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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線金丸.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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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线金丸》
作者:萧逸
楔子
金钟三响,大厅内鸦雀无声。
一十六名红衣少年,自两侧雁翅似地排了开来,独独空出了那描金砌玉的福寿长案来。
海碗粗细的一对红烛,映衬着一幅“麻姑上寿图”和金光闪烁的一个大“寿”字,水磨的红石柱上,悬有丈许长的一副大寿联,写的是:“身似西方无量佛,寿如南岳老人星。”
九头金狮车飞亮,一生笑傲江湖,驰马中原,掌中一口雷音剑,真可说是抖足了威风,为他们“红衣狮门”开下了五十年太平江山。
如今,这位不可一世的老侠客,八十开外,垂垂老矣!
偶尔追忆此老的桩桩往事,会令你不寒而栗。只是在他八十大寿的今天,耳濡目染的,却是一团喜气,谁也不会再去追忆那些已经褪了色的血腥往事了!
早在半月前,已有为数可观的武林朋友,不远千里来到这巫山脚下的“海天别墅”,给老爷子拜寿。
这其中多是些埋名已久的风尘侠隐、草野奇人,甚至当今八大门派的掌门人,除了“天南派”、“西岳派”因故未临之外,其他各派都来了。
“海天别墅”一时群雄聚英云集,鞭丝帽影,比肩接踵、热闹非凡。
赤眉老人回头笑问一名弟子道:“怎么,老寿星还不出来?我们可是等急了!”
那弟子躬身道:“主人正在更衣,快出来了。”
言之未毕,只见红门一启,步出了两个少年男女,二人之后,紧跟着老寿星,红衣狮门教主九头金狮车飞亮。
车飞亮紧抱双拳,呵呵大笑道:“有劳各位久候,老夫怠慢了!”
大厅内爆出了雷鸣似的欢呼声,纷纷嚷着要拜寿,车飞亮连连摇头道:“不敢当,不敢当!”
他身前那一双少年男女,喜气洋洋地把他扶至“寿”字图前,接受了众人的拜贺。
九头金狮车飞亮,连声大笑着,不停地指使着他的一双儿女与贺客答礼,眉开眼笑,喜气洋洋!
只见他身着福字黑缎团花马褂,身着红色长袍,一双寿字履,虽已是八十高寿的年岁,看起来却仍然是英气内敛、精神抖擞!
他一副瘦高的身材,腰杆笔直;一双寿眉,其白似雪;双眉之下,那双深深陷下的眸子,每眨动间,精光四射。
看到此,你就会知道,这九头金狮车飞亮,虽是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可是他并没有把功夫搁下来。
酒过三巡,这位车老先生忽然立起身来,只见他双拳一抱,朗声笑道:“老夫有何德能,居然劳动了远近江湖的好朋友,来到我这蜗居,实在惭愧!”
说到此由不住大笑起来,笑声一敛,道:“车某一生行走江湖,多蒙各位好友抬爱,才挣得了今日一点虚名,今日贱辰,权借一杯水酒,为各位好朋友洗尘接风,来!请干一杯!”
说着,仰首把杯中酒一干而净。
举座各人雷鸣似地爆了一声彩,纷纷干了一杯。九头金狮车飞亮抱了一下拳,笑道:
说到此,手捻银髯,宏声大笑起来!
大厅内一时鸦雀无声,数百双眼睛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只听他朗声接下去道:
“在此,老夫有一事当众宣布,凡我红衣狮门弟子,更须注意聆听!”
说到此,面色一寒,道:“老夫自掌本门,已过五十春秋,自信功过尚能相抵,如今年事已高,精力有限,今日我当众宣布,自此闭门退居,将不再问事矣!”
厅内立刻响起一片惊诧之声,纷纷猜测议论不已。
车飞亮面色一沉,大声唤道:“车卫,你来!”
少年应声而至,只见他长身阔背,浓眉大眼,身着大红上衣,其上绣有本门狮标,腰系丝绦,神采奕奕。这少年正是随他同出的男女少年之一,他是车飞亮的独生儿子,人称“铁麒麟”车卫。
他立在父亲身边弯身道:“父亲有何差遣?”
车飞亮呵呵一笑,正色道:“从今以后,这红衣狮门,水旱七十二舵,统统归你所掌。老夫当众宣布,你为我红衣狮门第三代正式掌门人,还不跪接红玉狮令!”言罢自袖内摸出一颗拳头大的红色玉狮,双手一举。车卫不禁微微一怔,紧接着双膝跪地,对着父亲手上的红玉狮令拜了三拜,然后起身双手接过!
