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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剪不斷的鄉愁.txt

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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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不断的乡愁》
作者:琼瑶
一、乡愁
去年年底,“开放大陆探亲”的消息公布了。
这消息像一股温泉,乍然间从我心深处涌现,然后蹿升到我四肢百脉,蹿升到我的眼眶。我简直无法描述那一瞬间的感动。我心底有个声音在喊着:
“三十九年!三十九年有多少月?多少天?三十九年积压了多少乡愁。如今,可以把这些乡愁勾销了吗?”
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但是,陆陆续续有人回乡探亲了!这居然成了事实!我太兴奋了,和鑫涛计划着,我们也该去大陆探亲了,鑫涛去红十字会办手续,回来说:
“需要填三等亲的亲人名字和地址!”
一时间,我们两个都弄不清“三等亲”包括寻些人,以及我们是否有这项“资格”。激动中,我冲口而出:
“故国的山,故国的水,故国的大地泥土,和我们算是几等亲?我们要探的亲,不止是‘人’呀!”
不过,我毕竟不需担忧,因为我和鑫涛分别都有舅舅姨妈在大陆,所以,我们很顺利地办好了探亲护照。拿到护照的那一晚,我就失眠了。脑子里奔流着黄河,奔流着长江。不止长江黄河,还耸立着五岳和长城!鑫涛见我如此兴奋,忍不住提醒我说:“大家都说大陆的生活很苦,旅行也不像想象中那么方便,至于亲人,经过三十九年的隔阂,可能已经相见不相识,这些,你都考虑过吗?”考虑?我实在没有认真去考虑过。我只觉得乡愁像一张大网,已把我牢牢地网住。而且,当行期越来越近,我的乡愁就越来越深。我想,我这个人和别人是不大相同的。我有个朋友告诉我:“我也离开大陆三十九年,但是,我不觉得我有什么乡愁!”这句话使我太惊奇了,我总认为,乡愁对于游子,就像一切人类的基本感情一样,是与生俱来的。不过,有的人来得强烈,有的人比较淡然。我,大概生来就属于感情强烈的一型。连我的“乡愁”,也比别人多几分!
计划回大陆的行程时,鑫涛问我:
“你到底要去哪些地方啊?第一站,是不是你的故乡湖南呢?”我祖籍湖南,生在四川。童年,是个多灾多难的时代,是个颠沛流离的时代,童年的足迹,曾跋涉过大陆许多的省份。如今,再整理我这份千头万绪的乡愁时,竟不知那愁绪的顶端究竟在何处?是湖南?是四川?是长江?是黄河?是丝绸之路,还是故宫北海?沉吟中,这才明白,我的乡愁不在大陆的任何一点上,而在大陆那整片的土地上!
“可是,你没有时间走遍大陆整片的土地啊!”鑫涛说:“我们排来排去,只可能去四十天!”
将近四十年的乡愁,却要用四十天来弥补。可能吗?不可能的!人们必须放弃许多地方。湖南,湖南的亲人多已离散,家园中可能面目全非,不知怎的,我最怕面对的,竟是故乡湖南,这才了解古人“近乡情怯”的感觉。当我把这感觉告诉鑫涛时,他脱口而出地说:
“这也是我不敢回上海的原因!”
于是,我们动身;经香港,去北京。
剪不断的乡愁2/42
我和鑫涛这次的大陆行,除了我们两个人以外,还有鑫涛的妹妹初霞,和妹夫承赉。
“有件事我不能帮你做,现在大陆肝炎很流行,你一定要去打一针增加抵抗力的针药!”
我去打了针,医生和针药都是初霞安排好了的。
“我们这一路又是飞机,又是火车,又是船,由北到南,要走上好几千里,路上不带水瓶是行的,但是,玻璃瓶太重,又不保温,带杯子也很麻烦,想来想去,只有奶瓶最合适,又轻巧、又保温。冲了咖啡,还可以摇呢!”
说得很有理。但是。鑫涛居然尴尴尬尬地回了一句:
此语一出,初霞笑得岔了气,笑完了,才瞪大眼睛说:
“谁要你用奶嘴?只要凑着瓶口喝就行了!”
我对初霞想得出用“奶瓶”代替“水壶”,十分佩服,不过,总觉得这么大的人用奶瓶喝水,有点“那个”。初霞看出我的犹豫,在动身前,又用布给奶瓶做了四件“衣服”,使它们看不出是“奶瓶”,硬塞了两个到我的箱子里。
我们的行装十分惊人。出发时是四月初,预计四月八日抵北京,据说,此时的北京,春寒料峭,气温有时只有四五度。所以,我们带足了冬衣。又因为预计要坐长程火车,初霞怕车上的棉被不干净,要我从台北带了四个登山用的睡袋来。最绝的还是鑫涛,他看了许多有关大陆旅行的报道之后,做了一个决定:“我要带我自己的枕头去!”
