴纠,然而这种纯粹的黑/暗,总好比虚情假意的感情。
吴纠一瞬间陷入黑/暗之中,完全的放松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死了,但是这种“得意”的死亡,让他成为了一个可悲的胜利者,带着一份放松的得意。
吴纠深陷在泥沼一般的黑/暗中,就在这个时候,他耳边突然听到了隐约的哭声,那哭声断断续续的,仿佛随时都要喘不过气,吴纠有些奇怪,这个世上,除了已经去世的母亲,谁还会为自己哭?
但那哭声是真/实的,越来越真/实,越来越清晰。
“嗬!!”
吴纠猛地喘出一口气,仿佛有一块大石从自己胸口突然移走,新鲜的气息涌进胸腔,一瞬间吴纠粗喘了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
“公子!公子!公子醒了!上苍见怜!公子真的醒了!”
吴纠猛地睁开眼睛,眼前却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隐约看到了一个瘦小的少年趴在自己面前,双眼红的好像嫩桃子,满脸泪痕哭的都皴裂了,正抹着眼泪,一脸惊喜的大喊着。
吴纠皱了皱眉,那少年很陌生,穿着也奇怪,一身粗麻袍,还挽着长发,似乎是古代人的打扮,一脸悲痛惊喜掺杂的表情,抓着自己的手,一口一口的喊着公子。
吴纠喘了几口气,感觉自虚弱的厉害,胸口闷痛,不由低头捂住自己的胸口,压在胸前的那只手还是自己的手,也依然苍白,毫无血色,可自己也穿着一身奇怪的长袍。
第2章 齐侯
巍峨齐宫,高墙大瓦,山节藻棁,丹楹刻桷,然而就在这样雄/壮的齐宫之中,透露着一种沧桑的衰败,烈风卷起地上的残雪,扑簌簌飞向高空。
在齐宫最华贵的齐侯寝宫旁边,却筑起一座丑陋的土培的高墙,高墙环绕寝宫,将寝宫受的密不透风,高墙仿佛是囹/圄,旁边竟然有虎贲军严加把守。
一个粉色衣裳的宫女左顾右盼,形色非常诡秘,偷偷摸/摸束手束脚的绕过丑陋的土培高墙,来到高墙的后方,快速的伸手扒了几下,竟然从高墙下方,扒出一个类似于狗洞的小/洞。
小/洞非常细小,宫女身材纤细,堪堪从中爬过,还有几分艰难,宫女快速手脚并用,从狗洞中钻进去,钻进去之后连忙将洞堵上,伸手压了压自己胸口,仿佛是给自己压惊一样,不过她胸口的位置有些鼓鼓囊囊,应该是放了东西,在确保万无一失。
宫女爬进去,连忙手脚并用爬起来,快速向里冲,齐侯的寝宫里,空无一人,到处都是残叶枯雪,“呜呜”的裂缝仿佛哭嚎之声。
宫女快速往前冲,途中摔了一跤,一个大饼从怀里摔了出来,“啪!”一声掉在地上,溅上了一捧脏雪,宫女赶紧把大饼从雪里捞起来,来不及掸干净,爬起来就跑,“嘭!!”一声,宫女一瞬间冲进一间昏暗的大殿。
大殿里一片昏沉,不见日光,里面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潮/湿味道。
宫女跑进去,就见榻上有些鼓包,躺着一个白发老者,一动不动。
宫女快速跑过去,那老者一动,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声音沙砾的仿佛是锉刀,一开口不断咳嗽,说:“何人?”
宫女冲过去,“咚!”一声跪在角落,眼泪瞬间淌了下来,哭诉说:“君上,是婢子晏娥!君上!”
宫女说着已然泣不成声,而躺在榻上的老者,满脸污泥,衣衫破旧,寒冬凌冽只是盖着一床薄被,脸色泛起可怕的红色,定然是在发/热,却没有人理会。
而这样一个老者,确实春秋五霸之首的齐侯小白!
