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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訓電腦特務.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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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训电脑特务 / 任阳辉 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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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介绍:
苏艾因反抗中国人敲诈入狱,陷入了电脑特务培训的深渊......
序 序言
更新时间:2010-3-4 8:52:25 本章字数:78
苏艾到东欧捷克首都布拉格下海练摊,遭阿五等中国人敲诈。这日,苏艾进福建饭店用餐,与阿五等二人狭路相逢,阿五用啤酒瓶打伤苏艾的头,苏艾用枪打昏死阿五。
全文 第一章
更新时间:2010-3-4 8:52:25 本章字数:2416
苏艾也没了主张,想逃出饭店,想阿五的朋友定在门外埋伏,不敢轻举妄动。一分钟过去,没听见外面响动,这才双手端枪,鹰瞵鹗视,奔到厨房门前,从门上端菜方孔,鱼跃而入
苏艾冲进厨房,厨师们早吓得目瞪口呆,个个像腊像式的。苏艾巡遍厨房,没有找到后门,返回,只好靠在门边听动静。这时,濮林、祝子已跑出大厅,厅外传来中国人的惨叫。
又过了一会,外面风平浪静,苏艾打开厨门,一对捷克妇女进了大厅,妇人问道:“出了什么事?”苏艾指着地板上的阿五,忙道:“电话,医生,汽车。”苏艾想说救护车,但又不会说,情急之下,只好用医生代替。
妇人猫腰看了一眼阿五,走到收银台拨电话。服务员蹲在收银台下,慢慢直起身来。和阿五一伙的瘦男子冲进大厅,对所有人道:“警察问你们,你们便一口咬定,说什么也不知道。”特地望了苏艾一眼。
苏艾瞧见瘦男子手中没枪,放下心来,想溜出大厅,岂料一辆警车风驰而至,两个巡警已赌在门前,苏艾后退几步,将枪扔在收银台下,又若无其事走到大厅中央站好。
这时,又开来辆救护车,用担架抬起阿五,服务生奔去,低声对尸居余气的阿五道:“阿五,没事,你忍着点。”阿五死而复苏,不绝如缕地哼了一声。巡警也叫苏艾上车。医院在一座山上,汽车盘旋而上。一位男医生帮苏艾剪头发,清洗伤口,缝针,问道:“为什么?”苏艾道:“不知道。”医生又道:“黑社会?”苏艾仍道:“不知道。”
做完手术,苏艾梭下床,阿五在另一个手术室抢救,手术室外守有两位警察。苏艾头上裹着厚厚的绷带,满头,满脸,满身尽是凝固的血迹。出医院大楼,沿坡下走,望见带疤男子开着白色斯柯达载着一大车人奔上山来,苏艾和带疤人对望一眼,带疤人开车,车内人人面容悲戚,物伤其类。苏艾走自己的路,大家视为路人。
苏艾下山,拦上辆出租,回巴末夫嘎取车。福建餐馆门前扯上了黄带,封锁了现场,大厅里外好大一群便衣。苏艾跨进黄带,走到皮卡车前,一个男便衣跑来,指着苏艾的头,问道:“为什么?”苏艾道:“不知道。”便衣叫苏艾进大厅坐下,提着装枪塑料袋,又问道:“谁的枪?”苏艾道:“不知道。”
另一个男便衣叫苏艾伸出双手,用棉球擦苏艾手背,又将棉球放进一个小瓶中。两便衣叫苏艾上车,拉去警察局,警察给苏艾拍了正、左、右三张照片,印了十个指纹。苏艾心中有些踧踖。
苏艾又被两便衣带进一幢楼房,上五楼,进询问间。房间里坐着两位捷克女人,一位小个子,另一位膀阔腰圆。小个子女人起身,介绍道:“我是秘密警察法定翻译。”指指大个子,又道:“她是公派律师。”苏艾见那大个子女人衣冠楚楚,雍容华贵,神采奕奕。小个子请苏艾坐下,问道:“茶还是咖啡?”苏艾道:“给我一杯水。”
苏艾端着纸杯四处环视,审讯室窗明几净,窗台上放置一个小鱼缸,缸里铺石栽草,两条红剑鱼在翠绿的皇冠草丛中游弋。
斯须,又进来位五大三粗、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的彪形大汉,坐到打印机前,叫苏艾拿出所有证件登记。那大个子男人问道:“今天餐馆发生了什么事,你能详细告诉我们吗?”苏艾瓢里切西瓜,滴水不漏,忙道:“我和几个中国人进餐馆打平伙吃饭,不知被谁打了头一下,昏天黑地,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女翻译插嘴道:“你别急,想清楚后再说。”苏艾问大个子要只烟,抽了起来。
又一会,一个便衣送来份传真,大个子看后,递给翻译。女翻译道:“医生说,被枪击的中国人生命垂危,活不过今晚。”苏艾一惊,暗想:“我杀死人了。”腹部开始痉挛,疼痛难忍,可还是强作镇静,表现泰然。
大个子命令特警将苏艾带去隔壁房间静候。苏艾毕竟是第一次杀人,承受不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泪水汩汩流下,向隅而泣。苏艾此时孤身一人,自然想起国内日东月西的妻子,想:“这儿有人权,可以与亲人通电话。”
良久,特警带苏艾回询问室,苏艾指着桌上自己的手机,忙问道:“我可不可以打个电话?”女翻译道:“你想打给谁?”苏艾道:“我中国的妻子。”女翻译和大个子商量一阵,又道:“警察说,你录完口供,便可给妻子打电话。”
苏艾仍是闭口不谈案子,女翻译道:“有个中国人被捅了七刀,你知道吗?”苏艾想:“难道是祝子、濮林其中一人,却搞不懂为什么。”想一会,便道:“我头受了伤,以后发生的事全不知晓。”
又过一阵子,苏艾肚子饿得咕咕乱叫,忙道:“我可不可以吃点东西?”女翻译道:“警察局没吃的。”苏艾又饿又困,打个呵欠,又道:“我想睡觉?”女翻译道:“警察说,你录完口供便可以睡觉。”苏艾道:“什么口供,该说的我已告诉了你们。”女翻译道:“警察说,你手背上有火药粉末,你在扯谎。”苏艾笑道:“没这回事。”女翻译正儿八经道:“警察说,这是科学。”
大家僵持不下,时间一点点过去。苏艾心乱如麻,一会想:“惨啊,想不到这辈子竟杀了人。”一会又想:“阿五这家伙,用枪指着他,他也敢动,打死了活该。”一会又想:“能跟国内亲人通一次电话,那怕说一句话也是莫大的安慰。”
不知不觉,凌晨三时。苏艾道:“我想睡觉?”女翻译仍是那句话,后又补充道:“警察说,他也没睡。”苏艾无聊已极,一会看看天花板,一会欣赏窗台上小鱼缸,后又盯着女翻译偷看,翻译又小又瘦,属于袖珍女人,眼睛、嘴巴很漂亮,唯有鼻子难看,既尖又翻孔,目不忍睹。
苏艾又瞧女律师,衣着时髦,五官端正,身高约一米七五以上,想:“脱光了腚位定比高得瓦大。”顿时笑出声来。
苏艾又瞧男便衣,个子一米九以上,肌肉结实,络腮胡子,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
全文 第二章
更新时间:2010-3-4 8:52:25 本章字数:5009
东看西看一阵,苏艾思维又回到案子上,想:“捷克是民主自由国家,讲人权。事情就算承认了,自己也没多大罪;就是坐牢,警察不仅不打人,还有电视看。”又想:“福建人敲诈自己,绿热林、祝子他们都知道,承认了也是正当防卫,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后又担忧起来,害怕祝子、濮林、曾旭不愿为自己出庭作证,深深的忧虑又涌上心头。
天亮了,苏艾看看女翻译腕上的表,已是早晨八时。一会,进来个胖姑娘,坐在苏艾对面,一会又换成个瘦子。两位靓女相貌标致,要是以往,苏艾肯定会多盯几眼,而眼下,苏艾还没有从案子脱身,只瞅了一眼也就罢了。
两姑娘出屋,女律师道:“这个中国人头部受了撞击,又受了刺激,什么也不记得,应该给他检测检测。”话音一落,门外一位男便衣进屋,手中提个头盔,给苏艾戴上。
女律师问道:“头疼不疼?”苏艾道:“不痛。”苏艾顿时感到头顶伤口没有感觉,人一下子也没了睡意,精神百倍,心中奇道:“这头盔是什么玩艺,有如此神效。”
男便衣问道:“我们在你车中搜出一只冲锋枪,就算你与这个案子没一点牵连,按捷克法律,持杀伤性武器,也得坐两年到十年牢。”苏艾在国内听人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我什么也不说,看你们判我几年?