天哪!他那个枕头又厚又大!放满了一口箱子。他坚持没有自己的枕头,会睡不着觉,我只得依着他带了枕头。当我看到初霞准备奶瓶时,才真感觉出他们是兄妹!各有奇招。
在香港停留的三天里,几乎每晚都有餐叙,席间,各路朋友,对我的“大陆行”,都给了许多“忠告”。这时,我对大陆的心态,是非常复杂的。有思念,有好奇,有期望,也有害怕。我真怕那个已经隔离了三十九年的河山不再美好,也怕故国的人失去了温馨和热情。我的乡愁和期望越大,我的害怕和矛盾也越多。此时此刻,真希望听到一些鼓励的话。偏偏就有那么多人,对我此行不太乐观:
听起来实在不妙。到了起程前一天,老吴请客,有位刚去过大陆的作家也来了,一听我们要去四十天,立刻点点头,从容不迫地说:“和我一样,我也预计停留四十天!”
“结果呢?我和初霞几乎异口同声地嚷出来。
“结果我去了七天就“逃”回来了!”
“为什么?”鑫涛和承赉赶快追问。
“因为没有东西吃啊!”那位作家扬着眉毛说:“饭店进去晚了,就不给东西吃,进去早了,也不给东西吃,好不容易守时进去了,那东西根本不能吃啊?”作家拍拍鑫涛的肩,好意地叮嘱:“带点巧克力去,万一营养不良,可以啃啃巧克力充饥!”几句话说得我、鑫涛、初霞、承赉脸色都不大好看。老吴本来也想和我们一起去的,此时毅然抽身,打了退堂鼓。并且看看我说:“我猜,你们去个二十天,就会回来了!四十天,是绝对不可能的!琼瑶吃不了苦!”
“赌什么?”老吴问。“四万港币,我们四个人,谁早回来,就输你一万港币,否则,你输给我们四万港币。”
老吴有点沉吟,看我一股坚定相,他失了了把握,终于,他笑笑说:“我们赌四个金戒指吧!”
“一言为定!”我们四个人说。
结束了那餐会之后,鑫涛问我:
“你为什么有这么大把握,说你能停留四十天?我记得,我们每次去欧洲或美国旅行,你总是提前闹回家的!”
“别着急,我们有杨洁啊!”
杨洁?这名字我已从初霞口中听过许多次,因为我们这次返大陆,不希望被官方接待,初霞就对我说,她有好友杨洁在北京,可以安排我们的一切。我听了也就忘了,对这位杨洁并不太注意,此时,非弄弄清楚杨洁是何方神圣了,我才问出口,初霞就大声说:
“你连杨洁都不知道?她是“女篮五号”啊!”
“什么‘女篮五号’?”我更糊涂了。
“哇!”初霞快晕倒了:“你居然不知道‘女篮五号’!大陆拍过一部电影,电影名字就叫“女篮五号”!
我还是不懂。三十九年的隔阂,大陆的人与事,距我都有十万八千里!承赉看我一头雾水的样子,对我重重地点了两下头,坚定地说:“反正,你放心好了,我们有杨洁!”我能不放心吗?唔,那杨洁,看来必定是个“人物”!
剪不断的乡愁3/42
三、北京机场与杨洁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已’改鬓毛衰。”
飞机终于降落了。我看鑫涛,他正看我。我们之间的默契已深,两人都隐在深深的感动里。初霞承赉已多次来北京,自然不会像我们两个这样激动,初霞轻快地说:
“好快啊,三小时就到了!”
三小时,原来香港至北京,只需三小时。这咫尺天涯,却经过了三十九年,才能飞渡!我满怀感慨,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承赉看看我,忽然说:
“你最好准备一下,说不定机场有记者!”【TXT 书香中文网小说下载网 TXT99.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
有记者?我的心顿时乱如麻,我并没有准备见记者,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头的酸甜苦辣,更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说清的。我正恍惚着,飞机已停稳,我跟着人群,就这样迷迷糊糊地下了飞机,一脚踏上了故国的土地!
踩上北京的土地,悸动的是心灵,那土地就是土地!抬头走入机场大厅,一样要经过海关人员验护照、盖章,大家正预备排队,有位海关人员说:
“走这边,我单独给你们办!”
是杨洁的安排吧!我模糊地想着。从下机那一刹那起,我的神志就不太清楚。太久的期盼一旦成为事实,人就有些昏昏沉沉。手续办完,我们走出海关,蓦然间,一大群人对我们冲了过来,首先,有三位老太太,白发萧萧的,冲过来就抓住了鑫涛的手,哭着叫出来:
“二弟呀!二弟!”鑫涛整个人傻掉了,他在北京并无亲人。我脑中一转,已大致明白过来,我拉住一位老太太说:
“你大概认错人了,她姓平!你要找的人是谁?”
三位老太太一怔,才知道接错了人,立刻又哭着往人群中搜寻去了。鑫涛被这样一搅和,看来更加迷惑了。就在此时,人群像潮水般涌向我,一位年轻的女记者拉住我,兴奋地嚷着:“你是不是琼瑶?我们在机场等了你好几个小时了!”
