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網PWA視頻評論

皇后.txt

2023年10月16日

  1/14  下一頁 txt下載

皇后
作者:棠多令
1.长明赋-前言
洪武八年,正是桃花始盛时节,应天府却笼罩在一股凝重的氛围里。
临近成贤街的一条街道上,一队神情肃穆的侍卫正押送着一辆囚车向前而行。
囚车之中监禁着一名昂藏七尺、威目虬髯的五旬男子,身穿赭衣囚服,双手双足被粗厚的镣铐锁在囚栅上,但纵是如此,他挺得笔直的身躯依然那般威武不阿,不难看出此人定然是名铁骨铮铮的好汉。他盘膝坐于囚车内,双目紧闭,面色平静,仿佛将赴刑场的不是自己。然而那已现银白的须髯,随着拂卷而起的落叶微微而动时,仍会让人生出一股悲凉之感。
街道上的百姓安静的站列于两侧,静悄悄的目送囚车缓缓前行,囚车所经之处,无不萦绕着让人心情沉重的气氛,更有甚者,已不忍的撇过了头去。
就在囚车甫经过的一间六韬书斋之外,两名妙龄女子正站在屋檐下。
站于前的女子穿一袭青衫,碧玉年岁,眉浅淡烟如柳,眸清幽深如潭,葇荑握着卷书册,虽是于人群之后,遥遥望去,依然能感受到她满身的书卷清气。而她身后的女子则是婢子装束,约莫同等年纪,梳双鬟髻,生得杏眼桃腮,甚是伶俐。
青衫女子似乎是听到街上动静方从书斋里出来的。她凝眸望向囚车中的男子,神情可叹,微自低喃:“入阵破骄虏,威名雄震雷①。可惜了!”
书斋老板此时从里头走将出来,探首朝囚车离去的方向眺望一眼,亦是喟叹道:“廖将军这等功冠大明的名将,岂会真的狂妄至僭用龙凤之物?可怜一代名将最终落得个被诬杀的下场!”
青衫女子回眸,睨向书斋老板,檀口微掀,“今况逢多事之秋,郝老板不怕多言惹来灾祸?”如今廖永忠将军因擅用禁物而被皇上降罪处死,京城之中有求请者,亦同等降罪。平头百姓们虽同情廖将军遭遇,但也不敢再多开口。这郝老板倒是敢直言!
那郝老板闻言一怔,赶紧四下瞧去,却见并无旁人听见,微吁口气,连又将青衫女子往并无客人的书斋里请去,一边陪着笑说道:“徐姑娘权且当作在下是梦呓之言,风吹过耳,风吹过耳吧!”
青衫女子浅笑,清眸流盼,慢慢落至斋堂东面的壁案,其上醒目的摆放着一卷泛黄书册。她缓缓笑言:“听过且是无妨,却也需有些甚么替代才是。”
郝老板顺目望去,当即明了其意,不禁是哭笑不得,无奈的一揖到底:“徐姑娘,在下已说过,这孤本《本草》乃是祖上所传,是卖不得的!”
那婢子在旁接话道:“郝老板,我家小姐不惜冒着被老爷夫人责骂的危险,前后出府来你这儿借了十余次书,你却回回都以此话搪塞。而我家小姐也早已说过,不会让你忍痛割爱,只是借阅数日罢了。”说着,她取出一只镏金漆雕木盒,掀开来看,内里置放着一枚工艺精细的和田白玉童子,“这枚白玉童子也是我家小姐的祖传之物,现押在你这儿,一物易作一物,你也不吃亏。”
郝老板犹豫半晌,来回看了看青衫女子与那白玉童子。良久,终是一咬牙,收下婢子递来的木盒,“好吧,徐姑娘既然有此诚意,在下若再拒绝,岂非太过不识好歹?”
青衫女子见他应下,笑逐颜开,“郝老板大可放心,十日之后,我必完璧奉还。”
郝老板小心取下那本《本草》,再谨慎的递给了青衫女子:“请徐姑娘妥为保管。”
“自是应当。”青衫女子欣喜接过,有些迫不及待的翻了翻书页,继而仔细收好书册,回头望眼大街上渐散的人潮,便又道,“时辰已不早,我且先行告辞。”
“请!”郝老板送主仆二人出了书斋,直至目送二女的身影走远了方退回堂内,直往堂后走去。
堂后则是正厅,不甚大,却透着书墨香气,也甚为雅致。一方大漆嵌玉曲屏摆置在东面,遮住了视线,依稀间能见得纱屏后影影绰绰,看不清透面貌,只能隐约看见一张线条冷峻的脸廓。
郝老板轻步入内,朝着屏后深施一礼:“王爷,书已交予徐小姐。徐小姐留下白玉童子为信物,约定十日后退还。”说着,他将青衫女子留下的漆雕木盒双手奉高,屏后瞬即走出一名高大威猛、豹头环眼的男子,从郝老板掌中接过木盒,再退回了屏后。
须臾,便听屏后传来一记淡然而沉稳的男子嗓音:“明日起,你即可闭门谢客。”
“是!”郝老板不敢置疑,躬身领命,而屏后男子业已起身,郝老板再抬头间,已看不见屏后的身影。
次月。卉木萋萋的京畿小道缓缓驶来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位年轻人,头戴方笠,青衣巾服,约莫二十来岁,长相颇是俊朗,肤色黝黑,一双眼眸格外明亮有神。他一手持缰,另一手持鞭,突地扭过头,朝车厢内大声说道:“师父、师妹,已经出京,可要出来透口气?”
