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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佳婿.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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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佳婿
作者:清越流歌
文案:
穿越到被饿死的小可怜身上,亲爹死了,亲娘靠不住,好在有个会念书的哥哥,勉强算半条大腿。
只是没想到亲哥一路凯旋高歌,突破重重科举,毫无准备的她于是从农家小可怜,摇身变成了官家千金,再附赠一个男神级的未婚夫。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主角:刘青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虽然不是正午,但盛夏时节,过了上午九点十点,阳光照在身上一片燥热。
刘青脸朝黄土背朝天,脖颈处被太阳暴晒,只觉得一阵火辣辣,还有些发痒,但刘青只能忍着。拔草的时候手上沾满了泥土,要是弄到脖子上衣服里,她等下又要洗澡。
即便大热天的她愿意用冷水冲凉,不费什么柴火,但天天洗澡,还是要被骂的。
只是刘青拥有一颗劳动人民坚韧不拔的心,奈何硬件跟不上。
这个身子刚刚大病初愈,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面黄肌瘦,身体素质也堪比林黛玉,平时多走几步就够呛了,今儿从早上起就忙活到现在,确实到极限了。
更何况刘青大早上才喝了一碗堪比米汤的稀粥,这会儿肚子里早唱起了空城计,饿得头晕眼花,又被晒得眼冒金星,刘青决定坐下休息一会儿。
这是刘家后院的菜园子,穿过菜园子就是屋子了,屋檐下有阴凉处。刘青可不敢去屋檐下躲凉,要是被回来做饭的奶奶瞧见了,肯定要骂她一两个小时还不带喘气的,午饭也别想吃了。
刘奶奶蒋氏是整个刘家女人和孩子中的权威,原身本就是最不受刘奶奶待见的孙女,平日里非打即骂,刘青才顶了人家的壳子,连原身的脾性都还没摸透,对刘家和刘家的人更是一知半解,哪里还敢硬气。
是的,刘青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在第一天去公司报道实习的路上发生车祸,只记得公交车整个倒翻过来,她的脑袋重重撞在座椅上,眼前一黑,就没有知觉了。
再醒过来,已是人间身外客。
原身的大名,刘青还不知道,大伙儿只二丫二丫的喊她,好像是她在这个家里的女孩当中排行第二。不过这户人家也跟她一样姓刘,大概五百年前都是一家人。
刘青刚醒过来的那几天浑浑噩噩的,躺在硬邦邦的床上不理俗事。
本来也是,一个刚走出校园、准备实习的姑娘,忽然遇到这样的事,任谁都无法接受。
原身的娘,姑且叫她李氏吧,那些日子除了李氏干完农活回来伺候刘青,给她端茶倒水,刘家也没人来屋里看刘青,所以也没注意到刘青的异常。
当然就算注意到了,甚至他们真认为刘青得了失心疯,也只会不了了之,请巫婆还要花钱呢。
这年头攒点铜板都不容易,她要是被蒋氏当成心头肉的小孙子,或者任意一个男丁,那都有戏。作为经常被蒋氏指着鼻子骂的赔钱货,刘青躺在床上不干活,还能吃得上饭,就很不错了。
即便这样,那几日刘青躺在床上,都能听得到四五十岁的老太太,中气十足的站在院子里指桑骂槐,大嗓门毫无障碍的传到她耳朵里。
骂的人自然是她。
刘青当时是无所谓的。她的家境不说让她养尊处优,至少也是衣食无忧的长大,骤然穿到这么个鬼地方,屋子里乌漆抹黑的,床也感觉又脏又硬,李氏每日忍着婆婆的叫骂声,三餐不断的给她端吃食进屋,可那些吃的都是什么鬼?