齐侯躺在床/上,眼睛几乎要睁不开,说:“寺人何/在?孤口渴,为何无人送水?”
宫女听他这样一说,哭的更是上气不接下气,说:“君上!寺人貂和易牙在外作乱,封/锁了齐宫,不让大夫们来见君上!想要活活饿死渴死君上!高子万般无奈,才遣婢子从狗洞偷偷爬入,来看君上!”
她说着,快速从怀里拿出一个脏兮兮的大饼,那大饼非常粗陋,上面沾了脏雪,此时雪已经花了,变成灰黑色的泥汤,宫女晏娥一拿出来,立刻用袖子抹了抹大饼,匆匆拿给齐侯,说:“君上,且食一些,保重病体,好谋大计!”
齐侯却没有接那大饼,脸色倒是很冷静,闭目问:“孤的公子呢?”
齐侯一听,瞬间全都明了了,谋划大计,那不就是挣着继承齐侯这个位置吗?
想当年他如何不可一世,争霸诸国,就连周天子也要看他的脸色,坐拥无数美/女美酒,而如今,一旦落难,连自己的儿子们都不理不会。
齐侯听了,只是微微一笑,终于睁开了眼睛,眼神中有些悲沧,说:“管师傅,是孤错了,错用小人,该当如此!”
晏娥一听,不由扑簌簌落下眼泪,捂着嘴呜呜的哭,就听齐侯又说:“晏娥,将烛来。”
晏娥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连忙将烛台点上,捂着豆大的烛火,快速进行前,跪在齐侯面前。
齐侯嗓子里发出沙粒一般的笑声,说:“晏娥,你且去。”
晏娥不知齐侯要做什么,但是不敢违逆齐侯的意思,站起来连连往回看,将那大饼放在齐侯的榻前,匆忙的又跑出寝宫,爬出狗洞。
他说着,沧桑的眼睛眯了起来,眼睛里闪烁出狠戾的神色,一字一顿的说:“如有来生,必当一一偿还!”
丑陋的土培墙里燃起大火,因为墙高,愣是无人知道,直到火势冲出高墙,宫人才惊吓的喊着扑火,却为时已晚。
年迈的监国高子闻讯赶到宫中,看着漫天的大火,瞬间老泪纵横,扑倒在地上,嘴里喊着:“君上!君上!!
齐宫的寝殿中,奢华的软榻上躺着一个年轻男子,头束黑玉冠,身穿白丝里衣,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医官跪在一边,几个中年男人围在旁边,不停的踱步,看起来着急的厉害。
就听一声急促的咳嗽,榻上的年轻男子竟然一下醒了过来,猛烈的咳嗽着,猛然从榻上拔身坐起。
“君上!”
“君上!”
“君上醒了!”
旁边两个中年男人快速为上,扶住坐起的年轻男子,惊喜交加,说:“君上!您醒了?”
齐侯眯了眯眼睛,盯着眼前的人,刚刚他还被大火包围,齐国寡君,不可一世的大国霸主,怎堪被阉人活活折磨致/死,大火包围的时候,他想到的是解脱,也是一腔愤/恨。
哪知道竟然还能张/开眼睛,不过睁开眼睛之后,发现一切有些不同了,眼前的两个中年男人,大约三四十岁的样子,头发还没有斑白,正是英雄当年。
两个中间男人“咚!”一声齐齐跪地,感叹说:“齐侯终于醒了!上天见怜,上天见怜!”
齐侯看着变得年轻的鲍叔牙和高僖,不由得蹙了蹙眉,高僖说:“君上,虽然君上大病初醒,但是如今君上刚刚登位,国事不可不由君上宣室,恳/请君上,出兵讨/伐鲁国,公子纠一日不死,君上之位,一日不稳啊!”
