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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香妖嬈.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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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香妖娆》
作者:宇璐
楔子他是万人景仰的南阁王,煜皇最宠爱的兄弟。
满朝文武无不羡慕他,据说只有他的话语能左右皇帝的意愿,全国女子无不爱慕他,他俊美的容貌甚至能让仙子倾心。
他应该是一个快乐的人,但明若溪发现自己异常贪心,因为他寻遍全身上下,没有找到快乐的影子,却只看见寂寞。
那些羡慕他的男人倾心于他的权势,当面阿谀奉承,背地里却骂他是走狗:那些爱慕他的女子,倾心于他的容貌,当面百般讨好,背地里却骂他花心。
他有三个哥哥,却早已反目成仇,一个自立为王,一个远走他乡,一个当了皇帝。母亲很久以前就死于皇宫深苑,音容笑貌于他的脑海中,没留下一点印象。
他独来独往,心里不快乐,表面上却要自得其乐。
他爱穿雪青色的袍,飒爽的英姿在皇宫的长廊上静静游走,有时候会忽然停下来,看栖息在衣袖间的一片阳光。
阳光无声无息,像他的影子,同样孤独。
煜国人惯称的雪青色,就是中原人口中的“淡紫”。
他居住的地方,叫做煜国。
第一章寂静的御花园里,一张龙榻置于牡丹花丛前,一排编钟摇荡在风里,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屹于百步之外。
煜皇胧月夜倦眼微闭,半躺在龙杨上,衣著一派休闲,传承自中原的编钟被乐师轻轻敲打,柔和悦耳。
远处,司仪官正手持礼单,念著一串名称。
今日是诸国进贡的日子,因为胧月夜的四十华诞即将到来。
胧月夜像所有国资丰厚的帝王,对这些小小贺礼不屑一顾,甚至连听也不愿一听。
煜国一向强富,邻近小国无不惧怕,每年进贡无数,妄想以此避免战争。但他们错了,强大的煜国在乎的并不是微薄的进贡,而是天下的领土。尤其当胧月夜接承皇位后,这样的野心变得愈加明显。
编钟的乐声在他耳里似乎更有价值,闭目养神最适合他此刻的需要。
离著百步之遥,见了等于没见。
但那位轩夷国的使臣并不这样想,他手心含汗,满腹激动,却又不动声色。
这是他跟胧月夜之间所能达到的最近距离,这一刻,他等了很久了。
御花园里忽然扬起一阵风,有人看见一道黑影跃起,而后箭一般冲向煜皇,那是意图行刺煜皇的轩夷国使臣。
他扬手一抽,瀑发顿时散乱,发中,有一把短剑。
剑锋像一朵凛冽的花,绽放在空中。
本来一切顺利,剑光能直达胧月夜的心窝,但龙榻的边旁有人凌空一挡,凛冽的剑花瞬间凋谢,行刺的人捂住咽喉滚落地面,他艰难地睁开眼,看到一袭雪青的袍。
“把剑藏在头发里,你是第一百四十个,下次记得换点新鲜的花样。”袍的主人微微一笑,手中正捏著那把行刺的短剑。
剑不知什么时候被折成两截,希世利器沦为破铜烂铁,模样滑稽。
“可惜呀,”袍的主人又说,“人和剑,都可惜。”
使臣努力记住那张脸,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记忆了。
“猜的没错。”明若溪点头。
“把尸体抬下去,”明若溪瞥一眼四周吓傻了眼的侍卫,“送还轩夷国,就说是我们的回礼。”
他表面上镇定吩咐,心里却暗暗苦笑。
现下还留著他、哄著他,只是因为还用得著他。
“刚刚有人想行刺陛下。”明若溪躬身道。
“是吗?行刺?呵呵,”胧月夜笑,“有皇弟你在,朕就知道不用担心。来来来,沏了你爱喝的龙井,快坐下。”
惊天动地的行刺在谈笑间一带而过,可怜方才一名死士,性命散若轻烟。
明若溪默默坐下,等待即将发生的下文。
胧月夜对一个人示好,总有目的,受他的恩惠愈多,处境就愈危险。
这杯龙井茶喝下去,怕是要用性命来交换。
他再清楚不过,这位皮笑肉不笑的二哥,又有要紧事要让他去办了。
“听说皇弟最近很清闲,一天有大半时间陪著老太妃们吃喝玩乐。”果然发话。
“老人家年纪大了,怪寂寞的,微臣只是想尽孝道而已。”
“唉,老太妃们的脾气我也清楚,”胧月夜摇头感叹,“年纪大了,却跟孩子一样任性,不好哄呀!这宫里上上下下,也只有皇弟你最能讨女人欢心。”
“那是因为微臣我最没出息。”
身子虽已坐下,茶却不敢多饮。胧月夜的眼睛里容不得比自己逍遥的人,还是保持低调为妙。
尽管这和谐的气氛如同兄弟两人闲话常家,却处处蕴含机关,稍不留意,一个懈怠,踏入陷阱将万劫不复。
“皇弟,你游戏人间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找个贴心的人定下来?”