还真不如不吃。
刘青恨不得死了算了。
可是李氏什么都不会说,只是整夜整夜的抱着她抹眼泪,求她好过来,不能对不起她死去的爹云云。
李氏虽然只是平凡无奇的农妇,面容因为操劳而憔悴苍老,可那双眼睛是真的楚楚可怜,被她那么看着,饶是刘青心硬如铁,也忍不住动容了。
不过让刘青接受现实的导火线还是蒋氏。
刘青躺在床上白吃白喝这么多天,蒋氏再也不能忍了,破门而入,一面破口大骂,一面伸手要把刘青从床上扯起来。
在婆婆跟前自来唯唯诺诺惯了的李氏硬气了一回,冲上前挡住了蒋氏的怒火,蒋氏自然转而把火气都发到李氏身上。
李氏跪在地上苦苦求了蒋氏许久,蒋氏总算暂且饶过了刘青,偃旗息鼓离去。
见到这一幕的刘青,却是实实在在的震撼了,对李氏也多了一丝愧疚和难过。
其实也能够想象,李氏丈夫早逝,儿子远在县里,一年难得回来几趟,跟着她身边的女儿二丫,恐怕就是唯一的寄托了。
要是这个女儿也早逝,还不知李氏会崩溃成什么样。
刘青不怕死,可能好好活着,总比一死百了好。更何况她占了原身的身子,不替原身活出个样子来,照顾原身的亲人,也太说不过去。
从这以后,刘青才真正接受现实,一边努力适应这儿艰苦的生活,修养身子,一边也拐着弯向李氏打探着刘家的事。
只是蒋氏不给她缓冲期,见刘青精神头好了,便马不停蹄的赶她下床干活。
别看刘青这小身板养得不好,走三步踹口气的样子,要干得活还不少。屋里屋外不说,屋后的菜园子也归她管。
最近几块地都要除草,刘青不会用锄头,蒋氏也不敢让她用工具,怕一不小心把菜铲坏了,只能靠双手一点一点的拔草,每晚上回到屋子,双手都一阵火辣辣。
可能原身平常也干惯了这些,手上起了老茧子,手除了疼一阵,倒也没受伤,歇养一晚上,第二日照样干活。
刘青被迫过上了这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夜间回到屋子,倒床上就睡得不省人事了,倒也没时间伤春悲秋,她现在只想努力刷蒋氏的好感度。
虽然刘大爷才是大家长,可刘大爷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亲孙女都快病死了也没见他进屋看一眼,只要家里没出大事,那都随蒋氏高兴,她们想要过好一点,自然得抱蒋氏的大腿。
刘青的堂姐大丫,是孙女中最被蒋氏喜欢的,所以这阵子刘家的姑娘们,要么随大部队下地,要么在家里忙完前后再管菜园子锄草。
唯独大丫只需要跟着蒋氏洗菜做饭,忙完就躲在屋子里做做针线。蒋氏给的理由是孙女年纪到了该说婆家,得捂白一点,再练练手上活计,也好说上个靠谱的人家。
可实际上大丫也就比原身大一岁不到,刘青这会儿还得顶着原身病弱的身体,去菜园子拔草呢。
刘青倒也没奢望蒋氏能对她像对大丫一样,她想刷蒋氏的好感度,主要还是希望让李氏过得好一点。她以前就听过婆媳关系难相处,可蒋氏对李氏的态度,却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
只是理想很美好。刘青到底没下过地,手脚不麻利,身体也太弱了一些,刘青不可能活活让自己累死,受不住了就停下来歇一歇。
于是她努力的成果,让蒋氏很不满意。
也因此,蒋氏这几日仍然对刘青和李氏没有好脸色,指桑骂槐的谴责刘青偷懒,当然这是因为她没有抓到刘青偷懒的证据,不然的话就直接破口大骂,顺便惩罚刘青不许吃饭了。
不过这么多天一直很小心,没让蒋氏找到把柄的刘青,今天一时大意,没有注意到蒋氏的身影从篱笆外一闪而过,等她起身准备继续工作的时候,蒋氏正站在菜园子外面,横眉竖眼的瞪着刘青,张口大骂道:“我就说你个小蹄子不省心,这么几块地还没干完,整天就会偷懒,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
蒋氏说着,推开竹子扎的院门,大步流星向刘青走过来,气势汹汹的样子,仍在骂道:“不学好的,净学了你那个倒霉催的娘,吃那么多,干这点活还偷懒,看我不把你这根懒筋整治过来!”