“各位让开!要访问要签字,都等明天再说!现在车子在门外等!”随着这声巨吼,我看过去,只见一位身高约一八○公分的女巨人,长手长脚,大踏步地“冲”进人群,一面冲、一面用双手往两边分,就把人群“分”开了,她笔直地走向我,对我也大声地下了声命令:
“不再再签名了!你签不完的!”
一位女记者请求地看着我,直往我手中塞纸条:
“请为我们的报纸写两句话吧!一句话也可以!”
盛情难却呀!这些在机场上等候了我好久的记者读者们,我心不忍,低下头又去写字。才写完,另一本书又塞了过来,我正预备签最后一个名字,只觉得身子一轻,脚已离地,老天!那位“女巨人”把我像拎小鸡般拎了起来,不由分说地一路拉出机场大厅。在我意识还没恢复之前,我就被塞进一辆小汽车,再一看,鑫涛、承赉、初霞都在车上等我。车门“砰”的关上,女巨人这才从车窗外伸出一只巨灵之掌给我,对我大声说:“我是杨洁!”我愕然地伸出手去,要和杨洁握手,谁知她等不及握手,这手就抽回去了。只听到这只手在车顶上“砰”的一敲,那洪钟般的嗓子大吼了一句:
“开车!”车子尚未开动,一张年轻的、美丽的女孩的脸又急急凑向窗口,我看到一对亮丽的大眼睛,一双乌黑的发辫垂在胸前,未施脂粉的脸庞清秀动人,好一位北国姑娘!我心中赞美。同时,我的心中为海峡这端的同胞而颤动了。那小女死命攀着车窗,对我请求地说:
“我能访问你吗?我是××报记者!”
我来不及答话,杨洁一连串地敲车顶:
“开车!开车!开车!”
我拉住那少女的手,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真心的悄悄话:
“我到北京的第一个印象,北方的女孩也美丽,例如你!”
我松手,车子绝尘而去。
剪不断的乡愁4/42
四、北京的“小梧桐”
我的“北京”印象,从“颐和园”打开序幕,却从“小梧桐”开始了第一章。“小梧桐”是有典故的。
“现在是我创作的颠峰期,我不能浪费这段时间,只有拼命去创作!”因而,他一年有好几个月在宜兴,埋首在窑炉边烧茶壶。而朱娅,他那可爱的、年轻的、温柔的妻子,就留在北京等他。对于韩美林,朱娅有次很坦白地对我说:
“他比我大了很多岁,我嫁他的时候,家里都反对。但是,他一生吃了那么多苦,又那么有才华,我对他,是怜惜加是崇拜,不管怎样,我都要跟着他的!”
平淡的叙述后面,有多少故事?一个翻江倒海的时代(文革时期的摧毁力,简直不是我们所能想象的。在大陆,大家用“十年浩劫”四个字来称这十年,“浩劫”二字,才能形容那种灾难。我在大陆四十天,所交的朋友,几乎都是“劫后余生”的。)在这时代中,发生的故事一走动人心魄,怪不得大陆作家的作品,绝大部分用文革为背景。
除了韩美林与朱娅,我们又认识了李世济与唐在□夫妇,。他们这一对的故事,更加曲折离奇,惊心动魄,感人肺腑,而且是匪夷所思的。李世济,在台湾,可能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名字,在北京就不同了。大街小巷,上自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人人都知道李世济。她是程砚秋的嫡传弟子,是京剧界的红人。她的先生唐在□,也是程砚秋的学生,他放弃了国外的学位,跑来帮程砚秋拉胡琴。第一次李世济出现在他面前时,只有十六岁,对唐在□一躬到地,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唐老师!”这一喊,已经缘订三生,唐在□就这样陷进去,水深火热,保护了李世济这一辈子,每次,李世济登台,必然是唐在□为之操琴,两人间的默契,已到达天衣无缝的地步,听过他们表演的人,才能体会那种合一的境界。(关于他们两个的故事,我听得很零碎,李世济说,下次我去北京,她将详细向我叙述,让我写一本“厚厚的书”。)
“跟错车子了!”这就是杨洁。(后来我终于弄清楚了,她在一九五四至一九六三的十年间,都在国家女蓝代表队打球,她的编号是五号。打起球来,冲锋陷阵,锐不可挡,大家都称她“女篮五号”。她的故事和战果,曾被拍为电影,电影名也叫“女篮五号”。如今,她仍在体协做事,所以,我们一路的行程,都是她用体协的关系,招呼过去的。)
写了一大篇关于我们在北京认识的朋友,现在,要拉回到“北京的小梧桐”上来了。
因为我们认识了这么多人,所以,我们每次出门都浩浩荡荡的。因为这些人都是老北京,大家不论祖籍何方,都能说一口漂亮的“京片子”。每次大家一谈天,悦耳的京片子你一句我一句,我听得好舒服,好像进了电影配音间。但是,这些京片子对鑫涛和承赉都是个考验,他们两个是同乡,都说上海话。北京话和上海话差别甚多,鑫涛在我多年“教育”下,(我平时不喜欢他在我面前说上海话,而且时时刻刻纠正他国语的发音)还能勉强应付。而承赉就常常词不达意。有一天,承赉对我说:“我来北京好几次了,还没有见到北京的梧桐!”
