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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妻是寵.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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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昭一愣,蓦然意识到她可能无意间窥见了他什么秘密。
大周朝分封诸王是有实际封地的,皇子们成年即往封地就藩,每年只有逢着正旦、冬至这样的大节才来京朝贺,其余时候无故不得离开封地。而五年前的那个时候并非交节,他身为王世子更应当在封地待着才对,擅自来京是大忌。
楚明昭当即表了态:“世子不必多虑,我只想知道关于我自己的一桩事,问完便走,然后将此事烂在肚子里。”
裴玑多看了她几眼,暗道这姑娘倒甚是伶俐,又见她一脸严肃地跟他保证,不由笑了笑:“姑娘便是当年那个女娃娃?”
不知道为何,楚明昭觉得他那眼神里暗含的问句似乎是,所以你是来报恩的?
楚明昭的脸红了红,斟酌着措辞跟他道明了来意。
裴玑听了直摇头:“我不记得了。”
“请世子多想想。”
裴玑无奈道:“说实话,我连自己当时救的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都不记得,左右不过就手儿的事,又时隔五年,哪能记那么分明。”
楚明昭暗道,真狠心啊,小明昭当年好歹是个萌萝莉,你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亏得小姑娘后来还一直惦记着你。
楚明昭又等了片刻,见他仍旧说想不起,渐渐面现怅然,一时间不甘又没奈何。虽则她之前也想到了他或许已经不记得了,但如今真正面对时,仍是难免失望。
裴玑见她神色黯淡,问道:“姑娘可是怕再遭不测?”
楚明昭颔首,神色凝重。
“姑娘有仇家?”
“不算有仇家,就是两个堂姐与我不太对付。”楚明昭又想了一想,“可是我又觉得,那些小恩怨不至于让她们下此毒手。”
裴玑突然道:“人心难测。”
楚明昭怔愣抬头。
“我虽记不甚清了,但有个人大约还记得,我可以帮姑娘问问,然后知会姑娘。这样吧,三日之后,未牌时候,姑娘在城北金刚寺后山门等候,我差人去给姑娘递信,如何?”
楚明昭闻言惊喜不已,但随即又敛了笑:“世子为何肯帮我?”
裴玑见她目光里透着警惕,失笑道:“这个忙于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你可以不信我,我届时让递信人等一个时辰,逾期不候。姑娘有三日时间考量。不过我有个条件,姑娘莫要泄露我五年前来京的事。”
楚明昭郑而重之地点点头,又忍不住问道:“世子真的放心我?”
裴玑不以为意道:“你真捅出去了我也有法子解决,我只是想免些麻烦。不过姑娘百伶百俐,想来不会办那于人于己皆无利的事。”
楚明昭心道这什么怪暗号,又想起一事:“敢问世子是哪位王爷的世子?”
“襄王。”
楚明昭一惊,他是襄王世子!
楚明昭辞别裴玑往回走时,有些魂不守舍。她刚才临走时,他突然叫住她,问她是不是西平侯的小女儿,她不知道他问这个作甚。
她心里忐忑,他看起来不像是随口一问。
将近酉牌时分,裴琰与裴玑一同出宫。途径御花园时,正瞧见一处凉亭内有三人在作画。一旁的宫人轻声跟他们说那是二公主、三公主和两位公主的表兄,吏部郎中范循范大人。
裴琰听见那两个是楚圭的女儿便沉下脸。
他今天在楚圭那里受了一肚子气。
楚圭那厮今日真是拿足了架子,他们到时,内侍说圣驾现在西苑,他们被引至西苑,就看到楚圭正与几个妃子饮酒赏花。楚圭对他们的到来视若无睹,晾了他们好半晌,后来才漫不经心地将他们传召了过去。裴琰气得差点破口大骂,裴玑见他要当场发作,在他耳旁低声说了四个字,蠖屈求伸。
裴琰想到来之前父王跟他们说的话,怒气渐渐被压了下去。
等他们的关东雄师攻破北京城时,他一定要把楚圭碎尸万段!