话随音落,他身后的布帘就被一双净白的小手撂开,旋即探出一张皓齿明眸的小脸来,十四五岁年纪。她澄澈的双眸中盛满了不舍,朝车厢外四处探望一番,方缩回脑袋,转首朝车厢内坐着的清癯老者说道:“师父,咱们下车歇息一会吧!”
那老者倚榻而坐,一手持书,一手慢慢捋着花白的长髯,一派云淡风清的闲雅模样,却又见他脸上犹带几分蜡黄病容,一时间倒很难让人看出他到底是位病者,还只是在脸上涂了层蜡黄的颜色而已。
老者闻声抬了抬眼,双目透出睿智的光芒,他笑了笑:“瑶儿,咱们离开京城并不多时,你这会要下车歇息,是舍不得离开京城,还是舍不得苏公子?”
话音越往后越发低微,老者一脸了然的捋须而笑。
车辕上的年轻人探头进来,打趣道:“师父,师妹早已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不如就让她留在京城,省得过几年我还得千里迢迢的来送亲。”
丹瑶被他一番笑弄,小脸顿时涨得更红,直往老者身边钻,面红耳赤的娇声道:“师父,师兄又欺侮我!”
丹瑶闻言也没了害羞的闲情,登时满脸警惕的撂起车帘,顺着年轻人的目光望去。
就见十余丈外,无甚人烟的道路旁,依着古木榕树筑了座六角凉亭,几缕阳光透过树隙洒落在翠绿碧瓦之上,倒也予人熠熠生辉之感。而就在亭前,赫然威立着两名威武大汉,左边的那位竟是书斋之中的魁伟男子。
再往亭中瞧去,一方石几旁,端坐着位一袭华贵锦衣的年轻男子,掐金丝的墨色披风静静垂落于地,腰间悬着一枚宝光流溢的夔龙玉佩,浑身透出一股让人无法小觑的贵气。年轻男子神态淡然的托着一盏碧玉酒壶,缓缓沏入自己对面的玉质酒杯之中,显然是在等候着什么人。而就在他听到轱辘辘的车轮声后,渐渐抬起了眼眸,一瞬不瞬的投向了独自驶来的马车上。
他清冷的目光淡淡扫过车辕上满脸戒备的年轻人与探头探脑的丹瑶,丹瑶冷不丁颤了颤,连忙缩回脑袋,回头望向老者,“师父,看来这些人真是在等咱们。”
老者已从帘间望见了那名年轻男子,他眸光微动,捋须而笑,对年轻人从容吩咐:“子游,停下马车。”
“师父!”刑子游皱起浓眉。
老者朝他点了点头,刑子游无法,只得在亭前数丈处停下。
那两名大汉立即走了过来,刑子游心神一凛,手中马鞭横握,身子则挡在了车厢前。两名大汉对他这不客气的架势视若无堵,径自拱手朝老者朗声道:“我家王爷特来为刘大人送行,还望大人赏面!”
两名大汉的话让刑子游与丹瑶一阵怔忡,王爷?哪位王爷?
老者示意刑子游退下,含笑朝两名大汉拱手道:“燕王殿下厚意,老夫却之不恭。”话罢,他一拂袍袖,下了马车,随两名大汉往六角亭走去。
刑子游与丹瑶不约而同的望向亭中那名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面面相觑。
原来,这年轻男子竟是当今的燕王殿下!
老者从容入亭,笑声健朗的施了一礼:“刘基参见燕王殿下!”
此老者赫然就是帷幄奇谋、功冠大明的诚意伯刘基是也!