一时之间,掌声雷鸣!
红衣狮门七十二舵的弟子纷纷趋前,唱喏见礼。车飞亮父子不禁喜上眉梢!
这是“红衣狮门”中的大事,包括各大派的掌门人在内,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九头金狮车飞亮,居然在其八十寿辰之日,来了这么一手!
各派掌门人纷纷起立,向这位年轻的新掌门人铁麒麟车卫祝贺寒暄!
“红衣狮门”在江湖上势力极大,七十二处分舵,遍布全国。
想不到铁麒麟车卫一介后生,居然当此大任,也真值得他趾高气扬了!
不过人们也都清楚,车飞亮这一双儿女:车卫、车钗,都随他自幼练就了一身惊人的功夫。兄妹二人在红衣狮门中,以极为特殊的身份,确实做了一些惊人的事情。因此当本门诸执事、弟子聆听之后,除了有些意外,倒也心悦诚服。
九头金狮宣布了这个命令之后,内心真是快慰极了,他高声命令身侧弟子道:“传令下去,各门紧闭,诸弟子尽情畅饮,午夜之后,本门诸弟子集合听训,正式行礼!”
身侧弟子躬身答了一声:“是!”方要移步外出,忽见大厅右侧门外匆匆进来一名弟子。这弟子手上持着一张大红拜贴,神色极为仓促。他匆匆走到九头金狮车飞亮座前,弯腰行礼道:“禀教主,有一少年投帖贺寿!”
铁麒麟车卫抢上一步笑道:“父亲,既是贺客,不可怠慢,何妨请他进来一见!”
九头金狮车飞亮点了点头,伸手自那名弟子手上把来客的拜贴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江南边瘦桐贺”。
车飞亮不由一惊,他把这贴子递与车卫,说道:“想不到竟是此人!”
车卫接过一看,面色大惊道:“既是此人,我们更怠慢不得,快请他入内吧!”
九头金狮车飞亮哈哈大笑,朗声对厅内道:“诸位好友,你们猜谁来了?”
众人目光一齐望向他,并无人能猜出,车飞亮兴奋至极地道:“来客是江南的边瘦桐!”
这“边瘦桐”三字一出,就连临席的几个掌门人,也不禁吃了一惊,纷纷都站了起来。
他们都知道,这人是当今天下一位奇人,一袭青衣,浪迹天涯,仅仅数年光景,大江南北已无不对这位少年奇人奉若神明一般!
据说,这位青衣边瘦桐,一身武功已达出神入化的地步,任何事只要他一伸手,无不迎刃而解。此人虽是一翩翩少年,但为人行事,向以稳重著称,恩怨分明,最不喜管别人闲事。而且从没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闪电行踪,为江湖上千万人引为传奇。
青衣边瘦桐究竟是如何一个人,究竟有多么高深的武功,谁也莫能道出。只是此人的独家暗器“红线金丸”,却在江湖上妇孺皆知。在他这种奇特暗器之下丧生的武林人物,简直是数不胜数!
“红线金丸”青衣边瘦桐,就像是一道闪电,一阵旋风,那么深深地震撼着武林中的每一个人。人们对于他,真有“谈虎色变”之感!
九头金狮车飞亮拿到了这张贴子,那种惊诧、狂喜、骄傲,自是可以想见。其实连他本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少年奇人。他转身对车卫、车钗道:“你兄妹即刻代我迎客,只说为父在此恭候侠驾!”
铁麒麟车卫与妹妹车钗闻声下座。他兄妹二人,对于这位年岁和自己相差不多的人物慕名已久,今日能得一会,自是梦寐以求。当下双双行出大厅,由先前报讯的弟子带领着直向正门而去!
出得大门,二人远远窥见,门前一骑青灰大马,在马鞍一边,伫立着一个头戴着大草帽、身着青衣的神武少年。车卫、车钗知道,这少年就是饮誉大江南北的神秘人物—
—青衣边瘦桐!
在未见面之前,他们绝没有想到,这么大名鼎鼎的一个人物,竟是这么朴素的一身装扮!
只见他身着一袭名副其实的青色布衣,只是色泽鲜明,有异一般,身材似乎很高,只是看不清楚面目!
车卫兄妹忙趋上前去,却见那青衣少年,正自仰首苍天,暮色里隐约可见他那浓且长的一双眉毛。
铁麒麟车卫远远抱拳道:“贵客莫非就是边大侠么?我兄妹久仰了!”