蒋氏根本不听刘青的解释,捡起地上的干柴就要往刘青身上招呼:“还敢骗我?就你金贵,这点活都干不了!”
刘青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过,下意识往旁边一闪,蒋氏的动作落空,面上更是浮起一沉怒意,伸出空出的手就要揪住刘青的手臂,不让她动。
一边抓,蒋氏嘴上一边发狠:“反了天了,你还敢动,我让你动!”
刘青再怎么不愿意,也知道今天这顿打逃不过了,索性乖乖站着不动,眼睛里已经蓄起了泪,能屈能伸的她已经想好了怎么求轻发落。
只是蒋氏的手到底没落下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让蒋氏止了动作,转过头,满脸惊喜的看着来人。
“延宁,你咋回来了?”
刘青下意识随蒋氏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篱笆门口,青衫布衣的少年长身玉立,清俊的脸上浮着浅浅笑意。
殊不知看到自家妹妹脸色苍白、眼底含泪的瞧着自己,刘延宁心里却是微微一痛。
☆、第二章
李氏有个大儿子,刘青是知道的,有时候刘青在屋里听到蒋氏骂李氏骂得过分了,不管家务事的刘大爷就会出来说:“再不济她也是延宁他娘,老婆子别太过了。”
上一秒还趾高气昂,好像谁也挡不住她好好教训儿媳妇的蒋氏,听到这话,瞬间就收了怒火,恶声恶气的让李氏滚一边别碍眼,嘴里还嘟囔着“要不是延宁”如何如何的。
刘青猜原身这个大哥应该很受刘大爷和蒋氏的喜爱,不在家都能成为李氏的护身符。
想想也是,原身的爹是长子,在这个以长为尊的时代,刘延宁作为长孙,就算爹死了,也不能减少刘大爷夫妻对长孙的看重。
更何况刘延宁还是读书人,一家子吃糠咽菜供出来的读书人,整个老刘家,都指着刘延宁跳出农门,出人头地,为刘家光耀门楣。
不肖说都知道,刘延宁的地位在刘家非常不一般。
当然也不能怪刘延宁,刘家人供他念书就很艰难了,落水村到县里做驴车或牛车都要钱,用时又长,来回一趟至少耽误两日。
无论是从省钱的角度,还是为了不辜负全家人的希望,节约时间多念书,刘延宁都没有理由经常回家。
一年能回来个两三趟就不错了。
也是正是如此,刘青听到蒋氏喊便宜亲哥的名字,才会惊讶的连表情都忘记调整了,并不知自己小可怜的形象,已经在对方心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蒋氏大半年没见到大孙子,既惊喜又惊讶,也顾不上继续教训刘青了,当下松开抓着她的手,略显肥胖的身子挤开刘青,大步流星朝刘延宁的位置走去。
刘青毫无准备,被挤得趔趄了一下,险些撞翻在地,蒋氏唬了一跳,大巴掌跟铁揪似的揪住了她的胳膊,呵斥道:“给我仔细点,要是把菜踩坏了,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不过蒋氏到底惦记着大孙子,只警告了刘青便作罢了。转过头,刘延宁已经进了菜园子。
刘延宁一手微微扶着蒋氏的手臂,一手搭着刘青的肩,不着痕迹的分开祖孙两人,温声笑道:“大半年没回来,奶的身子骨仍这般健朗,孙儿就放心了。”
刘青感觉搭在肩膀的掌心一片炙热,不是不清楚刘延宁这个时候进来,无非是替自己解围,看来对方也并不像她猜测的那般对妹妹冷漠。
不过刘青虽这般想,也没有立即就贴下去,只是仰头冲刘延宁笑了笑,收下对方的好意,极有眼色的噤了声,并不打扰蒋氏跟孙子亲近的热情。
虽然兄妹俩只相差四岁半,只是原身长期营养不良,身子娇小又瘦弱,看起来都不满十岁,十七岁的少年却是身姿挺拔不输于成人。
因为角度差异,刘延宁看着妹妹仰头冲自己怯生生的笑着,心底又是一酸,又不想吓坏怯弱的妹妹,只勉强露了一丝微笑。
蒋氏却不管这么多,抓着刘延宁扶住自己的手,平日里横眉竖眼的脸,化作满脸笑容,乐呵呵的道:“延宁怎么进来了?你可是读书人,地里头脏,别把衣裳鞋子弄脏了,快随奶进屋去罢。”
刘延宁刚说了一句不必,已经被蒋氏不由分说的拉着走出去,走到一半,蒋氏想起什么,回头冲刘青道:“把剩下的草拔完,不许再偷懒,干不完活今儿不准吃饭!”
