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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丁香花菩提樹.txt

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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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叶慎晖从火车上跳下站台,身上一阵潮热。为了省钱他和廖玉刚买的站台票,半路到福建才补的座位。这列广州至济城的车人格外多,又逢暑假,从广州一路过来,烟臭味,汗酸味,脚气味中人欲呕。他两人一直象锅贴一样挤在两节车厢中间那段,现在车一到站,叶慎晖急不可待的先跳了下来。
身后的廖玉刚丢下行李,伸了个大懒腰:“还是回家好啊!娘的,广州再繁华热闹也不是人呆的地方,才几天我舌头都淡出鸟了。晖子,咱把东西放下,去我爸那搞盆酱爆小龙虾,再打几斤鲜啤酒,好好乐乐。”
“先回护专大院,我要洗个澡。你等会就找老K,货一发到通知我们来转。”
叶慎晖他妈没调进省城时还是护专的老师,去了省城后单位看叶老爷子的面子也没收回房子。不大,也就一居室,叶慎晖回海阳的时候就是他的窝。
他小学四年级转到海阳来认识廖玉刚,两人前后排。廖玉刚父亲廖成是海阳地面数一数二的狠角色,又在海阳闹市区开了个大酒楼。廖玉刚学习成绩不好,可是有老子依仗,在海阳一小也是一霸。不过自打叶慎晖来了之后,学校的女生老是聚一堆偷看他,大声笑小声说。以前学校的焦点凭空转换,只把廖玉刚气的咬牙不止。
叶慎晖那段时间家里适逢大变,他随父母从省城转到海阳,以前的世界仿佛一夜间于眼前崩塌,他唯一应对的方法就是把自己丢进个壳里,看人的眼神都是冰的。
廖玉刚觉得他拽:你帅,你长的高,你学习成绩好,你爸爸是省里的大官,你还不是要回来海阳市?拽个毛!小子,就揍你!
廖玉刚找了几个五年级的同学进教室找他麻烦,自己在旁边站着打算偷着乐。没成想,叶慎晖打架是顾前不顾后,顾左不顾右的玩命打法,直把几个五年级的打出教室,最后拎着凳子擂出去的时候差点砸到班主任。
后来廖玉刚又找了校外的哥们儿,把叶慎晖堵在学校后门,一阵拳风脚影后,叶慎晖拼着一脸的血硬是把廖玉刚揍得躺地上捂着肚子圈成一团。廖玉刚伤了条肋骨,叶慎晖下巴和额头一起缝了十七针,第二天两人一起被记大过。
叶慎晖身子往后仰,靠在椅背上“什么?”
“和解好不?”
“恩”
就这样,小学到中学,叶慎晖跟着廖玉刚学抽烟喝酒泡妞,廖玉刚跟着叶慎晖学装酷装牛装拽。高考叶慎晖考上东大,叶老爷子叫他读政法。廖玉刚磨着老爸花钱,进了体育系。
从大一两个人就开始倒腾,从批发市场进烂瓜削好皮请人在校门口卖,放假跑去广州进电子表到省城。折腾三年下来,两人手上赚了不少。这次到广州干脆搞了次大的,进了批录象机。
洗了澡出来,廖玉刚穿着条短裤躺在藤沙发上已经睡着了。叶慎晖拿毛巾拭着发尾的水,吊扇在天花上忽忽的转着,才觉得有了丝凉意。
叶慎晖也克制不住的嘴角扬起:“万里长征第一步。你记得把钱交到老K手上。存折你拿着,我回去见见老爷子。这两天胡三那儿盯紧点,他那的款子就是我们下次的本。”
“知道,他胡三儿跑了别人的还敢跑我们的?”廖玉刚挥挥手上的存折“我要这干嘛?又不知道密码。”
“你知道密码保不准给刘艳搜刮走了。”叶慎晖一把抢过红本本“还是放我这儿省心。”
刘艳是廖玉刚准媳妇,打小住隔壁。从初中起叶慎晖到廖玉刚家玩就听廖妈说那艳儿听话懂事,屁股又大好生养,要刚子早点娶她进门。
廖玉刚听到又拿刘艳来取笑,不由桡桡头。他自去了省城见多了学校的莺莺燕燕,对刘燕的情事不免淡了几分。可毕竟是打小的情分,这半年没见刘艳,想起那雪白的肥臀,顿时心痒难抑。
“那我也先回去,我们家老头半年没见不知道还在不。”
叶慎晖爆笑出声,挥挥手转身。
海阳市郊新港镇上,挨着大阳湖侧,一溜明清老屋,间中参差着几幢新起的二,三层的砖木小楼,叶家老宅就在镇尾。
叶慎晖进家门时天色已暗。他记得小时候晚饭时分父亲很少在家,偶有例外,家里也是叔叔们簇拥着父亲在书房谈事。宦海风云,人情冷暖。父亲倒了,家里的天也变了。大哥大姐留在省城,年节也少回来。小哥车祸过世后,小嫂子带着孩子在省城日子也不好过。叶家,现在静得听得到狗吠。
“海子!”叶慎晖喝止它,牧养犬一溜儿小跑过来,半立起就要往他身上扑。
他妈妈已经站台阶上了:“臭小子,回来不先打个电话,我也好叫徐阿姨多准备几个菜。你爸昨天还在唠叨,放假有天数了,还不见你人影,在济城打工也好在学校也好多少来个电话说声让我们放心。老叶,你儿子回来了。”
叶慎晖一手抓着海子的颈圈一手狠狠的揉着它脑袋,乐得海子半立起直跳。“这不回来了,就在宿舍多睡了两天。爸呢?”