青衣人闻声把眸子转了过来,兄妹二人这才看清,来人有着微微黑红的一张俊脸,一双眸子黑圆净亮,鼻直口正,在他启唇微笑时,露出一口编贝也似的白牙。这青衣边瘦桐,真有一种说不出的豪帅劲儿,他那种豪迈的个性,似乎不须说话,也能由身上散发出来。
他头上戴着一顶宽沿的草帽,两耳之下,垂着两束黑色的帽穗子,衬着他那高大的身子。古铜色的皮肤,真正堪称“英俊”!
车卫含笑道:“小弟车卫,这是舍妹车钗!”
青衣人颔首见礼道:“久仰!”
车卫接道:“家父车飞亮在厅内待客不能分身,特命我兄妹出来恭迎,尚请勿怪,谨请入内礼待!”
青衣边瘦桐倏地目光一亮,匆匆在二人身上看了一眼,由鼻内哼了一声,淡淡笑道:
“原来车老太爷竟是令尊,真是失敬了!”
车钗在一边冷眼旁观,只见这红线金丸青衣边瘦桐目光炯炯,精华内敛,一眼望去,就可知道是个身负绝技之人。她心里道:“可惜他是给父亲拜寿来的,不然定要设法与他比试一番,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领!”心里这么想着,不免很留意地看了他几眼,只觉得此人一举一动,都令人有一种“超俗”之感。他身边那匹青灰色马,长得似驴非驴,似马非马,看来较常马要高大许多,双耳竟比一般的驴子还要长。
铁麒麟车卫回身道:“与边大侠带马!”
青衣边瘦桐淡然一笑道:“用不着,我马上就走!就叫它在外面吧!”
说着顺手一拍马臀,那匹看来不显眼的马,竟自行走入林内去了。
边瘦桐解开了帽带,把那顶马连波的大草帽背在背后,微笑道:“仁兄请前带路!”
车卫抱了一下拳,笑答了一声:“是!”遂即和车钗转身带路。边瘦桐紧随着二人身后,大步向大厅走去。
大厅内,上千只眼睛,都在期待着这位不速的贺客!
只见厅门一启,车氏兄妹首先而进。九头金狮赶上来问道:“边大侠呢?”
说到此,他似乎有些接不下去了。因为来人就年岁看来,至多不过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以自己八十高龄的老人,开口对来人称“兄”,也似乎谦虚得过分了。再者来人这一身朴素随便的衣着,也是他没有想到的。今日来此拜寿的人,哪一个不是穿戴得极为整齐华丽,独独只有他这么一身随便衣服,居然连大草帽都带到寿堂里来了。
相形之下,也确实有些不起眼。
不过,车飞亮哪里又会去计较这些?人来了,就是自己无上的体面和光荣!
边瘦桐那炯炯的目光,只注视着主人一人,对大厅内其他各人,以及诸般华丽的景像,他却正眼也不看上一眼!
边瘦桐当下哈哈大笑,道:“车爷的大名,边某久仰了!”
车飞亮不禁得意地展眉而笑,道:“来!来!来!边老弟,请上座,你的侠名举座同钦,想不到你眼中尚有老夫我这一号!”
青衣边瘦桐面色微微一变,可是仍然随着九头金狮车飞亮走到了席前,坐了下来。
对于这桌上其他各人,却仍然是视同未睹。
车卫亲自为他满上了一杯酒,边瘦桐面色一凛,推杯笑道:“在下不擅饮酒,请不要客气!”
铁麒麟心中一怔,窘笑道:“边兄说哪里话?远路而来,一杯水酒总是应该饮的。”
说到此,自己双手举杯道:“小弟代父敬你一杯!”
座上各人俱对这位不速之客侧目而视,对他这种直率的个性,感到奇怪。
众目睽睽之下,边瘦桐哈哈一笑,挺身站起,目射精光道:“在下不擅饮酒,主人不必见逼,否则当拂袖而去!”
铁麒麟车卫不禁面色一红,顿时就怔住了。当着众人面前,这位新接红衣狮门的掌门人,可真是有些下不了台了。
只见他头上青筋暴跳,一时真有些“进退维谷”。
立在一边的八十寿翁车飞亮见状,也不禁白眉微皱,由这个奇特的年轻人的脸上,他似乎体验出一种不祥之兆。他尚未及说话,车钗已含笑走过来,推着她哥哥笑道:
“人家不会吃酒,你敬个什么劲儿,算了吧!”说着杏眼往边瘦桐面上瞟,面色微微一红。
车卫借着台阶儿下来了。他仰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朗笑道:“边大侠太客气了!”