刘青刚还因为亲哥的及时出现为自己解围而庆幸着呢,听到这话顿时就苦了脸,这么多草,她拔一天也拔不完啊。
看来今天是注定没饭吃了。
只是再不情愿,刘青也知道蒋氏的吩咐不容拒绝,张口准备应了。
刘延宁听了蒋氏的话,不着痕迹的皱了眉,似是斟酌了片刻,在刘青开口之前,先对蒋氏温声道:“奶,我听说妹妹前些日大病一场,现在瞧着脸色也不好,想是还没恢复,还是先让她修养几日罢。”
“她又不是千金小姐,哪就这么金贵了?”同样的话,其实李氏也对蒋氏说过,不过因着现在开口的是自己心爱的大孙子,蒋氏倒没有对李氏时的暴躁尖锐,只宽和的笑道,“再说奶若不是顾着她身子,哪能让她留在家里?早跟你其他弟妹们一起下地干活了。”
不过蒋氏再疼大孙子,到底没张口就应下他的要求。
刘延宁也点头感叹道:“这时节地里正忙,确实辛苦爷奶和大叔他们了。”
孙子没一门心思的护着亲娘亲妹妹,反倒更体谅自个儿的辛劳,蒋氏心下也越发熨帖,眼睛都笑眯成一条线了,拍着刘延宁的手道:“什么苦不苦的,今年收成好,粮食多卖几个钱,给你买好些的纸笔,咱们就心满意足了。”
刘青也知道刘延宁左右为难,且不提蒋氏对原身和李氏如何,能够无怨无悔的供刘延宁读书,也是不容易了。
对刘延宁而言,一边是供养他读书的长辈,一边是同母妹妹,对谁他都不能辜负。
刘青又想到李氏面对非打即骂的蒋氏,明知道只要提一句刘延宁,蒋氏势必会收敛,却宁愿被打被骂也不吭一声,想必也是不想让儿子陷入两难之地。
思及此,在刘延宁再次开口之前,刘青道:“外边日头大,大哥快随奶进屋歇会儿罢,我手脚麻利,很快就干完了。”
见刘青这般识时务,蒋氏总算对她有些好脸色,点头对刘延宁道:“二丫到底长大了,比以往懂事了,就是干活的时候爱偷懒。”
刘延宁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也笑着点头:“这次回来,瞧着妹妹懂事许多,孙儿也放心了。”
对于自己妹妹的“懂事”,刘延宁是感触最深的,他们兄妹关系不亲近,相处时日不多固然是主要原因,但自家妹妹性子怯弱也是不争的事实,他每次回家,连堂妹们都能围着他说上几句话,亲妹妹却跟老鼠见了耗子似的,竟是避之不及。
方才妹妹那句“大哥”,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到她开口喊自己,喊得这般响亮。
蒋氏笑道:“让二丫先忙着罢,延宁大半年没回来,进屋去让奶好好瞧着。”
“不忙,孙儿这次得了先生准许,在家里多住上几日,等明儿定陪奶好好聊聊。”刘延宁说着,已经挽起了袖子。
蒋氏刚还为孙子的话高兴,此时见了他的动作,又不解的问:“延宁这是要作甚?”