二哥怎么忽然提出如此尴尬的问题?明知他花名在外,天底下哪有良家女子肯以身相许?贴心的人当然寻得到,只要花得起银子,随便哪座青楼的花魁都甘愿充当他的知心人。甜蜜的话语串串燃烧,能让耳朵听到发腻,如果你不在乎真假。
“别!别!”明若溪连连摆手,“我不是三哥,不用寻找前世情人!微臣还盼著留个自由身,继续享受几年呢!陛下您就别操心了,饶了我吧!”
这款款深情的中年男子,真是他熟识的胧月夜吗?
那个心机深沉、奸诈狡猾、心狠手辣的胧月夜,那个从不让陌生人近他百步之内的胧月夜,那个连与嫔妃欢爱也要事先搜净其身子的胧月夜,说出此等话语,简直诡异之极,令人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明若溪心中疑惑,却面不露色。
“那是天大的喜事呀!”明若溪抚掌道,“为何皇上如此忧虑?”
袖子轻轻一挥,立刻有宦官抬了绣屏放于两人眼前,拉开一道华美的幕。
那不过是一幅普通的美人绣图,手工还算精致,白绢的底,闪亮的丝,绣出一袭玲珑倩影,在淡淡的桃树下吹著萧。
“你看这女子相貌如何?”胧月夜满眼迷恋,指点间全是兴奋。
相貌还算秀逸。只是,画是死的,人是活的。再美的人绘到了画上,也神韵全无,他明若溪不会单凭一幅绣屏评论人品。
“美。”当然是违心之说。
“她已入宫?”最近不见有选秀之举,这女子从何而来?
“前天入的宫,朕远远的跟她说过几句话。”胧月夜蹙起眉心,“她是别人送我的一份贺礼。皇弟,你可猜得出此人是谁?”
“皇上万民拥戴,恭贺您华诞将至的人多如繁星,臣愚昧,猜不到。”
“晴如空。”他一字一句说出心腹大患。
“是大哥?!”这回,连明若溪也吃惊了。
东阁王晴如空自立为王已近十年,几次三番攻占煜未果,怎么忽然突发奇想,呈现友好姿态,进贡一名美人?
这女子到底是求和的使者,还是派来的奸细?
“陛下还是将此女子送还吧,留在身边,多余担心。”明若溪接话。
嘿,绕了半天他终于听懂,原来,胧月夜既想坐拥江山,又想怀抱美人。
那晴如空也算聪明,出了这么一道危险的题目供君选择,他大概早已料到胧月夜的顾虑,却偏偏寻出个绝色佳丽双手奉上,像是一种无声的诱惑。他知道自负的胧月夜喜欢艇而走险的游戏,若参与进来必定万难缠身,但若全然放弃却又心有不甘。
两个对立的君王,斗智斗勇这么多年早把对方习性摸透,不断地变换花招,玩一场天地间的较量。
所以,胧月夜会要这名女子的,非要不可!
