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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茶皇后.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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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茶皇后》
作者:意千重
文案:
新帝登基,她从风光无限的茶道天才女官,沦为记录安排新帝最隐私之事的彤史,日夜跟随,逃无可逃,管吃管穿还管睡。
拖油瓶,你的亲娘到底是谁?!
☆、1.第1章 忠心殉主
钟唯唯跪在龙榻之前,泪眼模糊地看着只剩一口气的永帝。
永帝死死抓住一旁的太子重华,竭尽全力指向钟唯唯,喉间“格格”作响。
重华半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一切思绪,冷漠得就像是九天之上的神祗。
永帝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苦笑,看向一旁伺立的近侍,近侍将一卷明黄色的圣旨交给钟唯唯:“钟大人接旨吧。”
“臣接旨,谢主隆恩。”钟唯唯拜倒,高举双手接过圣旨,眼泪和着高悬的心一起落了下来。
永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阖上了眼睛。
詹成尖着嗓子一声哭喊:“陛下殡天啦!”
殿内殿外,哭声整齐划一地响了起来。
钟唯唯红着鼻头,无声地抽泣着,悄悄将圣旨藏入怀中,再悄悄看一眼重华。
重华跪在永帝榻前,紧紧抓住永帝的手,头埋在永帝身上,宽宽的肩背无声颤抖,悲痛欲绝,并没有立刻就找她算账。
钟唯唯继续痛哭,入宫四年,永帝待她不薄,一朝诀别,她真的很难过。
“狠心的陛下呀,您怎么就这样走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
韦皇后带着妃嫔和皇子皇女们,潮水一样地涌上来,恶狠狠地把钟唯唯挤得老远,团团围住了死去的永帝和即将登基的重华。
混乱中,不知是谁狠命推了钟唯唯一把,她一个没挺住就摔了下去,将两手和膝盖摔得火辣辣的疼。
挣扎着站起,还没站稳,又被人使劲推了一把,不受控制地朝柱子上撞去,当即眼前一黑,星星乱跳,匍匐倒地。
昏昏沉沉间,只听得尖利的声音响起:“钟起居郎忠心殉主!”
她才没这么想死呢,到底是谁在害她?
钟唯唯愤怒地抬头,想要找到那个想逼死她的人。
却见跪在永帝榻前的重华慢慢抬起头来注视着她,黑幽幽的眼里满满都是怒意和憎恨。
钟唯唯的心顿时漏跳了半拍,竟然忘了不能直视龙颜的规矩,只管愣愣地对上重华的眼睛。
温热的液体从发间流出来,再沿着额头一直往下淌,又痒又麻,怪难受的。
钟唯唯也顾不得是否失仪,收回目光,伸手一摸,血糊了满脸满手。
她有晕血症,当即脸色一白,眼睛一翻就往后倒去。
“谁敢对先帝不敬?拉下去掌嘴二十!”
钟唯唯硬生生又被吓清醒过来,韦后毒辣,看她不顺眼已久,这是要趁机弄死她啊。
“如此胆小薄情、贪生怕死之辈,也配谈忠义?别污了父皇的地宫!”
重华不屑冷笑,厌恶之情溢于言表:“拖下去,不许她到灵前来,看着就烦!”
宫人惯会见风使舵、捧高踩低,见韦后和重华母子如此厌恶钟唯唯,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来抓住钟唯唯纤细的胳膊,想要把她拖出去。
“我自己走!”
钟唯唯人到末路,风骨却在,狠狠推开前来拉她的内侍,摇摇晃晃地起身走了出去。
老皇驾崩,宫里乱成一团乱麻,谁也顾不上她,太阳又大,头上的伤口疼得厉害,钟唯唯两眼发黑,腿软走不动,就在墙根阴凉处坐下歇气。
伺候她的小棠急匆匆跑来,焦急地使劲摁住她的伤口,一迭声地问:“大人你要好些了吗?”
钟唯唯被这一摁痛得死去活来,眼泪汪汪:“死不了。你怎么来了?”
小棠哭丧着脸道:“是詹总管来通知奴婢的。奴婢先扶您去哪儿歇一下,再弄点药来止血。”
钟唯唯应道:“我的值房离这里不远,屋里有伤药,歇就不必了,拿了就赶紧走。”
虽然永帝遗旨许她随时辞官离去,任何人不得为难她。
但这宫里阴谋诡计那么多,视她为眼中钉的人也不少,赶紧逃命才是上策。
几个带刀侍卫气势汹汹地追了上来,为首那个板着脸大声喝道:“太子殿下着我等监督钟起居郎即刻出宫,不得停留!”