“孙儿常年住在书院,留家人在地里干活,已是愧疚不已,如今好容易回来一趟,自当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也好为长辈分忧。”
“有心就好,哪里用得着你干这粗活!”蒋氏连忙扯住刘延宁的袖子,“延宁你是读书人,将来要做大官的,体面着呢,下地岂不是埋汰?听奶的话,进屋歇着罢。”
“瞧奶说的,孙儿就算日后当真学有所成,金榜题名,也不改孙儿农家子的出身,如何就不能下地了?”刘延宁耐心的劝说蒋氏,“再说孙儿明年就要下场,先生也曾耳提面命锻炼身体,恐体虚者拗不过大考,孙儿这也是谨遵师嘱。”
虽然刘延宁说得冠冕堂皇,蒋氏却知道他是想帮妹妹分担,不由瞪了刘青一眼,还是妥协道:“罢了罢了,这点活计也不急着今日就做完,二丫随我们一道进屋罢。”
刘延宁却不为所动,只道:“活儿摆在这里,总得有人去做,孙儿身强体壮,自当不在话下,妹妹先随奶进屋罢。”
刘青刚刚被蒋氏瞪了一眼,知道这会儿不能应声,索性弯着腰继续拔自己的草。
蒋氏见自己说不动大孙子,也只能无奈道:“你这孩子也忒实在了,哪有上赶着干活的?”
刘延宁笑道:“孙儿常年不在家,如今赶上了农忙,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蒋氏到底怕不常干活的大孙子磕了碰了哪里,索性也留下来帮忙,祖孙三人忙活了一阵,到了做午饭的时辰,大丫过来喊蒋氏。
大丫跟着蒋氏做饭也不到一年,灶上的柴米油盐,蒋氏都不放心让几个儿媳妇沾手,大丫一个半大的姑娘,蒋氏更怕她不小心浪费了米油,掌勺权仍捏在自己手里,这时再不情愿也得回前头做饭,只不放心的叮嘱刘延宁:“干会儿便算了,可别把自己累着中暑。”
见刘延宁点了头,蒋氏才出了菜园子,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从腰间解下一串铜钱,递给旁边的大丫道:“大丫,你大哥难得回来一趟,今儿加菜,去村口你老根叔称半斤猪肉回来,要大肉。”
听到今天有肉吃,抵着头的刘青已经没出息的在咽口水了,大丫却只神态自若的接过铜钱,脆声道:“知道了,奶。”
看着蒋氏和大丫的身影消失在园子里,刘延宁回头瞥了刘青一眼,温声道:“妹妹累了罢?你去前边荫处歇会儿,这里有我就够了。”
刘青本想拒绝的,以蒋氏对孙子的看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绕到后面来视察,再瞧见她休息刘延宁干活,指不定又要怎么责罚她。
只是抬起头看到少年眼底写满的关切,刘青却无端沉默了。
刘延宁用哄小孩的语气继续道:“听话,去前边坐着,我托人请了镇上的老大夫过来,等大夫给你把了脉,奶他们也知道你确实是不舒服,不是故意偷懒的。”
刘青闻言一愣,听这意思,刘延宁这趟回来竟是为了她?
☆、第三章
许是少年眼底的真诚太过感人,刘青到底不忍拒绝,悠悠然坐在篱笆下,随手摘了几张大叶子遮在头顶。
顺便思考一下原身与亲哥的关系。
亲哥看起来对原身并非冷淡,相反还很关切的样子,为什么她下意识就认定原身和亲哥不亲近?难道这对兄妹之间有什么误会?