朱棣起身亲自扶起他,端起桌上的两杯玉酒杯,将一只递于他面前,淡淡笑道:“诚意伯出京甚为急促,我仅略备薄酒,聊以送行。”言语间,他并未对刘基一派病容,却又精神矍铄的模样置以怀疑。
刘基接过酒杯,泰然笑言:“老夫今落此境地,也唯有王爷会来送老夫一程。”话落,他昂首一口饮尽清酒。
朱棣亦是爽快的一口饮罢酒,微侧首朝二大汉略一点头。
两名大汉领命,旋即走到六角亭后,那儿系着三匹骏马。两名大汉各从一匹骏马上取下一只檀木箱,继而捧箱回到亭内,放在了石几上。
“诚意伯离京匆匆,此微薄之物,诚意伯当要笑纳。”
刘基捋着长须,信手掀开左侧的箱盖,箱中辅就的红绒上仅放着一只净白玉瓶。他无声一笑,又自掀开右侧的箱子,里间一片金灿,整整一箱金子。
刘基长须白眉间展露出一抹笑,却是拿起那一只玉瓶,不疾不徐的道:“看来王爷已替老夫做足了准备。”
朱棣再斟一杯酒,“诚意伯当年之恩,我不曾忘。今日送此二物,唯愿诚意伯此去能够去危就安,平顺安康。”
刘基听得他的话,长声一笑,笑声中透着早已洞彻生死的清傲:“昨日七尺躯,今日为死尸。刘基运筹帷幄,谋尽天机,今此老矣,圣上置如敝履,还何需筹谋那些?这瓶千机散,纵能让刘基避去眼前一死,又岂能让刘基避去心中生死?”话毕,他慨然将玉瓶往亭外掷去,玉瓶滚了几圈,掉入了丛间的溪流里。
朱棣表情无异,口吻仍是波澜不惊,“既然诚意伯心意已决,我自不会再多说什么。不过,今日我尚另有一事相请。”
刘基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似乎早已知道他此行目的:“老夫忝有一身推盘奇谋之术,可惜推算不了自己的命术,王爷依然信得过老夫之卦?”
“徐汝,猗彼荑桑,是为后矣。”朱棣并未直言回答,只是淡声吟出此句,“此句谶言为诚意伯所赠,我一直铭记于心。今次,乃是想请诚意伯能为我策得一字。”刘基有经天纬地之才,策术当世无双,凭其妙算神通多次替当今圣上临危化难,当今世人无人不晓,也无人会怀疑他的神机妙算。
刘基看着他,“何字?”
朱棣并未吐言,只以指醮酒,在石几上写下一字。
刘基神情微有动容,续又恢复如常。他一瞬未瞬的盯住朱棣,朱棣依旧是淡然无异,只那一双深锐的眼眸里透着使人凛然的威肃。
良久,刘基慨然一笑,撩袍坐下,从袖中取出两个紫竹杯珓。略有凝神,遂将紫竹片掷于几面上。
朱棣的目光紧紧定于两片平平无奇的杯珓上,刑子游与丹瑶不知朱棣所策为何字,疑惑的在亭外探首探脑。
刘基细瞧卦像,半晌方拿起两片紫竹,抬头看向朱棣,亦是醮酒写下一字。字迹一笔一划的显露,然未等旁人看清那字,刘基已拂袖将之抹去。
朱棣神情凝重的望着已无字的几面,良久无声。终于,他眸光沉沉而动,却不露声色的站起身,掷声道:“朱棣今送至此,望诚意伯一路走好。”
刘基不以为意一笑,拱手道:“老夫就此告辞!”
“请!”朱棣亲自送他而出。
刘基与两名神色各异的徒儿上了马车,须臾,马车已绝尘而去。
马车驰远,偎在刘基身侧的丹瑶奇怪的问道:“师父,燕王殿下占的究竟是何字?”
“瑶儿,休要多问!”刘基难得肃颜,但下一刻他却猛地剧咳起来。
丹瑶吓得俏脸一白,连忙拍着他的背,惊慌的嚷道:“师父,您怎么了?”
车厢里的动静让刑子游赶紧转过头,一见刘基脸色苍白的咳嗽不停,当即停下马车,急声呼唤:“师父,您没事吧?”
2.南风歌-第一章 南风岫兮鸣春鸠 上
万仞嵯峨,层林碧漫的天阙山比天屹立,云雾在叠嶂的山峰盘绕,景致奇美。
芳草吐翠的山脚下,村舍俨然,梯田层层,绿葱葱的麦田一望无际,散发着蓬勃生机。勤耕的农人正在田间地头劳作,一派平和宁静的景象。
蓦然,幽静的山谷传来马匹奔驰之声,响彻的马蹄声伴随一串银铃似的笑音,在山谷间悠扬的回荡。农人们不禁直起腰身,好奇的引颈望去。
杨柳依依的曲径间,疾驰而来两匹枣红骏马,打首的马上是位穿湖绿骑装的少女。豆蔻年岁,一张圆圆的鹅蛋脸,双眉弯弯,乌睫下一双眼珠子黑漆漆的如灵玉一般,闪耀着明媚朝气的光芒。她皓如白雪的小脸迎着疾风,现出一层红润,浑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
她一马当先,俏丽的脸蛋得意洋洋,回头朝身后紧追不舍的女子笑喊着:“二姐,你若输给我,凤阳之行可就由我去了!”
霍琅云洒下一串清脆的笑,“话说的早不早,那就得看二姐你追不追得上我了!”