……
吴纠耳朵里突然听到了很多历/史上的熟悉人名,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历/史上的霸主枭雄,那就是公子小白,史称春秋五霸之首的齐桓公。
吴纠在少年叫人去请管师傅和召师傅的空档,不动声色的屡清楚了自己现在的情况。
吴纠现在仍然叫“纠”,只不过他已经不姓吴了,吴纠此时此刻的身份是齐国齐僖公次子公子纠,姓姜,吕氏,名纠,按照礼数,别人应该尊称他为公子纠,如果直接叫大名,按照春秋的规矩,尤其是贵/族男性,叫氏不叫姓,应该称作吕纠。
算起来,吴纠应该还有一个小他没有几岁的弟/弟,这个弟/弟则是大名鼎鼎的春秋五霸齐桓公。
虽然吴纠不是学文的,而且已经毕业了很多年,但是他还是知道公子小白和公子纠一争先后的故事。
齐僖公的大儿子公子诸儿继位之后,荒/淫无道,和自己的亲妹妹通奸乱/伦,并且让人折断了妹/夫鲁公的肋骨,鲁公被分尸而死,引起了齐国大夫们的极度不满,齐僖公的侄/子公孙无知趁机僭越,当时没有势力的公子小白和公子纠就被各自的师父鲍叔牙和管仲护送着逃出齐国,各自避难。
公孙无知继位不到一年,被雍林人一剑斩下项上人头,齐国自此没有国君,国内一片大乱。
之后就是很多小学/生都知道的故事,齐国监国上卿高子国子倾向于公子小白继位,密送公子小白消息,让公子小白尽快赶回齐国,先入为君,后入为寇。
与此同时,身在鲁国的管仲也打听到了齐国无君的消息,护送公子纠回国,管仲在公子小白回国的必经莒道上,一箭射中公子小白/带勾,公子小白咬破舌/头,佯装吐血并一头掉下轺车,管仲信以为真,回鲁复命。
鲁国本以为公子纠可以继承齐国侯位,没想到护送公子纠到临淄城口的时候,却遭到了拒绝,临淄守城扬言新君已经登位,齐侯小白主持大统,请他们速回鲁地。
吴纠听着少年的哭诉,多少弄明白了现在的情况,当下的情况就是公子纠被拒绝入城,气的直接吐血,昏死过去,鲁国将军将他带回国来,鲁公非常不服,想要趁着现在公子小白还没有在朝中立稳跟脚,大举进攻,扶持公子纠回国继位。
吴纠听到这里,扶着自己胸口,气息有些微弱的说:“鲁公发兵了?”
那少年是吴纠的小童,贴身伺候吴纠的,逃离出来这些日子,都是小童一手伺候,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叫做子清。
子清听吴纠的话,抹了抹眼泪,说:“公子,你昏迷许久,鲁公何止发兵,恐怕已经在时水兵戎相见了!”
吴纠心里“咯噔”一声,心想不好,齐侯上/位之后,的确和鲁国在时水打过一场仗,但是这场战役的结果是鲁国一败涂地,齐国监国高子高僖亲自到前线指挥大军,齐军势/如/破/竹。
而鲁国惨败的结局可想而知,就是杀掉公子纠,交出管仲。
吴纠没想到,自己被父亲害死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可怜他,又得到了新生的机会,然而一睁开眼睛,却又将面/临生死大限。
吴纠算了算,如果按照历/史的推演,自己这条命,估计也就一个月好活了。
子清又说:“而且高子国子他们,为了不让公子你回国继位,竟然还扬言公子并不是齐国血脉,而是鲁公主和旁人的。”
吴纠一听,这倒不是很清楚,但是仔细一想,其实也有这种可能,齐僖公活着的时候不待见公子纠,不只是齐僖公,就连齐国的人也不待见齐僖公,非常厌恶公子纠的母亲,觉得她是个淫/荡的女子,而作为齐国监国的高子和国子,竟然一致的选定没有任何背景的公子小白为齐侯,这中间的确有一些费解的原因在里面,但是历/史没有任何记载。
如果公子纠真的是鲁女和别人的孩子,那么就不是齐国姜姓,高子和国子自然要拥戴公子小白。
就在此时,突听“踏踏踏”的跫音快速而至,前后两个人快速走进来,为首的人一身淡青色的长袍,长得十分端正,留着一缕胡子,看起来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跟在后面那个人一身白色长袍,年纪和吴纠几乎差不多大,头束白玉冠,长得十分斯文,星目却十分有神,从走路姿/势来看,还是个练家子。
子清看到两个人,立刻站起来,连喊:“管师傅!召师傅!二位可来了!”