苏艾感到头一阵眩晕,闭上双眼。良久,苏艾睁眼,心潮逐浪高,无所畏惧,大声叫道:“他们敲诈我!”男便衣道:“你从头一五一十讲。”
无何,苏艾吐胆倾心,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唾沫四溅,细微不漏,从早晨九时叙说到下午一时,不过说到买冲锋枪时,道是越南人帮忙穿针引线,只字不提祁丽。其余案情和盘托出。男便衣不断插问,在微机上记录下口供,打印出来,又让女翻译念一遍给苏艾听,没问题,才叫苏艾每页签名。女翻译道:“你还有什么隐瞒了我们?”苏艾想:“打死我,我也不道出与祁丽之间的隐情。”女翻译摇头。
男便衣问道:“还有什么需要补充?”苏艾装模作样想了一阵,道:“没有。”女翻译脸色难看,责问道:“布拉格如此美丽,难道你什么也没想起?”苏艾想:“布拉格美不美,关这个案子屁事。”摇摇头。男便衣、女律师、女翻译等了苏艾十五分钟,叫人进屋除去苏艾头上的头盔。
头盔一除,苏艾顿感饥肠辘辘,忙对女翻译道:“可不可以用我腰包里的钱买些食物和香烟?”男便衣道:“当然可以。”当众拿出包里两百克郎,出了屋。
二十分钟,男便衣买回些德国肠、面包和两包香烟。苏艾一阵狼吞虎咽,女翻译帮他冲了杯咖啡。苏艾填饱肚子,人又开始发困,只得一只接一只抽烟。苏艾问男便衣道:“我可不可以给中国妻子打个电话?”男便衣正色道:“我们这里,你不可以与中国妻子通话。”苏艾想:“明明说录完口供便可给中国妻子打电话,怎会出尔反尔,骗人。”
苏艾正想与男便衣争辩,屋外走进两名男特警,给苏艾戴上手铐。女翻译暗示道:“苏艾,你想起了什么,尽快告诉我们。”翻译语焉不详,苏艾悟性不高,不知良图。
苏艾被带到地下室看守所,狱警扣了苏艾兜中两包烟和火机,道:“这里不可以。”然后带苏艾进狱室,打开观察孔,叫苏艾伸手出去,打开手铐。
苏艾四周打量,房间约十平米,左墙角有一个简陋蹲式厕所,用矮墙与屋分开,矮墙外有一个洗手盆。右侧墙角,有一个实心单人床,床上铺泡沫床垫,垫上叠有深绿色毛毯,床头有一张小方桌、小方凳,固定在地板上。正前方有约一平米玻璃砖砌成的实心窗,透进一丝暗淡的光线,整个房间有些阴暗潮湿,而且臭乎乎的。
苏艾慵困,倒床和衣而卧。也不知睡了多久,门外有人开灯,猛砸铁门,吼道:“白天不能睡觉,晚上十时。”苏艾爬起来,揉搓睡眼,应道:“好,知道。”梭下床,叠好毛毯,坐到方凳上,等狱警脚步声远,四周沉静下来,又迅速上床睡觉,蜷缩一团,毛毯也懒得盖。
又不知睡了多久,铁门外有人敲打,苏艾爬起,睡眼矇眬走到门前。外面人打开观察孔,忙道:“开饭!”递进来一个塑料碗,碗中是土豆泥,土豆泥上有一小片肉。苏艾嫌肉太少,忙道:“我有钱,我买肉?”外面人道:“不可以。”递进一个大甜面包,一杯茶和一把钢勺,旋即关上闼门。
苏艾坐在方凳上,尝尝土豆泥,味道不错,一口气吃完,喝了半杯茶。这时,苏艾犯了烟瘾,喉咙奇痒,焦躁不安,起身在屋里踱来踱去,像关在笼里的狼,徘徊、迷惘不知所措。
踱方步徘徊好一阵子,身体发热出汗,又静静地枯坐方凳上幽思,头猛然清醒,拍桌自言自语叫道:“不好,我承认了案子。”又想:“不打自招,是不是那头盔有问题?一戴上我便一五一十讲个不停。”忧虑地叹口气,环视四周白色的墙,越看越冰冷、伶俜,好似晓风残月,又叹道:“原来吹牛皮,说自己不怕坐牢,下河才知水深浅,实为自欺欺人,这愿许得好,现在应验了,真的坐了进来,独自一人,关在这幽暗潮湿的屋子里,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真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寂天寞地。”越想越凄凉,瞻念前途,百感丛集,又叹道:“远走不如近爬!误入歧途!在国外出事,孤立无援,连一个关心自己的人也没有,要是妻子能赶来布拉格就好了,相濡以沫,帮我里外活动,助一臂之力,共度难关。”想到此,苏艾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心灰意懒地爬到床上又睡,又想:“自己再过一个圣诞节便能回国发货,距跨越仅咫尺之遥,不料猝生惨变,功败垂成。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又安慰自己想:“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还是李三火眼金睛,有先见之明。只怪自己愚蠢无知,有病乱投医,一念之差,发生了难以伏极的逆转。”叹道:“只怪自己疏忽大意,冥顽不灵,好端端的去参加什么AA制聚餐,真是神差鬼使!事已如此,后悔也是枉然,只有听天由命了。”
清晨,有人敲门,苏艾下床奔去,早膳是一个大甜味面包和一杯茶水。苏艾肚子早饿得乱叫,坐到方凳上,抓起面包便啃,一口气哙了大面包,心满意足地摸摸胀疼的肚子,用手抵着下巴颏,又开始思考问题,想:“虽然在警局承认了案子,签了字,但自己出庭时可以翻供,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望望冰冷铁门,前程俏成俏败,暗然缥缈,叹道:“别人道:‘欧洲监狱条件好,有电视看。’怎么不对,是不是捷克太穷,不如发达国家?”
苏艾回床上和衣蜷卧一觉,醒来便无所事事,无聊孤独,郁闷难当。案子虽然心中有数,但前景扑朔迷离,不知何时了结?苏艾坐在方凳上出神,无意中发现方桌上刻有图案和文字,仔细钻研,文字大多是捷语,苏艾看不懂,英文也只看懂我爱你一句。图案镌刻有各式生殖器,男女性欢场面,不过线条歪歪扭扭,字迹图案漫漶,很不工整。苏艾独自寻思,想:“看守所什么也带不进来,难道用指甲抠出来的?”脑筋急转,‘哦’一声感叹,想:“可能是用羹匙刻出来的。”
桌上文字、图案欣赏完,苏艾又仔细从墙上寻找,不过一无所获。又回到床上和衣卧下养神。不知不觉又睡去,梦见自己腰缠万贯回到乡井投资,大宴宾朋,市委书记也来陪他视察企业。
苏艾被一阵砸门声惊醒,慢吞吞梭下床,坐在方凳上,心中骂道:“***,催命也没这么急,真是。”听见狱警脚步声远,又爬上床,想续美梦,不过翻来覆去,不能入睡,气呼呼回到方凳坐下,叹道:“做梦也没机会,什么命?什么时气?”后又骂道:“我想睡便睡,你狱警敢冲进来打我。”想到案子扑朔迷离,吉凶未卜,前程风雪载途,出了会神,想:“听天由命。”伏在方桌上,鼾声如雷。
苏艾吃了绿豆泥和火腿肠,躺上床跷起二皇腿,腿边晃边啃甜面包,想:“那天录口供,幸亏没把祁丽攀扯进来,别人对自己那么好,可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又想:“自己是个单身汉就好了,与祁丽组成个家庭,浙江人在布拉格人很多,并不比福建人少,也不致无所附丽,遭福建人敲诈,弄得自己身陷囹圄。嗳,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功亏一篑,有勇无谋,万难挽回。”又想:“李三高瞻远瞩,未卜先知,要是听李三的话,甩一万美金出去,也不至于小隙沉舟,落得今天如此的结局,胆大心不细,只能偾事,祸福同门。”懊丧不置,嘟囔叹道:“路逢险处难回避,事到头来不自由。”
