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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軟小媳婦.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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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软小媳妇》
作者:东方玉如意
第1章
帝都。
天顺十九年。
金秋八月,安平伯府里高大的桂花树正在默默盛开,橙红的大花丹桂和娇小玲珑的乳白银桂在秋风中飘落无数娇嫩的花瓣。
“妹妹你看,天上在下花瓣雨,好漂亮哦!”六岁的大小姐冉紫倩跑到花雨中张开白嫩嫩的小手转圈去接飞旋的花瓣。
“嗯。”只比她小三个月的二小姐冉紫兮吃了一口母亲递过来的藕粉桂花糖糕,看着姐姐笑。
老夫人疼爱的看看两个孙女,对两个儿媳道:“咱们家这两个娃娃都是美人坯子,好好教导她们规矩才艺,将来嫁个好人家,一辈子享不完的福呢。”已经过世的老太爷是开国功臣,受封安平侯,世袭到老爷这一代就成了安平伯,长子还可以袭子爵,他们家几世的荣华富贵是稳稳的。
两位少夫人都笑了,天下父母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能有安稳和顺的一生。
如果那天御林军没来抄家,这两位侯门嫡女或许真的能过上祖母预期的生活。
可是,她们不知道因有人上告几位老臣思恋故土,私下表达了对迁都不满,金殿上的天顺帝已经龙颜大怒,派御林军一天之内抄五家公侯府第,全家将被流放到与蒙古交界的苍狼山。
定国公徐景昌进言:正直已故的徐皇后冥寿之际,能否从宽发落。
皇上对徐皇后爱重至深,遂免于五十岁以上老人和十岁以下小儿的责罚,余者流放,非特赦恩旨永不得返。史称五公思乡案。
安平伯冉寿一夜白头,看着两个儿子、儿媳枷锁镣铐被绑而去,心都撕裂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冉家是冤枉的。究竟是谁告的黑状?
一向端方持谨的老夫人跪坐在地上失声痛哭,两个孙子、两个孙女围绕在她身旁大哭。冉老爷子看看满院子破败不堪的萧索,咬咬牙,拉起老夫人道:“快走吧,再不走,还不知出什么事呢。保住孙辈要紧。”
老夫人撑起虚弱的身子,两个懂事的孙女忙去扶祖母起来,脸上粘了桂花与泥土的污渍。
安平伯府邸和家奴、财产已经都被充公,来传旨的夏公公与府上故交不错,就准了他们一辆马车、一箱东西、一个赶车的家丁,好言劝慰他们速回原籍。
黄昏的风凉了,吹起满地桂花,更显凄美萧瑟。
不舍的看了最后一眼,一家人上了马车。
车轱辘在帝都平坦的街道上前行,发出有节奏的吱扭声,可是全家人的心情,却没有如此平静。路过南城门的时候,一阵风卷起车帘,冉老爷子迷蒙的泪眼看向外面,正看到一个算命先生在收摊子。
“停车。”他以前不在意这些算命唬钱的,今天却想卜上一卦,看看自家风水。
“紫气东来南飞雁,锦上添花后十年。老来何须叹命薄,福寿满堂子孙安。”算命先生大喜道:“老爷子,这是上上签啊,您老来福贵,福寿满堂啊!”
冉老爷子木讷的扯扯嘴角,没能笑出来,自家这境况能算福寿满堂?算命的果然不能信。
他讪讪地走回马车,算命的却追过来道:“您这是要去往何方呀?”
“西南,老家。”
算命的扯住他的袖子:“不对呀,老爷子,您的福运之地在东南,不在西南啊。您现在遭难,十年后家道复兴,更胜从前。”
老爷子坐在马车上反复咀嚼着算命先生的话,十年之后冉家复兴?能吗?
当今圣上年近花甲,十年之后也许新君登基。
可是冉家呢?
自己身子骨还硬朗,十年之后六十多岁,只能算活着,不能报效国家了。两个儿子都被流放,根本没有出头之日。
唉!