姐妹二人互不示弱,一夹马腹,两匹骏马顿如离弦的箭,飞一般的射了出去。马骑过处,扬起滚滚尘烟。
两骑绝尘而去之后,过不多时,忽又听得一阵“得得”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蹄声缓缓,悠然不尽。
蹄踏声中,一只白皙修长的皓腕轻轻撩开了路边的垂枝柳蔓,滴翠的枝柳间,渐渐露出一张眉目如画的秀丽容颜,依稀就是书斋中的青衫女子。
女子依然是一袭青裳,乌云般的秀发以一根缎青绳轻轻束住,干干净净地披在身后,只余两缕乌丝落于肩头,衬得清秀的瓜子脸愈发盈白如雪。柳眉如烟,瑶鼻轻挺,似醮了墨汁的双眸就如一泓秋水,映着满目翠色,宛如透明一般,让人一瞧,便再难移开眼。
她稳稳骑在铁青马上,信马由缰,裙裾随着马儿的蹄踏前行飘逸如云,满身的清新秀气中隐隐透着一股恣意洒脱。她嘴里哼着小曲儿,手边则好整以瑕地摆弄着数支柳条,一派舒淡雅逸的闲适模样,与先前两骑女子的激昂斗志截然迥异。
马儿慢悠悠地前行,她一双纤手灵巧的将柳条左编右折,过不多时,便见一只有倒尾、背拱凸成圆球状昆虫模样的东西在手中成了型。她将柳条编放在掌中端详一会,煞是满意的扬高唇角,吐出柔尔不腻的音色:“恭儿,大姐编的这只蝜蝂①虫可别致?送到集市上应是能卖一两个钱了。”
一言甫落,她背后突地探出一张圆圆的小脸盘儿,原是个垂髫小儿。生得白净讨喜,一双乌漆漆的大眼澄亮有神,只不过这会儿眼里盛满了泪水,粉嫩的小嘴更是嘟得老高。
“大姐坏,不愿与二表姐、三表姐比试却赖在恭儿身上,明明不是恭儿胆小怕吓着。”他软绵绵的嗓音里满是委屈与抗议。
徐长吟回过眸,朝他眨了眨眼,明亮的清眸中透着狡黠:“恭儿难道是想看大姐被表姐们嘲笑?”
徐允恭噘起小嘴:“大姐的骑术明明不比二表姐和三表姐逊色,可为什么回回都要装作比不过?而且,恭儿一点也不怕,恭儿还想骑大马呢!”
徐长吟望眼徜徉的曲径,霍琳烟与霍琅云早已不见踪影。她低首冲满是不高兴的弟弟轻声一笑:“恭儿想骑大马也不难,只是见着表姐们后,可不许说出去。”
徐允恭乌溜溜的大眼登时一亮,也忘了生气,欢喜地伸出小手指:“恭儿不说,恭儿不说!”
徐长吟白腻的面容上漾出笑,与他勾指约定:“那咱们骑着青骓去木屋等表姐们可好?”
“好!”徐允恭忙不迭点首应允,也未怀疑,眼下他们落了霍琳烟与霍琅云老远,徐长吟如何能赶上并追过她们?
徐长吟正待扬起纆牵,骤闻得有马蹄声接近。她回首望去,立见三骑骠悍的黑神驹四蹄如飞的奔腾而来,打首的神驹上骑着位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殿后的两骑男子则是随从装束,却也是双目如电、魁梧非凡,显然非寻常人家所出。
神驹飞掠,卷起风尘,年轻男子一袭华裳翻飞,墨发飞扬,发丝之后幽长深黯的眼淡漠的扫过路旁的姐弟俩。徐长吟与男子清冷的目光一触即过,尚未看清他的模样,三匹神驹已驰骋而过,溅起了漫天尘土。她迅速以袖遮住徐允恭的脸,以免飞沙吹入他的眼鼻里。
待灰沙渐平,她方放下手,徐允恭已满是期待的喊道:“大姐,咱们能不能追上他们?”
徐长吟秀眉微挑,远望眼那三名驰骋在前的男子,清声一扬:“恭儿,坐稳了!”话随音落,她纤手一催缰绳,铁青马顿时长长嘶鸣一声,四蹄翻飞,二人一骑便如箭矢般飞窜向了前方。
青山绿水、良田万顷的怡人景致在身侧飞逝,劲风袭面,吹得让人睁不开眼,徐允恭在马上却乐得咯咯直笑:“快点,大姐,再快点!”
曲径尽头,青山浩渺绵延,镶嵌于崖壁间的瀑布从云雾里倾泻而下,发出震耳的轰鸣。
徐长吟娴熟的策马疾驰,如云青丝在风中飞舞,如雪的脸靥亦被风儿吹拂得现出了一层胭脂之色。
奔腾在前的三骑男子似是察觉了她们的意图,远远回首望了她们一眼,也未见加鞭催马,但离她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徐长吟见此,蓦地生出一丝挑战之意。她又一催马,青骓蹄踏如飞,望尘追迹,渐又与那三骑拉拢了悬殊。
青山前有一片碧翠的松柏林,二名随从打马急驰,向年轻男子恭声请示:“王爷,可要将她们拦下?”