“后面园子里。你先去换衣服,我叫徐阿姨弄点腊麂子肉,你多吃两碗饭。”陈丽容摸摸儿子后脑勺,微微心酸。自家里出事,儿子没少挨过白眼,可从来没给家里添过乱。一转眼孩子已经比她高一个头了。
叶慎晖答应一声,回自己房。叶家老宅青砖灰瓦,挑梁很高,盛夏天时进了屋里凉意沁沁。他妈很爱干净,到处收拾得一尘不染,房间半年没住过人被褥也没一丝潮味。
陈丽容一手拿着儿子的茶杯一手拿着熏香进来。“换好衣服出来吃饭。院子里草多,房里蚊子多。吃完饭把你蚊帐找出来你自己挂上。”她顿一顿:“你爸和小眉在洗手,爷孙两玩了一下午泥巴。”
“小眉?”叶慎晖解衣扣的手停下来道“小嫂回来了?”
“还不会说话?”小哥去年开车送女儿上幼儿园,撞上迎面而来的大卡,当场殉命,车后坐的小嫂和侄女幸存下来。不过小孩子受了惊吓,一直不肯开口说话。
“失语症哪里是说好就好的。可能明天就好了,也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陈丽容叹口气摇头。老来丧子,虽然老三不是她亲生的,对她这个后妈倒向来尊重,当时听闻噩耗也是忍不住的心痛,遑论老爷子了,一半的黑发转瞬全白。
叶慎晖进了花厅,他父亲已经坐下了。叶老爷子六十许的年纪身板仍然很硬朗,因为天天在院子里莳花弄草的关系,比过年时看起来黑了些。他喊声“爸”。老头恩了声,指着他转头和旁边的说:“这个是小叔叔,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还撒过尿到他身上的?”
叶慎晖这才看到旁边有个小女孩,因为害羞的关系,整个人缩在餐桌下面,只露出个小脑袋。看见他目光转过来,脑袋又往下缩了缩,脸藏了一大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望着他。他冲她列开嘴:“小丫头。六岁了还这么矮个头,还没餐桌高。”
她听到顿时挺直了背,望着他不屑地撇撇嘴。
叶慎晖大乐,让母亲先坐下,自己才坐下来。
“学校怎么样?功课很赶吗?放假一个多星期了才回来。”
“老叶,先等儿子吃饱了再说。才回来你就跟逼供似的。”他妈护犊子的很。
叶慎晖扒了两口饭,“功课不忙,乘放假我四处逛了逛,也为明年实习找找路子。”
“实习担心什么?老叶家还没垮,帮你找个好单位还是可以的。叫你爸跟人说说。别顾着埋头吃饭,先把汤喝了,一只老母鸡就炖了这半锅汤,鸡皮我全部去了,不油腻。”
晚饭后照例回书房陪父亲下棋,叶老爷子棋风素来老辣稳健,谋定而后动,这两年日趋中正守和。叶慎晖一番攻城掠地之下,仍只占个平手。
叶卫平一手执棋,一手端起棋盘边的茶盏微抿一口,才说道:“年轻人刚劲猛健是好应该地,但是太过急功就不是太好了。晖子,你的性格还要再雕琢。”
叶慎晖把玩着手中棋子,沉思不语。他母亲三十岁嫁来叶家,叶家老大老二已经二十出头。从出生至今大哥大姐皆视他若无物,所以虽说他是叶家幼子,但是没有丝毫张扬跋扈之气。十一岁随父亲举家迁回故里,所有过往的光芒荣耀如烟花消散。这几年他心里分分钟都在思考谋划,不为其他,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还有那个叫江绣琳的女孩,那个帮他搽过鼻涕的玩伴。如果他不力争上游,他拿什么来娶她?他又有什么资格娶她?