他叹了口气,看看自己的老夫人。她刚刚用帕子给两个女孩子擦完泥泞的小脸儿,露出白皙精致的面庞。
“紫气东来南飞雁,锦上添花后十年。老来何须叹命薄,福寿满堂子孙安。”再一次咀嚼着自己抽到的上上签,他看看自幼勤奋懂事的长孙冉子霖,孩子只有九岁,抿着刚毅的唇角盯着手上那一枚父亲送他的玉佩。
再看看幼孙冉子沛,他才只有两岁,偎在祖母怀里睡着了。
紫气东来南飞雁,锦上添花后十年。
他蓦地抬头看向两个粉雕玉砌的孙女,她们俩六岁,十年后十六岁,正是嫁人的年纪。长孙十九岁,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
老爷子笑了,仰天大笑,笑出了眼泪,猛地一拍大腿:“好!天意如此,让我冉家遭此大难,十年后,我必衣锦盛装而还。”
……
第2章 八年后
八年后
东南翠屏山下风景宜人,柳绿风暖,草长莺飞。江南小镇边有一处独院,幽静清雅,花香扑鼻。
两位清俊的公子正在书房读书,一位华服,持书面窗而立,玉树临风,潇洒俊逸。透过敞开的轩窗,可以看到院子里的紫藤盛开如瀑布一般绚美。一位棉服,静坐桌边,眉目轩朗,隐隐有刚毅之风。
一位身着棉布裙的姑娘拎着一个小木桶来给紫藤萝浇水,屋子里那一道华服的身影便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倩妹妹,我帮你浇水吧。”
阿倩回头对着他微微一笑,娇艳的红唇弯起好看的弧度,两个甜甜的酒窝散出一圈温柔的涟漪,明媚如五月阳光,娇艳似花中嫩蕊。
少年傻傻的愣在那里。
“不用了,骁哥哥,你和大哥读书吧,我自己来就行了。”阿倩舀起一瓢水浇到花根上。
少年回过神儿,拎起那只小木桶:“桶这么沉,还是我帮你吧。”
“真的不用了,爷爷说让我轻点浇水,不要影响你们读书。骁哥哥,你快进屋吧,不然祖父会说我的。”小姑娘为难的看着他。
少年实在舍不得走,拎着桶走到另一棵紫藤下:“我刚好眼睛看的累了,出来透透气,休息一下。”
“那好吧。”少女没有勉强他,就让他帮忙拎桶,自己舀水浇花。
“恩。”少女应了一声,还在浇花没有扭头看他。
少年眼底划过一丝失落,转瞬又明亮起来:“我们明天去山里打猎吧,我和大哥打猎,你帮着捡猎物。”
“那得大哥愿意去才行,还得祖父同意。”阿倩舀完最后一瓢水,去拿他手里的水桶。
“我帮你去打水,这种粗活就该男人干。”少年抢先一步朝后院走去。他家小厮薛六正在门房里闲坐,听了这话心中暗笑,我的二少爷,您知道水怎么打吗?
“站住,”少女娇叱一声,“后院有妹妹呢,外男不能进去。”
“哦,对不起,我忘了。那我在月亮门这等你。”他站在二道门口处,乖乖的把水桶递给她。冉家规矩很严,家里的两个姑娘不准见外男,出门都要带着帷帽遮住脸。可是他不同,他是冉子霖的拜把兄弟,跟阿倩的关系就像亲兄妹,他是阿倩唯一可以见的一个外男。
一年前,他在端午龙舟会上认识了冉子霖,偶然跟他回家,进门时正见到给紫藤萝浇水的阿倩。她抬头一笑,甜甜的叫了一声大哥,他就再也移不开眼睛。她看到站在大哥身边的外男,立时羞红了脸,就吓得像小鹿一样逃走了。
后来,他觉得自己家太乱,不适合读书,就来这里和子霖一起读。再后来,他们去山中打了一次猎回来,就拜了把兄弟。再后来,偶遇过几次之后,阿倩索性就不避他了。
正想着甜蜜往事,阿倩拎着水桶出来,他赶忙接过来,追问道:“你想不想和我们一起去山里?”
“只要你想就行了,我一会儿好好跟大哥说说。”他面上绷着笑,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门外响起了拍门声:“子霖兄在家吗?”