“陛下希望微臣做些什么?”明若溪适时问。
“老太妃们不是一直夸你有女人缘吗?”胧月夜阴森森地笑起来,往绣屏一指,“代我去陪陪她,摸清她的心思,看看这危险有多大。”
呵,他就知道,这杯龙井茶不是白喝的。
“她的名字,叫暮紫芍。”胧月夜补充。
紫色的芍药,一个艳若春花的名字,可惜开在暮色中。
她住在“香苑”。
那里是宫中最华美的处所,世世代代居住著美丽倾国的妃子,包括多年前先帝最宠爱的兰昭仪。
人们说,住在此地的女子都有著惊人的美貌,但最终却难逃红颜薄命的厄运。男人们喜欢这里,虽然这里的女子以不贞闻名;女人们向往这里,虽然这是一座蕴含死亡与诅咒的庭院。
香苑像大煜宫里一个诡异的谜,散发诱惑的芬芳,遥遥吸引著万众的目光。
明若溪带著贴身小随从,款款奔赴这危险之旅。
绕过水阁,放眼望去,一带碧池。春天的蝴蝶在阳光中嬉戏,轻盈的翼于花办间划出道道优美的弧线,仿佛雨后的虹。
“小四,你可闻见了什么?”明若溪忽然止步。
“小四闻到花香,好香!”小随从笑嘻嘻地答。
“也许是娘娘们抹的香粉吧?”小四知道主子喜欢在困脂堆里打滚,沾些香粉味不足为奇。
“庸脂俗粉怎能跟这香味相比!”明若溪轻哼。
“那小四就不知道了,”他傻呆呆地咧著嘴,“小四的鼻子没王爷您的灵。”
“小四虽然没闻到什么,却听见了什么,”迟钝的小随从仍旧兴奋地比手划脚,“那棵大树的后面,有好听的声音哦!”
果然,从绿叶间传来的,忽高忽低,时而呜咽,时而轻吟浅唱的,似是萧声。
明若溪自幼听惯了宫里的丝竹班子,马上察觉这并非煜都盛行的乐风。然而这乐风仿佛一条潺流小溪,格外清新引人注意。
他不由停下脚步,拨开林丛,望向声音的来源。
这一望,眼睛像被点了穴,转动不得,也舍不得转了。
淡如烟的湖水上,有枝蔓低垂,一个女子寂寂坐在树枝的尾端,身轻如燕。她赤足,素衣,美丽的脚踝上吊著一串金饰,身体随著柔软枝条上下起伏时,金饰便触到明镜的水面,叮的一晃漾出水纹,花瓣般的足趾也瞬间润湿。
吹萧的,正是她。
那萧深紫发亮,衬著她雪白的手腕,缥缥缈缈的音符便从腕间逸出,像仙子撒向天庭的一捧碎花。
许多年后,明若溪想起当时的情景,仍不由自嘲地发笑。
自诩遍阅群芳、不会动情的他,竟也有发愣的一刻。
那一刻,他发现自己不过是一个依然会被美色迷惑的普通男子,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胧月夜明知危险,却执意要把这名女子留在身边。
她的确美丽,当她不再只是绣屏上一缕空洞的影,而是活生生走到他面前时,他相信天下男子都会为之窒息。
同时,他还发现,那淡淡的不为人知的奇香,正是从她身上散出。
萧声停了,春花一般明媚的面庞在掠起发丝的瞬间,把目光投向岸边发愣的男子。
她面对陌生人,并没有惊慌,只清浅地一笑。
“二位怕是走错路了吧?”甜淡的声音说。
明若溪这才看清她的颊边有一颗蓝色的痣,挂在眼下忽明忽暗,似一颗晶亮的泪,又像一粒绝美的水钻。
“臣明若溪,奉皇上之命,特地来问问紫姬娘娘在这儿住得可好?还缺些什么?”他机敏回神,躬身道。
“明若溪?”暮紫芍略一沉思,恍然大悟般笑,“南阁王明若溪?”
“娘娘知道微臣?”