苏艾反省自己,一想到自己杀死了人,又伤心起来,原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现在杀了人,心理却如此难受,自己仅是个软弱的无能之辈。福建人当众毒打自己的场面又浮现眼前,自言自语骂道:“他们不是道上的人,是流氓,是坏人,该杀,杀得好。”想到此,又悲中生恨,心绪稍平。
苏艾啃完甜面包,下床喝尽茶水,烟瘾又发了,疯狗式地在房中打转,渴了便用手抔些自来水喝,好一阵子,才心平气和地静静坐在方凳上,两手托着下巴,凝思想:“马尔达面容可爱,遗憾是她当过野鸡;卖快餐、卖爆米花两姑娘目如秋水,自己心里喜欢,却没勇气说出来;卖花姑娘和科斯特轧侄女活泼可亲,女护士对自己也好,可惜自己没感觉;索亚是乌克兰黑社会卧底,利莎又名花有主;科斯特轧体态袅娜,她却嫌自己太穷;里那妙龄姑娘,但她冲不破世俗之见,事与愿违,引以为憾。”一阵胡思乱想,苏艾一会狂笑,一会浩叹,疯疯癫癫。
苏艾一想起里那,愿心未遂,又伤感起来,想:“里那是不是真和自己分手了,她会不会到监狱看望自己?”又想:“里那很爱面子,多半不会来监狱。”苏艾又想到国内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妻子,儿子可爱的身影也浮现脑际,脸上露出幸福而苦涩的笑容。
苏艾又想起录口供的大个子男便衣,说好录完口供,便让自己打个电话给国内妻子,可好,他却翻云覆雨,可恶,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命运多蹇。
苏艾生一回气,又循规蹈矩想:“捷克是个民主自由国家,讲人权,讲法律,应找个资深律师为自己辩护,如果警察再提审自己,便提出聘请私人律师的事。以前看电影,警察问话,当事人要经律师同意,方可回答。”
又到了晚饭时间。晚膳是一个甜面包、一碗胡萝卜汤和一杯茶。苏艾弯身往外看,见发饭人身后站着一个狱警,忙问道:“警察,为什么,我,这儿?”狱警道:“不知道。”苏艾又问道:“我,这儿,多少时间?”警察生气,吼道:“不知道。”关上铁窗门。苏艾问的是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和要关多久,因为平常学习捷语浅尝辄止,更不学捷语语法,说起捷语来总是胡言乱语。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苏艾回到方桌前,专心吃自个的甜面包,将一碗汤喝得精光,本想考虑些事情,但又想不清楚,不管睡觉时间到没有,倒床便睡。
有人砸门,苏艾醒来,门外狱警吼道:“晚上十时睡觉,难道你不知道吗?”苏艾赤着双脚下床,忙道:“我没有时间?”狱警又吼道:“关灯,睡觉。”苏艾道:“好。”狱警‘哐铛’一声上窗门,苏艾听脚步声远,又爬上床睡。
天光,外面人开了灯,唤醒苏艾领早餐,苏艾摇摇摆摆走到窗口前,食物还是老样,一个甜面包和一杯茶。苏艾道:“多少时间?”外面人道:“六时。”苏艾心里埋怨道:“屁事没有放小跑,干吗六时发早餐,不让人睡觉。”
苏艾啃完面包,连掉在方桌上的面包屑也拈来放到嘴里,要是在外面,这种甜味面包苏艾只吃鸡蛋大一团,也不知道为何人处狱中,胃口大开。
苏艾小睡一会,坐在床上,孤零零地望着墙壁出神,脱口用中文骂道:“什么鬼看守所,不仅没电视看,连***窗也没有,静宓如死。”骂一阵子,光着脚板下床,走到左边墙前,用耳贴墙谛听,除抽水马桶外,再无其它的声音,用手敲击墙面,高声叫道:“有人没有?”隔壁恬静,没任何回应,阒无一人。
全文 第三章
更新时间:2010-3-4 8:52:25 本章字数:4816
苏艾又走到右侧墙,又敲又喊,仍是悄然无声。这时,巷道尽头有人吼道:“吵什么,安静!”苏艾想:“自己住中段狱室,离看守室有很长一段距离,那个看守是顺风耳,居然也听得见。”
苏艾坐在方登上,双手支颐,思考怎么消磨时光,一个人关在这狱室,没电视看,没书看,没人说话聊天,快憋出神经病来。苏艾冥思苦想,终于想到锻炼身体,可室内空荡荡的,只能做俯卧撑。
苏艾做了二十个俯卧撑,早累得气喘吁吁,倒在床上休息,待呼吸平稳,又下床做了十个,便再没一点力气,又躺床上,心里忽然害怕起来,想:“要是在这鬼地方关一辈子,那有多惨!”辗转反侧不能入睡,烟瘾又发,梭下床喝些自来水,坐在方登上磨皮擦痒,方明白什么是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熬到开中午饭,窗口递进一盘红豆泥,盘中仍有一根火腿肠,只是比昨日短了许多。苏艾躬身求道:“朋友,有烟没有?”外面人道:“没有。”苏艾好不失望,又想问问有没有放风,但又不会讲,只好道:“警察,一天,有没有走路?”狱警笑道:“中国人,你可以飞。”门外传来哈哈大笑。
苏艾用中文骂道:“妈的!”门外人低头问道:“你说什么?”苏艾道:“中午好。”发饭人关上窗,推车离去,苏艾竖起耳聆听,手推车在巷道停了两次,加上自己三次,也就是说,看守所关了三人,不过,听开窗声音,那两人全住在巷道对面房间。
发完饭,巷里又鸦雀无声。苏艾边吃粥边想:“下次警察提审后,我请了私人律师,让律师从李桦哪儿搞几本小说进来。”可远水不解近渴,眼目下却凄凉、寂寞难耐。
苏艾心念急转,想起了大二时的往事。苏艾父亲见苏艾身体虚弱,放暑假时,请了一位气功师到家教授苏艾气功,老师教了一套‘嗨’字功,也叫七盘精,是中国实打实的硬气外功和硬功夫。师傅道:“练了七盘精,便不怕挨打,正所谓要学打,先学挨。”师傅又道:“练七盘精时,要心无杂念。”蹲一个工步姿势,道:“双脚趾尽全力抓紧,双手尽全力伸直下垂,无力视有力,无阻视有阻。然后‘嗨’一声大叫,将全身之气逼到丹田。所谓气,便是你身体中之血液。”
师傅口传心授,叫苏艾学做,又道:“拳头握紧,慢慢抬高,想着气上肚。”师傅纠正苏艾姿势,又道:“当双拳齐胸时,又想气上胸,然后,双拳向外伸展,又想气上臂,气上拳头,全力伸十指,停五、六秒,又握紧拳头,双臂内收,又想气回臂,气回胸,气上颈,气上头顶,气在头顶停五、六秒钟,苏艾憋得满脸通红,伤口疼痛难忍,双臂下垂伸展,又想气回颈,气回胸,气回肚,最后‘嗨’一声大吼,十脚趾抓屈,十手指伸直,气回丹田。”
师傅道:“练气功关键便是动作与心志合一。”叫苏艾学做一次,师傅在旁念,念到气上肚时,一拐杖打在苏艾肚子上,痛得苏艾鼓眼,以后,念到什么地方,便打什么地方。师傅道:“产生条件反射就好了。今后和别人打架,对方拳脚到什么地方,你便将全身血液输逼到哪儿,有气保护,别人便打伤不了你,知道吗?”苏艾点头。
师傅见苏艾聪明伶俐,三天便掌握了气功原理,便要离去。师傅道:“这套心法是七盘精第一式,后面还有两式,等你两年之内,练好第一式后,才教授于你。”又叮嘱道:“练功后,两个小时内不能喝水,不能进食,切记!硬气功是童子功,练功后千万不可行房,不然会经脉倒转,走火入魔。”苏艾道:“什么是走火入魔?”师傅道:“三言两语也讲不清,以后你自会悟出来。”
苏艾回到大学,每天上完夜自习,便赖在教室不走,等熄灯后,锁上门,脱去衣裤,留着裤衩,先静坐半个小时,等心静屏除杂念后,才开始练功,一个小时下来,满身是汗,又渴又饿,但牢记师傅的话,只好忍着。苏艾十七岁便学会**,为了练气功,晚上也只好忍着。
两周后,苏艾吃得香,睡得香,精力旺盛,力大无比。不过,苏艾只坚持了两个月,便兵败如山倒,每晚练功后,便奔去小卖部,吃两个荷包蛋,晚上又开始**,练功前,一晚最多自慰两次,练功后,**五、六次。