有人来找大哥,阿倩放下水桶就往后院走。少年在她身后道:“我帮你浇,你就不用回来了。”她头也没回地走了,道了一声谢谢。他有点小失望,其实更希望她回眸一笑。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了冉子霖,第二天他们三人真的就去山里打猎了,祖父居然也同意了。
少年骑在马上的身影英姿勃发,读书不是他强项,打猎才能展现男儿风采。姑娘不会骑马,就由他亲哥哥带着,这样冉子霖就不方便打到猎物了。
“骁哥哥,别射死它。”一只灰色的小野兔在拼命狂奔,他拉开弓已经瞄准。
“好。”他一箭射过去,正中兔子的一条腿。
阿倩下马跑了过去,他却先她一步提起兔子,把箭拔.出来。
“好可爱的小兔子,它的腿有没有断啊?能养好吗?”阿倩有点担忧。
“我看看,应该能,我们给他包扎一下吧。”难得今天本公子心情好。
冉子霖带着妹妹影响他正常发挥,此刻见两个人又玩起了兔子,就说道:“祁骁,你照顾好阿倩,我去那边打点猎物来。”
“好,你去吧,我会照顾妹妹的。”巴不得他快点走。
姑娘在外面没有离开过大哥,有点纠结。
“阿倩,你看,用这个小树枝刚好绑上它的伤腿。”他从袍子上撕下一条布,帮兔子包扎伤口,丝毫不顾及那是多么名贵的衣料。
成功地被吸引回视线,阿倩专心捧起兔子。“就叫它小灰灰吧,我要养着它,把它养大。”
那一双芊芊玉手白嫩润泽,他真希望自己是那只兔子。
“阿倩,我带你骑马去追大哥。”他站起身来。
“不去了,我等大哥回来吧。”
被拒绝的少年有点抹不开,仿佛被人窥见了心事,蹲下折了一根草叶叼在嘴里。他知道阿倩是好姑娘,没有再强求她。
“渴不渴?喝点水吧。”少年去马鞍上解下水囊,打开盖子递给她。
阿倩确实渴了,接过来就连喝了几口。娇艳的红唇被清水润泽之后,更显晶莹剔透,他喉头一动,咽下一口唾液。
少女突然定住了,手里拿着水囊无助地看向他,俏脸上飞起两朵红云。
这是他的马,马上自然是他的水囊,不是自己那一只。
少年似乎是明白了她的心事,爽朗的一笑:“阿倩你放心,这是一只新水囊,没有人用过的。”
他接过水囊拧上盖子,重新挂回马鞍上。其实他也渴了,尤其是刚刚碰过她唇瓣的水,他好想喝一口,可是不能,那样阿倩会很尴尬,他舍不得让她难堪。
少女低头又去看她手里的兔子,却突然被他迎面扑倒,手里的兔子甩了出去,撞在一块石头上,晕了。
“你没事吧?”他焦急的看看她,拉她起来。阿倩摇摇头,和他一起看向箭射来的方向。
三个黑衣蒙面人狂奔过来,他侧跨一步,挡在阿倩身前冷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来人顿住脚步,看看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男女,一旁马上挂着的几只山鸡、狍子,就明白这是来打猎或者偷情的。
“有没有看到一个中箭的人从这里经过?”为首的黑衣人冷冷问道。
“没看到,我问你干什么的,差点伤了我们。”少年语气不善。
黑衣人懒得跟他啰嗦,四下看看,往左边一指,带着人继续狂奔。
祁骁剑眉一挑,怒了:“站住,别跑。”
他还要去追,却被阿倩拉住了袖子:“铙哥哥,算了吧,别惹麻烦了。”
那些黑衣人转眼就没了踪影,他回过身来柔声问:“没吓着你吧?”