“当然,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子会不知道南阁王明若溪。”
“因为都把微臣当魔星吗?”明若溪苦笑。
“不,因为都把王爷您当作理想中的人。”
“娘娘过奖了。”他没料到自己竟会这么出名,连千里之外的她也闻晓。不过,做为送进煜宫的礼物,除了煜皇,她应该了解宫里每一个人。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进京的一路上听来的。一句话,当每个女子都这样说的时候,可见不假。”
此时,已有婢女捧著衣物站到岸边,她看了看自己赤著的足和一身不正式的著装,脸一红,“让王爷您见笑了,我自幼喜欢玩水,见了宫中的澄净池子,忍不住。”
于是双手一撑,打算跳下树枝。
其实湖水并不深,她若跃下来,只及腰间,但明若溪忽然不想她被湿漉沾染。
“娘娘且慢,虽说已是春天了,可这水还凉得很,容微臣搀搀您。”
他抽过一条斗篷,蜻蜒点水般施展轻功跃到树枝间,扬起风儿轻轻将她的身子一裹,坚实的臂膀一带,便将她送回岸边。
“王爷真是好功夫!”暮紫芍赞道,“难怪女孩子们会把您当作理想中的人,刚刚还谦虚呢!”
“其实天下女子的要求都很简单,只是男人们把我们想得太复杂了。”
她信手一挽,秀发便乖乖束起,简洁的髻,无花无饰,却说不出的好看。长袍在说话的当儿也套在身上,只是不愿穿鞋,那足踝上的金饰仍旧叮当摇晃。
“我是乡下人,平时习惯赤足,王爷不介意吧?”忽然回眸解释。
“随娘娘喜欢。”
要赤足也要有赤足的本钱,若天下女子都生得如此花般足趾,再漂亮的绣花鞋也是多余,穿来何用?
“王爷请坐,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茶点,虽然粗陋,却还能尝个新鲜。”
她招招手,便有果盘糕饼迅速摆上。明若溪注意到,她的两名婢女都很安静,其中一个目光尤其空灵,始终直视前方。
“小玉看不见,”暮紫芍似猜透了他心中的疑问,毫不隐晦地解答,“自幼失明。”
“哦?”明若溪微微吃惊。看那婢女虽然瞎了双眼,行动却与常人无异,小径上满是碎石子,她端著滚烫的茶壶竟没被绊著。
“她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生活,对周遭事物的了解,有时候比明眼人更清楚呢,王爷您不必为她担心,”暮紫芍指了指另一端,“那是小莲,自幼失聪。”
“呃?”
一个瞎子,一个聋哑,这紫姬娘娘身边的人可真诡异!
“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同吃同睡,不分主仆,都是主人收留的孤儿。”
主人?当然是指他的大哥晴如空。
“主人专门收养残疾的孩子,世间很少有像他那样的好人。”
好人?真的是慈悲心肠吗?呵,收养她们的最终目的,怕是要用她们一生的幸福来报恩吧?
明若溪知道,大哥跟二哥是一样的人,一样不会做无偿的买卖。但看到暮紫芍满脸感激的模样,又不忍心点破。
“专门收养残疾的孩子?”他只玩笑著回答,“我看娘娘您就完美得不得了。”
她没有说下去,他也不急于打听。
“王爷今天造访,到底是奉了皇上的什么差遗?”她轻咬一片果肉,雪梨的汁濡湿樱唇,又是一派惊世骇俗的艳丽,“我初来乍到,十分愚钝,王爷有话就直说吧。”
“皇上只是说,娘娘您想要什么,尽管吩咐微臣便是,不必客气。”他将视线从她的唇上移开。
“真的?我想要什么都可以?”
若星空不是太高,天底下的男子定会竞相把月亮摘下来供她当枕边的玩物。
“娘娘请吩咐。”
“我想到城里逛逛,成吗?”
这个愿望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但凡宫里女子,问及所需,无不索求无度的取求金银衣饰。她却只要逛逛?
