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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鳳計.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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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凤计
作者:土豆茄子
文案:
丧父闺秀梁妙懿此次进京投奔姑母,面临三大任务:
保家业,护母弟,寻青梅。
妙懿表示,难度太高,Boss太多,臣妾做不到呀!
从后宅到朝堂,古语说得好,家雀也能变凤凰。
(文如人生,都是先苦后甜,方为酣畅美满。大家就安心进吧~)
内容标签: 平步青云 天之骄子
主角:妙懿 ┃ 配角:梁氏、顾淑蓉、张妍凤、唐灵璧、唐韵、沈牡丹、东芳公主。李敬儒、萧明钰、华珣、华玦
☆、第1章 远千里孤小姐投亲
怀珠忐忑不安的望了身边人一眼,将手里的包袱抓得更紧了些。她咽了口唾沫,小声说:“小姐,这么久都没人来,咱们还是走吧。”
现在后悔还不迟。
妙懿双腿并拢,手轻轻放在膝盖上,虽已经坐了半个时辰的马车,然腰背依旧挺得直直的,端然而坐。她微微转过脸去,耳上所戴宝珠随着她的动作,似夜空流星般,骤然大亮了一下,随即又在阴影中默然沉寂。她望着车帘外模糊的石雕兽首和朱漆大门,久久无言。待缓过神来时,手心却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再等等。”她平静的说。
投亲访友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古人的“增广贤文”有云: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话说这京城素来是世间第一等的风流繁华之地,世家贵族遍地皆是,若论起亲朋好友,姻亲眷属来,谁家少说也有百十来户,那日日上门请安求助的,更是从早到晚穿梭如流水一般,不知凡几。就连千里迢迢上门投奔的,一个月恐怕也要几十桩。这其中扯出来千头万绪,恩恩怨怨,几家欢喜几家愁,可谓说之不尽。
此时正当晌午,天上骄阳似火,就连最繁华的街市上都行人寥寥。一时从远处走来个货郎,一边走一边用袖子抹汗,抬眼见到不远处的树荫下支着一个茶棚子,里面摆着五六张桌子,十来条长凳,写着斗大个“茶”字的木牌就挂在棚顶的树枝子上,百步之内都能瞧见。那货郎登时将暑热抛到了脑后,扛着担子直奔了过去。
卖茶的主人翁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因为人老实,价格公道,人便称他为“公道翁”。茶棚的地段好,往来路过的行人和做买卖的小贩都爱在他的茶摊里喝茶歇脚,当然也有那爱小便宜的二三闲汉,只买一碗茶,磨蹭一下午与人闲磕牙赖着不走的,亦为常见。