裴琰想想这些,气顺了些,又想起眼前还有一桩正事,抬眼往凉亭那边打量,同时暗中观察弟弟的反应。
楚明玥优雅地搁笔,对范循轻声道:“表哥赐教。”
范循刚走到楚明玥身侧就听到动静,转头发现两个眼生的男子正朝这边走来。
楚明玥一看见裴玑就想到了那两个宫人的议论,暗忖这位应该就是那位王世子了。
几人互相叙了礼,楚明玥对于裴琰和裴玑的身份吃惊不小,只是未寒暄几句,裴玑便要告辞。楚明玥总觉得裴玑似乎在魆地里审视她,这令她心内虚荣更盛。
裴玑收回视线,暗暗哂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不过确实有碗簪~
另外,妾身这个谦称是已婚未婚女子都可以用的,我看字面原本以为只有已婚女子可以用,但后来发现不是= =写的时候又去验证了一下,确实是这样。
☆、第四章
范循望着裴琰两兄弟离去的背影,脸色微沉。
襄世子莫非看出了什么?为何连临邑王裴琰的神情也透着些古怪?
楚明岚见范循蹙着眉不知在想什么,上前笑道:“姐姐与表哥说话呢,表哥怎不答话?”
范循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头。
他最不喜被人打断思绪,何况他心底里其实并不待见这两姐妹。
平日里他对于这些脂粉的环绕其实是乐见其成的,他认为这能显示出他的出众,所以他也并未拒绝楚明岚的示好。但这些的前提是她们不惹他不快。
楚明玥是他不得不娶的,他多年来假意爱慕已是疲累,再添上一个不长眼色的楚明岚,有时候真是不胜其烦,偏偏他现在还不能发作。
范循神情变得极快,转过头时已换上了温煦的笑:“只是想起了衙门里一些恼人的公事罢了,明玥表妹适才说什么?”
楚明玥缓缓理了理腰间的五色方胜长穗宫绦,扶着宫人的手坐下,笑盈盈道:“信国公园那片桃林年年花开得好,不知表哥可否应允我们叨扰一二,前往赏花?”
楚明玥的这番话在范循看来纯属矫揉作态。以她如今的身份,谁能拦着她,何况他做不得国公府的主,她又不是不知道。
范循最看不惯楚明玥这副做张做致的架势。他心里冷笑,你现在就尽力傲吧,将来有你哭的。
“自然可以,”范循微笑道,“待我回去禀于祖父,叫家下人尽心备着。表妹欲何时往?”
“尚未想好。”楚明玥抬手抚了抚水鬓,转头与楚明岚商量日期。
楚明玥今日绾了个九龙飞凤髻,戴了一套赤金猫睛石头面,穿一身金绣花凤闪色锦缎交领袄裙,一眼望去豪奢耀眼。但是范循忽然想,如果楚明昭换上这一身会是何等惊艳。
都道楚家姑娘个个貌美,但因着西平侯和侯夫人顾氏容貌俱是一等一的好,而三夫人蒋氏姿色平平,所以楚家长房的大姑娘楚明婉和六姑娘楚明昭的容貌远在其他姐妹之上,而楚明昭又比其长姐楚明婉多着一份明丽,所以楚明昭容貌之盛早在两三年前便传遍京华,亦且西平侯又是文坛北斗,教女有方,当年上门求娶楚明昭的勋贵世家差点踏破楚家的门槛。
只是西平侯夫妇舍不得让女儿过早出阁,又想为女儿仔细挑拣挑拣夫家,结果后来遇上楚圭篡位,风向陡变,反而耽误了楚明昭的婚事。
不过这倒正中范循下怀。
只是范循想到如今广德侯姜家正和楚慎议亲,也不晓得楚慎会否应下,一时心里有些烦乱。
楚明玥与楚明岚商议的是三日之后,范循当即一笑道:“正好,我那日休沐,还能一尽地主之谊。”
楚明岚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即欣喜道:“有劳表哥了。”
范循继续道:“届时叫上明昭表妹一起吧,母亲前几日还念叨着有些日子没见着几位表妹了,正好大家那日聚一聚。”
十王府里,裴玑在自己的临时院子里梭巡了一圈,最后进了书房,差人将何随叫了过来。
何随是跟随他多年的股肱护卫,他临来京前,父王临时提他做了王府长史,总领庶务,为他提供便利。何随生得斯文,倒也颇有些文官的样子。
裴玑一见着何随的人就示意他关上门。何随依言照做,回身就听世子问道:“你还记得五年前我救了一个女娃娃的事么?”