别看召忽年轻,但是召忽也是公子纠的师傅,而且才学过人,他和管仲一文一武,召忽武艺出众,谋略过人,只是脾气略微有些急躁了些。
在公子纠被处死之后,召忽气急,自/杀而死,完成了他的忠君之心。
两个人走进来,召忽最先沉不住气,说:“公子,鲁公兵败了!”
吴纠一听,心里一片坦然,竟然没有半分忐忑,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完全不需要惊讶,毕竟鲁公面对的可是大名鼎鼎的高僖,而且高僖背后站着的还是春秋五霸之首的不世枭雄。
吴纠面色不动,只是靠在榻上,用白丝捂住嘴唇,轻轻咳嗽了一声,召忽见他没有什么表情,立刻惊讶说:“公子?”
管夷吾看了看吴纠的表情,心里竟然有一丝奇怪,总觉得公子醒过来之后,变得比之前更加沉得住气了,公子纠非常聪明,当年管仲和鲍叔牙辅佐公子的时候,都选择的是公子纠,因为公子小白没有人侍奉,所以齐僖公才命令鲍叔牙去侍奉公子小白,可见公子纠的聪明才智非同一般。
但是管夷吾做了公子纠这么多年的师傅,深知公子纠性/情急躁,虽然聪明,但是总误大事。
如今公子端端坐在他面前,脸色苍白,却没有一点儿焦躁的神色,大敌将至,甚至面不改色。
管夷吾眯了眯眼睛,就听吴纠又咳嗽了一声,虚弱的说:“两位师傅,齐军这次指挥大军的人,是谁?”
召忽首先答道:“是高僖!”
吴纠点了点头,似乎也在意料之中,完全符合历/史,就听管夷吾突然又说:“高僖指挥大军,公子小白亲自临阵督军。”
他这样一说,吴纠终于露/出一丝小小的诧异,随即又恢复了冷静,高僖指挥大军这件事情,是历/史上明明确确写着的,然而此时此刻,齐侯小白竟然在临阵督军?这可是历/史中没有写过的。
毕竟他们的大哥诸儿,还有堂兄弟公孙无知,可都是因为离开都城行猎,忘乎所以的时候被一剑刺杀,齐侯刚刚登位,竟然离开了临淄城,跑到了齐国和鲁国交接的时水来督战?
这是什么意思?
吴纠心里有一丝奇怪,同时,他的心里竟然萌生出一股生还的希望。
吴纠心里“梆梆”猛跳两下,如果是齐侯亲自来了,那么他似乎还有一点生还的可能性,若是精明的高僖一个人独掌大/权,吴纠反倒没什么把握了,此时此刻吴纠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办法。
吴纠眼睛轻轻转着,随即眯起眼来,不知在想什么,其他人则是万分着急,小童子清又要哭起来,召忽也急的握紧手中佩剑。
只有管夷吾冷静,对视着吴纠。
吴纠轻笑了一声,说:“管师傅,有话请直说。”
管夷吾轻轻沉吟了一声,说:“公子,高僖前来时水,曾递过一封信给鲁公,我这里有抄本,如今鲁公兵败,可能会重新考虑书信内容了。”
吴纠说:“哦?信呢?”