“正愁无人护送呢,可巧你们就来了。”钟唯唯转身往外走,重华说不想见到她,就真的不要她在这宫里多停留片刻,就连拿药和歇口气都不许。
可惜了,她那值守房里还藏有一包先帝赏下的银子呢,也不知要便宜了谁。
几个侍卫铁面无私地一直催促着她往前走,钟唯唯摇摇晃晃走到宫外,不忘和他们道辛苦,回到家里一头栽倒在床上再起不来。
等到醒来,伤口已经被小棠处理妥当上了药,还换了干净舒适的家常衣裙。
天已经黑了,窗外黑黝黝的,唯有金银花的香气幽幽地从窗缝里透进来。
她动了动手脚,觉得又有了力气,便大喊出声:“小棠!”
小棠飞奔而至,手里还捧着一碗黑黝黝的药汤:“大人醒了啊,快快喝药!”
钟唯唯一口饮尽汤药,苦得打了个寒战,皱着眉头问:“我藏在怀里的先帝遗旨呢?”
小棠一拍脑袋,从床边柜子里取出一卷黄绫:“喏。”
钟唯唯如珠似宝地把黄绫紧紧抱在怀里:“掌灯,研墨铺纸,我要写辞呈。”
☆、2.第2章 奉旨办差
钟唯唯是第五次跑吏部了。
第一次来吏部没开门,据说是集体给先帝哭丧去了。
第二次来,据说又是集体听新帝训话去了。
第三次她找到专门管这事儿的吏部郎中,但是吏部郎中不敢做主,让她找吏部侍郎,吏部侍郎又踢皮球让她找吏部尚书,而吏部尚书在伺奉新帝,并不在衙门。
第四次她找了点关系,终于把吏部尚书堵在了门口,但是吏部尚书说他肚子疼,硬是从她面前跑掉了,她追都追不上。
真是欺负老实人,钟唯唯很忧愁,觉得再留下去要出人命,必须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一次她学乖了,不和人讲道理,只管把辞呈和官印拍在吏部郎中面前,转过身就跑。
一口气跑回家,小棠已经雇好马车,见她来了就叫她:“可以走了。”
钟唯唯惆怅地看向她的小窝,小小的院子,装饰简朴,到处都透着穷酸气,唯一看得过去的就是那架已经结了绿果的葡萄,还有正在盛开的金银花,很符合她从六品起居郎的穷酸身份。
一别苍山四年,在这京城里居住了这么久,说起来是先帝跟前的红人,却是家徒四壁,一无所有。
小棠知道她在想什么,低声劝道:“能脱离苦海就很好了,从此以后姑娘再不欠他家的,回去后接了小少爷过咱自己的日子。”
却见一群士兵拿着刀枪冲了过来,须臾之间就把小院和马车团团围在中间。
韦后面前的红人杨尽忠带着两个小宦官过来,皮笑肉不笑地道:“钟大人这是要去哪里?畏罪潜逃么?”
钟唯唯心底发凉,只管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一人做事一人当,和我的侍女没有关系,有事只管找我。不过我有一问,杨总管说我畏罪潜逃,那我畏了什么罪?”
杨尽忠掏出块绣花帕子擦擦唇角,轻笑一声:“钟大人不愧是咱郦国唯一的女官,单凭这份胆色就很多男人及不上。不过今儿你犯下的这个罪可大了,私藏先帝起居录算不算大罪?”
起居郎的职责是记录皇帝平时的言行大事,季末时送交史馆载入史册。
钟唯唯的确有一份记录了永帝最后时光的起居录,不过她已经亲自送到史馆封存了,这个罪名真是来得莫名其妙。
她冷淡地道:“我早已送交史馆封存,收条在我手里,史馆也有存根,杨总管要看吗?”
杨尽忠狰狞了脸色,大吼一声:“给我搜!”
众士兵一拥而入,翻箱倒柜,掘地三尺,转眼间就把原本整洁干净的小院弄得一片狼藉。
钟唯唯冷眼旁观,她倒是要看他们能搜出点什么来。
自入京入宫以来,她行得正站得直,从未做过任何欺心之事,就算是想污蔑她也得好好想个借口才行。
一无所获之后,杨尽忠把目光投向小棠,小棠紧张地抱紧怀里的包裹。
杨尽忠狞笑一声,指着小棠怀里的包裹:“我怀疑先帝起居录就在那里面!”