边瘦桐这才落座,面上却无一丝笑容。
这种情形在一个常人身上,也许不足为怪,可是在一个专为拜寿而来的贺客身上,就显得太奇怪了。
大厅内一阵喁喁私语声,他们俱不知这位奇特的怪人,来此究系何为?
车钗在经过父亲身边时,轻轻道:“这人太怪了,你老人家不可不防!”
车飞亮猛然回头望着她,正想问故,车钗却微微一笑,低头而去。
她在距离边瘦桐身侧不远的一个位子上坐了下来,秀目澄波,一声不吭地远远看着他。
九头金狮车飞亮微微一愕,遂又面带笑容,在他想象里,这是不可能的!莫说自己有一身绝世的武功,并不惧他,即使是技不如他,这举座数百名高手,岂能怕他一人?
再者,他也想不出,这边瘦桐和自己曾经有过什么过节,因此略一思索,也就不再多虑!
同桌的六派掌门人,虽是都对这位不速的客人心仪已久,可是他们眼见来人如此托大,却也不想自讨没趣,谁也不愿和他说话。
九头金狮车飞亮坐了下来,含笑向着边瘦桐道:“少侠既来至我这海天别墅,少不得要住上几天再走了?”
边瘦桐内心始终像似在忍受着什么似的,此时闻言,忽然抬头一笑道:“不!我这就要走!”
说到此,他忽然面色一冷,道:“老爷子,在下有一事想要请教,尚请据实相告才好!”
举座都不禁蓦然吃了一惊,这时才知道,这边瘦桐并非是专为拜寿而来,而是别有原因!
当下车飞亮沉下了脸色,但是仍然带着一丝勉强地微笑,道:“老夫洗耳恭听!”。
青衣边瘦桐冷然道了声:“好!”遂直视着车飞亮道:“我只打听一个人,不知阁下可曾认识,如不认识,在下拔腿就走,绝不多扰!”
车飞亮忍不住朗笑一声,他的一双儿女车卫、车钗都似乎已经预料到事态不妙,双双离座而起,站在了父亲两侧。
车飞亮笑声一敛,微带不悦地道:“边少侠,今日是老夫贱辰之日,当着如许高朋面前,尚清慎重发言才好!”言下之意,也颇有些暗责对方不知自量。
青衣边瘦桐蓦地立起身来,面色一寒道:“请问在二十年前以一杆凤翅流金镋闻名江湖的边盛,阁下可曾认识?”
此言一出,举座震惊!
因为凤翅镋边盛,是一个相当有名的人物,只是后来风闻他丧生云贵,详细情形无人得知。想不到边瘦桐蓦然提出了这个问题相询,众人俱都不胜惊异!
边瘦桐见他承认,不由身子颤了一下,目放精光,冷笑道:“我要请教,他是怎么死的?”
车飞亮面色一白,紧接着狂笑了一声道:“老弟,你这句话就问得太唐突了,老夫怎会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边瘦桐冷冷一笑,只见他右手自怀内摸出一物,徐徐张开来,掌心露出一枚菱形的暗器!
座上各人都不禁神色惘然,除了有一二老人,以及车飞亮本人神色略异之外,其他各人俱不知这是一粒什么东西。
边瘦桐冷冷笑道:“车飞亮,这粒铁菱角,你应该不陌生吧?”
边瘦桐狂笑一声道:“人死十年,这枚暗器才在棺内尸骨中发现。经我查证,竟是你车氏独家暗器,老儿,你还敢狡辩么?”
车飞亮单手一按桌沿,“嗖”一声,已自飘身而出,沉声道:“边盛是你什么人?”
大厅之内,此刻起了一阵骤然的骚动,红衣狮门中众弟子无不愤然而起;车卫、车钗更是一左一右,紧护在父亲身边!
边瘦桐收回了那枚铁菱角,徐徐说道:“边盛乃是先父!”
说到此神情无限悲伤,他瞪着含泪的双眸,逼视着九头金狮车飞亮,冷冷地道:
车氏父子都不禁神色大变。九头金狮车飞亮怔了一怔,道:“原来如此,边瘦桐,这么说你是来报仇不成?”
说到此,忍不住冷冷一笑,头上青筋,一根根地暴了出来!那双深陷的瞳孔,血光迸现!