管夷吾从袖中将一卷白丝拿出,召忽瞪大眼睛一把抢过来,似乎不想给吴纠看,吴纠笑着说:“召师傅,但看无妨。”
召忽一脸纠结,终于一脸狠色的将白丝递给吴纠,吴纠展开,一瞬间还真有些头疼,毕竟这上面的文/字,他并不认识,此时的文/字并不是繁体这么简单。
吴纠不动声色,将信递给管夷吾,说:“管师傅替我代念。”
管夷吾恭敬的接过白丝,展开来,上面竟然是血字,白丝红血,异常刺目。
管夷吾声音不大,一字一字的读出来,整封信非常长,出自高僖之手。
信中说,齐国寡君的意思是,公子纠和寡君是兄弟,寡君不忍心杀了公子纠,所以请鲁公出手杀了公子纠,另外的管夷吾和召忽,是齐国的罪臣,寡君请鲁公将这两位罪臣交出来,让寡君带回齐国,碎尸万段,剁成肉泥。
召忽立刻说:“岂有此理!”
吴纠一听,却默默皱眉,信中的内容,似乎和历/史又有些出入,历/史中只提到齐侯赏识管夷吾的才能,要让鲁公交出管夷吾,但是没有提到召忽,而这封信里,也同时提到了召忽。
吴纠沉默了一下,声音仍然很虚弱,但是却非常笃定,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说:“稍安勿躁,帮我准备三样东西,我要阵前见齐侯。”
第3章 甚是想念
子清今天二/六年纪,然他却是跟在公子纠身边的老人了,公子纠是先公的二公子,也是先公/众多公子中最聪慧剔透的一个。
公子诸儿虽然居长,但是行为粗鄙暴/虐,通奸妹妹,残杀妹/夫鲁公,行径简直是惹人唾弃,完全没有办法和二公子纠相比。
而三公子也就是幼公子小白,年纪最轻,是三个人里最稳重的一个,别看他是最小的,比大公子诸儿小了许多,比二公子纠小了几岁,但是他为人非常老成持重。
子清觉得,就算三公子老成持重,但是也万万赶不上他家二公子,因为三公子虽然持重,但是仿佛一块榆木疙瘩,怎么点也点不透。
就由三位师傅来说,当年先公给三位公子拨师傅,这三位师傅可是朝堂中的栋梁之臣,扛鼎巨擘,分别是鲍叔牙、管夷吾和召忽。
三人感情也非常好,叔牙年纪最长,是为大哥,管夷吾居中,召忽年纪最轻,活泼急躁,是为幼弟,三人一见如故,约为兄弟,而且还曾经立过盟誓,以后三个人一定要同时辅佐新君,壮/大齐国,否则死了也愧对齐国的列祖列宗。
当年先公给三位公子选师傅,这三人不愧是亲如手足,同时看中了才华横溢的公子纠,公子纠气度不凡,面如冠玉,而且才华过人,这三个人同时选定公子纠。
先公苦于大公子诸儿和三公子小白没有师傅,这才强行使鲍叔牙去做三公子的师傅,召忽去做大公子的师傅,不过召忽得了便宜,大公子诸儿看不上召忽,毕竟召忽年轻,比大公子还小了许多,基本和他二弟同年,让一个小自己的人做师傅,岂不是叫别人笑掉大牙。
大公子羞辱召忽,遣他回来,召忽反而不觉得耻辱,高高兴兴的同做了二公子纠的师傅,鲍叔牙就不乐意了,一向稳重的鲍叔牙还闹了一通别扭,称病不出,两位兄弟百般劝导,怕他惹恼先公,鲍叔牙无奈之下,只好辅佐三公子。
子清对这件事情是知道的,还是从召师傅那里听到的,从这件事情就能看得出来,当今朝中巨擘都对二公子青睐有嘉,偏偏二公子的母亲是鲁女,不得先公宠幸,先公对二公子冷冷淡淡。
二公子最为聪明,子清可是万分自豪的,不过这次二公子醒来之后,变得有些不同了,子清也说不上来怎么不同,但是好像分外稳重了,说什么话都淡淡的,说得话还很奇怪,让子清摸不着头脑。
就譬如方才,子清险些听不懂二公子的话了,二公子吩咐他准备三样东西,有了这三样东西,就能阵前见齐侯。
子清以为这三样东西可能是无价之宝,或者扛鼎之师,再有就是什么能臣异士了,但却不然。
这三样东西,如此粗陋,从何说起呢?