第二章“娘娘想去哪儿逛呢?”马车出了宫门,明若溪问。
“王爷还是叫我的名字吧,我这会儿还不是娘娘呢,”暮紫芍答,“待会走到大街上,被人听到您这样的称呼,多奇怪呀!”
的确,现在叫娘娘早了点儿,若她真的已列入嫔妃之册,这宫门也没那么容易进进出出了。
“嫂嫂?”她愣了愣,随即大笑,“好,就叫嫂嫂吧。”
口头上虽然应允了,可是他却能听出那语气中一丝隐隐的不情愿。
此刻的她换了灵便服饰,披发分两绺垂下,不再是那个衣袂飘飘的仙子,倒像邻家小妹那般可亲。为了不至于引来太多关注的目光,她入乡随俗,趿了一双煜都女子惯穿的丝履,两腿一摇一晃,不太自在,却只能忍耐。
车内空间狭小,她的脸离他近了,笑容也放大了。
“王爷您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嫂嫂吧?”她忽然问。
“比起中原帝王的三宫六院,微臣的嫂嫂其实不算太多。”他昧著良心安慰。
“哦?还不多?嘿嘿,毕竟是男人的眼光,这样还嫌不够。”她撑起下巴,如同听故事的小女孩,“给我讲讲宫里的趣闻吧,我可好奇了!”
““嫂嫂”想听些什么呢?”明若溪莞尔。
“嫂嫂不怕听了以后会吓坏?”
“我入宫前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怕,您尽管说吧。”
“臣的嫂嫂们平时无外乎荡秋千、下棋、弹琴、调胭脂、试新衣裳;她们有的人能天天见著我哥哥,有的人一辈子也难遇天子真容;除去互赠砒霜、设计陷害,如果只是在花园里斗斗嘴,她们之间也还算和睦;与普通女子相比,身为嫔妃,不用操持家务,不用计较油盐柴米,日子当然无聊。”
“凡是攀上贵妃之列的,当然是聪明的女子,可要想在宫里过得开心,适当的时候应该胡涂一点,不愿看到的事就当做没看见,不痛快的想法就不要去想。而且,臣的哥哥只是想要一个漂亮的枕边人,不需要一个足智多谋的大臣,太过聪明的女子,他不喜欢。”
“王爷您真坦白,小女子受教了。”
或许,是对面那双闪烁期待之光的眼眸,打动了他。
从来没有哪个女子如此诚心地向他请教,宫里那群“嫂嫂”一向如孔雀般孤高,昂首阔步,拖著长尾的裙自他面前走过。她们自诩聪明,并在煜皇身边毫无顾忌地滥施自己的聪明,妄图把整座宫庭掌握在自己手里。
但她们忘了,最终决定一切的是胧月夜,而最了解胧月夜的人,是他明若溪。只有他的建议,才是最中肯的建议。
暮紫芍很谦虚,也许是什么人在入宫前教导她一定要谦虚,所以她能抓住要害,先向明若溪打探。
不论她怀揣的是什么样的目的,她的第一步算是成功了,因为他已经传授了她宝贵的经验,不顾后果,心甘情愿。
是那散自她身上的淡香诱惑了他吧?有时候,真怀疑那香味是否是一种剧毒,专门为对付他而设,或者,为对付天下多情的男人而设。
“嫂嫂想去哪儿逛呢?”他想起刚才没得到回答的问题。
马车已驶在煜都宽敞的街道上,拂著杨柳的河岸一碧千里,空气中弥漫著淡淡的花香,还有青草的味道。
“我想去一个平时去不到的地方。”
“茶楼?戏园?说书馆?”
此语一出,明若溪不觉脸颊一热。“臣常去的地方当然是男人们爱去的地方。”
“是青楼吧?”暮紫芍满腹新奇地眨著眼,“咱们就去那儿,好吧?”
嘿,这位未来的娘娘,要求真是稀奇古怪,先是要出宫逛逛,这会儿竟还提出去窑子里见见世面。寻常的女孩哪会有如此的想法!不知她是真的好奇,还是别有用心?