叶卫平打开书桌抽屉,拿出个大信封递到叶慎晖面前:“上回你说想自己出来创业,我仔细想过也没什么不妥。这是老宅子的房产地契,我前些天叫你妈都转到你名下。投资创业没有资金做后盾一切都是空谈,这是你第一块敲门砖。叶家这宅子说值钱也不值钱,不过毕竟是几百年的传承了,也能派点用场。”
丫头的秘密花园
我最喜欢的人是爷爷奶奶,最喜欢的地方是屋后的菜园子,最喜欢的动物叫“海子”。
在住在这个大房子以前我在另外一个地方,奶奶说那里是省城,叫“济城”,我们现在这里叫“海阳”,在济城的边上。
在济城的时候我和妈妈住在一个火柴盒子一样的房子里,早上妈妈送我去幼儿园,然后她去上班,我在幼儿园里等到天黑的时候妈妈又会来接我。幼儿园里有很多小朋友,但是没人和我玩,因为我说的话他们听不懂,他们还说我是哑巴,不会说话。所以我也不喜欢和他们玩,我和自己玩。
再后来妈妈也不送我去幼儿园了,我就在家里等她回来。天黑了的时候我会把房子里的灯都打开,这样她在外面就不会迷路拉,看着灯亮的地方她就能找到我。有时候妈妈回来会带好吃的给我,有时候她一回来就抱着我坐在门厅的地上哭,哭得声音哑哑的再去做饭。
我和其他的小孩子一样有爸爸的,不过他去了好远好远的地方。妈妈说爸爸回来要买很贵的车票,爸爸没有那么多钱,所以要在那个好远的地方赚钱,等他回来后还会带礼物给我。我的钱罐罐里有很多硬币,我想问妈妈爸爸住的地方叫什么,我把钱罐罐里的都给他寄去,这样爸爸就能早点回来了。可是我不敢问,我怕妈妈哭,妈妈一哭我也想哭的。
再后来我就被妈妈送来这里,我就再没见过她了。开始的时候,妈妈经常打电话来。奶奶接电话时,我站在小凳子上闭着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听,妈妈喜欢慢慢地说话,声音低低的,听她说话象渴了很久的人喝了蜜糖水一样。有好几次我想告诉她爷爷种的南瓜爬藤了,奶奶的丁香夜里偷偷开了花,我又多了个牙洞。可是没机会了,我想和她说话的时候她就再没打过电话来。
爷爷奶奶说大人都忙,妈妈忙完了就会来接我。我暗地里欢喜,等妈妈忙完了,爸爸也挣够车费了,他们就一起来接我。恩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
我继续安心地等。
我喜欢和爷爷一起去镇子上散步,学着爷爷的动作把手背在背后沿着湖边慢条斯理地走。海子是个没耐性地家伙,他总是跑的很快,跑到我快见不到他了他才又回头来找我们。我讨厌自己一个人上街,有次帮奶奶买酱油,镇上的小孩子在我后面笑,一边笑一边说:“小哑巴不说话,说话的是个大结巴;结巴哭结巴笑,结巴学狗汪汪叫。”我把酱油瓶子往他们身上扔,可惜扔到一边去了,我只能哭着跑回家。
有次奶奶和徐婶婶坐在厨房里剥豆角,奶奶叹着气:“你说我们囡囡说什么她也都明白,可这水灵灵的丫头为什么就是不肯说话?”
我会说话啊,我靠在门边边想。我和爷爷种的小南瓜小丝瓜说话,我和角落里的丁香花米兰花说话,我和老梨花树上的大疤疖说话,我还和海子哥说话,连下鱼天出来的那个小蚯蚓我都和他说过话。他们知道我这几天牙疼;他们也知道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会看着月亮想爸爸妈妈,死劲地想;他们还知道我想爸爸妈妈时候怕给爷爷奶奶听到都是咬着被角流眼泪的。所以海子每次看着我都象看个小可怜儿似的,这个大笨蛋!
海子是个大笨狗。奶奶说他叫鹦哥兰养羊犬。狗怎么去养羊?象我养海子一样,每天端一大盆剩菜剩饭给他吗?那羊羔羔白雪雪的毛也是海子在帮它们洗澡吗?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我问过海子以前养羊的事,他象看白痴一样扫了我一眼溜达走了。
其实他才是个大白痴,我记得有次我捉蝴蝶,蝴蝶飞到他鼻头上站住了。我说:海子哥,表动。他真的没动。可惜等我要捉住那个蝴蝶的时候,他受不住痒痒,打了个大喷嚏把蝴蝶吓走了,还喷了我一脸的口水,把奶奶笑得腰都笑弯了,帮我洗脸的时候她还在笑。
我顶顶生气海子的眼里不是我一个。哼!他喜欢小叔叔好象比喜欢我还要喜欢。哼!
那个家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笑我矮,还说我没饭桌高!六岁的娃娃能有饭桌高吗?爷爷说我还是小宝宝的时候把尿撒到小叔叔身上,我捂着嘴巴偷笑:活该!敢笑我。我以后一定长得比他高,等到那时候我就把他塞饭桌下面叫他和海子在一个碗里吃饭!哼!
不过那个家伙很会剔鱼刺哦。他眼神比奶奶好,手也很巧,剔过刺的鱼肉还是整块的。后来,后来还把那块鱼肉放到我碗里。真是好奇怪,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鱼的?
为了这个我好象忘记他笑我矮的事情了。
其实,其实我有一点点喜欢他,那天晚上我在院子的角落里和丁香花聊天,我有点害羞地承认。小丁香,你表告诉别人哦。我觉得他有点象我爸爸。我爸爸的照片你看过没有?他笑起来左脸上会有一个酒窝,小叔叔也有,不过不明显。你说,他会不会就是我爸爸?