刘延宁偶尔抬头,就看到妹妹皱着巴掌大的小脸,满脸严肃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刘延宁不由会心一笑,虽然妹妹对他仍旧不亲近,但至少没像以前那般见了他就跑。
前屋灶房里,大丫买肉回来了,用稻草搓的绳子拎着,正在淘米准备的蒋氏抬头一看,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几步上前接过大丫手中的肉,看了看,又掂了掂,才满意的点头:“这肉挑得不错,又肥又厚,今天让延宁好好补一补,可怜见的孩子,在书院肯定吃不到油水,这不又瘦了。”
听着蒋氏嘴里满怀关切的念叨,大丫倒也没嫉妒,或许小时候听了她娘的抱怨,她心里也会愤愤不平,她哥哥就比大堂哥小两岁,怎么大堂哥念得书,她哥哥就不行?
不过长大了以后,她也慢慢气顺了,大堂哥从小就会念书,以前在镇上教过大堂哥的林夫子,到现在还对大堂哥赞不绝口,说大堂哥一定能考上秀才呢。
大堂哥真要是成了秀才,他们刘家可就是书香传家,不再是泥腿子了。她以后得是秀才的妹妹,嫁进地主家穿金戴银也使得。倘若大堂哥再争气些,当个官,别说他们家,就是整个落水村也要跟着发达的。
也就是大堂哥聪明,她哥哥只会干活,真要去念了学,多半也学不会什么。
大丫心里头门清,对蒋氏偏袒刘延宁的行为,不但不吃味,还笑呵呵的附和着:“可不是,念书多费力啊,大哥不但要念书,还要写那么多字,可辛苦了。”
“还是你懂事。”蒋氏也含着笑,小心翼翼的把肉放在灶台上的瓷碗里。
大丫又从荷包里翻出几个铜板:“对了奶,老根叔说大哥难得回来一趟,那二两肉就算他请大哥吃的,这是剩下的铜板。”
“是吗?”蒋氏连忙转过身,抓起衣摆擦干净了手,接过铜钱数了数,立刻咧开嘴笑了,“你老根叔也是忒客气了,每次延宁回来,总要白送点肉给咱们。这年头谁吃块肉都不容易,过会一准叫你大哥去给他叔道声谢,不能白吃人家的。”
蒋氏虽是这么说,收钱的动作可半点不含糊。
“大哥最有出息了,村里人哪个不把他当自家子侄看待?待会儿忙完回家,知道大哥回来了,保准都来咱们家看大哥呢!”
蒋氏就爱听这个,被大丫哄得越发眉开眼笑,顺手就匀了个铜板过去:“你最近针线活练得不错,改明儿让你娘去镇上买点绣线,我听说大户人家的姑娘都会刺绣,你也练一练,以后出了门,不能给你大哥丢人。”
大丫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忙不迭把铜钱接了过来。
虽然只有一个,可自家的钱财吃食,全被奶紧紧攥在手里,她这一个子儿也是意外之喜。
接过铜板,大丫小心翼翼的收在了荷包里,才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凑到蒋氏跟前,小声的问:“奶,大哥在县里念书,除了逢年过节,学堂放假,等闲都不回来。今儿怎么急冲冲回来了,也不找人送个口信?”
蒋氏手上的动作一顿,忙挥了挥手道:“小孩子家家,大人的事少打听!去地里喊你爷你爹他们回来,就说你大哥到家了。”
大丫只能忍着满肚子好奇出了门。
刘大爷和三个儿子一起收了工回家,听到刘延宁在后边菜园子里除草,原本笑呵呵的眼睛立刻瞪了起来,怒道:“胡闹!”
一甩袖就走了,要亲自去菜园子把金贵的大孙子喊回家。
刘二叔、刘三叔和刘四叔自然紧随刘大爷的脚步。
正躲在篱笆下休息的刘青听见了动静,立刻从地上越起来,身手敏捷的就跟兔子一样,立即摆好了造型开始拔草。
可见这个动作对她来说已经驾轻就熟了。
刘延宁纵容的笑了笑,直起腰面向来人,一个个打招呼:“爷,二叔,三叔四叔。”
刘二叔几个笑呵呵的冲刘延宁点头:“延宁回来了。”
只刘大爷仍板着脸,训道:“你个孩子真不知事,写字做文章的手,怎么能在地里刨地?还不快进屋去!”