“哦?”我困惑地问:“北京有很多的梧桐吗?”
“有,有,有,好多好多!”承赉一叠连声说。
“梧桐?”杨洁歪着脑袋,仔细思索:“我在北京住了这么多年,还没注意到北京有很多梧桐!”
“有啊有啊!”承赉急了,“是小梧桐啊!”
“小梧桐?”我更困惑了:“它们长不大?是特殊品种吗?会结梧桐子吗?”我的一连串问题,突然引起了初霞的一阵爆笑。到底,知夫莫若妻,她急忙代承赉翻译:
“他说的不是梧桐,是胡同。北京不是有很多著名的小胡同吗?”这样一说,全车大笑。从此,“北京的小梧桐”就是我们这一路的笑料。承赉个性随和,热情开朗,是个最好的朋友,从不以我们的大笑为忤。只是,从“小梧桐”开始,他一路继续闹过无数类似的笑话。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就在承赉说没见过小胡同的第二天,韩美林兴冲冲的跑来告诉我们,北京最著名的国画大师李可染,欢迎我们去他家里小坐。这消息让我和鑫涛都不之雀跃。鑫涛爱画,已迹近于“痴”,对李可染大师,早已崇拜多年。我们刚到北京时,鑫涛就问过朋友们:“能否拜见李可染?”韩美林听了,并没多说什么,谁知,他立刻就作了安排。而且,他说,李可染也很相见我们呢!
“不过。”韩美林最后说:“李可杂住在一个‘小梧桐’里,听说路不大好找!”我们大家笑着,开心着,兴奋着。“小梧桐”有名有姓,怎会不好找?大家就按照时间,晚上八时,去拜见李可染,同时,也见一见北京著名的“小梧桐”。
我们都没想到,北京的胡同里没有路灯,(事实上,北京的大街上,四处灯也不很明亮)而胡同是曲里拐弯的,胡同中往往还套着胡同。我们这一群人,分了两路,我、鑫涛、承赉、初霞、韩美林是第一路,朱娅带着其他几个人,另外乘车来。我们的车子,开始在黑暗的小胡同中东绕西绕,就是找不着李大师的胡同,司机下车问了好多次路,又向前,又退后,又左弯,又右拐,这“北京小梧桐”实在厉害!你就闹不清它有多小枝桠!终于,我们总算找到那胡同了,又开始对门牌。原来,这胡同中的旧建筑已经拆了,现在盖了许多公寓,李大师就住在其中一座的四楼。
好不容易,我们找到了门牌,这时,李大师已派了两个人,手持手电筒,站在楼梯口等我们。
“对不起。”接我们的一位先生说:“这栋楼的公共配电因为没缴费,被停电了,所以,整个楼梯都很黑,大家要小心一点走上去!”他们用手电筒照着,一前一后地为我们开路。这时我真是新奇极了,走了黑胡同,又要走转达楼梯。心想,李大师如果晚上要出门,岂不是太不方便?幸好,接待我们的那位先生说了:“李老师就快搬家了,新房子有花园,是平房,对李老师来说,比这公寓合适多了!”
这才安了我的心。我知道李大师已经八十一岁了,这样的黑楼梯,实在不太安全。
终于,我们到了李大师的门口,房门大开着,我们还没进去,一串喜悦的、热情的笑声就在迎接着我们了:
“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们大家,走了好一段黑路!”
剪不断的乡愁5/42
李大师站在门口相迎,他的夫人也站在门口相迎,李大师面色红润,笑容可掬,看来既亲切,又平和。师母更加高兴,一直把我们往屋里让,嘴中喃喃抱怨着,说他们的儿子李小可很相见我,今晚却无法联络上,实在太可惜了!(后来,在李世济的清唱会上,我还是见到了李小可。)
“真没想到,这北京的小梧桐,藏着这样的艺术家,从此,我对北京的小梧桐,真要刮目相看了!”五、我们能“夜访长城”吗?
“我们能不能夜访长城?”
“人人都白天去长城,我偏想夜里去!我觉得,夜里的长城,必然有股萧索和悲壮的味道,我就想去体会那种味道!”
杨洁瞪了我半天,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成!我们就去‘夜访长城’只要你提得出的点子,咱们就去办!”杨洁说办就办,但是,这题目显然难倒她了。第二天,她告诉我,长城是卖门票参观的,每天下午三点,就停止卖票,不再放人上去。从长城开放参观以来,还没有人要求过“夜访长城!”这么说,我们无法夜访长城了?”我很失望。
“别失望。”杨洁立即安慰我:“我们再去试试!”
“我负责月琴!”初霞说。
“干脆,把京剧院的几个小伙子带去,”承赉说:“像张克,宋小川,他们一定会乐坏了!”