货郎捧起粗瓷茶碗一口气就灌了半碗茶,微风一吹,浑身别提有多舒坦了。待这口渴一解,心中一畅快,他就开始打量起四周围来。一眼就能瞧见茶摊斜对面百步远的地方矗立着一座雄伟的府邸。青砖砌成的围墙一眼望不到边际,丈高的黑漆大门紧闭,仅有角门开着,上悬金灿灿的鎏金大字匾额,气派非凡,只可惜他不识字,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门前守着一对一人半高的石雕瑞兽。衣着光鲜的小厮围着门前停靠的华车马匹,穿着体面的婆子媳妇们出入不绝。偶尔能看见一两个穿红着绿,梳垂髻的年轻女郎手挽着手从角门走出来,往等在门口的轿子里一钻,一溜烟的就没了踪影,看得货郎眼睛溜直。
瞧了这半日的热闹,他不禁留意到一辆马车一直停在门口处没动。就见那马车木顶竹帘,车身一应雕花彩绣的装饰也无,且车底两个大木轮子上似乎还泞着些污泥,想必是走了不近的路来的。拉车的马儿也无精打采的低着头,用蹄子扒拉着地上的尘土,看能不能找到被踩踏零碎的草屑。守门的小厮虽多,却都无事可做的钻到一旁树荫下说话乘凉,也不见过去招呼。
一个晃神的功夫,只见与他拼桌而坐的中年汉子指着那车道:“我猜这定是来投亲的,只不知是伯爵府哪一门的亲眷。”与他同来的另一人不屑的道:“看这架势不像是什么显赫亲戚,想是来打秋风的吧。”
一个客商打扮的人摸着胡子道:“你们当谁都能来这种地方打秋风?似这般豪门大户,随手打赏的银子也够普通小康人家吃一年的。好一好,能见到一个半个的正经主子,狠狠磕上几个响头,哭一哭穷,三五年内也就不用做旁的营生了。况且只要逗得主人家高兴,就算送个田庄地亩的也未可知,这辈子躺着吃也尽够了。”他说话声音洪亮,连带着旁桌人也起了兴致,跟着指指点点,猜个不休。
“别说是见主子了,就是府里的中等奴才,拔根汗毛也比咱们的腰粗。”邻桌有一人咂了咂嘴,神气活现的道:“二十两算少,五十两不多,一百两才打了个底儿。那白花花的银子,啧啧,就算给金的又有甚稀奇。若我有这样一门好亲,早去醉仙居吃香喝辣的了,谁还吃这些个糙物。”他说得口沫横飞,似乎自己已得了许多钱财一般,旁边甚至还有人起哄叫好。
只见从角门里走出来一个衣帽周全的小厮,抻着脖子看了一眼马车,忙迎了上去,也不知和车上的人说了什么,就见车夫最先下了车,弯身将一只小木凳端端正正的摆在了车旁,紧接着,从马车里跳下来一个穿樱桃红比甲,水蓝色缎裙,梳双丫髻的女郎。看她的背影只觉腰身纤细,身姿秀丽,众人不由一呆。
货郎不由瞪大了眼睛,想要再看得清楚些,不知不觉起身往前走了数步。也是赶巧了,那女子微转过脸去,似乎嘱咐了车夫一句什么,恰好一阵凉风吹过,将那女子遮面的轻纱掀起了一角,露出半个莲瓣般的下巴,阳光下白得晃眼。此时早有七八个婆子媳妇一齐涌了过来,拉着青色围布,将那主仆二人挡得风雨不透,团团拥簇着进了角门。
直到车夫复又驾车离去,货郎方才醒过神来,脑海里仍不断重复着那抹明晃晃的白。中年汉子叹息道:“只不知生得怎个模样。若能有机会看个真切,这辈子也算知足了。”话虽如此,不过众人心里都明白,似这般显赫勋贵之家,等闲之辈连边都休想沾上,更别说见一见内眷容貌了。
“呦,刁四爷这是想再纳新人了?也不知嫂子乐意不乐意。”
茶客们互相挤眉弄眼,口中开始说起了些不三不四的调笑话,也不成个体统。左右议论的声音渐渐大了些,货郎只觉若有所失,低头慢慢喝茶。公道翁边斟茶边道:“这高门大户人家的事还是不要猜想得好,且又是女子,更不该妄加议论了。”他手下顿了顿,又叹息了一声,“若没有个马高镫短,谁又情愿投亲靠友?”