青衣边瘦桐微微一笑道:“你说得不错,今日我正是报仇来的!”
才说到此,却听九头金狮车飞亮一声断喝道:“闪开!”
铁麒麟车卫不得不让在一边。
言方至此.忽听边瘦桐一声狂笑,道:“天下没有一件事能违反天理,你也不能例外,昔日我父亲死在你暗器之下,今日你也是一样!”
说到此,他平伸右手道:“我要以这三粒红线金丸,取你性命,你要注意了!”
众人惊异地向他掌心望时,却不见一物。车飞亮闻言,心中不禁一惊!他目光是何等锐利,一窥之下,已知道对方暗器必定藏于五指缝内!
这句话尚未说完,忽见边瘦桐右掌一翻,金光一闪!车飞亮双臂一扬,袍袖一拂,已把来犯的金丸收入袖内!
当下哈哈一笑,心忖不过如此而已。
可是他哪里知道,对方如无惊人的手法,焉能当着众人夸下如此海口?
边瘦桐红线金丸出手后,身躯向后一仰。这时车飞亮却也把身子纵了起来,直向大厅一角落去。
厅内人多,他显然是想把边瘦桐诱出大厅,好一决胜负!
这时,一边的车卫、车钗见状,也不约而同地扑奔了过来,尤其是铁麒麟车卫,真是作梦也没有想到,在父亲寿辰之日,竟会爆出此事。
当时身形腾了过来,怒发由心地厉叱了一声“好小子”,双掌一抖,“呼”地一声,直向着边瘦桐前胸直袭了过来!
那一边的车钗也是娇叱一声,右腕由下而上施了式“兜手”,直向着边瘦桐右腋下击去!
他们二人的身手,可以说都相当快了。
然而那来访的不速之客,果然有令人不能想象的惊人绝技。两人夹击之下,只见边瘦桐魁悟的身子,如同一缕轻烟也似地拔了起来!
那种姿势着实怪异得很,身形一起,以左掌一托厅顶的天花板,目光已自窥见了九头金狮车飞亮转进厅侧帏幔之内。
边瘦桐一声长笑,身形已如怪鸟似地飘落而下,随着他鹤翅一般的右掌向外一翻,又穿出了一线金光,一闪而没。
正嚷间,忽听有人大声喊道:“不好了,老爷子死了!”
青衣边瘦桐含着冷峻的微笑,走到大厅门口,以排云双袖把门口的两名红衣弟子打得腾了出去,身形纵起,电闪星驰般的地去了!
大厅一角,九头金狮车飞亮,满面浴血地倚柱而坐,在他左右两太阳穴上,各有一个小小血洞,鲜血正由那两个小洞内汩汩地流出来,显然已被金丸所贯穿。
车卫、车钗满面热泪地跪侍在他的左右!
车飞亮无神地看了一眼,那是一枚正中有一根红线的小小金丸,金光闪闪,其上竟不着丝毫血迹!他抽搐了一下身子,喉内发出呼呼的声音。
一边站着的武当名宿天池上人,长叹了一声道:“老爷子怕不行了。”说着他蹲下身子,把车飞亮扶直了一些,右手紧扣在他脉门之上,暂止住上冲的热血,然后叹道:
“车老哥,你有什么话,赶快交待,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天池上人哑然道:“老哥哥,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说这些干什么?有什么重要话,快交待吧!”
言方及此,一旁青城派的掌门赤眉老人,已低低叹了一声,插口道:“上人,车老哥已归天了!”
一、父女逃避大仇家
天上飘着棉朵也似的雪花,大地一片银白!
在这么高峻的山岭之间,下雪本也是常事,可是这一场雪好像特别大!
岭陌间响着一阵阵串铃的声音,乍听起来,很像是走方郎中手上拿着的那玩艺儿。
一匹青灰色的高头大马,驮着一个高大的青年人,正自向这边行过来!
那串铃声,正是发自那牲口的颈上,原来马颈上系着一串核桃大小的铃铛。因此每一走动,都会发出哗啷啷的声音。
马上那个肤色微黑、身躯高大的青年,双手带着缰绳,不时仰首天上,看着茫茫大雪。
这么冷的天,他身上仅穿着一袭青布的单衣,头上戴着同一颜色的毡帽,宽宽的帽沿上,又积满了白雪,山风吹过来的时候,飘着他帽下的青色带子,真有说不出的俊逸!