何随一下子被问得有点懵,什么女娃娃,世子您五年前也没多大啊!
裴玑又提醒了几句,何随忽道:“是有这么回事,后来世子还将那两人交给臣鞫讯。”
“那你记得那两人是谁派来的么?”
何随思忖片刻,在裴玑耳旁低语了几句。
裴玑眸光一敛,奇道:“你确定你没记错?”
裴玑坐下呷了口茶,道:“我只记得我当时知道这件事与我没有关联,便丢开了。我向来不费脑子记些不重要的事。”
他当时听见呼救声,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虽知自己是秘密来京,少管闲事为好,但最终还是命人前去施救。然而扣住那两人之后,他又起了疑,担心这是旁人设下的拖刀之计,遂就地加以鞫问。但当时没问出什么,他瞧着那两人也确实是流氓相,便就手交给何随去审了。何随当时也有些疑心,提醒他那个孩子还躲着,问他如何处置。他让何随去吓唬吓唬她,别让她把今日之事说出去就是了。
裴玑思至此,抬头问道:“你当时如何威吓她的?”
楚明昭累了一天,回府又补了顿加餐,盥洗罢便歇下了。翌日本想赖会儿床,然而顾氏早早就来挖人了。
顾氏看着她那没精打采的样子,不由道:“昨儿睡那么早,怎还这般精神不济?”
楚明昭正趁着丫鬟们给她疏头的工夫打瞌睡,闻言暗道,躺床上是挺早的,但睡不着也是白搭啊。
她一直在思量襄世子跟她说的话。因着曾被人暗害两回,她这五年来一直持盈慎满度日。但她昨晚想了半宿,觉得她应该去赴约。她一个闺阁小姐,襄世子没必要也没理由去算计她。何况他当年能在私自来京期间冒着暴露行踪的风险对一个陌生人施以援手,足见他心地是极好的,那么他眼下看她这般蹙蹙靡骋,顺手再帮她一次,似乎也说得过去。
只是他后来突然询问她具体身份,这一点有些耐人寻味。楚明昭之后反复回忆他当时的神态语气,然而琢磨了许久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丢开不想。
或许他真的只是顺道帮个忙而已,她何必想得那么复杂。
顾氏想起方才过来催女儿起身时看到的情形,又道:“昭昭,你的睡相怎那般差?若非你那拔步床上的隔板跟门罩挡着,你是不是要滚到床底下去了?”
楚明昭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来到这里之后睡相变得很不好,原先以为是小孩子习性,结果长大了也没好起来。
顾氏没说出来的是,一个人睡倒也没什么,但若是嫁人了可怎么好?