只可惜周围声音嘈杂,也无人理会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且不说众人如何胡乱猜想,单说重重青砖围墙环绕之后的伯爵府内却是绿荫遍地的景象。花木葱茏,荷塘飘香,柳牵堤岸,一花一树都有人精心修剪,与街市上的光景相比,真正是琼楼玉阙,瑶台仙境一般。不过是一墙之隔而已,却仿佛与尘世相隔千里。此时,临近花园的华厅内仆妇侍女如云,同样出身于“围墙另一边”的女孩子们正熟练的端着填漆茶盘,脚穿精美的软底绣鞋,在绸缎与瓷器的轻微擦碰声中,悄无声息的游走于一班珠翠环绕的贵妇小姐之间。
如今主理伯爵府后宅的乃是三老爷张显林的嫡妻梁氏,迎送宾客,主持中馈,照顾上下老幼全都十分尽心,府中一片赞扬之声。因她从未生育过,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上好多岁,生得芙蓉面,柳叶眉,丹唇外朗,皓齿鲜洁。精细研磨过的蜜粉掩盖了她鼻翼唇角间淡淡的纹路,只余略显幽深的眼神显示出其并非懵懂少女的事实。因在座众位夫人没有比她这个东主地位更高的,此刻的她就坐在堂中主位的罗汉椅上与客人们闲聊。只是在端茶啜饮的间隙中,她眼角的余光会向门口飘去。
“那日我娘家嫂子还夸咱们府里的小姐呢,说真是一个赛着一个,个顶个都是美人坯子。”顾夫人的目光依次从对面坐着的四名少女身上掠过,最后落回了自己的女儿身上,越看越满意,禁不住笑了。要说伯爵府张家的这四位小姐虽都生得不俗,但在顾夫人眼里,却都比不上自家女儿顾淑蓉出色,那玲珑九华簪可是自己年轻时的爱物,如今重镶了给女儿戴,正称她的青春美貌,真个是娘看女儿,怎么看都顺眼。
梁氏忍住笑,少不得附和着道:“要说生得好,还得数蓉姐儿。不但模样好,琴棋书画,针线女红也都通,真是可人疼。”谁家的小姐是琴棋书画全然不通的?就算是家风最最保守的那些人家,即便不肯将女儿送入学堂,也多少会教导些品评乐音之道,但精不精通那就另当别论了。
顾夫人还真没听出来梁氏的暗讽。倒不是她脑子缺根弦,而是她的女儿一直在朝她使眼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顾夫人有些着恼,女儿不顾场合如此做派,万一被人看穿了心事可不臊得慌?
顾淑蓉不禁暗骂仆妇没规矩少眼色,又思量着什么劳什子侄小姐,来也不挑个时候。不光是她,旁人也问:“不知是哪位侄小姐,怎的不请过来?”
梁氏含笑言道:“是我娘家的一个侄女,从平郡千里迢迢的投奔了我来,好歹须得过去招呼一声。”
顾夫人惊奇道:“侄女?多大岁数了?几时来的?平郡至京城路程遥远,恐怕路上艰难吧?”
梁氏轻咳了一声,娓娓道来:“这里面有个缘故。她本是我娘家五房的长女,父亲是个五品官,也颇有些家底。只可惜没福气,她父亲前年因病没了,抛下孤儿寡母也怪可怜的。我那五嫂子过年时叫人稍信来提了一句,说侄女本就身子羸弱,这下更是伤心,身上一直没有大好。我五嫂子就这么一个闺女,如珠似宝的疼着,若是再出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得了?我犹豫再三,想着不若接她来京里散散,免得一味的在家闷着,伤了身子。我那五嫂子也是个没主意的,自己尚且伤心顾不过来,恐也没心力顾及我那可怜的侄女。虽说路途远了些,但也是没法子的事。我是她姑母,哪能不照顾着些。”
众人无不叹息道:“着实可怜得紧。”又赞梁氏想得周到。