一个月下来,苏艾面无人色,咳嗽不止,百药不治,想:“难道这便是师傅所说的走火入魔?”吓出一身冷汗,只好停止练功。
苏艾想到此,心中一亮,自言自语道:“这看守所黑暗清净,又没女人,那可是天赐练功的好地方,如果坚持不懈地练上一年两年,岂不成气功大师。就算成不了大师,对身体也不无补益。”顿时笑出声来,大有因祸得福的感受。
苏艾说练便练,除去衣裤,先在床上盘腿打坐,三昧入定约半个小时,吐故纳新,心中念道:“不恼心地清凉,不怒百事安畅。”才开始练功,十五分钟‘嗨’一次,工步、左马步、右马步替换姿势,一个小时后,喘起粗气,听见有脚步声走近,一位狱警打开窗洞,问道:“干什么?”苏艾转身,面对窗洞,蹲个工步,叫道:“中国功夫!”狱警道:“啡。”关上窗洞小门,走回看守室。
狱警走后,苏艾工步、左马步、右马步又练一个回合,这才躺上床休息,想:“练一次七盘精要一个小时,上午、下午各练三次,不就是六个小时,白天时间打发了一半。”梭下床,又练了一次。
当晚,苏艾睡得又香又甜。
第四日,苏艾领了早餐,没有急于吃,又爬上床继续睡觉,等到狱警查岗吵醒,这才慢条斯理地吃早饭。休息一个小时后,又开始练功。练功还有一好处,便是烟瘾也忍了回去。练三次气功后,苏艾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跷起二皇腿,哼两三句中国小曲,自娱自乐。
日中又是绿豆泥、火腿肠,看守所伙食虽差,但每天发三个大甜面包,不至于饿肚子。苏艾想:“在这鬼地方住久了,可能连春夏秋冬都不知道。”拿起饭勺,在墙上刻出四条线,表示自己住了四日,但又想不起,自己是十月几日进来的。
第五日,苏艾如法炮制,睡了懒觉后,正准备吃早餐。狱警打开门,道:“中国人,苏?”苏艾点头,狱警招手叫苏艾出屋。苏艾惊喜交加,想:“是不是要放自己?”狱警给苏艾戴了手铐,登上五楼。
审讯室里,窗台上小鱼缸里,没有一条红剑鱼。苏艾想:“这么快便养死了。”大个子男便衣、女翻译、女律师早在室内正襟危坐,苏艾给三人点头后,坐了下来,狱警为他除去手铐。女翻译对苏艾道:“喝不喝咖啡?”苏艾道:“给我一杯矿泉水。”忙对男便衣道:“烟!”男便衣掏一只给苏艾,帮他点燃。苏艾猛吸吐几口,过瘾得很。
女翻译从隔壁端杯水回来,苏艾发现女翻译、女律师衣着花花绿绿,而且画了靓妆,幽香四溢。片刻,上次见过的较瘦的靓女,也来到屋内,苏艾挪动身体相让,姑娘点头答礼,忙道:“谢谢。”坐到苏艾对面用微机做讯问笔录。
男警察拿出十几张照片,摊在苏艾身前桌上,苏艾低头细看,阿五躺在病床上输液,双眼紧闭,另一个中国男子上身缠满绷条,原来是祝子。苏艾想:“福建人为何要伤害祝子?”一时也想不出个道理。
女翻译指着祝子照片,问道:“你认识他吗?”苏艾道:“认识,他是北京人,大家叫他祝子。”女翻译又道:“你能讲讲,当天你和他在餐馆干什么吗?”苏艾道:“下午收了摊,我和祝子约好在福建餐馆打平伙吃饭。”女翻译又道:“你们有多少人在一起吃饭?”苏艾道:“有北京人祝子和濮林,福建人曾旭。”女翻译又道:“以前你们认识吗?”苏艾道:“祝子和曾旭在巴末夫嘎旧装市场做生意,很早便认识,北京人濮林是第一次打交道。”女翻译又道:“祝子被人刺了七刀,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艾暗想:“自己要翻案,可不能讲得太多。”思索一阵,才摇头道:“不知道。”女翻译奇道:“真的?”苏艾道:“真的,那天我被别人从身后打晕,以后发生了什么,一点不知。”无意抬头与做记录姑娘的双眸相对,赶紧低下头来。女翻译又道:“上次录口供时,你不是说,你在厨房里听见有人在餐馆外惨叫吗?”苏艾摸摸自己头上发痒的伤口,惊道:“我说过这话吗?不会吧,我没说过。”
男便衣、女翻译很不高兴,女律师若无其事,不停用手梳理头发。男便衣将祝子照片收叠好,女翻译指着阿五的照片,问道:“你认识照片上的中国人吗?”苏艾装模作样看了一会,失口抵赖,道:“我和这男子素未谋面,不认识。”女翻译三推六问,显得十分气愤,大声道:“上次录口供时,你说有人敲诈你,难道也忘了?”苏艾鼓大眼睛,也大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认识那男子?没有啊!”
大家沉默许久,女律师道:“苏艾头上伤口仍未痊愈,所以什么也不记得。”屋外走进一位男便衣,手拿头盔。苏艾大惊,忙道:“干什么?不要。”头一阵昏厥,双眼紧闭,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苏艾戴上头盔,睁开眼睛,又将案子前前后后述说一遍,讲得一字不漏,头头是道,供认不讳。最后指着阿五的照片,义愤填膺,叫道:“这男子便是敲诈我的其中一人,餐馆服务生叫他阿五。”瘦姑娘出屋打印资料,紧接着男便衣也起身离开,女翻译为苏艾端杯咖啡。
十五分钟后,苏艾又在供词上签了字。男便衣递给苏艾一叠资料,苏艾一看,全是克郎复印件。男便衣道:“你身上的钱,我们复印了两份,一份留警局存档,一份你带在身上,但愿你出来时,你身上的钱分文不少。”苏艾想:“男便衣转弯抹角讲一大堆,什么意思?”男便衣又道:“外面中国人正在四处找你,我们把你转移到一个新地方,保护起来,那儿有电视、书刊看,也可以抽烟,条件比看守所好。”女律师起身问道:“你需要私人律师吗?”苏艾摇头道:“不用。”女翻译有些伤感,目噙泪花,道:“警察说,你想起什么,尽快告诉他们,他们会竭力襄助。”写了个秘密警局地址与苏艾,旁敲侧击,又道:“你们中国人讲,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苏艾未能免俗,心中不甚了了,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两名特警进屋,给苏艾戴上手铐。苏艾和女翻译、女律师、男便衣、瘦姑娘点头告别,跟随特警下到地下停车场,上一辆普通斯柯达车后排,前排坐两便衣。特警帮苏艾除去头盔,斯柯达车启动开出停车场,门卫检查证件、批文后,才出铁栏上街。
外面世界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坐在副驾上的大个子男便衣扭头向后道:“好天气?”苏艾忙道:“是的,好。”汽车一路狂奔,苏艾被冷风吹拂,头脑渐渐清醒,心中惊道:“我想好编假口供,怎么又承认了?真是猪头!”又想:“我出庭时,打死也不认帐,没事。”片时,又惊道:“别人问我请不请私人律师?我又忘了开口。”又想:“赶紧与胡捷娘联络,请她帮我请私人律师,没事。”苏艾这也没事,那也没事,思维陷入紊乱。
两小时后,汽车旋上了一座大山,山上人烟稀少,想必已到了郊外。汽车在一排高墙大院铁门前停下,大个子男便衣下车出示证件和批文,铁门自动开启,汽车进门,两个便衣将苏艾带进楼里,挥手离去。苏艾惨然望着楼外高墙和铁丝网,壁垒森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秘密警察保护他的地方是一座监牢,又被戏弄一次,悔不当初。
一个狱警带苏艾登记,令苏艾脱光身子检查,发了两套深蓝色囚服、一个塑料杯、一把牙刷、一只牙膏、一床毛毯、一张床单、两套睡衣和一双拖鞋。苏艾将所有物品捧在手中,进铁栅栏,下到地下室,又进得一间囚室。