然而想起她这小女儿的婚事,顾氏又头疼起来。
楚明昭甫一拾掇完,就被顾氏拎去了楚老太太的松鹤斋。
楚家老太太育有两子,一是楚慎,一是楚圭。老太太出身将门,平生最是快性,虽是楚圭的生母,但一早便瞧出楚圭是个毒辣没人性的,尤其二姑娘楚明仪死后,更是对楚圭失望之极,不论外人如何赞誉楚圭,老太太始终对楚圭不假辞色。又加之老太太瞧着三房那几个孙子孙女几乎都被楚圭夫妇养歪了,于是对三房那群人越加不待见,只瞧见楚明淑还亲切些。
后来楚圭篡位,老太太大骂他良心全喂了狗。楚慎的祖父是辅佐周太-祖底定天下的开国功臣,楚家这世袭罔替的爵位便是当年的军功挣来的。次后削剪功臣势力时楚家也没有被波及,后头太宗皇帝即位,楚家也始终恩荣不绝。然而楚家家门不幸,出了个楚圭。
楚圭登基后为显孝道,亲自来接楚老太太入宫,欲尊为皇太后,结果老太太不仅不肯入宫,还当众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楚圭下不来台,脸色难看至极,但又不能发落了自己亲娘,只得忍气回宫。后来又差人来请了几回,可都被老太太赶了出来,渐渐的楚圭也就不再提此事。
楚明昭其实挺佩服她这祖母的。楚圭是个冷血无心的人,真要是惹得他大怒,或许连孝子也不装了,就真的惩治了自己亲娘也未可知。但目前看来,楚圭大概还不想再背上一笔大不孝的骂债。
楚老太太其实是个十分随和的人,只是爱憎太过分明而已。楚家没有严格的晨昏定省,老太太不抬那么些规矩束缚人,不过楚家子孙多孝顺,请安存候都十分勤快。
老太太因着心疼孙子孙女,很早之前就再三嘱咐过小辈们不必来得太早,是以楚明昭才敢赖会儿床。但近来顾氏看她看得紧,天天早上来挖她起床。
楚明昭到的时候,她二婶郑氏并几个哥哥已经在屋内坐着了。
楚家一共三房,楚慎除了楚圭这个弟弟以外,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庶出弟弟楚询,但这个弟弟未及冠便没了,楚明昭都没见过这个二叔。楚询给郑氏留下了一个遗腹子,就是楚明昭的三哥楚怀谦。前头两个是她的嫡亲哥哥,楚怀礼和楚怀定。被楚圭打死的楚怀仁行四,楚圭还有个小儿子,就是如今的太子楚怀和。
楚明昭对几个隔房的堂哥无甚感情,尤其她原本的五哥楚怀和,极其好色,每回被他看着时,她都觉得浑身不自在。楚明昭暗暗庆幸他们是堂兄妹,要是表兄妹,楚怀和指不定怎么打她主意。
不过两个嫡亲哥哥对她倒是真心爱护,是以楚明昭与这两个哥哥的感情十分亲厚。
楚怀礼和楚怀定都已入官场,有公干在身,楚怀谦也要去国子监,因此三人不能久留,没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三人走后,楚明昭瞄见桌上搁的几碟子点心,笑着让了让屋子里的几位长辈。楚老太太笑嗔道:“自个儿想吃便吃,那些糕饼都是刚做的,原就是专门给你预备的,我就知道你镇日来我这儿害馋痨癖。”
楚明昭拿起一块山药枣泥糕尝了一口,笑眼弯弯:“谁让祖母房里的点心这么好吃,我恨不得顿顿来蹭吃。”
楚老太太笑得眯缝了眼,转头对顾氏道:“你也不必费那些心思给她寻婆家了,回头去打听打听哪家厨子手艺好,把她嫁去便是,管情这丫头没意见。”
楚明昭假装害羞,低头吃点心。
她听到祖母向顾氏询问起广德侯来议亲的事,不由暗暗撇了撇嘴,琢磨着定要再加紧磨磨她爹娘,务必要让他们回绝掉这门亲事。
姜融那种人不能嫁。
楚明昭正转着心思,瞥眼间看到郑氏在一旁安静地坐着,不言不语,泥塑的一样。
大约是由于居孀多年,郑氏身上总透着一股阴郁,平日也少言寡语,楚怀谦大概是对着这样的母亲日子久了,为人也是简默异常,楚明昭每回看见二房的这对母子都觉得压抑。
不一时,她大嫂秦娴和二嫂何嫣一同过来了。
秦娴是靖宁侯的嫡长女,与楚怀礼门当户对。其为人随分又持重,容貌也美,是顾氏千挑万选来的长媳。秦娴进门后与楚怀礼琴瑟和鸣,与楚家众人也都处得甚为亲睦。后又一举得男,顾氏对这个儿媳十分满意。
但秦娴是在楚圭篡位前娶的媳妇,那时候西平侯家在勋贵里地位如日中天,楚怀礼又是探花郎出身,才貌双全,满京城的贵女几乎是可着挑的。
等到楚圭篡位称帝,众人渐渐瞧出楚圭对楚慎其实怀恨在心,尤其楚圭硬赐楚慎王爵那回,楚慎宁死不受,楚圭便大加讥讽挖苦,令楚慎难堪不已。虽则之后楚圭一如既往的假仁假义,但那些世家已经回过味儿来,渐渐不肯同西平侯府的人来往。依着楚圭那脾性,跟楚慎走得近还指不定招来什么灾。