梁氏目不斜视,脚下不停,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她所住的院子位于后宅的东南方,再往里走就是正院,也就是老伯爵夫人张太君住的地方。丫鬟们见主人回来了,忙忙的都迎了出去,燕翅般分立于门口两侧。梁氏被众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进了院子,刚一迈走进正房厅中,就见右手边第三张椅子上站起来一位粉衣少女,身后立着一个穿樱桃红比甲的丫鬟。见她走过来,那少女连忙朝她蹲身行礼,口中道:“侄女见过姑母。
少女的声音清澈悦耳,带着微酣的甜意,梁氏顿觉心头一爽,定睛瞧去,不觉暗暗吃了一惊。
只见少女内穿一件雪绸立领中衣,外罩水粉镂花褙子,颈上戴一块翡翠兰花寄名锁。下着湖色洋邹裙,裙摆处绣了一圈藤萝样的花纹,上缀米珠大小的晶石,微微一动便晶莹发亮,仿佛微风吹皱一池绿萍一般,看似不动声色,却自有别致风雅之处。其神难描难画,其容光彩照人,此女年纪虽小,却已隐隐有了国色。
“想必你就是我那妙懿侄女了。” 饶梁氏早已不是当年初嫁来时的吴下阿蒙,这些年阅人无数,练就颇高眼界,却也忍不住在侄女身上流连的目光。看得梁妙懿粉颈轻垂,贝齿咬着粉唇,欲言又止。
“侄女贸然前来,实是鲁莽了,妄求姑母看在侄女年小的份上,万不要计较。”妙懿说着便要跪下,丫鬟们对此经验丰富,早就有准备,在她欲跪未跪之时准确的将蒲团塞到了她膝下。梁氏似要拦着,但动作显然略慢了一些,直到妙懿连磕了三个头之后才伸手将她搀扶了起来。
说不计较是假的。梁氏今晨才接到侄女已到达京城的消息,大吃了一惊之余还有些生气,来了怎么也不早些知会她一声,遂有心将她冷一冷再叫进来说话。但见到了真人后,又生不起气来,言语也变得和风细雨了许多。她和蔼的笑道:“都是一家子至亲骨肉,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可是在外面等急了?今日也是不巧,你早上派人送信来时家里正有客,里头忙乱,丫头们也就混忘了。等我得着信儿的时候又已经迟了,害得你等了这半日。”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拉着梁妙懿的手将她让到榻上坐了。大户人家里,一坐一卧皆有讲究的,妙懿再三推辞不过,只好虚搭着榻边坐了。
早有丫鬟奉上香茗,梁氏捧起,轻吹杯中的浮沫,呷了一口方才缓缓问道:“是昨夜到的吗?早上可曾用过饭了没有?这些日下了好几场雨,想必路上泥泞难行。你也是,也不早早的派人到府里送信,去迎一迎你也好。”
妙懿微微欠身,含笑道:“此次前来叨扰姑母,着实过意不去。只因我想着姑母事多,伯爵府又是大家大业的,姑母主持中馈想必十分辛苦。姑母能容我在府里落脚,侄女已经万分感激了,实在不想再给姑母添麻烦。”
“什么容不容的,你是我侄女,不住这里还要住到哪儿去?”梁氏笑容愈深,眼角眉梢间多少带着些“令出必行”的意气风发。“虽说府里事多了些,但总有人可以使唤,不过吩咐一声便是了。你是我侄女,是我的娘家人,这些体面还是有的。”
说着便吩咐丫鬟们道:“为侄小姐接风的酒席备妥了吗?还不赶快去催一催?你们多去几个人候着,饭好了就尽快抬过来。”
妙懿忙站起身道:“侄女来得匆忙,姑母无须费心。”
梁氏拉住她坐下,笑容不变:“这点子体面我还是有的。”
丫鬟仆妇们自然明白要在外人面前给主人长脸面的道理,尤其这还是主人的娘家人,顿时连回答的声调都比平时更恭顺了半分,一下子退出去了七八个人,屋里一下子空了下来。
墨色地砖上的兽口铜熏炉内香烟袅袅,盘绕着缓缓上升。顺着烟气升腾的方向,恰好能看见靠墙的紫檀条案上摆着的鎏金壳子的西洋钟,下面的金坠子正一刻不停的“咯哒”、“咯哒”响着。
妙懿握着杯子的手不由一紧,心砰砰直跳,面上却笑容不变的道:“姑母容禀,匆忙来京其实是有个缘故。”
☆、第2章 梁姑母人后探真情