子清当下就挠了挠头,不只是子清,就连一向料事如神的管师傅和召师傅,也是面面相觑,互相目询,竟然不知道二公子是怎番意思。
吴纠见他们面面相觑,只是轻笑一声,说:“只管准备。”
吴纠脸色不好,苍白的厉害,子清去准备东西,召忽去叫医官,只是去了半天,医官都不曾见到,鲁公已经兵败,显然不像之前那么殷勤的对待吴纠了。
吴纠伏/在榻上咳嗽,让召忽取了水来,在水中照了照自己的样子,还是原来的老样子,但是太纤瘦了,满脸憔悴,弱不禁风,怪不得说几句话就喘的厉害,这幅病怏怏的样子,还真是可怕。
召忽气的踹翻了旁边的小几,管夷吾皱眉说:“三弟,不可在公子面前造次。”
召忽这才收敛了一些,但是愤愤然,握着宝剑的手直打颤,显然是被鲁公的作为气着了。
吴纠眯着眼睛,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他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这本是“偷”来的命,再不济也能活一个月。
再有就是,吴纠也不生气鲁公的所作所为,鲁公显然欺软怕硬,之前觉得公子纠居二公子,齐国无君二公子继位名正言顺,鲁国怎么也算是公子纠的姥姥家,沾亲带故,如果公子纠继位,鲁国就是大功一件,可以处处牵制齐国,这样一来鲁国才如此卖命,如今鲁国大败时水,鲁公那性子,说句不客气的,吓得屁滚尿流,此时此刻怎么还能护着公子纠,估摸/着就差冲过来斩下他的头,亲自送到齐侯面前去了。
吴纠不在乎这些,毕竟鲁公和他,只是生舅关系,亲父亲尚且能杀了他,更别说这些虚无缥缈的关系了,吴纠已经领教过心灰意冷,这些并不算什么。
吴纠躺在榻上,一派安详的样子,管夷吾看在眼里,心里却波澜万千,若是公子能早些持重如此,也不至于落难。
子清很快准备好了这三样东西,夹/着抱着就回来了,这三样都是简单的东西,而且特别粗陋。
一箪菽,其实就是一碗黄豆,黄豆是这时候的主食,非常好找。
一把胡麻,其实就是一把芝麻,那时候还把芝麻叫做胡麻,用胡麻做的饼子,就叫做胡饼。
一块石蜜,这个更好理解,就是蜂蜜,不过那时候的人不吃蜂蜜,更别说白糖了,调味里面也不曾放糖,若是吃,也是饴糖,而且饴糖是贡品,平时用来进贡周天子,或者祭祀大典,只有国君才能食用一些,蜂蜜倒是好找。
子清有些摸不着头疼,更让他受惊吓的是,公子竟然带着这三样东西,进了膳房!
子清吓得差点下跪,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说法,但是也是默认的道理,膳房里都是奴/隶,粗鄙的人,公子身为国公之/子,千乘之躯,怎么可进膳房这种地方。
召忽也目瞪口呆,唯有管夷吾静静的看着吴纠,还伸手去扶吴纠,说:“公子大病初愈,且慢些。”
齐侯一身黑色玄甲,肩披猩红大披风,手搭腰间宝剑,拔身立在阵前,看着烈烈时水。
时水位于齐国和鲁国之间,因为半年干涸,半年流淌,所以又有个名字,叫做乾时。
齐侯眯着眼睛,盯着此时流淌不惜的时水,一切和他所料一样,鲁国兵败,鲁公请和,一切都和他经历过的一样,按照他所需要的轨迹,往前推进。
只不过这一次,他在初登侯位的时候,亲自来到了时水督战,其实道理很简单,他要亲自迎接上卿大夫,他的师傅管仲,同时还要迎接一个,上辈子措施的良才,那就是召忽。
齐侯想着,轻轻一甩手,转身进了幕府,坐在府中静想。
鲍叔牙管夷吾和召忽三个人,可谓是齐国的大鼎三足,缺失一个,大鼎不稳,就会动/摇,上辈子召忽悲愤,自尽而死,齐侯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反正是一个冥顽不灵的“人才”罢了,齐国泱/泱/大/国,还能缺这么一个人才?