可惜小叔叔不经常来,奶奶说他还在读书。以后每次他来我就缠着他玩,我希望能找到机会证明他是我爸爸。他带我和海子去大阳湖叼鱼,去镇口看老头们下象棋,在镇子里逛累了,他给我买一毛钱一大块的梨羔糖给我吃个饱。每次走到要拐弯的地方,他就问:“丫头,向左向右?”我坐在他肩膀头上,故意拉扯他或左或右的头发与耳朵,乐的咯咯地笑。
有时候他回来很安静,眼神里藏着很多我看不懂的东西。他陪爷爷在书房下棋,我就溜到厨房里挨着奶奶听她和徐婶婶聊那些鸡毛蒜皮。偶尔他自各儿坐花厅里打棋谱,点支烟燃在烟缸里。我坐在角落里偷偷地看他,大气儿也不敢出,竭力想从他脸上搜刮到我脑子里关于爸爸的那些残余的印象。
后来有一次他打着棋谱抬头发现我,青烟渺渺中他黑瞳瞳的眼睛望过来,我好象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他走过来搂住我抱我坐回原先的位置,指着红木花几上棋谱说:“小家伙,这个是叔叔的世界”他的下巴搁在我脑门上,我呼吸里全都是他的气味,暗自猜想是不是就是我爸爸的味道。
“我觉得你好象也有个属于你的世界。”他的声音很低沉很慵懒。“虽然你不爱说话,但是我感觉得到。”
我好奇怪他是怎么发现的。我的世界吗?爷爷没刮干净的胡子?奶奶身上的花香?徐婶婶手里的脆皮鸡翅膀?园子里长得懒洋洋的菜苗苗?那串青涩的小葡萄?风里摇弋的丁香?还是从满洲窗投射来的阳光打在地砖上班驳的光影?还是海子哥飞奔而来时飞扬起的耳朵和毛发?
过年后没多久就是生日,奶奶说我尾巴又长长了一截,我摸了半天屁股也没找到那根尾巴。早上穿好衣服我把裤子提得好高好高,就怕小尾巴突然冒出来,很是担心了一会。徐婶婶煮的鸡蛋面好香,她很得意地翘起下巴:“面里都没加过水,全是鸡蛋和出来的面皮,你这丫头还真是会吃。”她胖乎乎的手指掐了一下我脸上的肉肉,我觉得我脸上都是鸡蛋味。爷爷看着我把一大碗面呼噜进了小肚子,笑得眼睛眯起一条缝。
大人们都说我该上学了,爷爷打电话叫小叔叔抽时间过来接我去省城。那天下午我躲在园子里蹲在地上数蚂蚁,我放了一丁点水果糖在蚂蚁洞口诱惑它们出来,等它们发现后再把糖拨远换个位置让它们继续找。正玩的起劲,徐婶婶的小儿子林志强跑过来蹲在我旁边。
“小眉。”他很哀怨地叫我,我马上很冲动地想把他流到嘴巴的鼻涕塞回去,“你要走了以后谁和我玩?小人书也看不到了。呜呜呜,能把你的小人书都交给我保管不?”
什么我走了?我疑惑地望住他。
我恨恨地一把把他推倒地,沾了蚂蚁的小木棍也丢在他身上,转身回了屋里。
我拒绝陪爷爷去菜园子浇水,坚决不溜到小厨房偷冰糖块吃,我也不理海子,他伸出大舌头想舔我脸的时候我推不动他就只能让他舔我脖子。吃晚饭的时候奶奶搂着我,眼睛里泪珠子直打转:“囡囡,囡囡。”
那天叔叔来的时候我正赖在自己床上,他把我提溜进车。爷爷坐在客厅里嘴巴抿得紧紧得,我有点担心他是不是生气我不听话。奶奶和徐婶婶在车窗外对我挥手。我的心尖尖一下子好酸好酸,泪珠就忍不住吧嗒吧嗒落下来了。
叔叔揉了一下我的脑袋;“小傻瓜,我们晚上就回来了。叔叔先带你去看看学校,然后我们去动物园好不好?省城有个很大的动物园,里面有大老虎大狮子,还有个猴山,里面住满小猴子。叔叔还带你认识个漂亮姐姐,我们一起去逛街。不哭了好不好?再哭就变小猴子了。”
我把脸贴在车窗玻璃上,继续掉眼泪。他们大人都是骗人的,妈妈走的时候也说很快回来,他们现在又骗我说晚上就送我回来。他们一定是不喜欢我了才要把我送那么远,我是个讨人厌的小鬼,所以他们都不喜欢我,都要把我送走。
“叔叔给小眉买条花裙子好不好?小眉喜欢什么样的?有小花的?有小樱桃的?还是有蝴蝶的?”我很想点头,我喜欢有蝴蝶的。不过发现叔叔嘴角微微扬起看了我一眼,我马上转过脸看着窗外继续不理他。
好象走了很久才到省城,穿过省城又过了一会才到那个学校。校门口的牌子上有几个大字,我猜一定写的是“***聋哑学校”。车停下来叔叔哄着我下车,带着我进了办公室。校长阿姨很和善,还递糖给我吃。我抓着小叔叔的裤脚躲在他身后,抵抗着不受她的引诱。