她二哥到了说亲的年纪,便正撞上了这个时候,于是高不成低不就,顾氏悔得肠子都青了,直道若是早知她这小叔子会造反,她就让定哥儿早些成婚了。
楚家与安庆侯家素有交情,顾氏十分中意侯府长房的大姑娘,一早就跟安庆侯夫人通了气儿,只等着将来完聘娶亲,但后来风向转了后,安庆侯家便不承认这门亲事了。何嫣是安庆侯府三房的姑娘,从前常跟着家中姊妹来楚家玩儿,一来二去,楚怀定倒是对她有些好感,最后改娶了何嫣。
何嫣父亲整日不务正业,母亲杨氏更是个没见识的,顾氏对这亲家是一千一万个看不上,再瞧着何嫣那浑身的小家子气,便越发堵得慌。只何嫣进门一年多以来尚算懂事,与楚怀定恩爱和美,待楚明昭这小姑子又极好,顾氏倒也没为难过她。
楚明昭正逗着她三岁的小侄子,听到门口的丫头挑帘说话的动静,扭头一看,就瞧见一个穿桃红褙子的姑娘垂着头匆匆往里进。
楚明昭笑着喊道:“阿秀。”
☆、第五章
何秀闻声抬头,淡笑着小声叫了声“昭昭”,随即一一跟屋内众人见了礼。
“我今日来迟了,”何秀站在楚老太太面前局促道,“太夫人切莫见怪。”
楚老太太摆手道:“无妨,秀姐儿来了这么久怎还这般客气。”
顾氏打量了何秀一番,关切道:“秀姐儿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瞧着脸色似乎不大好。”
何秀抿了抿嘴角,尴尬道:“是有些不适。”
秦娴道:“吃药不曾?”
何秀放在身侧的手捏了捏裙子,点头道:“吃了。”
何嫣最了解这个妹妹,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没说实话,但当着这些人又不好戳破。她想叫妹妹先回去歇着,可这里轮不上她说话,只能干着急。幸而楚老太太很快发话让何秀回去休息,何嫣这才松了口气。
楚明昭望着何秀的背影,心中生出些感慨。
自从五年前何秀救了她之后,楚慎夫妇便对何秀感激不已。一年前安庆侯府分家,何三爷没分到多少产业,他自己又无甚营生,何秀几个兄弟姐妹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楚慎夫妇与何三爷夫妻俩商量后,将何秀接来了侯府。名义上说是让何秀来附学并给楚明昭做个伴,实际上是变相报偿何秀。楚家虽然地位大不如前,但家底殷厚,不在乎多养一个小姑娘。
何嫣与这个妹妹感情深厚,对何秀爱护自不必说,侯府众人待何秀也很是和善,顾氏甚至吩咐何秀平日的吃穿嚼用都比照着楚明昭的来。只是何秀一直都谨小慎微,似乎唯恐行差就错,招了人嫌。
何秀眼下十四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但何三爷而今潦倒不堪,杨氏自己出身也不高,想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便找了顾氏,让顾氏帮何秀寻一门亲事。
顾氏连自己亲闺女的婚事都还没愁完,原本婉言推拒了,但后来被杨氏缠得实在没法,只好勉强应下。
楚明昭觉得何秀姑娘或许比她还好嫁些,毕竟现在已经没什么人敢娶她了,眼下唯一敢娶她的,她还不愿嫁。
从松鹤斋出来,顾氏直接领着她去了账房。
楚明昭今年就十五了,顾氏从去年年末便开始手把手交她打理庶务。这阵子抓得越发紧了,早上还亲自来催她起床。
顾氏也是世家女出身,来楚家后没几年,楚老太太便丢开手将管家权交于了她。顾氏当家多年,把楚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楚明昭脑中本就存着从前学来的各科知识,又有这么一位经验老道的当家主母引路,学得倒是很快。
然而,她的积极性并不高。
顾氏瞧着女儿心不在焉的样子,轻拍了桌子一下:“魂儿又飞哪儿去了?看账簿可大意不得,仔细那些管事给你开花账。”
楚明昭托腮看向顾氏,微微撅了撅嘴:“娘不必这样紧着抓我,我觉得我一时半会儿嫁不出去。”
顾氏缄默少顷,喟然长叹:“若非出了那等变数,我的昭昭何至于如此。世人皆势利,以往遇上三节两寿的,那胯骨上的亲戚都上赶着来巴结。现在倒好,通不傍个影儿。”
“他们不来正好,省咱们家粮食。”
顾氏瞪她一眼:“就知道吃!我问你,那姜家公子,你真不想嫁?”