然而齐侯经历了一辈子,死前受此大辱,这才明了了,什么叫做“人才”,什么叫做“小人”,他要活着,要有尊严,身边就要网罗所有人才,驱逐所有小人。
为了不使自己后悔终身,齐侯决定就从召忽这个人做起。
不过让齐侯奇怪的是,他这次来到阵前,倒是听说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二公子,他名义上的哥/哥,竟然在鲁国的膳房厮混,大难当头,还在下厨造饭,这也不知何故。
齐侯上辈子没有来到时水,全全是高子处理公子纠的事情,他并不知道上辈子公子纠有没有顽这么一出。
齐侯有些费解,饶是他经历了一辈子,竟然也看不透他这个哥/哥。
说起公子纠,齐侯又有些哂然,公子纠算什么他哥/哥,因为公子纠根本不是他君父的儿子,这也是齐侯后来才知道的,公子纠是鲁女和旁人所生,这件事情,其实君父应该有所察觉,但是齐国颜面要紧,秘而不说,只是为了挽回齐国的颜面。
齐侯见高子竟然也有吞吞吐吐的时候,不由奇怪的一笑,高子忠心耿耿,直到自己死的时候,还派宫女秘密看自己,那一饼之恩,虽然鄙陋,但是齐侯一直放在心上,永世不忘。
齐侯看见他,冷漠的面色难得放的柔和一些,说:“高子,有话但说。”
高子这个称谓,是尊称,齐侯这么称呼他,高僖实在不敢担,连忙说:“君上,公子纠已在时水阵前,请求一见君上。”
齐侯眯眼一笑说:“哦?孤的好二哥?”
高子没说话,安静的垂头而站。
齐侯思忖了一下,公子纠在他眼前,几乎是毫无威胁的,他清楚这个好二哥。然而公子纠却又有威胁,因为他最大的威胁就在于召忽对公子纠的忠心,如果自己杀了公子纠,召忽必然羞愤自/杀。
齐侯一想到召忽这个人才,一时对公子纠有些迁怒,冷笑一声,说:“他来做何?身边可有管夷吾和召忽?”
齐侯一听,饶是他经历一世,自诩镇定,也是一愣,随即才说:“豆羹?”
高子抹了抹头上的汗,说:“正是。君上若不见,臣就去打发了。”
齐侯眯了眯眼睛,抬手说:“且住。”
高子立刻说:“是。”
齐侯搭在腰间宝剑上的食指轻轻“啪啪”敲了两下,冷冷的说:“见,自然是见,孤与二哥长久未见,甚是想念。”
第4章 豆羹
时水之滨,正是夏日,水流最为急促的时候,齐侯一身黑色玄甲,头戴黑色玉冠,手搭狴犴宝剑,身后跟着齐国监国高僖,上大夫鲍叔牙,再后是赳赳齐军,红色大旗连绵不断,在夏风之中烈烈招展。
齐侯很快就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公子纠,其实上辈子的时候,公子纠致/死齐侯都没有再见他一面,看到的不过是公子纠的尸身而已,最后见的那一面,还是他和公子纠各自分道扬镳,逃出齐国/保命的那一面。
齐侯隐约看到三个人影,从时水对岸慢慢行来,只有三个人,为首的人一身白色素袍,竟然没有束发,一头黑色长发披散而下,衬托着瘦削苍白的面孔,清秀的面孔带着一股沧桑,但是面容几乎不曾改变。
身后左手则是日后大名鼎鼎的仲父管仲,右手是年轻一些的召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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