他们坐着说话,我看向窗子外面。这里好安静好安静,外面有大操场,有几个哥哥在那里踢球,栽了一排梧桐树的小路上有两个姐姐比划着手走着。太阳好大,刺得我眼睛疼。我眯缝着眼猜想爷爷奶奶在做什么,我想他们了,这会儿我连镇子上那些老是喊我小哑巴的小屁孩都有点想了。
我摔了一跤,那两个姐姐跑过来扶起我对我比划着手。叔叔在后面喊我名字,我顾不上疼,继续往前跑。
叔叔追上我,一把把我举起来。膝盖刚才一定摔破了,蹭上他的衣服只觉得钻心地疼。
我小胳膊搂住叔叔的脖子,搂得紧紧地呜咽。我想和他说我不是哑巴,我会说话的。不信你们问丁香花问小南瓜问海子,再不信你们问母鸡婶子,每天早上在它窝里拿鸡蛋我都会和它说谢谢的。我真的会说话,我不是哑巴。我真的不是哑巴。
“宝贝,不哭不哭。”小叔叔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我们回家再想办法好不好?叔叔也不舍得把你一个留在这儿,听话不哭了,我们回家找其他的学校。我们轻眉可以读一小,小叔叔和你小廖叔叔就读的一小。我们回家和爷爷奶奶说。乖,不哭了。”
真的吗?我抬起头望住他,不太确定。小叔叔郑重地点头,还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呜呜呜,我打着嗝,一边用手背擦眼泪。现在开始觉得膝盖好疼好疼啊,我嘴巴又瘪起来。
小叔叔小心地拍打我后背:“小丫头不哭了,爱哭鬼。我们去动物园看猴去。”
我抽噎着对他指指膝盖,那里血糊着沙子狼籍一片,我看得眼前一黑。
醒来时闻到臭臭的味道,好象在哪里闻过。我耸着鼻子睁开眼,躺着的床上铺着白单子,床脚的位置有个小小的红色十字。
“小臭屁,还会晕血。”小叔叔坐在床边,捏着我鼻子低笑。
晕血是什么?不太懂,好象不是好习惯。我不好意思地扭扭身子。小叔叔重重地拍我屁股一下:“起来咯,再不起来动物园关门了。”
我激动地跃起,接着痛得呲牙。膝盖已经包扎好了,白色的绷带上沁了点淡黄的药印子出来。
“来,叔叔抱。”
我安心地窝在他怀里,下巴搁在他宽宽的肩膀上。
“慎晖!”
叔叔脚步停下,我扭过头,是两个好好看的姐姐。
“怎么在这里?”脸蛋红红的姐姐说话嗓门很大。
“带侄女来玩,路上把腿摔了。小眉,这个是赵静阿姨,这个是江阿姨。这是我小哥的女儿。”赵阿姨是嗓门大的那个,江阿姨是皮肤白白的那个,现在她正眼波似水的望着小叔叔,眉角都是笑。
“不许叫阿姨,我很老吗?叫姐姐。不过江秀琳,是不是该叫你小婶婶啊。”
“说什么呢,你!”江姐姐白白的脸蛋瞬间转红,头都快扎进脚脖子了。
“准备办完事就给你打电话的。”叔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怎么来医院了,不舒服吗?”
“不是,是导师病了,我们才探过出来的。”
“我说老天怎么这么不公平啊!你们叶家有你这个大帅哥,又拐了我们琳琳这个大美女。这就算了,竟然还藏着个小美人。唉呦,还会害羞!”赵姐姐想来捏我脸,我慌慌地避开。“哦,她是不会说话的那个!”
小叔叔抱着我的手一紧:“不是不会说话,是她不想说。”
江姐姐扯着赵姐姐的袖子拽了一下:“赵静你别瞎说。慎晖,一起去吃饭吧。我都很久没见过你了。这半个多月你连电话都少。”好象好幽怨。
叔叔左手伸过去拖住江姐姐的手,江姐姐红着脸挣了两个挣不开,悻悻道:“今天不是遇上了,想见你一面不知道还要排队排到什么时候。”
“我这大半个月济城海阳两头跑,每天睡不到五个小时。你也明白毕业找工作的痛苦是不是?对不起了,恩?”叔叔的目光好温柔,比海子对我还温柔。
“行了你们,先找地方坐下来再说。哪有人站医院门口郎情妾意的?”赵姐姐直翻白眼:“再黏糊,我把曾子清叫出来亲热给你们看。”
那天回去了,奶奶心疼得不行:“囡囡,唉呦,怎么会摔成这样。奶奶吹吹,呼呼,好点了没有?”
我捂住嘴乐,吹一下就好了,奶奶以为她有仙气?
“我的小丁香花儿,你膝盖疼,奶奶心肝疼。这白萝卜样的小腿留下疤了怎么办?晖子,给小眉打了破伤风针没有?”