大家兴致都高,终于,杨洁带来了好消息:
“不忙!”杨洁大声一嚷,面色严肃:“不过,据八达岭传回来的消息,长城的夜晚,什么都看不到,因为城上没有灯,黑糊糊的一片。而且,长城坡度很陡,走起来非常危险,各位要上去,安全必须自己负责!”
“但是,但是,”我急急地说:“月亮呢?”
“这两天是阴历二十六、七,根本没月亮!”杨洁对我摊摊手。“除非你能请出月亮来!”
这太泄气了!大家面面相觑,都失去了主张。这时,做事最实在的刘平走过来,对我恳切地说:“长城我去了许多次了,那儿四面都是山,长城沿山而建,非常高,爬上去之后,风沙迎面吹来,冷得不得了!夜访长城,听起来很诗意,实际上不但有困难,而且什么都看不到!”
“没关系。”初霞说:“我们可以带很多手电筒去!”
“我们干脆去烽火台举烽火!”金涛说。
“至于冷,这更没问题,”杨洁打趣地盯着我们:“听说你们还在四条睡袋,至今没派上用场!”
“好好好了!”我再让了一步:“我们去长城看落日吧!总不会连落日也看不到吧!”
“落日是一定有的!除非那天下雨!”刘平总算同意了我的看法。“下雨是不可能的!”杨洁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指指天空:“我会给老天爷打电话的!(“给老天爷打电话”,原来是我常说的话,现在,已经成为大家的惯用语了。)
韩美林指着当时的照片,解释给我听,又带我去看封陵的巨木,我这才明白,埃及的金字塔也不过如此,古代帝王皆一样,活着时就忙一件事,“如何去死,死后如何!”
看完了十三陵,我们就直奔长城,那时已快下午五点钟了。当然,车上的许仙、白蛇、张生、崔莺莺、刘备、孙权又都纷纷复活,大家又弹又唱又鼓掌,一直到长城脚下。
剪不断的乡愁6/42
我抬头往前看,万里长城万里长。即使走完这万里长城,那乡愁又能消得几许?然后,我终于看到了长城外的落日,在重重叠叠的山峦中,落日缓缓地沉了下去。我心中油然浮起的,是我一直深爱的两句诗:“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六、奇人张宝胜
早在抵北京之前,初霞就在我的节目单中间,加上了这样一个节目:“你一定要见张宝胜!”
“张宝胜是谁?”鑫涛不解地问。
“一次也没见过呀!”初霞沮丧地说:“见他并不容易,我们安排了几次,都没见到!这次来北京,一定要试试看!”
我忙着准备签名书,初霞、承赉都兴奋无比,朱娅尤其高兴,读了好多好多这个奇人的奇事给我听。看我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朱娅急急地说:
“上次在黄胄家里,他也表演了好几手,黄胄的太太始终不相信他那套,他临走的时候,在黄太太肩上拍了一下,说:‘你不相信我,对吧?’等他走了之后,黄太太肩上留下了五个手指印,都烧成了水泡!”
好险!我想。朱娅又提供第二个事实:
“还有一次,一个人一直不相信他,结果,他把一个硬币,变到那个人的肚子里去了。那人去医院照X光,硬币清清楚楚的在肠子里。那人吓坏了,跑去求他,他才又把那硬布变了出来”越说越神了!我听得惊心动魄,对这个人的好奇心也全都勾出来了。此时此刻,倒真的急着想见到他。好不容易挨到四点钟,负责和他联络的苏医生(也是奇人之一,会用气功为人治病)先赶来了,说:
“他去看一个朋友,可能要来晚一点!”
有这等事?我更加奇怪了。苏医生向我解释说:
“来了来了!总算来了!”
“把你的衣服脱下来给我!”
“脱?”杨洁一呆,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平时洒脱不羁的她,这时却一脸尴尬。对这位“奇人”,她显然不敢“抗命”。我第一次见杨洁发窘。她吞吞吐吐地说:“我只穿了这件衣服!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没关系!”奇人简短的“命令”着:“脱!”
杨洁满房间乱绕,急得满头汗。我拍着她的肩,鼓励地说:“杨洁,你就为朋友而牺牲吧!脱!”
一连烧掉了两件衣服,大家对张宝胜已“肃然起敬”。但是,就这样是不够的,大家又要求他表演点别的,他吹吹手指头,简短地说:“名片!”一声令下,七、八张名片往他面前送。他选了承赉那张,翻来覆去研究,对承赉说:
“不是不行!”张宝胜弹弹名片。“金边太考究!”他把名片交还给承赉:“折起来!”
承赉慌忙折名片,折成小小的一团,奇人又说:
“放进嘴里,嚼啐它!。”
承赉立即应命,他努力地嚼名片,偏偏他的名片又厚又硬,嚼得十分辛苦。嚼了半天,张宝胜说:
“够了,吐出来!”承赉很不好意思地吐出他那堆“名片残渣”。张宝胜接了过来,开始又揉又捻,揉捻了好一会儿,他抬头看承赉:
“不全,还有些纸渣渣在你嘴里!”