朱棣淡淡回望眼越来越接近的徐长吟,“不必理会,让她跟着。”
话音甫落,一道寒光骤然从他面前划过,“锵”地一声,一支利箭深深地钉入了路边的树上,端见那箭矢造型十分独特,让人过目难忘。
“是元兵!”二名随从悚然惊喝,敏捷无比地打马上前,一左一右护住朱棣,风驰电掣地往前疾驰。
朱棣锐目骤冷,手掌迅即移至腰间的剑鞘之上,亦迅速扫向身后,已未见徐长吟姊弟身影。
马快人急,可比他们更快的却是一阵如飞煌的箭雨,尖锐的箭矢破空之声登时不绝于耳,瞬间阻住了他们的前行后退之路。
三匹黑神驹受惊,顿时嘶声跃起,扬蹄人立。
二名随从敏捷无比地挥剑击飞袭箭,急嚷:“请王爷速速离开!”
朱棣稳缰勒马,沉冷的面容未现惊惶,而是迅速观察周遭环境。两旁林木茂盛,不见人影,从箭射来的方向判断,放冷箭的人定然是埋伏于树上。他挥剑击飞数支冷箭,朝二名随从沉喝:“入林!”
话音一落,他当即勒转马缰,朝松柏林中退去,另两骑掩护着他随即跟入。
主仆三人方一入林,箭雨顿止,路边的大树上陡然跃下十余名手持弓箭的青衣蒙面人,眼中精光曝露,显然并非寻常角色。就见得七八名青前蒙面人脚不沾尘地追入林内,余下数名则以极快的速度将箭矢收回,继而尾随追入林中。
3.南风歌-第一章 南风岫兮鸣春鸠 中
青衣人追入林中之后,十余丈外,一方丈余高的石碑后,徐长吟慢慢放下了掩住徐允恭小嘴的手。
徐允恭小脸发白,盛满惊惧,显然是被吓住了,他紧着小嗓门颤颤出声:“大姐,那些是什么人?”
徐长吟探目扫眼前方的曲径,已是空无一人,她微吁出口气,仍是压低了声音:“可能是土匪吧!”她嘴上说着,心头却百思千绕。方才,她依稀听得那名随从喊的是“元兵”二字,难道是元北残兵流窜到了京畿?
徐允恭小脸一白,扯住她的衣袖,害怕的道:“那三人会不会出事?大姐,咱们快去报官!”他害怕归害怕,率先所虑的却是三个陌生男子的安危,足见其善良秉性。
“这荒郊野陌的离官衙太远,等咱们带来官兵,那三人怕已难逃厄运。”徐长吟环顾静悄悄的陌上,心中升起一股不安之感,她紧一蹙眉,“待与表姐们会合之后,速速回府为宜。”
徐允恭听她口气似是不想管此事,顿时也忘了害怕,急红小脸指责起徐长吟:“爹常说众善奉行,大姐,你怎能袖手旁观?”
“你就笃定大姐能救他们?”徐长吟蹙眉微叹,众善奉行可未包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况且如真是北元残兵,她双拳岂敌四手?她知恭儿素来正义感旺盛,却未考虑量力而为,届时莫要连自家小命也搭了进去。
徐允恭使劲一点小脑袋:“大姐是女诸生,当然能救他们!”
徐长吟不禁好气又好笑,那女诸生的虚名有何用?还能吓跑人不成?
徐允恭见她不言,遂又拉住她的手央求:“大姐,咱们快去瞧一瞧!”
瞅着他盛满期盼的小脸,徐长吟满是无奈。她非好管闲事之人,却也不忍拂了弟弟的善心良意,终是妥协了:“若有不对劲,需得立即离开。”
“恭儿晓得!”徐允恭忙不迭点头。
徐长吟当即纵马而出,催马向那行人消失的林子跟去。
一到林外,她翩然跃将下马,转身将徐允恭抱下,小心地牵起他的小手,往树荫茂盛的林内行去。
清风悄语林中静,除却林风拂叶的窸窣声,只闻得姐弟俩细碎的脚步声。
徐长吟警惕而仔细的观察周遭,地上能见及纷沓的脚印及马蹄印,却未见丝毫人踪,亦未听及丝毫声响。
“难道已经逃出林了?”徐长吟望向前方的青黛远山,喃喃猜测。也是了,谁会守在一处做鸟兽困?
徐允恭也睁着大眼,左瞧瞧右瞅瞅,小脸上满是迷惑:“大姐,他们去哪了?”
“去”字方落,一股肃杀之气猛然直透她的胸背,旋即,一柄浑黑如墨的利剑已横在她的纤颈间,而她耳畔随即传来一记冰冷嗓音:“你跟来做什么?”
徐长吟骤然僵直了背脊,心中不禁哀叹,早知为人当要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这下可好,竟被人拿剑搁在脖子上了。
一时间,她并未察觉,此人问的并非“你是谁”,而是颇有指责之意的“跟来做什么”!
她张了张嘴,正要出声,一旁的徐允恭却已满脸惊恐的抡起小拳头,虎头虎脑的就冲上去,嘴里惊慌的嚷嚷起来:“放开我大姐!放开我大姐!”