囚室有两张双层铁床,显得拥挤不堪。其中一个下铺睡着一个男人,那男人翻身面对苏艾,问道:“有烟吗?”苏艾摇头。男人起身坐在床上,苏艾看清楚男人约四十五岁,相貌平平,皮肤不是很白,说不定有茨冈人血统。男人道:“明天,上面好。”苏艾初来此地,搞不清楚他在讲什么,只是随便点头。
全文 第四章
更新时间:2010-3-4 8:52:26 本章字数:4946
男人又道:“你有钱吗?”苏艾道:“有。”男人又道:“烟、肉、糖、咖啡、饮料、奶制品有钱可以买,星期五。”苏艾浑睡几日,也记不清今日是星期几。男人又道:“你在捷克干什么?”苏艾道:“生意。”
男人笑道:“赚了不少钱?”苏艾顿生戒心,想:“财不外露,况且自己与他萍水相逢,干吗告诉他实话。”也笑道:“太少钱。”男人又道:“你犯了什么罪?”苏艾道:“没有。”男人哈哈大笑。这男人如此啰嗦,婆婆妈妈,要是在监外,苏艾早已不耐烦,可好几天没跟人说话,便不当一回事。男人又道:“我打老婆,一年,你多久?”苏艾心事忡忡,道:“不知道。”
两人侃得起劲,铁门‘哐’声打开,又进来一位三十五岁左右男子,男子骨瘦如柴,戴一副黑色宽边眼镜,玻璃镜片上圈线密叠,想是高度近视。男人问道:“有烟吗?”瘦子点头,将手中毛毯包裹扔到苏艾上铺,伸手从包裹里掏出半盒没有滤嘴的香烟,递给男人一只,苏艾一只,自己嘴含一只。三人点燃,过把瘾。这烟劲大,苏艾咳嗽不停。
苏艾错过中午开饭时间,肚子饿得咕噜叫,顑颔难忍,瞥见厕所矮墙上有一块黑面包,起身指着面包,道:“可以吗?”男人礼貌地笑道:“可以,请。”苏艾抓起面包便大吃起来。黑面包咸津津的,里面加有小茴香,味道很怪。像苏艾这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在监狱外他怎么吃这种食品,而此时却饥不择食,噍得津津有味,嘴巴‘叭哒’声响。
苏艾铺好床,静静睡去。眼镜男子摇醒他,叫道:“开饭了。”苏艾赤着脚接饭,一盘土豆汤,四分之一个黑面包,递出塑料杯,要了杯可可茶。
苏艾吃了土豆汤,想:“秘密警察不让我打电话回中国,我写封信,你总管不着。”起身问上铺眼镜道:“有纸吗?有笔吗?”眼镜从包裹中找出纸和笔,递给苏艾,苏艾想到自己含冤负屈,愁肠百结,伏在床上,给国内家人写信,如实汇报案情,不过案子写了一半,签字笔便没了墨水了,取出空笔芯起身给眼镜看,眼镜做个无可奈何动作,苏艾知他没有新笔芯,只好作罢。
苏艾躺上床,想:“如果被判刑坐牢,自己愿回中国。”又想:“自己捷语不好,在捷克坐牢,定会闷出病来。”越想越忧戚,又和衣睡觉。
早晨开饭,每人一只煮鸡蛋,一块黑面包,一杯茶。八时,狱警带苏艾等三人上楼,走完过道,拐一个弯,来到一地方,里面男女都穿着白大褂,不用猜也知道是监狱医务所。
一个女医生给苏艾量身高,一个女医生抽血。室内有一张办公桌,一个男医生帮苏艾填表。苏艾见办公桌上笔筒里,插满各式各样的笔,趁男医生转身,迅速拈一只放进裤兜。这一切,被狱警瞧得一清二楚,狱警走到苏艾身前,吼道:“笔。”苏艾吱吱唔唔,想说‘白毛猪儿家家有’,却不会说,红着脸掏出笔,搁置回笔筒,退几步,与两个同室人站立一排。
两个女医生中,有一位美丽动人,狱警凑过去答讪玩笑。苏艾见时机成熟,又悄无声息走到桌前,捏只笔放进裤兜,退回原位,这次苏艾取得成功,内心激动不已。
狱警带三人回到地下室,没半个小时,又开门催三人摒挡行李,打好包裹,上了二楼,若干人靠墙站成一排。狱警道:“谁要吸烟?”十几个狱伴有三分之二举了手。苏艾被分配到217房间,进室,面里有两张上下床,一张单人床。三名白人男子和一位茨冈男子正在下跳跳棋。
坐在靠窗下铺长发茨冈男子直身,拍拍他的上铺,道:“这儿。”苏艾将包裹甩上床,抓着靠背一跃而上,开始铺床。苏艾床单铺得乱七八糟,茨冈男子道:“不好,下来。”苏艾跳下床,茨冈男子在床单每只角打一个结,熟练地套在四方泡沫垫下。苏艾道声谢,蹿上床去,掸去床单上灰尘。
苏艾床上没有枕头,四处扫视,瞥见单人床上多出一个,咳声嗽,却不好开口,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得将睡衣、睡裤叠好,当枕用,安慰自己想:“裤子当枕头,百事不用愁。”忙完了,坐在床边,观看四人下棋。茨冈男子探头望上,问道:“中国人还是越南人?”苏艾道:“中国人。”茨冈男子又道:“为什么进来?”苏艾道:“没有。”四人一听,哄堂大笑。
茨冈男子一一介绍自己和其他三人姓名,苏艾一时记不住。苏艾打量四人,一位满脸横肉,留一条长辫子,肯定是室中老大。一位英俊潇洒,一位高大满脸雀斑,茨冈男子说话娘娘腔,像个女人。苏艾想:“应该给茨冈男子取个绰号假女人。”
苏艾高高在上,问道:“你们是捷克人?”四人齐道:“是。”苏艾瞥见进门右侧墙上挂一个长条木龛,放满茶杯、牙刷、牙膏,还有一个笔筒,筒中插满各种颜色的签字笔,叹道:“妈的,早知有这么多笔,偷个屁!”假女人问道:“中国人,抽烟吗?”苏艾一听烟字,欢天喜地,搓着手心,忙道:“是的。”假女人从窗台拿下个小铁盒,打开,里面是烟纸和烟丝,帮苏艾手卷一只,连同罐头盒烟灰缸、打火机一起递上床来。手卷烟较细,苏艾一口气抽完,匍出床边,对假女人道:“我有钱,我想买烟?”假女人笑道:“明天。”苏艾明白,明天便是星期五。
苏艾扭头便是窗户,牖外旧楼顶栖息着许多鸽子,东西南北四楼中央有一个圆形低矮建筑,建筑顶部布满铁丝网,里头分了很多瓣,苏艾搞不懂是何用途。换到这间狱室,苏艾心情好了许多,快近一周,只有这狱室有窗,可以看看窗外的世界,呼吸些新鲜空气。
晌午开饭,一盘红豆泥,一根火腿肠,一块黑面包。假女人坐床,帅哥坐小方桌左端,高个子坐右端,老大坐正中,苏艾虽是和老大同排,却只有一隅之地,坐在小方桌犄角,与高个子挤在一团。假女人、高个子把碗中的火腿肠献给老大。苏艾想:“每天只有一根火腿肠是肉,还是自己吃较好。”用手拈取,‘吧唧’吃了起来。老大猛拍方桌,斜眼盻视着苏艾,詈骂道:“吧,吧,吧,安静!”高个子、假女人失声大笑,帅哥似笑非笑。苏艾只好闭嘴,牙齿左右错动,想:“妈的,没给他吃火腿肠,便立即找茬,气量如此狭隘。老大年龄最多比自己小两三岁,却叫自己爸、爸、爸,令人喷饭。”想到此,也笑出声来,食物噎到嗓门,咳了几声,接着打嗝。四人呆望着苏艾,不知苏艾为何发噱。
午膳后,假女人帮苏艾卷只烟,揩桌子,洗地板,忙碌一番,这才陪老大玩扑克牌‘跑得快’。苏艾感到恬适,抽完烟,因人闷倦,歇个晌觉,颐养精神,醒来心烦意乱,便匍在床上接着给国内家人写信。愁云惨雾,泪花在眼眶中打转,想:“自己是男子汉,不能掉眼泪。”强忍悲痛,从头检查信的内容,字斟句酌,看有没有不通顺的句子,有没有错别字,最后誊写一遍。
苏艾侧身到床边,问假女人道:“有没有外面纸和邮票?”因不会说信封一词,只好用外面纸代替。假女人会意,手指帅哥,忙道:“他有。”帅哥二话不说,丢下手中纸牌,奔去另一上铺,从床头纸盒里,拿出信皮和邮票,递给苏艾。苏艾写好国内地址,又趴在床边,将信件递给假女人,道:“这儿,地址?”假女人帮苏艾写了地址。
苏艾正想用唾液封信,假女人起身慌忙沮遏,道:“不可以,警察要看。”苏艾不解,想:“不说有人权吗?怎会检查别人的信件?”又想:“难道监狱里有中捷翻译,不然,怎看得懂中文?”苏艾疑窦顿生,和尚的头无发,贴好邮票。假女人将信揌入门右边墙上布信袋中,道:“明天早晨,警察取走。”
写完信,苏艾又无事可干,随遇而安,打个哈欠,倒头睡去。