承赉忙着检查嘴里,果然还有纸渣,慌忙再吐出来。接着,张宝胜又说不全,承赉可累了,三番两次,用牙签从齿缝中挖出残渣来。终于,名片全了。张宝胜揉着捻着,我凑过去,盯着他的手指看,只看到他的指间,一张名片逐渐还原,上面的字,也从没有变成模糊,从模糊转为清楚,最后的金边,也逐渐出现,一张完好如初的名片,天衣无缝地回来了。大家都喘了气,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了。奇人耸耸肩,一副“小意思”的样子。然后朱娅拿出一个预先准备好的药瓶来:“听说你可以让密闭在瓶子里面的药片掉出来!”朱娅说,递上了药瓶,“而且,不破坏瓶子!”
张宝胜接过药瓶,打开瓶盖看了看。聪明的朱娅,她居然选了一个瓶盖里面还有软木塞塞着,又有蜡封密封着的药瓶。张宝胜对药瓶摇摇头,不太满意,然后抬头对我和鑫涛说:“写两个字!不要让我看见是什么字!”
我们两个赶快去写字,奇人在角落中叮咛着:
“不要写太难的,我不懂,也不要写繁体字!”
我们唯唯应命。鑫涛用小纸条写了个韩美从的“韩”字,我写了一个简写的“双”字。在奇人的命令下,我们又分别把纸条折叠起来,再揉成小纸团。我们做得十分仔细,料想他怎样也无法知道我们写的是什么。然后,我们把两个小纸团交给他。他看也不看,用手握住其中一个纸团,抬头看天花板。然后,他皱皱眉,不太高兴地说:
“说了别写繁体字,怎么写了个笔画这么多的!”原来,张宝胜只念过几年小学,许多字都不认识。他拿起一支笔来,在纸上依样画葫芦的写了“韩”字。我一看,不禁暗暗吃惊,因为,那字体形状,写得和鑫涛的笔迹一模一样!
剪不断的乡愁7/42
“露”完这一手,他握起了朱娅的药瓶。在我们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以前,就听到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再定睛一看,药粒正从瓶底,一颗颗撒了出来,滚了满地都是。我们去接药粒,去看瓶底,什么“破绽”都没有,只有不住滚落出来的药丸。只一会儿工夫,药丸已经全滚光了,张宝胜这才把瓶底往上一翻,送到我眼前给我看,那瓶底完好如初。我伸手摸摸,瓶子玻璃又厚又结实。张宝胜指指瓶内,说:
“你写的纸条在瓶子里面,是一个‘双’字!”
“饿了!吃饭去!”我们大家,像被催眠了一般,也都跳了起来。我这才发现,这位张宝胜,是个天生的领导人才。自从他进房门,他就控制着全局,他一声“命令”,全体“服从”。这时,他要吃饭,我们就决定陪他去吃饭。幸好,细心的初霞,早已在隔壁餐厅订了位子。我们浩浩荡荡地进了餐厅,围着桌子一坐就坐了一桌半。正犹豫着要点什么菜,张宝胜已经代为效劳了,而且,一叠连声地催着服务生要“快”!似乎连服务生都受了他的“催眠”,上菜的速度,真的快如飞。菜一上桌,张宝胜就站起来,不由分说地为大家“分菜”。我们端着盘子,连声说“不敢”,他却手脚利落地把一盘盘的菜分得精光,一面命令我们说:
“你不吃,我把全桌菜变到你肚子里去!”
“我吃!我吃!我吃”朱娅吓坏了,埋着头吃饭,吃得脸也红了,脖子也红了,连汗都出来了。比朱娅更惨的是苏医生,不知道为什么,他认定苏医生是个大胃王,硬塞给他四大碗饭,苏医生略一抗拒,他的脸色就一沉,苏医生慌忙接过碗,什么话都不敢说,就是拼命地吃、吃、吃。
“原来,‘领导’两字确实大有学问!”
那晚,我们就这样笑着走出餐厅。又在奇人张宝胜的“命令”下,大家合照了几张相。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张宝胜带着他的妻友们,真的上了一辆“警车”,在警灯狂闪,警笛狂呜中,车子呼啸而去。我呆立在北京的街头,不禁想着;这奇人张宝胜,也该算是北京的一景吧!
至今,我对奇人张宝胜的表演,仍然满怀困惑,不知道他那“燃烧的手指”是怎么回事?但是。那个装了我的纸条的小药瓶,我却带回台湾来了。没事的时候,我常拿着那药瓶反复研究,就弄不懂药片是怎么出来的,我的纸条又是怎么进去的!