“打了。”叔叔在房里大声答。
“你也淡定点,还是国家干部!”爷爷戴起老花眼睛继续打棋谱。“先让小眉进去读一年试试,不行回来我来教。”
“你?拼音字母你认识几个?”奶奶很不屑,把我丢进爷爷怀里。
“拼音有什么用?想当年我们拿个碳笔头也能学会写字算术,难不成越来越倒回去了?再说了我们小眉这么聪明,有什么学不会的。是不是?乖孙女?”爷爷讨好地问我。
我把他下巴往下揪,狠狠地在上面亲了一口。
夏天快过去了,我终于如愿以偿地进了海阳一小,穿着小叔叔答应的有蝴蝶的花裙子,背着奶奶买的有机器猫的新书包。
学拼音没我想象的那么难,虽然我不乐意发声,可我会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实在生僻的字,我指着让爷爷奶奶读给我听。因为好害怕这一年学不好就要被送回省城的聋哑学校,所以我很努力,字也竭力写到最好看。奶奶每天晚上看到我的作业本就高兴地亲了我又亲,然后进厨房给我张罗好吃的。
妈妈一直没有消息,半夜惊醒的时候仍旧很渴望能听到她温柔的安慰。爷爷种的南瓜早进了我们的肚子变成肥料又浇回菜园子。海子不太爱动了,每天奶奶接我放学,他总在路口等着。以前他会屁颠颠地跑前跑后,现在只是微垂着尾巴跟着我和奶奶的脚步。
奶奶说海子开始老了,她说狗的寿命和人不一样,只有十几年的光景。那海子将来会死吗?会比我先死吗?我打个哆嗦,不敢再去想。
小叔叔正式毕业了,比以前更忙,买了辆四个圈圈的车后省城海阳跑得脚不沾地。小廖叔叔倒是经常过来给奶奶送很多山货和海鲜,开着他的大切诺基带我兜风。他们要和市府合作一起开发新港镇,小廖叔叔指着大阳湖和牛颈山说这里将来就是海阳的肺和后花园。我偷笑,他说的文绉绉的话都是重复我小叔叔的。
我数着手指头回想上次叔叔回来是多少天前,我这个星期得了朵小红花他还不知道呢。他这么忙,江姐姐能经常见到他吗?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有天晚上,我听奶奶和爷爷聊天说起,“江家那女孩我还没见过,听晖子和小廖夸她学习成绩好,人也知书识礼,性格也很温宛,可再怎么着也要看看才放心。”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操得不是心。”爷爷的声音都快睡着了。
奶奶有点生气:“怎么可能不操心?江家和我们叶家多少年仇怨了,你转业到地方认识江秀琳她爷爷后,他暗地里给过你多少小鞋穿?使过多少绊子?老大老二的事情谁捅出去的不清楚,可你从组织部一退下来他立马顶上去。如果不是上面的人帮你说话,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这顿安乐茶饭吃。”奶奶叹了口气,“这些年心也淡了。只是我们家没所谓,他们家怎么想的?老江虽然也退了,不过江秀琳的爸爸也从孜阳市提拔进了省办,政治前途光明的很。虽然我们晖子现在事业也有点起步,可毕竟比不上江家历来从政,谁知道会怎么想。唉。老叶,你说以他们家一贯的为人能同意我们晖子不?”
爷爷没作声。
“他们若不同意,江家那孩子扛不住,吃亏受苦的是我们晖子。你小儿子的脾性,看起来什么都淡淡的,二十出头被你调教的象个几十岁的小老头,认起死理比谁都认真。”
爷爷沉吟良久才道:“下次回来你和他说说带江家那姑娘回来吃顿饭。真到了江少阳定要和我顶牛那一步,我们再想办法。”
“不是事。”奶奶顿足,“无非是小时候住一个大院,那会没觉得我们晖子和那丫头要好啊。这都来海阳十多年了,怎么读着书又遇上。谈个恋爱找哪家姑娘不好?早知道那会儿让晖子报省外的大学了。”
叔叔再回来是一晚夜深。小廖叔叔和司机于伯伯扶他进房间躺下,我揉着眼睛看奶奶招呼完他们又冲进厨房煮小米醋汤。
我搂着怀里的波比熊蹑手蹑脚地走进叔叔房间,他摊成大字倒在床上,白衬衣上不知道是水印还是酒渍。他嘴里喏喏地说着什么,声音低沉沙哑,眉头皱起一团,胡子好象很久没刮了,很是有些扎手。他难受地把眉皱得更紧,侧转身。我吓了一跳,连忙把手缩回来。
月光照在他脸上,眼角分明有丝晶莹闪亮。我屏息再次探出手,中指擦拭着他眼角,悄悄塞进嘴巴里。
好咸,好涩,好苦。
早上起来家里安静非常,只听到镇子里公鸡打鸣。穿好衣服背起书包跑进花厅里才看到小叔叔已经坐在餐桌边了。
没有人说话,气氛凝结得近似诡秘。我溜到餐桌靠门边的位置悄悄坐下。
缩缩肩,好象没被人发现。
正欣慰时,奶奶装了碗稀饭,加了一大勺白糖放我面前,摸了下我的脑袋,安抚地冲我笑笑。
我偷望一眼,爷爷的脸黑得我不忍再看。奶奶是欲言又止,只有小叔叔不动声色地接过奶奶的勺子又给自己装了一碗。