“难道还有假,”楚明昭说话间就起身抱着顾氏撒娇,“娘,咱们把这门亲事推了吧?好不好嘛,女儿真的很不喜欢姜融啊。”
顾氏偏头看她:“按说姜融也不差,他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跟那姜家姑娘不也处得挺好的?到时嫁过去姑嫂也能不磨牙。”
“姜融没得罪我,我就是觉得他那种人不能嫁,”楚明昭拿起签子从银菱花碟里戳起一块枇杷果,“他简直愚孝,什么都听他娘的,一张口就是‘家母说’。那我若是嫁了他,将来他娘要他打我,他是不是也听他娘的?就算没这么极端,那倘使我和他娘起了龃龉,不论谁对谁错,他也定然不会帮我。”
顾氏想想那广德侯夫人赵氏素日强势的作风,心里知道女儿说得有理。丈夫太没主意婆婆又太强,的确容易受气。但姜融似乎挺喜欢昭昭的,若昭昭以后能拿住他,他也未必就不会为昭昭撑腰。
思及此,顾氏又探女儿的口风道:“我瞧着姜融对你还颇有情意。他又是广德侯独子,没有别家那些阋墙谇帚。后院也清净,房里没有七大八小,你到时候笼住他,将来他身边说不得便只你一个,没那些小妾歪缠,不知能省多少心。”顾氏的父亲就有几房小妾,她做姑娘时见多了妻妾之争。
楚明昭动作顿了顿。她娘这是在拿姜融洁身自好来诱惑她。
姜融也将弱冠了,这个年纪的世家公子身边一般都有伺候的通房丫头了,姜融身边干干净净的确乎难得,但她觉得姜融的性格缺陷令她全无安全感,何况她丝毫不喜欢姜融。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她不想违心凑合。
顾氏看见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禁叹道:“世间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而今来看,姜融倒是最好的人选,那侯夫人总不能跟他一世,何况还有你父兄给你撑腰。”
楚明昭不为所动,连连摇头:“我不嫁他,娘帮我回绝了吧。”
顾氏推了推她:“我做不得主,你自己与你爹爹说去。”
楚明昭笑嘻嘻道:“爹爹听娘的,我与娘说了就成。不过,娘这是答应不让我嫁去姜家了?”
顾氏揉了揉额头:“你不嫁就不嫁吧,左右我也不大中意让姜融做女婿,不然我何必委决不下。如今你既也铁了心,那便罢了。”顾氏见女儿喜笑颜开的,不禁戳了戳她的脸颊,“高兴什么,也不怕嫁不出去变成老姑娘!”