剪不断的乡愁8/42
七、会亲
我到北京的第三天晚上,忽然有人按门铃,我打开房门一看,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陌生青年。他戴着帽子,穿着风衣,手中拎着旅行袋,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宽边眼镜后面,有对深隧的眸子。他直瞪着我瞧,而我,心中竟没来由的一跳,不知道为什么,感到心里热烘烘的。
“如果你是琼瑶,”那年轻人急促地说着,“那么,我是你的表弟!”表弟?我呆了呆,我亲人的名单当中,多的是表哥表姐,却不知道尚有表弟!我沉吟着还没开口,表弟已急急亮出身分:“我是袁行正的儿子,我的名字叫董韶天!”
袁行正?我心中又“咚”的一跳,可能吗?袁行正是我母系的嫡亲四妹。当年在上海,我的小四姨正参加话剧团,演过“雷雨”,演过“北京人”!八、九岁的我,跟着父母去看她演戏,看得津津有味!可是,当战局混乱的时候,我这个小四姨就失踪了。这么许多许多年,我们都没有小四姨的消息,真没料到,四十年后,她的儿子会站在我的面前!我太意外了,太兴奋了,把表弟让进房间,我有几百个问题要问:
“你妈妈呢?我的小四姨呢?”
“我住在上海,为了来见你,我坐了一夜的火车,从上海连夜赶来的!”我又呆住了,看了他半天,问:
“你住上海?你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赶来了?也不事先和我联络一下?万一你扑了个空呢?万一楼下挡驾不让你见我呢?万一我去了天津或承德呢?”
表弟笑了,那笑容给我的感觉是:亲切,亲切,亲切!
“我在报上看到你来北京的消息,我就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考虑,只想赶快见到你!你不知道车票多难买,我费了多大劲才弄到一张票!我有信心,一定可以见到你!说实话,见到以后的情形,我就不敢预料了!我猜,你从来不知道世界上有个我!”确实,我从来不知道。我伸出手去,就这样紧紧握住他的手。此时此刻,言语太多余,言语也不够用了!我们默然相对,有那么长的一刻,只是彼此无言。
表弟的来访,是我“探亲”的序幕。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和表弟的“出现”一样“突然”,有位年轻的大男孩子。在旅馆的大厅中拦住了我:“我爸爸的外公,是你的祖父!”他说。
一时间,我愣在那儿,算不清他和我的关系。只是,他那略带湖南腔的乡音,使我立即明白,他应该来自我的故乡湖南!他看出我的困惑,马上又补充说明:
“我的父亲名叫王代杰,我的姑姑名叫王代训,我的名字王晓蕾!”我霎时间惊喜莫名。原来他是我的表侄儿啊!回忆童年时期,我曾两度回湖南,其中有一年的时间,因为父亲羁留上海,母亲远去教书,就把我和弟弟们交给代训表姐照顾。那时的代训表姐才新婚,代杰表哥正少年。而现在,他们别来无恙吗?三十九年,人与人间,会有多少沧桑呢?拉着晓蕾,我急迫地问:“你爸爸在哪里?你姑姑在哪里?他们都好吗?”
“他们都在湖南啊!我因为在北京工作,才能见到你!”晓蕾喊着:“姑姑,你为什么不回湖南呢?”
韶天和晓蕾,前者是我母系的亲人,后者是我父系的亲人。没有料到,我居然在北京,见到了我父母双方的亲人。事实上,和亲人的见面,这还是开始。几天后,韶天已经帮我联络上所有在北京的“袁家人”(我母亲姓袁),我在旅馆楼下的四季餐厅,席开二桌,和这些亲人一一见面!
见完袁家在北京的亲人,我想,我大概见不到湖南的亲人了。谁知道,在我离开北京的前一天,我的代训表姐,代杰表哥,和我的表外甥唐昭学,却远迢迢地从湖南,乘火车赶来北京和我相会了。我那代训表姐,已经六十八岁,因为火车拥挤,竟然是站着来北京的!
别提我一见到他们的那份震动了。当年刚新婚的表姐,如今已白发苍苍,当年正青春的表哥,现在也头顶微秃了。唐昭学,他比我小一辈,年龄却比我大一截。在我童年时,他常带着我游山玩水。记忆最深刻的,是他有一支笛子,我却在一次淘气中,把他的笛子敲碎了!当我重提往事时,他们都说记不得了。却不住的称赞我儿时有多“乖”,有多“懂事”,善良的他们,都不记得我的“错”,只记得我的“好”!
代训表姐拥着我,哭了。一面哭,一面絮絮叨叨地说:
唉!我想起我自己写的四句歌词:
“别也不容易,见也不容易!
聚也不容易,散也不容易!”
此时此刻,真是“聚散两依依”呢!