刘延宁深知爷爷固执古板的性子,不欲与他争辩,只点头笑道:“延宁常在书院,也知家人不易,回了家才想体验一二,不过平日不做这些,确实有些累了,这就随爷进屋叙叙旧。”
“延宁有这个心就好,哪用得着你下地。”刘大爷板着的脸到底敌不过孙子贴心的话,露出了些许笑意,道,“快回去歇着罢。”
刘二叔他们也忙不迭的招呼着,可见几兄弟对侄子下地这件事,跟刘大爷的态度一致。
小透明不惹人注意的刘青,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对这个亲哥越发佩服了,他能把一脸凶横的蒋氏哄得慈眉善目,这都不算本事,做奶奶的都偏疼长孙。
刘大爷可是再顽固不过的老头,平日里都不苟言笑。刚才进菜园子的时候,老爷子是真的一脸怒气,结果刘延宁两三句就让老爷子不再板着脸,甚至露出了刘青都没见过的和善笑容。
更能耐的是刘家几兄弟。
可刘青如今瞧着刘家几兄弟,对刘延宁下地干活,也是满心不乐意,跟刘大爷一样,也觉得做这个埋汰了侄子的态度,可见他们也是真心实意认定刘延宁要出人头地的。
刘家兄弟的态度,与刘延宁的为人脱不了关系,倘若知道会养出个白眼狼来,再亲的亲人也不会这么无私的奉献。
看得分明的刘青对这个亲哥佩服得五体投地,能念书不是本事。古往今来,有多少才华横溢,最终却混得穷困潦倒的文人?他们不聪明吗?
不,他们的文学造诣都是顶尖的,只是有些缺乏世故,有些坚守清高,有些宁折不弯。
但刘延宁这进退有度的为人处事,刘青就看得出来他情商一定不低,为人聪明又有手腕,说不定还真能有一番所谓。
刘青已经在心底琢磨怎么抱上亲哥的大腿,让他带她装逼带她飞了,却不想亲哥一个眼神看过来,刘青还没来得及露出自己最甜美的笑容,就听见亲哥淡淡的声音:“妹妹也累了,一块进屋歇歇罢。”
刘大爷对孙女一向不关注,刘延宁都开口了,他自然不会反对,难得把目光转向了孙女,对刘青略一颔首,“进去罢。”
虽然进了屋,真正有资格休息的,还是几个男丁,刘青被蒋氏叫进了灶房帮忙。
刚还庆幸自己被亲哥惦记的刘青,在亲哥放心的眼神中,满心忐忑的随蒋氏进了灶房。
一进灶房,蒋氏就瞥了刘青一眼,警告道:“跟你姐学着,好好做活,再敢偷懒仔细你的皮!”
说完蒋氏转身就忙自己手头的事了,刘青满是心虚的走向大丫。虽说这是最轻松的活计,但是从来没用过这么朴素的灶台,刘青一进灶房就开始两眼发虚了。
对着比自己小的女孩喊姐姐,刘青也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小声的道:“姐,你看我要做啥?”
大丫友好的冲刘青笑了笑,也知道她没进过灶房,不敢把烧火的活给刘青干,便指着一旁的青菜笑道:“二丫,你去洗菜罢。”
于是刘青老老实实抱着菜篮子去院子里洗菜了,不用在蒋氏的眼皮底下,委实松了口气。
以刘青这些天的观察,发现刘家的生活其实不算差,住的竟然是两排的大瓦房,院子里还挖了口井,就算刘青对这个时代并不了解,也知道瓦房不是谁都能住得起的。
但这也不是她该关心的,刘青念头一闪而过,乖乖打水洗菜了。
正在刘青埋头工作的时候,院外想起了一阵喧哗声,陌生的大嗓门传进来:“刘大爷,延宁在吗?俺给你把林大夫请过来了!”