天朝的风气虽没有前朝严厉,女子不必缠足,出门也相对容易些,但是跋山涉水的出一趟远门可并不容易。首先要备下相应的盘缠,这个富贵人家暂时不愁。然后是选择交通工具,从步行到牛车、骡车、马车都有,长途赶路还要多备几批马,轮换着使用。遇到泥泞之处还可增加马力。而且一路之上并不一定只有旱路,还会有水路。于是还要雇船。还有沿途的休息住宿,人要睡觉吃饭,牲畜要喂料换掌。这些其实都简单,有钱就能解决,其重中之重还是安全问题。
有官道还好,但荒山僻壤路不好走的地方也不少,人和牲口在陡峭处摔死摔伤的是常事。如遇到水路,就只能雇佣船只,但若是船家起了歹意,谋财害命的也不少。夜里没有灯火,又不好赶路,在野外露宿不安全,但是住客店也许更不安全,有的商队夜宿客栈一夜的功夫全部失踪的骇人传闻也是不绝于耳。更甚者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治安混乱,山贼横行,若一个不巧遇到贼寇流兵,那就真的没活路了。还有赶路时遇上狂风暴雨,水灾石流,或染病无法及时医治等,遇上每一样都凶险万分。
一介养在深闺的弱质娇女,竟有勇气千里迢迢赶到京城来,究竟图个什么呢?
都说“欲知心腹事,须得背人言”,梁氏心中纵有千百桩的疑问,也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问出来。不管来的娘家人和她亲不亲,那都是奔着她来的,一举一动都涉及着她的颜面,只能私下里询问。
妙懿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的道:“原本该是等着收到姑母的回信再出门的,只是突然又收到了另一封来信,这才不得不提前的。那信是父亲生前的好友写来的,此人现居京城,说能帮光哥儿寻个名师,让着人速来京城一趟,有要事当面相商。因父亲生前就百般不放心光哥儿,四处写信央了故交好友帮着寻找夫子。姑母也是知道的,光哥儿性子顽皮,不爱读书,家中虽有族学,却苦于没有长辈的约束,终究不妥。如今父亲不在了,若再无一位博学多才,且又谨慎严明的夫子时时在身边教管提点着,恐他将来一事无成。此次机会来之不易,父亲不在了,我和母亲将来唯一的指望就只有光哥儿,故此我与母亲商量了许久,想着再拖下去一则光哥儿年岁该大了,二则既然有求于对方,便是再难也要来京城一趟见一见,然后再作打算。本来母亲是想亲自过来的,只是我想着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身子不好;光哥儿又太小,禁不起长如跋涉。不得已,少不得我来走这一遭。”
见梁氏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妙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再则也是为了侄女的一点小私心。因在家时母亲每每谈到姑母都赞不绝口,说您是梁家最气派的姑太太,将伯爵府诺大的后宅管理得妥妥当当,井井有条,侄女早就有了亲近之心,只是没机会亲眼一见,甚为遗憾。今日得见姑母,是侄女的福气,也算是圆了素日心愿。京城是天子脚下,气派自与别处不同,侄女早就想来见识见识,趁着年轻,也跟着姑母学学眉眼高低,将来回家帮母亲操持家务,不求振兴家业,但能帮母亲分忧。”
梁氏这才微微露出些笑模样,道:“看来你母亲没少在背后说起我。”
妙懿忙道:“都是侄女年幼好奇,总缠着母亲询问姑母的事。再说京城乃天子脚下,自是平郡无法比拟的。”语气中难掩向往。
梁氏了然:“平郡乃弹丸之地,对你们小孩子来说是无趣了些。”她又叹气:“你才多大的孩子,合该与我们府里的凤姐儿、莺姐儿一般无忧无愁的,这些经济俗事哪里是你们这些鲜花嫩柳似的女儿家该操心的,再说被外人看见了也不像话。女孩子早晚都是要找婆家嫁人的,你还能一辈子帮你母亲持家不成?”