“嫁不出去就能一直留在家里孝敬爹娘了,”楚明昭卖了个乖,“我去爹爹那儿帮娘递个话儿,就说娘想好了,不让我嫁姜融。”
顾氏笑骂道:“鬼灵精,全推我身上!去吧,只不知你爹爹从书院回来没有。”
楚慎今日起了个大早,楚老太太那会儿还没起身,他便也没打搅母亲,径直上朝去了,所以楚明昭等人一清早都没瞧见他。
楚慎是勋贵子弟里的异数,满京城里没有不知道楚慎的。
楚慎身为侯府嫡长子,有现成的爵位承袭,将来再靠着恩荫谋个差事,满可以过上饫甘餍肥的悠闲日子,但他偏不愿靠祖上荫庇,自小便投身举业,朝经暮史勤学苦读,终得进士及第,被周太-祖钦点为一甲头名,一时满京嗟赞。楚慎之后的仕途也一片坦荡,累迁都察院左都御史,后至正二品吏部尚书,位高权重,又以政绩卓异加从一品太子太师衔,授柱国勋阶。
楚慎官位显赫却清正不阿,学问也做得好,为人谦逊仁厚,对妻子顾氏专心一意,没有纳妾,所以楚明昭适才打趣顾氏的话并非全是戏语。楚慎对子女的教养十分上心,两个儿子也争气,一个中了文榜的探花一个中了武榜的状元,两个女儿又是劭誉满京的贵女,人都谓楚慎此生足矣。
然而楚圭窃位之后,楚慎遭压制,从吏部被调至工部,权力又渐渐被架空。楚慎郁郁不得志,转而专心做学问。楚慎对诗文制艺都研究颇深,是名震天下的文坛巨擘,一早便被首善书院请去做了山长,只是因着楚慎公务繁忙,这山长只是挂名而已。如今他抽出空来,每日散朝后都要去书院看看。
楚明昭一进楚慎的书房就看到他一脸悒郁地坐在书案前,不禁道:“爹爹怎么了?”
楚慎重重叹息一声:“我今日入宫时,听说襄世子和临邑王代父入京朝贺,襄王称边地战事紧,告罪未来。襄王统共就这两个儿子,如今全派来京,也不知是真的要臣服还是以退为进。”
“爹爹希望是什么?”
楚慎疲惫摆手:“这会儿再说这些又有何用。何况,若是被楚圭发现我去找襄世子,侯府当下就要遭灾。”
楚明昭沉默下来。
两年前广和帝裴觥驾崩京师大乱时,各路藩王举兵来京擒拿楚圭,然而周太宗曾为了压制诸王势力而大肆削减过藩王兵力,藩王手中兵马有限,又兼楚圭早设好了埋伏,致使诸王兵败被俘。楚圭当场剐了几个对他詈骂相加的藩王,又放言只要归附于他,便能继续做安稳王爷,否则废为庶人、妻孥尽戮。诸王没脚蟹一般,只得屈服。
但当年有两个藩王没来京,一个是肃王,另一个就是襄王。这两个亲王因是驻守边地的大藩,当初太宗削减诸王兵力时隔开了这两位。肃王与襄王手中兵强且众,其中尤以襄王为最。
襄王的封地广宁卫是东北最高军事重镇,东控蒙古北御女真,故而襄王手下兵将个个勇悍,精锐不知凡几,是楚圭的心头大患。但楚圭称帝后襄王始终无甚异动,年节时甚至还按时给楚圭上贺表,但一直以各种理由拒绝来京。原本皇帝的万寿圣节藩王无须入京朝贺,但此次楚圭勒令藩王必须抵京,明显是冲着襄王和肃王去的,结果襄王让两个儿子代他来。
楚明昭想到襄世子五年前秘密来京的事,觉得襄王父子并不简单。
楚慎得知她来寻他的目的后,倒也没说什么,只叹道:“那便罢了,我明日跑一趟,跟广德侯言明。只我与他多年交情,有些不好张口。”
楚明昭略感意外:“父亲竟没劝我?”
“这种事还是要你自己属意才是,”楚慎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笑,“你的婚事,我与你母亲再合计合计,你先回吧。”
楚明昭看着她爹那神情心里就直打鼓,这不会又挑了个女婿人选吧?