屋里的人也听到动静,一个个往外走,刘青还听到蒋氏惊诧的声音:“大夫?咱家又没事,延宁请大夫作甚?”
刘青不由眉心一跳,才想起来这年头请大夫,似乎是很奢侈的行为。
原身病入膏肓的那阵子刘家人都没当回事,现在她活蹦乱跳的,亲哥忽然请个大夫过来,尤其是他一个穷书生,吃喝学费都靠刘家人供着,这个钱想必也是刘家人出。
这叫刘家人怎么看?
☆、第四章
到底跟自己有关,刘延宁又是原身最亲的人之一,刘青脑子里飞快转起来,想着要是为这事刘家人对刘延宁起了意见,她该怎么替亲哥圆场。
事实上却是刘青白担心一场,刘延宁既然不打招呼,直接托人请了大夫来,自有一番解释。
听着院门外的大嗓门,屋里的众人全都出来了,高大黝黑的青年,正好也领了个老大夫进院子,青年摸着头,冲刘延宁嘿嘿一笑:“俺把大夫给你带回来了。”
刘延宁也爽朗的笑道:“麻烦大宁哥了,原只想托你带句话,没成想还要你跑这一趟。”说罢又转头对刘大爷介绍道:“爷,这是镇上的林大夫。”
镇上就一两个大夫,刘大爷哪里会不认识林大夫,虽然对大孙子无端请大夫来家一事一头雾水,到底不想让孙子尴尬,刘大爷仍是热情的招呼道:“劳大爷跑一趟了。”
林大夫也随和,同刘大爷寒暄了两句。
青年笑道:“俺不过是顺路,不用客气,俺娘还等着俺买的盐做菜,俺就先回去了。”
刘延宁把青年送出院门,才转身回到院中,蒋氏性子急,张口就想问怎么回事,刘大爷却看了看刘延宁,道:“先进屋坐罢。”
进了屋,刘延宁也没等众人追问,自个儿便解释道:“孙儿日前去书肆,途中遇到大阳哥,问起家中情形,大阳哥说妹妹大病一场,十分之凶险,令孙儿寝食难安。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而今却是妹妹年纪小,爷奶年岁又大,哪个孙儿都放心不下。思来想去,遂决定回家一趟,请大夫给爷奶断过脉,确定身体无碍,孙儿才放心回学里。”
听完这番话,刘大爷先前皱着的眉,才渐渐松开,心下既受用又有些担忧,孙子孝心可嘉,奈何不知柴米贵啊!
他们干了大半辈子的活,身子好着呢,没病没痛的,哪用得着请大夫?
思及此,刘大爷忍不住教育道:“延宁这般有孝心,我跟你奶就满足了,没病没痛的请大夫来,也忒不值当了。”
刘延宁笑道:“先生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只要爷奶长命百岁,怎样都值了。”
听刘延宁这么说了,刘二叔也附和道:“延宁说得是,费些银钱,只要能换来爹娘健康,花得便值了。”
刘二叔刘三叔纷纷附和。
刘延宁笑道:“孙儿请大夫过来,自然不能从爷奶这里拿钱,那就不是敬孝了。”说罢,刘延宁低头从袖兜里掏银袋。
仗着自己身板小,趴在窗户底下偷听的刘青,到这时才松了口气。
亲哥面面俱到着呢,解释如此到位,连请大夫的钱都准备了,别说刘大爷和蒋氏心底受用,就是刘家几个叔叔,对他这举动也挑不出毛病来。
可见她还是白操了一回心。
虽是这么想,刘青到底没有离开,仍将自己缩成一团,趴在底下竖起耳朵来听着。
蒋氏拿着银袋,却没关心刘延宁银袋里有多少钱,只关切的问道:“每月给你的花费也不多,别是为了省钱,短了吃喝和纸墨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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