剪不断的乡愁9/42
八、圆明圆与动物园
在北京的日子,我虽然十分忙碌,但是,几乎该去的地方,我都去了。连北京的著名的琉璃厂,我也去了。
去琉璃厂那天,天气突变,风沙满天,而气温陡降。我自从到北京,对气温就非常不适应,我带足了冬衣,使行装非常累赘,但北京气温始终有27、28度。所以,当有便人回香港时,我把一箱子冬衣,全托人带回香港去了。等我送走了冬衣,这下可好,天气忽然就冷了下来,全街的人,都穿着大衣,用纱巾蒙着头和脸。只有我和鑫涛,还穿着薄薄的衣衫,迎着扑面的寒风和滚滚黄沙,瑟缩在琉璃厂的街头。
琉璃厂确实是北京的一景,因为它太有特色。说实话,我不知道这儿为什么要叫“琉璃厂”?实际了,它是两条纯中国式建筑的街,家家商店,都极富典雅的中国色彩。里面卖的,也全是中国的古玩、字画、纸笔、砚台、图章、画册等。著名的荣宝斋就在这条街上。鑫涛爱画,爱古建筑,这儿对他当然颇具吸引力。可惜,这条街已经太商业化了,而许多商店的对象,都是外国人而不是中国人,里面的字画古董,都缺少精品。即使如此,我们仍然把琉璃厂的每一家店,都逛完了,所有字画,也都细细浏览过了!
逛完琉璃厂,我想,北京该玩该看的地方,都已经差不多了。谁知道,那天晚上,有位记者打电话给我,我们在电话里谈到我所去过的地方,那位记者忽然问我:
“你有没有去圆明园呢?”
好一篇说辞,带着太大的说服力!所以,第二天,虽然北京的风沙仍然狂猛,我们却冒着风沙,到了圆明园的遗址。
圆明园不是观光区,参观的人不多。我们从大门而入,走进了一座废园。是的,圆明园早已被毁,但是花园的规模仍在,曲径小巷边,迎春花正盛放着。一片片黄色的花朵,开在断垣残壁中,别有一种怆恻的味道。刹那间,我了解那位记者所说的散文、诗、和壮烈感了!
我和鑫涛,在风沙中流连着。我站在倾圮的大石梯边,站在荒烟蔓草中,不忍遽去。心中浮起的,是元曲中的句子:
“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圆明园,带给我无限感慨与怆恻。但是,动物园却全然不同了。会去动物园,并不是很偶然的,从到北京,我就闹着想看“熊猫”!我生来喜欢小动物,家中养了狗、养了鸟、养了鱼,还养了一只松鼠猴。我对中国所特有的熊猫,早就兴致勃勃。到北京后,每次车子经过动物园,园门上画的两只熊猫就对我遥遥招手,我总会大叫一声:
“哦,熊猫!”虽然想看熊猫,但是,我的日程实在排得太满,始终抽不出时间来。那天早上,史蜀君和辜朗辉,和我谈到正投机,立刻表示要陪我去看熊猫。于是,我们又是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去了北京的动物园。一走进动物园,我就发现,动物园跟我的年龄已经脱节了。那天的天气,和去圆明园那天正相反,炎热无比,烈日高照。动物园中挤满了大人孩子,大的叫,小的跳,我简直站都站不稳。动物园中当然有“动物”,有“动物”的地方必然有动物的特殊“气味”,“这种特殊气味”加上“人味”加上“暑气”,对我扑面而来,我立即“醺然欲醉”,快晕倒了。
“十八岁!”我愣了愣,非常困惑。
“难道你们不看熊猫?”我问。
“哈哈!”杨洁冲着我笑:“咱们北京人不看这个,咱们看京戏!”言下之意,我闹着要看熊猫,实在有点儿“土”。初霞奇书电子书和承赉,早已经热得直冒汗,大家逼着杨洁,赶快把熊猫找出来,好结束这一趟又累又苦的节目。
好不容易,大家找到了“熊猫区”。
因为我是闹着要看熊猫的“主角”,大家又吼又叫又欢呼的嚷着:“熊猫在这儿!熊猫在这儿!”
一面嚷,一面簇拥着我,把我往栅栏边推去,史蜀君和辜郎辉非常热情,硬把人群给挤出一条缝来,把我和鑫涛塞了进去。鑫涛拿着他的照相机,蓄势以待,要给熊猫拍几张好照片。我踮着脚尖,拼命往栅栏里看,看了半天,总算看到两只灰不溜秋的动物。(我总以为熊猫是白色黑眼眶的,但北京的熊猫,一定没人给它洗澡,再加上北京风沙大,这两只熊猫已无白毛,全是灰毛,脏得不得了。)我心里好生失望,但是,仍然希望这两只“国宝”出来迈迈方步,让我好好欣赏一番。可是,一只懒洋洋的,就是躺着不动,另一只在我们大家又嘘又叫又嚷又拍手鼓励之下,终于站起身子,走出栅栏,史蜀君慌忙喊:“平先生,快照相!”鑫涛前后左右的对距离,那只熊猫摇头摆尾,抓耳挠腮的,非常不安静,似乎烦躁得很。后来,那天晚上,在我们的日记本上,关于“熊猎”,鑫涛写了这样一段:
原来是当从出恭也!”这就是我们看“熊猫”的经过。
那天回旅馆时,史蜀君拍着我的肩,热烈地说:
剪不断的乡愁10/42
九、北京的四合院·北京的卢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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