“等等。”
楚明昭正欲出去,楚慎却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出声叫住她。楚明昭疑惑转头,就听楚慎细细问了她昨日出游和入宫的情形。
楚慎听完楚明昭的描述,抚额叹道:“昭昭日后入宫小心些,那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善茬儿。我至今都忘不了仪姐儿的死状。”
楚明昭想起她那个死去的二姐姐,身上直冒寒粟子。
楚圭为窃位,当年做足了戏码。他当初还是臣子时,身居高位而刚正謇谔,又是出了名的恭俭宽和,天下无不称美颂德。当时楚圭的长子楚怀仁罔利百姓、虐杀家奴,被他发现后竟眼都不眨地拿鞭子将楚怀仁生生抽死了,一时内外皆唏嘘钦佩不已。
如果楚怀仁还能说是死不足惜的话,那二姑娘楚明仪实在是个枉死鬼。楚明仪当初和鄂国公家的苏大公子定了亲,次后拣定了婚期只等着不日亲迎,却不想苏大公子突然一病不起,不上几日竟呜呼哀哉了,原本退了聘礼跟文书便可,但楚圭硬是让楚明仪为苏大公子殉节,居然把她锁在屋中活生生饿死了。
“父亲放心,女儿记下了。”楚明昭轻声道。
楚慎颔首道:“行了,回吧。只是昨日耽搁了,今日记得练字,我明日要批仿。”
楚明昭从书房出来时,看到小厮捧了一份名帖往里送。她并没多在意,转身回账房。但她前脚到门口,后脚就有个丫头来传话,说侯爷叫她去书房见客。
☆、第六章
由于楚慎声名在外,望子成龙的广德侯便让姜融拜楚慎为师,但姜融资质平平,连中举都无望,广德侯后来索性令他放弃科举,靠着恩荫让他入了国子监做了荫监,眼下正等着补缺领差事,跟楚怀谦情况差不多。
姜融性子踏实,又被其母管教得温驯听话,读书并不怠懒,但架不住不是这块料。不过姜融科举无成,到头来倒是练了一手好字。
楚明昭看到姜融时,他正拿着自己临的字向楚慎请教。
“楚姑娘。”姜融回身唱了个喏。
楚明昭见父亲说的客人是姜融,愣了一愣。她还以为是襄世子呢。
楚明昭朝着姜融还了个万福,便垂眉敛目地退到了楚慎身边。
楚明昭和姜融的妹妹姜灵有些交情,只是这两年赵氏总拘着姜灵学女红,两人不怎么走动,关系也淡了不少。只是如今看来,姜灵倒还记得她的嗜好。
楚明昭疑惑地看向楚慎。
楚慎轻咳一声,不好当着姜融的面和女儿说私话,只委婉道:“我方才说要带融哥儿去园子里转转,眼下走不开,昭昭你先给融哥儿引引路,我落后便去。”
楚明昭点头应是,带上巧云和玉簪两个丫鬟出了门。
这话比较含蓄,但楚明昭答得很干脆:“知道。”
楚明昭在离姜融五步开外停下来,道:“我也对姜公子无意,望姜公子另寻佳配。”
“姜公子不必说了,”楚明昭淡淡一笑,“快到地方了,前头就是,姜公子请便。”说罢,微微一礼,辞别转身。
姜融神色彻底黯下来,望着楚明昭的背影,有些出神。
旁的且不论,单凭着楚明昭那样的容貌,多少世家子做梦都想娶她。他第一回见她时她才十二,但已初露美人之态。后来楚明昭越长越美,他也渐渐发现这姑娘聪明伶俐性子又好,他觉得有个这样的妻子就挺好的,两家又素有交情,算是知根知底,于是慢慢动了娶她的心思。后来父亲跟他说要跟西平侯议亲时,他喜形于色,觉得正中他下怀,不想最后竟是这般结果。
姜融当然没有逛园子的心情,勉强跟楚慎说了会儿话便告辞了。
推掉了姜家这门亲事,楚明昭觉得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她还惦记着后日去金刚寺的事,正琢磨着寻个什么由头出这趟门,宫里就捎话儿来,让她后日陪二公主和三公主去信国公园。
不是邀请,而是命令,命令她去伴驾。
不过最要紧的是,后日就是襄世子让她去金刚寺领消息的日子。
两厢日期撞了。
楚明昭揉了揉眉心,她那两个堂姐真会拣日子,她能不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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