“啪”爷爷的筷子拍在桌面,“丢人。”
小叔叔拿筷子的手微颤,下巴抽紧了些。“只丢这一次。”接着垂下眼睛说道:“她昨天出国了。”
那个长的没我好看但是确实有点好看的姐姐走了吗?她不是要做我小婶婶的吗?海子,那她走了谁做我小婶婶啊?我的蝴蝶裙子还是她买的列,她走了以后谁送我裙子啊?海子,你说啊!我揪着海子耳朵,他很鄙视地望着我。
梨花开了一茬又一茬,大阳湖边的工厂都搬迁走了,湖水越来越蓝,海子的尾巴越垂越低,湖对岸的房子越起越高。
“小丫头,想不想住那边的大房子了?”小燎叔叔腆着他的大啤酒肚,奶奶说刘艳阿姨肚子里有宝宝了,我相当怀疑小廖叔叔肚子里也有一个。“喜欢就叫你小叔叔给你留套最好的,二十八层顶楼,客厅和主卧室都能看到整个大阳湖。”他志得意满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我知道那个小区里专门有一幢是叔叔给公司主要员工留的宿舍楼,二十八层的四套都还没住人。
再大也是鸽子房,我撇嘴。
“我们家丫头念旧,就是喜欢这老宅子,给她十套山水阳关的房子她也不换。”小叔叔拿了一盘冰冻西瓜出来。他这两年长得越来越结实了,不象以前抽得瘦高的时候,现在穿起西装帅得一塌糊涂,就连袖口都充满味道。
“新港规划没到这儿吧?这老房子要拆了还真可惜。”小廖叔叔大口大口地吃着西瓜问。
“我做了那么多筹备工作,怎么可能允许他们拆到这里。规划图你没看过,都是避开这个位置一路向东南面,那边还有几个大厂子,搬走了联系东南面的江高镇,青林镇,合成个大的高新技术开发区。那边有筹建中的济海西二线高速公路通过,将来的发展潜力大着。上次和计书记也谈过,等新港新城发展起来,我们现在脚下的这一片可以开发成旅游区。这么大片的明清建筑,如果不能完整完好的保留下来是我们这一代的过失。”
我不耐烦听他们说话,拿起一片西瓜在海子面前蹲下,海子已经很老了,不太爱动,见我走过来也只是拍了几下尾巴以示喜悦。
“海子怕有十岁了吧?”小廖叔叔问。
“十四岁。”小叔叔半躺在藤椅里眯着眼看海子舔我手上的西瓜汁,“搬到海阳来,他是最高兴的一个。”
“哈哈,你胡汉三现在不已经杀回济城了?陈然昨天晚上吃饭不是说,你又接了济城一个大盘子做策划推广?新港的事情丢下来交给老纪他们你放心?”
“他们没那个能耐我也不会把他们放在这个位置,新港的工作基本都上了轨道。重要的事情我会回来联络处理。”小叔叔摸摸下巴,他的胡子我早上赖在他房里玩电动须刨时已经帮他刮过了,光光的,不知道有什么好摸的。“省城的水很深,还要再探。”
“我是帮不了你咯。唉,你说都是一样吃饭一样读书,我怎么就没你脑子好用?不过我现在倒也知足,儿子也快有了,酒楼生意越来越红火,我就吃你信诚建设的干股在海阳养老算了。”
小叔叔作势捶他一拳,笑骂:“你这海阳一霸光拿钱不做事还有脸埋怨。养老?你把国贸二三楼都包下来准备做什么?“
小廖叔叔讪笑:”就搞个娱乐城玩玩。你生意大了,做兄弟的不是操心给你搞个交际招待的地头嘛。”
“做是做,尺度你自己把握好,屁股擦干净。”
“知道。你说问你借个人行不?我缺个八面玲珑的老总,就看上你家陈然了。”陈然是小叔叔的助理,名校毕业,追随她男朋友到了济城工作,后来两人分手她也没离开济城,认识小叔叔后就在信诚效力。比小叔叔大几岁,长的明艳非常。
“你别胡扯!什么我家的?小心我们老太太听见。我和她只是互相安慰。”小叔叔顿一顿又说:“她不适合做你们那行,你再重新找人。”
“得,我也知道你手指头没缝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小廖叔叔站起来伸个懒腰,“我也回去了。丫头,来,给小廖叔叔吻别一下。”
我警惕地往后退两步。
“你别。”小叔叔过来搂着我,“丫头大了,会害臊,一般人可不给抱。”
“我的一颗心。”小廖叔叔那样粗壮的胖子作捧心状,我骇笑。
“别作怪了,一起走。我带丫头去买新书包和文具,她快开学了。晚上赶去济城吃饭,有几个大客要招待。”
肯得基已经开到了海阳,他们家的鸡翅膀比徐婶婶做的还好吃。徐婶婶经常为之不忿,挥舞着胖乎乎的手臂教导我要爱国。
我眉开眼笑地看着小叔叔端着盘子过来,盘子上面堆得满满的东西。
他一坐下就有人拍他肩膀:“叶慎晖,我瞅着就象你。”
我们愕然。
“赵静!好久不见。”叔叔放下手上的东西和她打招呼。我想起来我在省城的医院见过这个姐姐。那天还有小婶婶,我迟疑地看看叔叔的面色。
“我同学,赵静。这位是我发小,廖玉刚。”
“你同学我怎么不认识?我也是东大的,东大的美女和我没交情的可不太可能。”小廖叔叔的脸皮和他肚皮一样厚。
“我财大的。”这个赵姐姐没见着我小叔叔眼底有一丝黯然么?