假女人摇醒苏艾,欣喜若狂,指着窗,叫道:“姑娘!”苏艾盘腿坐到窗前,弓着背往下看,圆形建筑里一个瓣中有五、六个女囚,或是抽烟,或是踱步,或蹲着聊天。圆形建筑顶部有铁丝网,根本看不清姑娘们的脸。
苏艾现在的心情,就算眼前站一位大美人,也无暇顾及,何况是几个女囚,更是无动于衷,落枕又睡,鼾声大起。假女人摇醒苏艾,指指满脸怒色的老大,道:“嗡,嗡,嗡,不好。”苏艾没了睡意,起身折叠睡衣,睡衣上满是唾液。
苏艾跷起二皇腿,反手抱着脑后门,望着天花板发愣。假女人又给苏艾卷只烟,特地洗了个苹果让苏艾吃。
假女人又从枕下,拿出几本黄色刊物放在苏艾铺上。苏艾反正没事,撑起身子,将头靠在墙上,随意抓起一本,一页一页地翻看。假女人凑过来,指着图片上的**女人,道:“你喜欢吗?”苏艾矮人骑大马,上下两难,不好意思开口。
旰食,发了一块黑面包,一小块奶酪,一个公章大小的午餐肉罐头,一个苹果。苏艾抓起黑面包想啃,高个子一把夺了去,忙道:“等一等。”用饭勺杆磨成的刀,将黑面包切成薄片,从窗台拿来猪油和黄油,在面包片上薄薄抹上一层,也抹上奶酪和午餐肉,递给苏艾。苏艾啃了一口,味道特别,竖起拇指夸高个子。高个子继续做,苏艾只管吃。苏艾想:“自己得与四位捷克人处好关系,远亲不如近邻。”
晚饭后,帅哥伏在床上填组字游戏。老大、假女人、高个子三人玩掷双骰,跳格回答问题,赢假钱,不过认真得紧,呼幺喝六,不时拍桌、骂娘和尖叫。苏艾想:“小孩子游戏也玩,真是!”躺在床上休养生息。
九时,大家漱口刷牙,修面洗脸擦背。老大躺在单人床上,让假女人踩背。
十时熄灯就寝,假女人指指帅哥,对苏艾道:“早晨六时,他领早餐,我们睡觉,九时起床。”苏艾点头道:“我懂。”
深夜,苏艾作一梦,梦见高个子母亲,也是满脸雀斑,如白壁微瑕性感十足,迫不及待与苏艾交合。苏艾如入仙山琼阁,醒时,妇人轮廓尚清晰可见,虚幻的梦中情景历历在目,不可名状,原来是一枕黄粱。忽感裤衩湿润,伸手一摸,满是秽物,轻脚轻手从枕下抠出条新裤衩换上,将湿裤衩塞进睡衣下,躺下胡思乱想,未曾合眼,失眠直到窗外透进灰白的曙色。
次日黎明,苏艾被发早餐‘哐啷’开关门洞声弄醒,迷迷糊糊见帅哥跳下床,赤着脚板领早餐,放好,爬上床又睡。
九时,大家起床漱口、洗脸、洗头。苏艾头上缠着绷条,不能洗头。早餐是一块黑面包,一小块奶酪和一个苹果。假女人问苏艾道:“咖啡还是茶?”苏艾道:“咖啡。”假女人为苏艾冲好一杯,递上床。
十时,巷道里喊声大作,帅哥道:“放风。”苏艾摇头不懂,帅哥做了个跑步动作。苏艾明白了是放风,想:“出去散散步,活动一下筋骨也好。”跳下床,穿好拖鞋,与帅哥出了室门。
走道端口,一位女狱警正在逐个清点人数,苏艾走近,咫尺之间,认得妇人来自己商亭买过皮鞋,退货时还跟自己和马尔达吵了架。苏艾道:“你好!”那妇人相顾一笑,面红耳赤,淡淡地应了一声,道:“你好!”苏艾担忧,想:“真是不是冤家不碰头,今后,那妇人会不会为难自己?”
大伙下楼,被狱警分配到不同的瓣中,关上门。苏艾走进瓣中,回头一看,不见帅哥,原来帅哥和自己不在同瓣。天上细雨如丝,两位又矮又黑亚洲人走到苏艾眼前,其中一位较胖的人问道:“中国人?”苏艾忙道:“是的。”那瘦子递只万宝露香烟给苏艾,点燃。苏艾问道:“你们?”两人齐道:“越南人。”苏艾见到两位越南人,就像他乡遇故交一样,说不出的亲切。
胖子问道:“为什么进来?”苏艾笑道:“没有。”两越南人指着苏艾大笑。胖子又道:“我们住同一层,有什么困难,需要什么帮助,就在窗口喊我们。”胖子怕苏艾不懂,又道:“越南人,烟。越南人,肉,ok.”苏艾点头。
瓣中,其他人都穿着棉服、羽绒服和运动鞋,唯有苏艾一人穿着囚服和拖鞋,细小的雨点打在苏艾脸上,时间一长,冻得发抖,只好在瓣中蹀躞。
一个小时过去,狱警打开瓣门,招手命大伙出去。胖子扯扯苏艾衣角,问道:“有烟吗?”苏艾道:“没有。”胖子将大半盒万宝露香烟塞进苏艾手中,拍拍苏艾肩。苏艾点头哈腰谢越南人,胖子忙道:“没关系,我们是朋友!”
全文 第五章
更新时间:2010-3-4 8:52:26 本章字数:4936
苏艾、帅哥放风完毕回到狱室。苏艾赶忙掏出烟,敬老大、高个子和假女人,看见老大吸万宝露的穷酸相,说不出的得意和好笑。
苏艾吸了三分之二万宝露,熄火丢进烟灰缸。假女人忙从窗台端下个小纸盒,打开,纸盒里全是烟屁股,从烟灰缸掏出苏艾扔掉的烟屁股,用口吹了吹,放进盒中。叫苏艾过去,撕破一个烟屁股,将烟丝倒进手卷烟铁盒里。苏艾用中文道:“吃个烟屁股,当个肥鸡母。”假女人道:“什么?”苏艾笑道:“没有。”
吃过午饭,假女人、高个子叫苏艾坐在下铺,假女人问道:“买什么?”苏艾道:“烟和肉。”想:“室中四人吸烟。”又道:“四条万宝露。”假女人忙道:“万宝露太贵,一条万宝露,其它烟两条。”苏艾想:“你们不抽万宝露算了,我一人抽。”忙道:“好的。”假女人又道:“什么肉?”苏艾只会说个肉字,连牛肉、猪肉都分不清,却死爱面子,对高个子道:“你,写,ok.”假女人又要了黄油、酸奶果浆、糖、小面包、咖啡和茶,苏艾全都答应下来。假女人又道:“还需要什么?”苏艾抓挠头顶伤口处,想:“自己喜欢吃鱼,来点鱼罐头。”忙道:“鱼、纸、笔、外面纸和邮票。”假女人道:“笔太多,不买。”苏艾点头。
高个子写好购物清单,算出帐来,总共是两千零十五克郎,问道:“可以吗?”苏艾点头后,高个子又将清单给老大审看,回头小心翼翼放在小方桌上。
下午五时,狱警打开洞门,登记购物。假女人递出清单请狱警抄一遍,叫苏艾签上字。苏艾问假女人道:“多久?”假女人道:“明晚。”苏艾想:“明晚才能得到烟,越南人的万宝露香烟得省着抽。”
晚饭后,帅哥找了三本介绍全世界汽车的书给苏艾看。假女人寻开心,指着帅哥道:“他,偷老板五百万克郎。”还做了个跑路的动作。苏艾望着帅哥,帅哥承认点头。苏艾道:“什么工作?”帅哥答了,苏艾却听不懂。
翌日上午,帅哥有人探监,出了室门。一个小时后,帅哥回到狱室,手中多了个纸箱,从纸箱拿出条万宝露,抠了两包给苏艾,剩下八包献给老大。不一会,又分给苏艾一块巧克力,一把糖果。苏艾见帅哥喜形于色,问道:“你女朋友?”帅哥笑道:“是的。”从纸箱中找出一张照片,递上床让苏艾看。苏艾看了照片,那女孩光艳照人,和帅哥很是般配。帅哥兴奋不已,道:“我的姑娘。”苏艾忙道:“漂亮。”顿一顿,又笑道:“你,姑娘,漂亮。你,偷,钱?”帅哥大笑,道:“是的,是的,太对了。”
午餐后,苏艾歇晌一个小时,醒来时,伸个懒腰。窗外簌簌地下着雨,寒风飕飀,七、八只鸽子在凄风苦雨中自由翱翔,也有些鸽子蹲在窗台上避雨,梳理毰毸的羽毛。苏艾身陷樊笼,这才意识到自由多么宝贵,无比怀念入狱前那些逍遥自在的日子。
假女人将勺杆在床架上磨几下,把昨日剩下的黑面包切成小方块,撒在窗台上,霎时,飞过来一群鸽子摄食,对人毫不畏惧。
苏艾毫无睡意,便静静呆在床上思考,想:“如果自己短时间内不能出去,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认认真真学些捷语。要么,写点中文东西,练一练文笔。只要天天有肉有烟,没什么了不起的事,慢慢自会适应。”又想:“一个月内出不去,商亭应承包给别人,承包给伊仁,自己肯定要亏钱;绿热太老,里那要念书,科斯特轧较为合适,却不知她愿不愿干。要么,将商亭转让出去,处理掉商亭和别墅里的货物,汽车和手机也要处理,多少卖几个钱,这些事最好委托胡捷娘办。”一会,心中又叹道:“要是与祁丽结婚便好了,监狱外的事有亲人照料。”