阿倩微微一笑,摇摇头:“没有,谢谢你救我。铙哥哥,你刚才好英勇,我以前都没发现你这么厉害。”
得到夸奖的少年心里比吃了蜜还甜,抬手细心地为她摘掉头发上粘上的草叶,拂去后背上的尘土。刚才情况紧急,竟没有细细感受把她抱在怀里的感觉。
冉子霖策马回来:“刚才我好像看到几个黑衣人过去,你们没事吧。”
阿倩把刚才的情况说了,子霖赶忙拉妹妹上马:“这里有危险,我们快回去。”
祁骁有点舍不得走,但是也知道不宜久留,拎起那只摔晕的兔子放到阿倩手里,送他们回家。
那天晚上,他抱着水囊躺在床上,低声吟诵着《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真的是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他睡不着,一会儿打开水囊喝一口,那感觉就像亲上她软嫩的小嘴儿一样。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来回翻腾了半夜,水喝完了。
后半夜不知何时睡着了,梦到了他们在草地上,就像今天那样,他在上面,她在下面。
早晨醒来时,裤子湿了一片,当然不是尿床。
他讪讪地笑笑,暗想今天去冉家,一定要问问冉大哥的意思,虽然她只有十四岁,不适合成亲,先定下来,明年成亲也好啊。想到这,立刻眉开眼笑,叫小厮薛六进来问厨房腌制的香烤山鸡干做好了没。
可是他没想到竟然进不了冉家了。
第3章 月下美人
月华似练,银色清波笼罩着灰瓦白墙的小院,白衣胜雪的少女娉婷玉立在丁香树下吹着一管碧色玉笛。她眉目如画、尤其是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几许莫名的愁绪,让见者心疼,不能不怜惜。笛声婉转凄清,闻之欲落泪。
夜风拂动薄衫,衣阙翩飞,小叶丁香细碎的花瓣飘落在乌发素裙之上,美人似要飞上月宫的仙子,却是眉目中隐含的愁怨凝成一个丁香结,落在眉梢处,成了一点朱红的美人痣。
他趴在墙头,正处于半晕状态,蓦地看见这样一位仙子,嘴角一扯:看来我徐永寒真的是要升天了。
“跍嗵。”墙上掉下来一个庞大的身影。
冉紫兮吓了一跳,停下吹笛,侧目看向墙边。
那是一个男人,身形高大,背上插着一只断箭,一条腿上的白色裤子已经被血染红。他脸朝外趴在地上,借着月光隐约可以看到脸膛黝黑,五官似乎也还英挺,人好像已经晕了过去。
虽是夜入民宅,还是从墙头下来的,但紫兮觉得他应该不是坏人,因为他身上穿着金色的铠甲。
她没有高声叫喊,而是快步跑进了上房,去叫祖父出来看。
冉老爷子初见此景也唬了一跳,忙叫紫兮去前院喊大哥过来。
冉子霖过来拍拍那人的脸:“壮士,醒醒。”
那人没动。
冉子霖拉他起来斜靠在墙上,那人耷拉着脑袋还是没醒。
冉老爷子花白的眉毛紧缩,幽幽说道:“这座绵延数百里的翠屏山的那一边就是抗倭战场,这一年来有赵老将军的大军顶着也没有流寇逃兵来过咱们镇上。不过,如果是战斗激烈的话,也有可能被追杀到这里。看这个人穿的金甲,应该是我朝的将军。”
那人在墙上缓缓下滑,向后仰倒,冉子霖赶忙扶住他,怕他倒地箭头再刺向身体。
这样向后一仰,露出了整张脸,果然是个五官英挺的青年。胸前的衣服已经松垮,露出一小块金色的东西。
冉子霖伸手拽了出来,见是一块纯色的赤金猛虎佩。老爷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走近两步,蹲下身子细瞧。紫兮远远躲在墙角后边,不知爷爷怎么突然对个金疙瘩感兴趣。
冉老爷子翻来覆去仔细瞧了几遍,再盯住那少年的脸庞细看,口中惊喜道:“这是天顺帝所赐的赤金猛虎佩,这位将军是徐家的人,是定国公之后啊,咱们家的大恩人。”
“壮士想想,如何到的这里?”老爷子问道。
徐永寒闭上眼睛想了想,缓缓说道:“我被敌寇追杀,在翠屏山中不知跑了多少天。今日到了这个小镇,就翻墙进了你家。你们不必害怕,我是明军将领,不是歹人。”
“敢问将军大名?”老爷子问道。
“徐永寒。”
老爷子频频点头:“老朽果然没有看错,真的是定国公之孙。当年你满月宴上,老朽也有幸参加,亲眼见过先皇钦赐的赤金猛虎佩。”
徐永寒诧异问道:“老爷子曾在京中?”