妙懿听出梁氏的话中有气,乖顺的垂头受训。
梁氏还欲再言,一时众丫鬟们抬了一炕桌菜进来,便止住了话头,先让妙懿用饭,自己则回前头招呼客人。妙懿心中有事,不过用了小半碗饭便撂下了筷子,丫鬟端上香茶,伺候妙懿漱了口,净了手,梁氏方才姗姗归来。
见梁氏面上已略有倦意,妙懿笑道:“姑母事忙,侄女也不好多加打扰。侄女这次来,也没带什么名贵之物,只有一些家乡土产,想送来给姑母尝个鲜,现还搁在客栈里,呆会儿便送过来。”
梁氏确实有些乏了,想着既然人都来了,便也不必急于一时,点头道:“难为你还想着我,你赶路也累了,今后抽空咱们姑侄再好好聊聊。”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眉头一皱,问道:“你一路上可遇到过什么麻烦不曾?还带了什么人来吗?我听人说你身边只跟来一个车夫和一个小丫头子。”说着,眉头越发拧得紧了。
妙懿抿嘴笑道:“不怪姑母担心,其实母亲也不放心让侄女独自过来的。也是赶巧了,父亲生前的一位故友也要带着家眷来京打理生意,侄女便也跟着同来了。来去接送,饮食歇宿都有专人看顾,十分周全。况且我还从家里带了一名管事并两名小厮,其实也用不上他们做什么,不过是跟着跑跑腿罢了。因昨儿夜里才到,不好上门打扰,今日来拜见姑母,也不好将所有人都带了,便将他们留在客栈里等信,也好趁此机会买些礼物去谢那位伯父。侄女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自己一个人赶路。”
梁氏轻舒了一口气,有些严厉的道:“你究竟还是年轻女孩子家,合该谨慎些。”但到底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她又细细问了那人的姓名住处,妙懿一一答了。
此时有婆子过来禀明屋子已经收拾好了,梁氏便命身边的二等丫鬟夏荷和冬笋引着梁妙懿去休息。
这边厢送走了侄女,丫鬟撤去残茶,重新用描金托盘端上香茗。梁氏也不饮,只在手里摆弄着茶盏。一旁伺候的大丫头秋桂见她眉头微蹙,十分殷切的劝解道:“太太不必担心,侄小姐的房间一早就备下了,呆会奴婢就去跟她们交代清楚,侄小姐是太太的娘家人,她们定不敢躲懒的。”
梁氏连眼皮子也没抬,问道:“你觉得侄小姐如何。”
想通了这一茬,秋桂试探着道:“太太娘家的侄女,单看样貌就不消说了,显见着是随了夫人,这稳重大方的气派也与旁人不同。”
“我倒觉得不怎么像。”梁氏饮了一口茶,淡淡的道。秋桂心下一沉。
茶叶清新的苦涩在口中缓缓蔓延开来,似有那辽远的,朦朦胧胧的往事,也顺着雾气蒸上了心头。梁氏略出了一回神,放下茶盏,道:“她父亲本是族中过继给五房延续香火的,不过打小在我们大房里养了几年,后来大了些,便回去继承了五房的产业。说是亲戚,但到底也不如你们大舅爷,隔着房呢。”
她渐渐沉下脸来:“既然她千里迢迢过来瞧我,也是她的一番心意。且孤儿寡母的,家道艰难,咱们也不好亏待了去,再让旁人挑理。”
秋桂立刻陪笑道:“这是太太慈心。”心里却暗骂自己缺心眼,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
梁氏冷笑了一声,道:“真是小孩子意气,还说什么振兴家业的话。大户人家的女孩儿,合该在后宅里安静度日,长大之后听从长辈的安排嫁人,生儿育女,管理内院事物便是了,能做什么大事。田氏也太荒唐了些,莫非还指望着让她女儿当家不成?”说到最后,竟有点疾言厉色。秋桂和春萝一声也不敢吭。
“明明光哥儿的大伯叔叔们都在呢,还说要请什么夫子来亲自教导光哥儿,摆明了让外人看笑话!田氏死活也不肯将田产交与我兄长打理,好像生怕我们亏了她似的,如今连亲生女儿都舍出来卖手卖脚的,还有什么是不能够的?”