徐长吟一惊,连忙将他拉住,可她方一动,白皙的颈项立时划出一道血痕。她顿时吃痛拧眉,心下低咒一句,面上勉强保持着笑,一脸小意的说道:“小女子与舍弟并无恶意,只是见此处山清水秀,来此游玩罢了。”
“姑娘倒是好兴致。”那道低沉的声音显是不信,且愈发森寒。可下一瞬,徐长吟骤觉颈间寒意一泄,那柄剑竟是挪了开去。她顿时如释重负,迅即将徐允恭护在身后并转过身来,清眸之中霍然映入一抹冷傲伟岸的身影。并非甚么青衣蒙面人,而是那名年轻男子。
他体形修伟,一身锦衣,发绾玉冠,不难看出是位贵族子弟。相貌称不上俊美,也谈不上斯文俊秀,唇薄而坚毅,紧紧抿着,显是个不苟言笑之人。隔得近了,方发现他的年岁并不比她长多少,然他线条冷峻的脸庞却透着一股让人心折的气势,比之同龄人又成熟内敛许多。此刻,他脸色苍白,却无损于他从骨子里透出的雍贵,苍冷如鹰的眼神里射出凌厉的寒光,仿佛能直接穿透她的心脏,使人莫敢逼视。
徐长吟的心弦蓦然轻轻一颤,说不清是何许感觉,只觉此人绝非寻常人。倏然,她眼角的余光又瞟见他的左腿正不断涌出暗红色的血,再看他略有摇晃的身躯,显然伤势不轻。
溪潭旁的松柏下,朱棣脸色苍白的仗剑而立,以支撑住摇摇欲倒的身躯。他中箭受伤,明峰与明岳只得先将刺客引开,然此刻腿上箭伤传来的剧烈痛楚让他的意识渐渐昏沉起来,但他未让痛苦显露,强行让自己保持着清醒。他宛若利刃般冰冷的深眸紧紧锁在徐长吟脸上,她的姿容不算绝绝,却胜在笑意清婉,让人不禁生出心安之感,清眉幽目间隐有书卷清气,透着几许洒脱,直勾勾凝视他的双眸中没有胆怯与慌乱,反而透着好奇。如斯镇定冷静,果与寻常大家闺秀有所不同。他冷淡的掠过她颈间血色,不带一丝情绪,眉头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
倏地,一记稚嫩的小嗓子打断了二人的互相打量。
“大姐,是他,被那些土匪袭击的就是他!”徐允恭认出了朱棣,嘟起小嘴,后悔的嚷叫起来,“早知道他是坏人,就不该来救他了!”
朱棣冷挑剑眉,幽黯墨眸往徐允恭小脸一睇,顿让徐允恭生出一阵不寒而栗之感,害怕的缩回了徐长吟身后。
徐长吟额际微微抽痛,她家弟弟可真够直言不讳的,人家手中拿着的是剑,可不是绣花针,竟也不担心出言激怒了人家。她又觑眼朱棣手中寒剑,堆起满脸笑,小心翼翼的说了实话:“小女子与舍弟绝无恶意,只是见及足下一行似遇了困,故才前来。不过,足下似乎并无事,咱们这就走,这就走!”这会儿竟不见那两名仆人,难不成是弃主而逃?但以先前他们的护主之态,应是引开了追杀之人才是。
瞧他不过是受点伤流点血罢了,也不似羸弱之人,估计是死不了的。三十六计走为上,她莫要沾惹上什么麻烦才好。那些青衣人也不知究竟是何身份,且尚不知在何处,若待会冒出来,她担心自个脖子上多的不会是道血痕,而是血淋淋的刀痕了。
心中如此思量,她悄拉住徐允恭的小手,渐渐往后退了几步。又见他拧紧眉,似已未注意她们,她当即拉起徐允恭拔腿就往林外奔去。可还未等她走出三五步,身后冷不防传来一记沉重的坠地声。她愕然回眸,赫然看见年轻男子身形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4.南风歌-第一章 南风岫兮鸣春鸠 下
云雀在青山绿树间蹁跹翻飞,停伫枝头引颈啼鸣,与不远处瀑布的轰鸣声形成绝妙的合奏。一匹铁青马在曲径间疾驰,马背之上持缰的是位体态纤匀的秀美女子,她身前乘着位华衣华履的小儿,身后却伏着个锦衣男子,似乎是昏迷了过去。
徐长吟策马穿过一片翠林,林间竹木不密,容马行入也不难。三人一骑行不多远,眼前便豁然开朗。
高耸入云的连绵山峰,白练也似的瀑布正从山顶倾泄而下,落入山脚下的碧潭里,溅起雾蒙蒙的水花,景色壮观。潭边有一片幽静平坦的草地,草地空阔处,数株绿竹之后是座精雅的屋舍。荫静的屋前置有一张石桌并三张石墩,桌上放着一只棋盘。石桌旁放着一张竹制的软榻,榻旁的一只小炉上正煮着茶水。
不远处,两匹枣红骏马悠闲的吃着草,这般闲雅的景致里却突兀地传来阵阵拌嘴之声,听声音方向,是从屋里传出的。
“方才若非奔宵受了惊,我必能甩你个十万八千里远去!”娇嫩的女声颇是忿忿不已。
另一记清丽的女声却是“咯咯”地脆笑不停,“二姐,愿赌就要服输,你既输了我,又何必嘴硬?”