晚饭前,狱警送来苏艾购物。假女人将一条万宝露香烟恭敬放在老大床上,递给苏艾一条没滤嘴捷克烟。苏艾既高兴,又愤愤不平,心中骂道:“妈的,自己出钱,他人享受。”但孤家寡人,却不敢公开发牢骚,只得忍气吞声。
苏艾坐床上点数购物,有两条德国肠,十听小午餐肉罐头,一盒黄油,一盒猪油,十盒酸奶果浆,五块巧克力,一包白糖,一包咖啡,一盒袋茶,一袋小面包,十个信封,一百克郎邮票。假女人又将信封、邮票递给苏艾,苏艾检查,每个信封里都有一张信笺。苏艾道:“鱼。”假女人遗憾地摊出双手,道:“没有。”苏艾想还帅哥的信封和邮票,帅哥执意不肯。
苏艾掏一只捷克烟抽上,比万宝露燥辣许多,想:“有烟抽已是不错,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又想:“自己在监狱外怎么没记起此训,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开晚饭,假女人将土豆泥全倒进马桶,大伙用所购食品大吃一顿。
监狱里有洗衣囚犯,衣服脏了不用洗,皱了不用熨,每周向囚犯发放干净熨好的衣裤。
星期一,狱警带苏艾出监狱,在门卫处穿上出事那天满是殷红血迹的棉衣,苏艾问道:“干什么?”狱警道:“不知道。”汽车停在城区一幢旧楼前,进楼,通过一个走道,走道尽头安有个大鱼缸,缸里养了一群食人鲳。
苏艾进到一间小屋,一位中年女人给苏艾做了个脑电图扫描。苏艾又被带进另一间屋,女翻译和一位男医生早在里面,苏艾问道:“干吗带我来这儿?”女翻译道:“没什么,他们是心理专家。”
中年女人给苏艾戴上头盔,狱警除下苏艾的手铐。男医生道:“你把案子经过讲述一遍。”苏艾一五一十讲完,最后道:“我不适合在这儿生活!”说罢泪流沾襟,泣不成声,无法止息。女翻译递上手帕纸,让苏艾擤鼻涕,中年妇人给苏艾倒一杯水。
男医生递本图集和一张纸与苏艾,女翻译道:“心理专家想知道你的思维类型,你看图后,把答案写在纸上。”苏艾开始看图答题,最后一题特难,苏艾一时选不出答案。男医生关切问道:“这题很难?”苏艾点头,琢磨半天,见案图中有一铅笔提示,要认真看才能看出,于是照抄了事,交了卷。男医生看见答案,笑道:“直线型。”苏艾实在费解,问女翻译道:“什么是直线型?”女翻译摊手道:“我怎么知道!”
女翻译又道:“心理专家想问你些问题,你回答问题时不能思考。”苏艾道:“什么才叫不思考?”女翻译又道:“就是很快回答所问。”男医生问道:“布拉格美不美?”苏艾道:“美丽。”男医生又问道:“你喜欢布拉格吗?”苏艾道:“喜欢。”心里沉思,却想:“怎么和里那问得一样,是巧合吗?”
男医生又问道:“你爱捷克共和国吗?”苏艾心里直发毛,没想到专家会直截了当地这么问,搔搔头顶,想:“自己不是捷克人,说爱捷克未免虚伪。”女翻译催道:“专家说,不能思考。”苏艾不吃这一套,又想:“自己有祖国,干吗去爱别人的国家,但直接说不爱,面子上又过不去,只能说些模棱两可的话。”笑道:“喜欢。”
男医生又问道:“你认为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苏艾率尔而对,忙道:“亲人。”男医生又问道:“你认为性重要吗?”苏艾生性腼腆,待说不说。女翻译有些着急,又催道:“你径自答复,是或不是也可以。”苏艾想:“说性重要,太露骨。说性不重要,捏着鼻子哄眼睛,骗人!”犹豫半天,才有气无力道:“不知道。”女翻译责备道:“难道你认为性不重要?”苏艾仍不回答。男医生又问道:“你认为做人应当具有什么样的品德?”苏艾道:“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男医生又问道:“倘若你有权有势时,想干什么?”苏艾不假思索,便冲口而出,道:“改革。”虽不算对答如流,但总算完了,苏艾舒一口气,又想:“这些问题怎么与案子风马牛不相及?”
狱警给苏艾戴上手铐,中年妇人除去苏艾的头盔。女翻译含情脉脉地望着苏艾,真诚道:“你想起什么,尽快写信告诉我,间不容发。”苏艾处之恬然,满不在乎地点头,出楼上车。
回到狱室,四人好奇问道:“干什么?”苏艾不会说心理一词,只道:“医生。”四人‘哦’了一声。苏艾又觉得说医生,别人根本不明其意,又补充道:“大医生。”四人又‘哦’一声。苏艾觉得越说越乱,指着自己胸膛,又道:“这儿,医生。”四人齐道:“懂。”
说到医生,苏艾想到自己头上伤口早过了撤线时间,指着头,对假女人道:“看,医生。”假女人看看表,忙道:“今天没有时间,明天。”
次日天明,苏艾醒来,头昏脑胀,鼻子发齉,咻咻地喘着气。
九时,狱警带苏艾去看大夫,一位漂亮女护士为苏艾除去绷带,撤了线,仔细检查伤口后,笑道:“好。”苏艾谢了女护士,又想开些感冒药,走到另一间屋男医生桌前,因不会说鼻子不通,只好瓮声瓮气道:“我,鼻子,坏。”男医生抬头,吓苏艾一跳,没想到男医生长个特大蒜头鼻子,而且发红,毛眼又粗,标准的酒糟鼻。男医生指着自己鼻子,正色道:“我鼻子才坏。”
苏艾想起英国人在法国买药的故事,虚咳几声。男医生问了苏艾姓名,招招手,道:“我懂了,回去吧。”
苏艾回到狱室,赶忙用冷水洗头。假女人挤出些老大的洗头剂,帮苏艾冲洗。苏艾洗头后,用塑料梳子轻梳蓬松的头发,深怕刮破了伤口,然后对着镜子双手又将额头上方乱发捋几下。
一个小时后,狱警送药来,假女人教苏艾服用。
星期三,苏艾又被狱警带去,经过几道狭窄的走廊,来到医务所一个房间,一位中年妇人给苏艾戴上头盔,道:“请坐。”关上门。
苏艾坐下,瞧见桌上有笔、纸和信封,思如泉涌,振笔直书:“我为追求自由自在的生活,离乡背井来到捷克练摊为生,流落江湖。捷克经济发展较快,社会治安秩序则不敢恭维。有些中国人倾其所有,千辛万苦来到捷克,可他们却不珍惜这一切,在这块民主自由的土地上搞绑架勒索,草菅人命,做尽了伤天害理的坏事,罪行累累,罄竹难书。我仗义执言,大声疾呼,捷克需要死刑!”苏艾提行,又写道:“美国废除死刑后,鼓吹说美国提前一百年进入了文明社会,他们粉饰太平,对社会治安紊乱的现状却视而不见。英、法、德争相效尤,不到一年,百弊丛生,国家大乱,政府难以控制局面。英国又带头恢复死刑。美国老大却爱面子,不愿恢复死刑。”苏艾义愤之情跃然纸上。提行,又写道:“捷克百分之八十的人赞成恢复死刑,捷克总统哈利先生却对此无动于衷,你们哈利总统自以为为民立命,实际是**民意,与捷克人民背道而驰,为世诟病。他知道吗?”最后署上英文名。
苏艾俯仰之间,倚马千言,一气呵成,又核读、审阅、字斟句酌了两遍,叹道:“哎呀,文章虽短,文笔却酣畅犀利,洋洋洒洒,有血有肉,句句悟道之言,波澜壮阔,犹如天马行空,道理无懈可击,一语破的,批得哈利体无完肤。”又缮写一遍,想:“我把这封信寄给罗蛙电视台。”又想:“罗蛙电视台没有中捷翻译。”于是在信尾又写道:“注,翻译,然后是电话号码。”
中年妇人打开门进来,指着桌上的信,道:“寄出去?”苏艾点头。妇人又道:“地址?”苏艾道:“罗蛙电视。”妇人躬身帮苏艾写了电台地址。苏艾又道:“这儿,地址。”妇人道:“我知道。”又写了监狱地址。苏艾指着中文迻译二字,又道:“翻译。”妇人在中文翻译下方写了捷语迻译一词。