士兵如狼似虎地冲过去,将包裹打落在地,清脆的瓷器破裂声随之传来。
小棠嚎啕大哭,蹲下打开包裹,珍贵的墨玉牙瓷茶具已经跌落成粉,再不复之前的美丽。
钟唯唯涨红了脸,用要吃人的目光恶狠狠瞪向杨尽忠。
杨尽忠心虚地后退了一步,冷笑:“这是御用之物,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夹带私藏!”
两大颗眼泪从钟唯唯眼里跌落出来,她蹲在地上,无声地流着泪,小心翼翼地想要把那些碎瓷片拼凑起来,却怎么也拼不整齐。
杨尽忠把将碎瓷片踢得到处都是:“还以为你是先帝面前得宠的女官吗?告诉你,你的好日子来了!”
下巴一扬:“把这个欺君罔上,心怀不轨的狐媚绑了!”
“我和你拼了!”钟唯唯突然爆发了,她抱起一只小木箱子使劲朝杨尽忠砸去。
箱子是樟木所制,四角还包了铜皮,坚硬无比,杨尽忠惨叫一声,头破血流。
看着手心里的嫣红,杨尽忠害怕地往后连退几步,气急败坏地指着钟唯唯道:“给我打!打!打死这个坏东西!”
“谁敢?”钟唯唯整个人都在发抖,眼神却很坚毅凶狠:
“我是先帝亲封的六品起居郎,就算有错有罪也该朝廷审判,再由陛下定夺。区区阉奴,谁给你的胆子,居敢对朝廷命官妄言生死!就不怕剐刑吗?”
她在永帝跟前伺候四年,红人的威风尚存,原本已经围拢的士兵被她的凛然正气所迫,竟然没人肯听杨尽忠的,只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杨尽忠大怒,朝自己带来的两个小宦官一抬下巴,两个小宦官立刻冲过去抓钟唯唯。
钟唯唯示意小棠快跑,大声道:“我有先帝遗旨,谁敢动我就是违逆抗旨!”
两个小宦官被吓得后退了一步,杨尽忠心里有些打鼓,但想到韦太后的吩咐,就把心一横:
“骗谁呢?我还有太后娘娘的懿旨呢!拿的就是你这矫旨谋逆的东西!给我上!”
钟唯唯见他目露凶光,知道这次断难善了,什么先帝遗旨都不管用,便瞅个方向,转身就跑。
左闪右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容易逃出包围圈,还不及喘口气,就见一队刀枪森严的御林军把去路堵住了,不由哀叹一声,就连老天都要她死啊。
带队的御林军副统领郑刚中越众而出,神色冷淡严肃:“陛下旨意,召犯官钟唯唯入宫觐见!”
落到重华手里总比落到韦太后手里好。
钟唯唯靠在墙上喘粗气,杨尽忠凶神恶煞地追上来,扬起拂尘就朝她砸去。
钟唯唯不及闪躲,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郑刚中挥刀而出,将拂尘砍成两截:“奉旨办差,得罪。”
杨尽忠暴跳如雷:“你敢?”
郑刚中面无表情:“我不敢,陛下敢。”
杨尽忠不敢擢其锋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钟唯唯被带走。
☆、3.第3章 还我遗旨(1)
然而钟唯唯并没有见到重华,郑刚中把她带入宫中之后就问她要走了先帝遗旨,说是让她等候宣召,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钟唯唯有些支撑不住了,为了赶路,她早起只吃了两个包子一碗粥,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两眼冒金星。
总不能在这墙根下站一夜吧?她很快找到熟人:“陛下此刻在做什么?”
“陛下在太后娘娘宫里,陪娘娘进晚膳呢。”熟人的消息倒是灵通,奈何帮不了钟唯唯什么忙。
钟唯唯只好继续痴痴的等。
好不容易听见御驾来临、闲人避让的鞭响声,月已上中天,她伸长了脖子,使劲往前看。
一串灯笼迤逦而来,重华高高坐在龙辇之上,身上的玄色帝王袍服浸入夜色里,整个人模糊不清,高不可攀。
钟唯唯打起精神,深呼吸,静候,算着仪仗离她只有十步远的距离,猛然冲了出去,口里高呼:
“臣,钟唯唯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仪仗毫无停留,响鞭太监手里长长的鞭子像毒蛇一样地朝着她狠狠抽了过来。
钟唯唯吓得捂着头脸转身就往后跑,等她跑到安全的地方,重华的仪仗也越过她往前去了。
这是当上皇帝了,要特意摆一摆威风?