“对,说来惭愧,老朽便是当年的安平伯冉寿,因五公思乡案获罪抄家。若不是定国公向皇上进言,我们全家都要流放到苍狼山了。恩公,受我一拜。”冉寿激动地跪倒地上磕了一个头。
徐永寒赶忙伸手扶住他,皱着眉头道:“晚辈岂敢受此大礼,我受伤颇重,还请老人家速速买药救治。”
“是是,是否去官府请军医来?”冉老爷子忙问。
“不可,”徐永寒赶忙制止,“此次事情复杂,我至今仍被追杀,不能暴露行踪。只去找个乡野郎中开点止血愈合伤口的药就行了。”
“好,”冉老爷子应了,心中暗想许是有内奸,他信不过官府,拿药的事一定要万分小心。“来,子霖,快扶恩公去上房。”
“不可,”徐永寒再一次制止,“这附近都不安全了,可能有人夜探,上房太显眼,一探便知。找个不起眼的柴房便可。”
家里倒是有个小柴房,但是那种地方也不安全,而且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对待定国公的孙子。
老爷子想了想,便对着躲在墙角的紫兮道:“兮儿,你去把西厢房门打开,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让恩公在那里养伤,你去东厢房和阿倩住一起。”
紫兮怔楞,怎么可以让一个大男人住进自己的闺房?
徐永寒也觉得不妥,连忙推辞,但是老爷子振振有词:“柴房也不安全,只有女儿家的闺房才能躲过搜查。而且兮儿可以去和姐姐同住,恩公暂住几天也无妨。”
徐永寒是个粗人,对那些繁文缛节本就不太在意,如今身虚乏力,也懒得啰嗦,就由冉子霖扶着往西厢去。
冉紫兮扁扁嘴,很不情愿,但她也听到了祖父的话,这是全家的恩人之后,必须要救的人。她快步走到前面,打开闺房的门,点燃蜡烛,躲到帷幔后面。祖母的话,她始终牢记,不可随意见外男。
“兮儿,别躲了,这是恩公,不是别的外男。以后你要日日伺候恩公养伤,直到他痊愈。快倒杯水来。”冉老爷子的话斩钉截铁,根本就不给她考虑的机会。
“哦。”紫兮重重的点了点头,努力抹去心中那一丝不情愿。
“前院有金疮药,我去拿。”冉子霖快去快回,徐永寒的一杯水还没喝完。
“你给我拔箭吧。”徐永寒看子霖年轻沉稳,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那你忍着疼,兮儿准备好热水和棉巾。”子霖扶他趴在床上,一手按住后背,一手紧握断箭。
“好,开始吧。”徐永寒双手抓住褥子,紧咬牙关。
子霖手上突然发力,“噗”地一下把断箭拽了出来,还带下来一块皮肉,顿时血流如注。
徐永寒紧咬着牙,在拔箭的一刻痛的面目狰狞,却没有出声。紫兮看到他额上、颈上的青筋暴突,吓得心里抖成一团。再看一眼那血肉模糊的箭头,他没晕过去,她却差点晕了。
“快把棉巾给我。”子霖朝着紫兮低声喝道。
“哦。”吓傻了的冉紫兮赶忙把湿的、干的都递了过去。
冉老爷子上前帮忙脱了铠甲,上衣,露出男人精壮的后背。紫兮低头垂眸,不敢看。
冉紫兮赶忙走过去,接过来血红的棉巾,到一旁水盆中去洗。
冉子霖很快帮他处理好了外伤,连同腿上的伤口一起包扎好了。冉老爷子却突然拿起一旁的扫帚,咔吧一声折断了竹竿,对着自己的手臂猛地一戳,血肉模糊。
“子霖你快去请郎中,就说我不小心跌了一跤,戳在木桩子上。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突然抓药了。紫兮你留下照顾恩公。”说完疾步走向上房。
老爷子臂上虽痛,心中却着实高兴。
如果说墨祁骁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这个徐永寒就是上天恩赐的天神。
十年之后,冉家复兴,今年是第八年。
他满心欢喜地回上房,冉子霖也忙着跑去找郎中,独留下冉紫兮拧眉哀愁地面对床上趴着的半.裸男人。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如何能共处一室,祖父对恩公未免太好了,连亲孙女都豁出去了。
第4章 养伤
“不用。”他刚刚流了那么多血,此刻自然虚弱,懒得说话。
“恩公,吃饭吗?”