秋桂见她动了气,忙走上前帮她捏肩捶背,口中道:“太太别气。如今侄小姐来了咱们这儿,说不定是她们想通了,要找机会亲近太太呢,否则何必大老远的过来投奔?太太宅心仁厚,侄小姐住得时候长了,自然会明白太太的好处,知道有亲戚帮扶的好处,到时候再写信劝说五舅太太将产业交给大舅爷打理也未可知。再说有侄小姐在太太身边,无论五房有什么动静,太太也都能很快知晓,岂不便宜。”
春萝接言道:“正是这个理呢。侄小姐没了父亲,正是需要长辈体贴的时候,谁对她好她还能不知道吗?再说侄小姐年纪也不小了,也不知定了婆家没,京城里人才济济,到时候太太为她择一门亲事,她这辈子都记得太太的好处。”
梁氏心下一动,面色微霁。
秋桂趁机岔开话题,道:“太太可要去跟老太太说一声?”
梁氏道:“这个自然。你现在到小厨房去取特意给老太太做的那些个菱粉糕、玫瑰饼之类的点心,加一碗昨儿老太太夸好喝的甜汤,一并送到上房去,看老太太午睡起了没。若起了,看心情如何,好的话就回来告诉我一声。若二太太也在,就说是专门送点心请安去的,别的一概不用讲。”
秋桂一使眼色,春萝便匆匆出去了。
梁氏又兀自叹气道:“现在家里已经够乱的了,自打老太爷前年过世了之后就没缓过气儿来。如今好不容易过了孝期,偏去岁大嫂子又病故,咱们家只三年就大办了两场丧事,加上年景不好,庄子闹灾,家里的几位老爷因为丁忧起复的事上下打点,银子流水一样花出去了,连家底都快捣鼓光了。更别说府里还有四位小姐,三位小爷,眼看着一个个都大了,到了说亲的年纪,可不得早些准备着?你们大老爷尚未续弦,家里没个管事的人,二嫂子成日病病歪歪的,也只好把这偌大的烂摊子交给我打理,哪一日不闹个人仰马翻,出个十来件事就算阿弥陀佛了。偏生前些日子老太太身子又不爽利,妍鸾那丫头也病了一场,连你们三老爷也咳嗽了好几日,哪一样不都得我费心操持?”
秋桂谄笑道:“也就是太太管着家吧。说句打嘴的话,若还是二太太管家,如今说不定连米都吃得上吃不上了。”见梁氏面上终于露了笑模样,又趁机进言道:“忙乱一晌午了,太太还未正经吃东西呢。我这就去小厨房把一早炖下的鸡汤端来,里面放了好些参片,还是从舅太太上次托人送来的老山参上切下来的,要趁热喝了才最滋补。”
见梁氏懒懒的点了下头,秋桂这才松了口气,退了出去。
话分两头,再说妙懿此时已经跟着丫鬟在后院安置下了。伯爵府的大小院落不下数十个,除了主院“松涛斋”由张家的老太君居住外,张家的五位老爷太太分别住在主院周围的院落里。其中三老爷夫妇住在东南方的“檀香居”内,一共十来间房子,玲珑雅致,妙懿就被安排住在了后罩院的一处房舍内。只需经过抄手游廊,再过一个穿堂就能到梁氏的正房,来往请安很方便。
除了跟着她来的丫鬟怀珠之外,梁氏还安排了两个丫鬟、两个婆子供她使唤。
待一切安排妥当后,夏荷和冬笋便告辞回去复命。妙懿带来的小丫鬟怀珠将二人送出了门口,笑嘻嘻的将两个精致的绣花荷包塞到了二人手中,道:“多谢姐姐们引路,今后还要姐姐们多看顾呢。”二人连说不敢,略推辞了一下就收起了起来。