穿过了一条弯曲的岭陌,他来到了一片梅树的丛林之间。
就在梅林的深处,有一座茅草搭盖的房屋,看来是那么地别致、幽雅。
他的马走到此,便自动地停下了。
年轻人翻身下马,长长地吁了一声,自语道:“总算到家了!”然后他唤了声:
“司明!开门!”
窗开处,一个十四五岁的童子探了一下头,忽地掠窗而出,扑在他的身边。
那童子身穿一件翻毛的皮衣,一双眸子又大又圆,他紧紧地抱着来人的双腿。口中哑哑惊叫不已,看来像是兴奋已极!
青衣人哈哈一笑道:“带好了我的马,我们进去说话!”
那童子在雪地上倒翻了一筋斗,口中哑哑地笑着,一溜烟似地,把马牵到后面马厩中去了。
青衣人摘下了毡帽,弹了弹帽上的雪。看着这附近盛开的梅花,他似乎略有感触。
他知道仇人势力极大,自己最好是避避锋头。
进入室内之后,司明为他献上了一杯清茶,口中哑哑地说了几句,并且比了一个手势。
边瘦桐微微一笑道:“你是问我报了仇没有?”
司明连连点着头,边瘦桐不禁一笑道:“你莫非还不知道,只要我决定去做一件事情,没有不成功的!”
司明不禁大喜,他打开了房门,直直地跪了下来,对着室外磕了几个头。
边瘦桐见状不由笑了,他说:“你也不要高兴,要知道那老儿尚有一双儿女,武技都非泛泛,早晚他们会来找我报仇的!”
司明闻言呆了一呆,他张大了眸子,用手比了一个刀切的姿势,似乎是在问:“你为什么不把他们也杀了?”
原来他是一个哑巴,他除了能发出“哑、哑”的声音之外,只会比手势!
所幸,他的主人,也就是让当今武林谈虎色变的红线金丸边瘦桐,对于他这些手势十分明了。当下他冷笑了一声道:“你枉自跟我学了这些年的武功,莫非我平日教导你的话都不记得了?”
司明像是很害怕地颤抖了一下,用一双灵活的眸子看着他这个严厉的主人。
边瘦桐见状,倒不忍再责骂他了,其实司明所说也未尝不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是江湖上一句格言。
可是边瘦桐不屑如此,他冷冷地道:“一个人处世接物,要讲究忠恕之道,即所谓恩怨分明,善恶分清,父亲杀了人,做子女的并没有罪过,不可一概而论!”
司明点了点头。边瘦桐笑了笑道:“话虽如此,可是他兄妹是不会与我甘休的,再说他们还有很多朋友!”
司明目光作了一个明白的表示。边瘦桐站起来伸了一个腰,笑道:“我自然是不怕他们,可是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却不能不防。因此最近我不想出去了,我要在这里静静住一段日子!”
司明不由面带笑容,他匆匆地跑到里边卧房内,取出了一套白色的衣服,为边瘦桐换上,又把他的鞋脱了下来,换上了一双便鞋。
边瘦桐微微一笑,就手摸着他的头道:“这一年来,你的功夫练得如何了?”
哑童闻言,立刻由地上跳起来,拉着他一只手往外就跑。
边瘦桐笑道:“好!好!你是要表演给我看是吧?你不要拉,我自己走!”
说着已随着他踱出了茅庐,来到门外。
司明自门侧操起了一口木剑,一跃而至院中。
大雪之下,他翩翩地展开身手,时上时下,时左时右,身手之快,令人眼花缭乱。
边瘦桐看到此,不禁连连点头,赞叹不已。想不到一年不见,这孩子进步之速,竟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等到他一套剑法练毕,便着实夸奖了几句。
司明咧着大嘴,用手在空中一抓一放,然后紧紧拉着边瘦桐的衣袖,又扭一下身子。
边瘦桐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大笑道:“你不要痴想,想学我的红线金丸,还早呢!”
司明立时面容懊丧地垂下了头。边瘦桐在他肩上拍了拍,笑道:“你不要泄气,并非是我不愿传授于你,实在是你的武功还不到火候!”
他弯腰从地上拈了一块雪,道:“你看这个!”说到此,掌心一翻,那雪块顿时如一银丝也似蹿了起来,遂一笑道:“你再注意看!”
掌心一收,那飞起的雪丝,又猛地向下一落,“滋”一声,在他掌心内打了一个转儿,却又变成了原样,结成了一个圆圆的雪团。
司明看得眼睛都直了,张着一张大嘴直发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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