徐允恭一听这两记声音,顿时兴高采烈的喊了起来:“二表姐!三表姐!”
徐长吟勒住马缰,跃将下马,遂又将他抱下,在他要奔入屋中之前,拉住他压低声叮嘱:“恭儿,切莫告诉表姐们出了何事。”
徐允恭使劲点头,撒开小脚丫子奔入了屋子里,随即听到屋中传来一记取笑声:“恭儿,你与你家大姐是骑驴子来的么?我们可都到了好半晌了!”
屋外的徐长吟闻言不禁撇了撇唇,又无可奈何的瞟眼马背上昏迷不醒的陌生男子。她终是没能见死不救。
她拍了拍铁青马,让它躬腿下压,也未过多避嫌,一咬银牙,吃力的将他搀起,扶至竹榻边躺下。她方将陌生男子扶下,身后陡然就传来了女子讶异的声音:“长吟,这人是谁?”
徐长吟转首望去,端见得精舍的屋廊下亭亭立着二位姿色颇绝的女子,正是先前的二骑女子。她尚未应声,牵着樱红骑装女子手的徐允恭已大声道:“那人是大姐和我救回来的,他受伤了!”
霍琅云与霍琳烟互看一眼,皆有讶异,提步往徐长吟走过去。
“长吟,你这书呆子竟然还有胆子救人?”满身骄矜之气的霍琳烟挑眉斜睇眼徐长吟,口中弄笑,一边踱至了竹榻前。她妙目一探,将昏迷中的陌生男子打量一番,忽而扫见他腰间的夔龙玉佩,双眸倏然一亮,忙使唤起来:“药箱,快去拿药箱!”
霍琅云轻笑一记:“二姐,你今日是拜了菩萨,发起善心来了吗?”说着,她也探目瞧向陌生男子,却陡然瞧见了徐长吟颈间的血痕,登时关切的问道:“长吟,你怎么受伤了?”
徐长吟微怔,抚上颈间,收手一瞧,指尖上果染血迹,她浅浅一笑:“应是骑马时被树枝割伤了,不碍事。”她无意将实情告知霍琅云与霍琳烟,只因隐隐觉着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霍琅云皱眉一把将她按坐下,“你呀你呀,怎么这般不当心?”
霍琳烟抽空扫了眼徐长吟,轻嗤:“长吟,你的马上功夫可真是越来越逊色了。堂堂魏国公的女儿竟然连骑马也不会,传将出去,姨父的脸面可都要被你丢得精光了!”
徐允恭一听自家大姐被看轻,小嘴一噘,就要替徐长吟澄清。徐长吟赶紧拉过他,冲霍琳烟笑了一笑,也不辩解:“方才我与恭儿见此人受伤晕倒在路旁,便将他搀到了这儿来,也不知他是何人。”半真半假的话并未引起霍氏姐妹怀疑。
霍琳烟勾起陌生男子腰间的玉佩,啧啧有声:“单瞧这玉佩,便知不会是寻常人。”
霍琅云这才顺目看去,只觉这昏迷的男子尽管算不上俊逸,隐隐间却有股让人心折的威摄力。
霍琳烟在旁使唤道:“长吟,你去打盆清水来。琅云,快将药箱拿来。”
霍琅云朝她丢去一记白眼,没好气的道:“二姐,你没瞧见长吟也受了伤?水就在屋后,你不会自个去打?”话落,她将正要去打水的徐长吟一把按坐于石墩上,叮嘱道,“你颈上有伤,虽不见深,但也不能忽视了,我去取药箱,你安生坐着。”
话毕,她径自抓起霍琳烟去打水拿药箱。
徐允恭挨上前,伸出小手轻轻地触了触徐长吟颈间刺目的血痕,软声绵语地问道:“大姐,疼吗?”
徐长吟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已不大疼了,恭儿不必担心。回府后若有人问起,你也只管回说是被树枝刮伤的,莫要坦露方才之事,可记着了?”
徐允恭犹豫一下,但看着她认真的神情,慎重的点了点小脑袋:“恭儿不说!”