“听说你回来海阳了?在哪上班?”小叔叔打破尴尬的冷场。
“信诚健设。月头才去报到。在外面混了三年,还是回家好,连省城我都不想呆。”
“还不错的公司,听说过。”小叔叔点头。
“什么叫还不错?全省十强好不好?整个新港的规划开发建设都是我们公司的,济城的几个大盘子也是我们代理策划销售的,就济城那个名雅山房,本来拿的是化工厂迁出的地块,盖起的房子没人敢买,都说有污染,我们公司拿到手包装推广出来,开盘都4000多,现在抄到6000多一方还要限量买筹选房。”徐姐姐好象受到侮辱一般呱呱叫,“你这几年都在火星混?”
小廖叔叔跟我挤挤眼,我偷笑着埋头在薯条堆里奋斗。小叔叔是信诚建设最大的股东,不过他在公司里连张办公桌都没有,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小叔叔慎重地点头:“一直东奔西跑的,海阳地面的消息不太灵通。”
“哎,以前一直以为你毕业出来会在仕途上混的,毕竟你们叶家的在省里的势力也不小,哪知道你跳出来单干。这几年国内的发展势头这么好,生意应该好做吧。”赵静好象很惋惜地说。
“还行,过得去。”小叔叔板着脸,他不喜欢人家说叶家如何如何。
“江秀琳你见到没?她和我一起回来的。”
小叔叔故作镇定地拿起可乐杯子喝一口:“没联络所以也没见过,她还好吧。”
“她结婚了。”
我和小廖叔叔抢薯条的手都停下来,望住她。赵静捂着嘴巴,有点懊悔自己嘴巴比脑子快的样子。
赵静咬咬牙,好象豁出去似的连着不停地说:“她和我一起回来的,还有刘志明。回来后就订婚,上个月举行的婚礼。他们打算下个月回英国,琳琳喜欢那边,打算读双学位。”
杯子在小叔叔手上爆裂开来,可乐飞溅,我和小廖叔叔慌忙拿餐纸四处擦拭。
“结婚好。结了婚大家都省心,无牵无挂。”我希望小廖叔叔闭起嘴巴,他是越描越黑。我恨恨地盯着赵静,很想把餐纸连着她刚才说的话一起全部塞回她嘴巴里去。
“刘志明,刘副省长的儿子。那小子我见过,不错。”小叔叔把瘪掉的杯子扔盘子里。
……很久没人说话。小叔叔毫无焦距的目视自己的双手,嘴巴死死地抿着。
“我真的非常不明白你们两个,明明爱得死去活来,天晕地暗的,怎么会连句分手话都没说。一个跑那么远,一个站原地不动。”赵静有些发懵。
“她回家再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要出国,我知道她家里对我不满意,她连一次争取的机会都没给我。叫我说什么?”小叔叔冷笑。
“琳琳是想缓冲一下,等她爷爷和父母冷静。她根本没想过要和你分手。而且才毕业,能去留学镀金也是好事,大家都还年轻。哪知道你连电话也不打一个,电邮也没一封。人家刘志明一知道她出国,立马追过去大洋那头。你做了什么?叶慎晖,不要说,我真的觉得你冷血。一点担当也没有,你是男人不?”
“闭嘴!”小廖叔叔额头青筋爆起,“丫的,你要不是女的,老子今天就找你练拳。”
“赵静你说的我了解了。”小叔叔站起来,把手上的可乐擦干,“有机会见到她我会补一份礼物。刚子帮我把丫头送回家,我回公司坐坐。”
我和小廖叔叔对视一眼,看着他拉开玻璃门走出去。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还在意。”赵静咬着下唇,有点委屈地看着小廖叔叔,“他要是在意的话那时候怎么不追过去?你们知道琳琳哭过多少次?”
“你懂个屁!”小廖叔叔大怒,“那时候晖子事业刚起步,怎么追?刘志明是公子哥,玩得起花前月下,我们玩不起!那女人真在乎晖子就应该不管不顾地和晖子站一起,有粥吃粥有饭吃饭!”我对小廖叔叔竖起右手大拇指,“走,丫头。”
“那女人出门该把嘴巴缝起来。”恩,我很少如此赞同小廖叔叔的话。
路口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我的心脏莫名地抽紧,拉住小廖叔叔的手站在玻璃门前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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