钟唯唯抬头看向龙辇,跪下再大喊一声:“臣,钟唯唯奉旨参见陛下!”
重华的背影巍然不动,端坐如松,根本不理她。
重华很快进了清心殿,除去贴身伺候和值日的宫人之外,所有人都离开了,场院里空荡荡的,只剩下面无表情的侍卫和又累又饿的钟唯唯。
钟唯唯揉着膝盖站起来,忿忿不平。
肚子饿得厉害,她这些日子担惊受怕的,吃没吃好,睡没睡好,加上先帝驾崩时还受伤流了不少血,这一跪一站之间,她居然承受不住,一个踉跄就摔了一跤。
边说边偷看周边侍卫的表情,见大家都没注意她才算好受了点儿。
忽见一个内侍从清心殿里快步而出,站在台阶上大声喝道:“陛下问,罪臣钟唯唯,你是对朕不满吗?”
钟唯唯吓了一跳,这人不是坐在殿里的吗?
怎么她摔个跤,踢地砖一脚,他都能知道?
果然是把她弄进宫里来折腾出气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态度很好地否认:
“回陛下的话,罪臣是身不由己,老弱病躯它不听话。”
“哗啦”一声响,侍卫手里的金枪一架,硬生生把她逼得后退了一步。
回答她的是无边无际的沉默,侍卫除了不让她进清心殿之外,并不管她做什么,完全就是无视的态度。
钟唯唯喊了一会儿就不喊了,因为她实在是饿得没精神了。
她泄气地在最下一层台阶上坐下来,抱着肚子愁眉苦脸。
空气中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钟唯唯翕动鼻子,双眼放光。
一队貌美宫女迤逦而来,每人手里端着一只装满了食物的银盒,虽然盖子盖着,香味儿还是止不住的从缝隙里飘出来。
御厨能干,就算是素食也做得极好,钟唯唯陶醉地嗅着香味儿,分析着用了什么汤料,什么食材,煲了几个时辰,饿得简直想撞墙。
大殿的门敞着,钟唯唯能清晰地看到重华独自一人坐在席首,面前摆满了无数的珍馐美味,他却一直阴沉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钟唯唯看到他的样子就来气,这么多好吃的还不满意,那是要怎么样!
要是换了她,一定吃光吃光全吃光!
她突然意识到,重华之前不是到韦太后那里去吃晚饭了吗?
怎么这会儿又吃上了?莫非,这母子俩又吵架了?
钟唯唯天马行空地乱想着,口里一点没闲着:“陛下,陛下,莫非您没有收到先帝赐给臣的遗旨吗?郑副统领拿给您的,您还记得吗?”
重华猛地一拍筷子,阴沉着脸恶狠狠地瞪向钟唯唯,冷声道:“出去!”
侍卫不顾她的挣扎,只管拽着她的胳膊往下拖。
郑刚中正要开口,就听重华冷笑着问:“什么先帝遗旨?郑刚中,你看到了吗?你拿给朕了吗?”
郑刚中脸上浮起一层薄红,抱歉地看看钟唯唯:“回陛下的话,臣没看见,也没拿到。”
钟唯唯目瞪口呆,生气地说:“郑副统领,你怎么能这样呢?今天早上你问我要的,说是陛下要看,我相信你就给你了,你还说陛下让我等候宣召,喏,就是在那儿给的。”
郑刚中眼看着地砖,声音小得和蚊子哼哼似的:“记不得了。”
钟唯唯急了:“郑副统领,咱们也是好几年的交情了啊,做人不能这样的!你是记不得了,还是不敢承认?”
“郑刚中?”重华的声音冷冰冰的,能让人在三伏天里打冷战。
郑刚中把心一横,大声说道:“钟起居郎,您确实没有把先帝遗旨交给我,根本没有这回事!”
她和他的确没什么好说的,钟唯唯只管死死盯着郑刚中,希望他能良心发现,郑刚中索性把脸转开,不给她看到他的脸。
☆、4.第4章 还我遗旨(2)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重华既然不肯放过她,那就如他的意吧。
钟唯唯毫无滞顿地跪下请罪:“罪臣钟唯唯,向陛下请罪。恳请陛下大人大量,高抬贵手,饶了罪臣。”
重华沉默片刻,冷声道:“钟唯唯,你后悔吗?”声音既远又高,像是从九重天上而来,里面透着彻骨的寒意。
钟唯唯毕恭毕敬,分外惶恐:“回陛下的话,罪臣后悔极了,如果时光能倒流,臣愿拿十年阳寿换回那一刻,啊,不,二十年!三十年!”