徐长吟满意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又侧首看向昏迷的男子。不管那些青衣人是不是元兵,却偏来袭击他,他的身份想必并不简单,她何必犯口舌多生事?还不若当做甚么也不知,救过他便罢了。这也是她不想对霍氏姐妹多言的原因。
清风徐徐,拂动了朱棣沉重的意识。昏昏沉沉中,他动了动眼皮。而方一有意识,他立即感觉一股钻心的痛楚沿着左腿传遍全身。他紧紧拢起眉头,没有痛苦呻吟出声。倏地,一缕沁凉如水的触感从他的额际缓缓蔓延开来,奇迹似的镇住了砌骨的痛楚。隐隐间,他感觉到一只温润的手正为他拭去额上的冷汗。
有人!甫苏醒的意识让他习惯性的警惕起来,然而那冰凉入骨的触感带着幽淡的馨香,丝丝缕缕地渗入了他的心间。这种从未有过的安宁与平静,一点点淡没了他的痛楚,让他情不自禁的心安神宁下来。他吃力的睁开眼,迷朦的视线里映入一抹晃动的纤颜。他皱起眉头,想努力看清那张脸的模样,但逐渐袭来的晕眩感再度将他击倒。
在他陷入昏迷的一瞬间,只看清一双漆若黑子的明亮眼眸,听及有人扬声唤了一记:“长吟,快过来!”
徐长吟放下湿巾,回眸望向神色奇怪的霍琅云,细声问道:“三表姐,怎么了?”
“有人来了!”霍琅云上前将药箱往石案上一搁,望向林外,喃喃道,“这地儿还会有谁来?”
霍琳烟也走了过来,娇哼一记:“这地儿是你找着的,不是你传将了出去?”
霍琅云懒得搭理她,只小声叮嘱徐长吟:“长吟,小心些为好,此处甚是偏僻,不知来的会是什么人!”
徐长吟颔首,顺目望去,翠林间果真传来一阵脚步纷沓之声。她心下生出警惕,悄然拉过不知所云的徐允恭,谨慎的将他护在了身后。
须臾,便见得四名大汉抬着一乘华丽的软轿从林木掩映间脚步如飞而至,软轿之后,又紧跟着十余位劲装穿着的大汉。空空的软轿旁,一名净白面、美髯须的中年秀士急步随行。
“大姐,他们是谁?”徐允恭抓着徐长吟的衣袖,稚声低问。
徐长吟低首示意他噤声,迅速打量那行陌生人,并非先前的青衣人等,她略略松了口气。
那行陌生人自然也看到了精舍前的徐长吟等人,以及昏迷不醒的朱棣。
中年秀士甫一见着朱棣,紧凝的神色顿时松了几分。他朝左右大汉挥了下手,两名大汉立即急步往朱棣走去。
霍琳烟见状,登时不悦的扬起柳眉,玉臂一伸,将中年秀士与两名大汉拦了下来,娇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两名大汉威目一冷,大掌迅即往腰间摸去,中年秀士却将他们一拦,朝她们客气的一拱手:“微才邱禾,并无意冒犯几位。”这般自报家门罢,他不再多言,精睿的双目定在她们脸上,仿佛他只要报上家门后,她们便知他是何人一般。他又不动声色的将眼前几人打量了一番。站于前的二姝颇有飒爽气质,于后牵着小儿的女子则是眉眼温秀,乍看并不起眼,却让他的目光多逗留了片许。
果然,霍琅云与霍琳烟在听及他自报名讳之后,登时诧异地脱口反问:“阁下是几婴先生?”邱禾,字几婴,名冠京师、声名赫赫的饱学儒士。智谋过人,德行雅逸,在京师中享有极高的声望,更为天下学子所敬仰。她们多听父辈赞其才学与为人,此番得遇自是欣喜,却也更为疑惑邱禾何以会来此偏隅之处。
中年秀士微微一笑,自是承认了,他又自拱手道:“邱某得家人来告,家主人受伤在此,邱某故此急急而至,还请诸位见谅。”说话间,他睿目投向了朱棣,显然言中的家主人指的正是朱棣。
邱禾看着已被侍卫小心扶起的朱棣,略松口气,旋即朝徐长吟等抱拳一笑:“邱某告辞!”话罢,他若有似无地睨了眼一直默然未语的徐长吟,转身而去。
众人此刻哪会再拦,目送抬着朱棣的软轿渐离远之后,霍氏姐妹登时惊呼了起来:“难道这人竟然是燕王?”
徐允恭眨着眼,“大姐,燕王是谁?”
徐长吟收回眸光,低头轻语:“今上第四子,燕王朱棣!”她猜他身份不简单,却未料及会这般不凡。
霍琳烟满面喜色,不住道:“我早知能配戴夔龙玉佩的绝非普通人。这下咱们救了燕王,可算得大功一件!”
霍琅云扮个鬼脸,泼了她一盆冷水:“救燕王的分明是长吟与恭儿,与二姐你有何干系?”
霍琳烟一嘟嘴,“可我也有打水,也算是有功嘛!”
“那燕王还躺过这张竹榻呢,那是不是也算有功了?”霍琅云完全不给她面子。

  0/14  下一頁 txt下載

收藏

相關推薦

清純唯美圖片大全

字典網 - 試題庫 - 元問答 - 简体 - 頂部

Copyright © cnj8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