苏艾被狱警带回狱室,头脑渐渐清醒,回忆起先前所写的内容,心中惊道:“不对,我身在异国他乡,是个外国人,怎么去写干涉别人国家政治的信。自己在捷克生活不顺心如意,离开便是。”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忙去敲打洞窗,喊道:“警察。”狱警打开窗门,问道:“干什么?”苏艾道:“纸,不要。”狱警骂道:“神经病!”关上窗门。
帅哥冲杯咖啡递给苏艾。假女人问道:“捷克姑娘漂亮吗?”苏艾道:“漂亮。”假女人又问道:“你喜欢吗?”苏艾不语。
假女人又道:“你有捷克姑娘吗?”苏艾笑道:“有。”假女人又道:“她叫什么名字?”苏艾道:“德曼?里那。”假女人又道:“你为什么不写信给她?”苏艾摊出双手,学白人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道:“没有地址。”
全文 第六章
更新时间:2010-3-4 8:52:26 本章字数:4967
这时,楼下有人敲地板,老大奔去窗口喊话。假女人从床底拖出个布袋,一条细绳,用绳将布袋拴起来。然后切半根德国肠连同一包万宝露塞进布袋,将布袋抛出窗外,慢慢地用绳坠下,等楼下人取出烟和肉后,又慢慢地把布袋拖上来,重新匿于床底。
星期五,苏艾又被带到医务所,戴上头盔。苏艾勾起回忆,下笔千言,写道:“文化大革命时,我还小,父亲被打成走资派,我和两个姐姐、外婆住在一起,四人相依为命。五岁那年,红卫兵占领了我家旁边的中学,不到一周,便和另一派红卫兵武斗起来,枪声响了整整一天,吓得外婆拖着我和两个姐姐藏到木床下。次日上午,我见一群红卫兵扛着步枪出了校门,下午,又见那群红卫兵回校,扛着打死的八条狗。我去观看红卫兵剥狗皮,一个小头目夸我长得乖巧,将八张狗皮和一大盆狗心、狗肺、狗肝、狗肠全送与我,我叫来外婆,将别人所赐搬回家,两个姐姐到小河边洗干净狗肠。晚上,一家四口美美吃了一顿,吃不完的狗内脏,外婆抹些盐,挂在灶头熏着,一家人慢慢地吃。父亲、母亲一个月才回家一次。父亲对姐姐和我很严厉,再加上挨批斗,脾气越来越暴躁,动辄骂人打人,并且,实行‘连坐法’,一个人犯错,三人受罚。”
苏艾提行,写道:“那时,电影很少,《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小兵张嘎》翻来覆去地放。每次两个姐姐要去附近公社看露天电影,我都吵着跟去,但走不到一公里,便要两个姐姐背着,电影看不到一半,我便呼呼睡觉,两个姐姐只好轮换抱着我看电影。”
苏艾提行写道:“父母托人带信说,很想念我和姐姐,叫外婆带我们去。父母工作的场镇离家有二十多公里,前一天,外婆在家做饼,好第二天带在路上吃。外婆和两个姐姐轮流背我,四人步行一天,才赶到镇上。父亲在区公所二楼有间寝室,四人上楼,母亲在家,父亲还没回来。我听见楼下会场里传出DD我父亲的口号声,奔去窗台,高声喊道:‘DD红卫兵!’吓得大姐扑过来,用手捂着我的嘴。我转身看见母亲,吓得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苏艾提行写道:“三天后,父亲被造反派打坏了脊柱和两根肋骨,卧床不起,疼痛难忍时,叫嚷着要去寻死。母亲将两个姐姐唤到床边,流泪劝道:‘你看在三个孩子份上要坚强的活下来!’父亲只是流泪不语。又过三日,母亲决定带父亲上成都看病,外婆和两个姐姐留下,把我也带去成都玩耍。母亲请好友用折叠椅将父亲抬上货车箱,盖上被子,守在父亲身旁,我坐驾驶室,不到一个小时便睡了。”
苏艾提行写道:“我们在四川医院巷道里住了两周,才轮到父亲手术。医生帮父亲正了脊柱,接上肋骨,做了副钢背心穿在身上。又过两周,父亲可以下床慢慢行走,在外开销太大,父母决定回县城。临走前一天,父母带我去成都大街玩耍,顺便给两个姐姐买些糖果回去。我在一个玩具店看上了一辆火车,标价十元人民币。母亲嫌太贵,不愿买。我赖在店里不走,倒在地板上又哭又闹,母亲只好花三元钱买了一只发火手枪。”
苏艾正写到伤心处,眼泪汪汪,歔欷不已。妇人打开门,除去头盔,将苏艾所写资料拿起,又递到苏艾手中,道:“你拿走吧。”苏艾拿着资料回到狱室,爬上床,弓着腿坐着,又将所写内容逐字逐句读了一遍,心中奇道:“我写这些乱七八糟东西干吗?”又想:“如果被判刑坐牢,日久天长,干脆呆在监狱写小说,从小写到入狱,反正监狱里天天没事干,有的是时间。”又想:“得给小说取个名。”想了半天,自言自语道:“漫漫人生路。”扭头看,狱伴四人正望着他。
苏艾兴致勃勃,又开始设计小说封面,用水彩笔写了漫漫人生路几个大字,画了条蜿蜒曲折的路,想:“弯弯曲曲的路才能代表迍邅坎坷的人生。”
午后,又到了购物时间,苏艾坚持给自己买了条万宝露香烟,其它物品由假女人和高个子定夺。
晚餐前,苏艾俯身到窗台,伸手拿了一盒酸奶果浆,正准备拆包装。高个子正色道:“马上开饭,不可以。”从苏艾手中抢了过去,重新放回窗台。苏艾平时最爱面子,心中不快,暗骂道:“妈的,什么世道?爷花钱买的,却不能吃?”
夜里,苏艾夜不能寐,听见厕所里有人窃窃私语,探头出床,原来老大正在鸡奸假女人,令人作呕。据中国人讲,大多数捷克人对同性恋很宽容,不闻不问。苏艾想:“女同性恋还可以接受。”
半夜,苏艾又醒,烟瘾发作,伸手从枕下抠出烟盒,里面却一只烟也没有。蹑手蹑脚梭下床,拿出手卷烟盒,试了三次,都没卷好一只烟,瞥见老大床头有盒万宝露,又蹑手蹑脚走去,打开烟盒,里面仅剩一只,也管不了那么多,取出便抽。
早晨,老大醒来,打开烟盒,却没有烟,吼道:“谁抽了我的烟?”苏艾想:“好汉做事好汉当。”忙道:“是我。”没想到老大勃然大怒,骂声不断,苏艾只听懂了‘婆娘’一词。
苏艾心中也骂道:“什么老大?心胸如此狭窄,一只烟也计较半天。”高个子来到苏艾床前,劝道:“一只烟不能抽。”假女人也从下铺钻出来,直身道:“我们睡觉,你不能抽烟。”苏艾一时成了众矢之的。
苏艾懒得和他们纠缠,一个人躺在床上,等狱警送购物来,好大吃一顿。
帅哥在床上看报,忽然跳下床来,将报纸摊在苏艾铺上,一指。苏艾看,报纸上刊载了位亚洲女人的照片,长发散乱,面容枯槁,一脸幽怨,问道:“中国人?”帅哥点头,又道:“杀死一个中国男人。”怕苏艾不懂,做了个抹颈的动作。接着做个戴手铐姿态,又道:“回中国。”苏艾明白,那中国女子被引渡回了中国,想:“如果自己被判刑,也要申请引渡,在中国坐牢,没语言障碍。托人活动活动,说不定能在监狱过上舒适的生活。”
这时,整幢楼嘘声大作,帅哥奔去窗口,扭头喊道:“中国女子。”苏艾扑到床头,往下俯瞰,花瓣中,果真有位中国女子,嘴里叼着烟,叹道:“巾帼不让须眉。”
星期天,上午,老大四人去放风。苏艾因没棉袄,一人留在室里,没书看,没电视看,没人说中国话的日子真不好受,越想越觉得人快发疯了,无聊时,只能看看窗外的鸽子。也学着假女人,将隔夜黑面包切成小方块,撒在窗台上,等到鸽子吃完面包‘谷谷’飞走。
苏艾想:“秘密警察骗了自己两次,说录了口供便可以与国内亲人通电话,这是第一次;说把自己转移保护在一个安全地方,***,原来这地方是座监狱,这便是第二次。”又想:“得想个法子报复回来才是。”又想:“什么民主自由国家?写封信也要审查。”河狭水急,人急计生,苏艾突然来了灵感,想出个歪点子。拿出笔和信笺给文卫西写信,写道:“我在车库货箱里藏了一把枪,你如果找到的话,请不要告诉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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