他舔舔唇,突然想起好几天没吃饭了,肚子也应景的咕噜了一声。暗自腹诽着真丢人,嘴上说道:“吃。”
“那,恩公想吃什么?”
“随便。”
随便是这天底下最难做的饭,紫兮皱巴着小脸,接着问:“家里有山菇、青菜、茄子,豆角,还有今天大哥从山上打来的野鸡和野兔,但是做那些需要更多的时间,恩公到底要吃什么呢?”
徐永寒默默地叹气,这女人好烦,跟第一眼见到的超凡脱俗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不就吃个饭么,能吃饱就行了呗,在军营还不是火头军做什么就吃什么。唉!烦死了。
“随便。”他冷冷地甩出一句。
紫兮愣了一下,无奈地扁扁嘴,走出门去。
不一会儿,她端着两碟小菜、一碗米饭进来。一个清炒芹菜,一个鸡蛋炒丝瓜。“恩公尝尝合不合口味,不合适我再去做别的。”
徐永寒趴在床上,用手臂撑起一点身子,看了一眼放在眼前的两个小菜居然没有肉,便有点小失望。夹了一块芹菜放到嘴里,脆爽清新,又夹起一块鸡蛋,绵软嫩滑。这么普通的食材,今天吃起来竟然这么好吃,这是他几年来吃的最好吃的菜了。立时风卷残云般地消灭净了。
满足地咽下最后一口,紫兮已经体贴地端来一小碗番茄鸡蛋汤,被他一饮而尽。舒服,吃的热乎,头上都见汗了。
紫兮左手接过碗,右手的棉巾就递了过去。
徐永寒愣了一下,不知何意,接过来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又还给她。这下紫兮愣了,这位真的是定国公的孙子吗?怎么吃完饭都不擦嘴呢?
她哪里知道这位仁兄被海风吹了三年多,早就把国公府的规矩忘得差不多了,你见哪个大头兵吃完饭还掏出一小块棉巾擦嘴的。
外面脚步声响,是冉子霖带着郎中进了上房。不多时,郎中开了方子回去,冉子霖再去砸药铺的门抓了双份的药回来。
紫兮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时,徐永寒已经睡着了。他太累了,这些天跑得精疲力尽,又失血过多,好不容易吃顿饱饭,盖上柔软的被子,自然酣然入睡。
药凉了就不好了,紫兮轻轻摇醒他:“醒醒,恩公,喝药。”
他在睡梦中猛地睁开眼,暗骂自己怎么警觉度这么低了,竟然睡死了。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跟喝鸡蛋汤是一样的动作。
“恩公还好吧?”冉子霖忙活完爷爷那边,到这边来看看。
徐永寒朝他点了点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你们别总是叫我恩公了,按理说是你们救了我,该我称你们恩公才是。我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办,不知道你怕不怕。”
冉子霖朗声道:“男子汉大丈夫,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有什么可怕的。”
“好,你拿笔墨来,我写封信,天一亮你就送去东海沿子上抗倭军中,一定要亲手交给赵老将军,能否办到?”徐永寒沉着脸,认真地盯着他。
冉子霖郑重点头:“放心,我一定办到,人在信在,信亡人亡。”
徐永寒不耐烦的吼她一句:“男人说话,女人插什么嘴,去拿笔墨来。”
紫兮长长的睫毛翕动,委屈地看他一眼,跑到书案上拿来笔墨信纸,又细心地找了一个硬纸板给他垫着。
他就那样趴在床上,奋笔疾书,很快写完了一页纸,紫兮看砚台里墨不多了,就蹲在床边,低头磨墨。
“好了,装信封。”他写了两页纸,递给紫兮。紫兮看墨迹未干,就拿着信纸轻轻柔柔的吹气,把墨迹吹干。
冉子霖抱拳道:“我即刻就走,将军放心。”
“不行,现在走动静太大,容易惹人跟踪,天快亮时走。”徐永寒粗中有细。
时辰已经是后半夜了,冉子霖跟爷爷说明情况,回房收拾了一些东西,天就快亮了,上马出发。
墨祁骁在明媚的朝阳中来到冉家门口时,被门房老钟告知冉子霖的一个朋友家里有事,昨晚来请他去帮忙,要半个多月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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