当年,她离开苍山进京,重华曾撂下狠话:“钟唯唯,记住你所说的话,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会叫你悔不当初。”
现在终于到了悔不当初的时候,她却不后悔。
再给她一万次机会,她还是会离开。
重华冷笑:“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吃。”
钟唯唯点头,十分诚恳地建议:“的确,所以请陛下把臣驱逐出京或是赐臣一死,以免污了您的眼睛。”
“你做梦!只要朕活着,你就别想称心如意!朕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重华越加愤怒,一脚踢翻面前的案几,转身就往里走。
钟唯唯无奈叹气,她的态度不够恭顺吗?
他要她后悔,她便立刻后悔了,要她惶恐,她就立刻惶恐了,这样还不满意?
那是要她怎么办?
郑刚中鬼鬼祟祟地走过来,蹲在旁边好心劝她:“我说小钟,你不要这样倔好么?陛下又没说要怎么处置你,你就安安心心地待着,何必非得惹怒陛下?出去了又有什么好?今天要不是我到得及时,你就吃大亏了。”
钟唯唯摇头:“老郑,你不懂。”
她和重华之间的恩怨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她就算认输,也只是因为被逼无奈。
郑刚中叹气:“难道你就这样不吃不喝跪一夜?等到明天,你这膝盖就废了。”
“那你去替我求情啊。”钟唯唯翻个白眼,神色却缓和了许多。
她的膝盖有毛病,小时候她一个人带着弟弟过得辛苦,看到河里的鱼馋得和什么似的,只要能填饱肚子,哪里管得是冬天还是夏天,只要能抓到鱼吃就很好。
一来二去,竟然留了病根,每逢天气变化就疼得厉害,更是不能受寒受累。
义父给她调理了好几年,始终没能去掉病根,先帝怜悯她,特许她不用经常跪拜,还常常赏药。
现如今那两个关爱她的人都不在了,只有郑刚中记得她这个毛病。
郑刚中愧疚地道:“刚才的事对不起啊,我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赵宏图帮你说两句好话。”
“谢了。”钟唯唯已经不怪郑刚中帮着重华说假话了,在人屋檐下不能不低头,郑刚中也难。
郑刚中飞快地塞了两个鸡蛋给她:“快吃。”
钟唯唯泪眼婆娑:“老郑,你真好。”
郑刚中越发羞愧:“是我对不起你。”
清心殿大总管赵宏图的声音陡然响起:“陛下问郑副统领,当值时玩忽职守该受什么惩罚?”
郑刚中火烧屁股地跑了:“臣惶恐,这就去巡查。”
钟唯唯咽下一口鸡蛋,挑衅地看着赵宏图。
既然重华什么都看得见,那她倒要看看接下来是不是要把她的鸡蛋给没收了。
赵宏图却是视若无睹地转身走了。
钟唯唯又跪了一会儿,又有人来赶她了:“陛下要就寝了,不许清心殿外有闲杂人等逗留喧哗,钟起居郎早前一直在先帝座下当差,难道不懂得这些规矩吗?”
不由分说,把钟唯唯拉起来赶到了一旁。
钟唯唯没地方去,只好尽量靠墙根站着,把自己往阴影里藏。
她不敢走出清心殿的范围,就怕一出去就会被藏在暗影里的人用麻袋套上打死了。
那些人还不肯放过她,吆喝着赶她:“快快,赶紧找地方待着,别叫我们难做。”
钟唯唯只好硬着头皮往外走,结果脚还没踏出清心殿的宫门,又被侍卫的金枪给拦住了。
好嘛,既不许她出去,又不许她在这庭院里待着,是要她上天吗?
钟唯唯转过身,将手扒着宫墙作壁虎状,用力往上纵,一群侍卫和宫人都奇怪地看着她:“钟起居郎这是要做什么?”
“我没地方去,只好爬墙上天了。”
有人看不下去,好心提醒她:“钟起居郎在宫里不是有值房的?”
“还空着的?”钟唯唯颇有些意外。
之前她奉命记录先帝的起居言行和国家大事,经常要伴驾,是以先帝特意在清心殿后指了两间屋子给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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