明若溪一阵接著一阵的诧异,这一整天,他的诧异比一辈子还多。
但她这别出心裁的请求,他还是得答应,因为胧月夜要他陪著这古怪的新娘,不动声色,从她的一言一行中,刺探那深藏在脑海深处的想法。而他自己,也愿意陪她。
“嫂嫂要不要换件男装?”他咳嗽一声。
她天真无知的大胆提议让他直想发笑。
然而笑意生生忍住,吞进肚里,他引著她穿过红灯映照的院子,在喧嚣的人声中走奇+shu$网收集整理向名满煜都的花楼。
“小四病了,没能跟来,硬要派他妹妹小芍供我使唤,唉!”明若溪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四哥哥真忠心,王爷您可调教了个好帮手!”鸨母又绽笑脸,“不过我说小芍姑娘,这可不是女孩子该来的地方,你就放你主子一天逍遥吧,暂且回去,等酒宴散了,我们自会雇车送王爷回府。”
“不,哥哥说我一定要照顾好王爷,如果偷懒,他就扣掉我的嫁妆!”暮紫芍一本正经地挺直腰,把不知变通的小婢女模仿得唯妙唯肖。
“好好好,进来进来!叫这儿的姊姊们抓果子给你吃!”鸨母也不坚持,拉过她的手,猛一打量,“哟,王爷,不是我奉承,您这婢女可真算得上是国色天香的人才呀!看小四哥哥那模样,竟有如此水灵的妹妹,啧啧啧!”
“怎么?嬷嬷你想打她的王意?省了吧,小四要知道他妹妹有闪失,会找我拚命!”明若溪嘴角扬笑,私底下却把手一抽,将暮紫芍牵了过来,暗自握紧,大步朝厅堂走去。
两人掌心相触的一瞬,似有蓝电一闪。她愣了愣,他也怔了怔,但双手最终还是牵在了一起。
走在前头的他,步履如飞,不敢看跟在身后的她。而可以注视他背影的暮紫芍却默默低著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人之间绷著紧张的一条线,直到落坐后,手松开,线才断。
但线断了,心也顿时空了。
一时间,仿佛有千万只蝶朝他俩扑过来,一方空间内,脂粉飞扬,金钗银饰晃著缭乱的光,彩绣密布的罗裙旋转如风,又如瀑。
空了的心被这妖艳瀑布猛一冲激,暂时忘却了失落的缘由,或者,故意不去细想。
明若溪扬起笑脸,左拥右抱,哪个姑娘也不得罪。他看不清暮紫芍的表情,她站在灯影底下,老老实实的,真的活似一个不起眼、不多话的奴婢。
“王爷,今儿还玩那个游戏吗?”有人问。
“王爷,来嘛!”另一人立即撒娇,“月儿今儿正好画上了新制的胭脂,王爷您可一定要试试!”
“对呀,对呀,”又有一人拍手,“这回保证您认不出!”
“我的样子像是害怕吗?”明若溪故作轻松地四顾大笑。
“王爷您笑得这样大声,就表示您现在很害怕。”
“呀!莫非那个小姑娘是夫人派来盯著您的?不对啊,王爷什么时候娶王妃了,咱们怎么不知道?”
于是众美娘叽叽喳喳。
“好好好,几位姊姊,怕了你们了!”再说下去,心事真要被她们说穿!明若溪急急打断,“规矩照旧,开始吧!”
不过是一场游戏,她看得惯便好,看不惯也罢了。她是他的嫂嫂,未来的皇妃,一个居住在大煜宫深处、一年难见几次面的人,在她脑子里留著一个谦谦君子的大好印象又有何用?
她不会成为他的,永远。
一声应允,美娘们顿时拍手称好。只见马上有人拿出一条漆黑的绒布,笑嘻嘻一缠,将明若溪的眼眸缠上。
五彩缤纷的裙围著坐于椅子中的男人转了又转,边转边唱著欢快的歌谣,不让他分辨出脚步声,最后,众美娘终于站定,其间一人悄悄驱步,立在蒙眼的明若溪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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