妙懿从内到外将屋子仔细打量了一番,不由得暗暗点头。只这一间客居的陈设器皿就比平郡普通人家的上房还要贵重,汝窑粉彩鎏金青花,件件拿出去都能撑一撑场面,怪道大伯一家子一说到这位嫁到京城的姑太太都没口子的赞,恨不得整个平郡都知道他家出了一位尊贵人,嫁进了富贵泼天的侯门公府,自己也成了公侯家的亲戚。
一想到大堂伯和堂伯母的嘴脸,妙懿禁不住好笑。怀珠走过来道:“床已经铺好了,小姐快去休息吧。”
妙懿简单的洗漱了一番,换了衣服在床上躺下,她心里有事,哪里能睡得着?回忆起这一路的心惊胆战,风尘辛苦,又摸了摸身下铺得极软的床铺,她不由得舒了一口气。不管堂姑母多么的不情愿,她都会为了面子收留自己,这就是她的第一步打算。无论如何,总算是有了落脚之地。
谁也不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独自来京的。
她从小也是在锦绣堆里娇生惯养长大的,除了吟花赏月再无旁的能力,等闲生出这场变故之后,令她尝遍了世间冷暖。父丧母弱,因家里失去了顶梁柱,光所谓的“忠仆”就卷着钱财跑了仨,庄子收成骤减,铺子也开始赔钱。起初她不服气,要查账,却连个子丑寅卯都看不懂,反倒白白的将自己气病了一场,害得母亲担忧不已。她自来也是个傲气不输人的性子,三年磨下来,早已没了当时的锐气。
再说大堂伯一家,起初倒是十分殷勤,帮着操办丧事等杂事。大房的几位姑伯婶娘尤其勤快,成日的上门探望,嘘寒问暖。母女二人很是感激,想着也许是患难见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五房的境况越来越艰难,大堂伯便提出要将母女三人接入大房一起生活,以方便照顾他们孤儿寡母。此时田氏虽仍为了丈夫的离世而伤心,却并不糊涂,回想起丈夫生前为大房鞍前马后的办了不少事,出了不少力,却也没少落埋怨,大房一家子都不是好相与的,便有所顾虑。
而且丈夫生前五房与大房的关系其实也并不十分亲近,当初应继承的五房产业曾一度在大房手里经营了好多年,直到他们夫妻成亲之后才还陆续给了他,这还是梁老爷子在世时候的事。老爷子刚走那年,大房和五房几乎断了来往,直到丈夫考取了功名之后时才渐渐缓和起来,也没有人再议论五房的财产得的是否名正言顺了。
田氏耳根子虽软,却没那么天真。
在拒绝了大房的提议之后,对方沉寂了一段时间,等再有人上门时,竟提出要帮田氏为尚在孝中的梁妙懿物色夫婿,说可以先悄悄定下来,待孝期过了再出阁也不出迟。起初田氏实在没这个心情,但架不住劝的人多,又怕耽搁女儿终身,有些心动。不过她并没有立刻就定下哪一家,而是先让亲信家人暗地里挨个仔细打探,结果发现这些人家多少都有些不妥之处,且还都是外人难以察觉的。而最最重要的就是这些人家多少都跟大房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尤其是在钱财往来方面。
田氏此时方才醒悟,当时就气哭了,这哪里是诚心给她的宝贝女儿做媒,全都是冲着自家产业来的。梁妙光年幼,田氏终究是外姓人,等妙懿嫁入了这样的人家,恐怕自身都难保,到时候自己定会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去求大房出面撑腰。只要有求于人,他们五房还不是乖乖的等着被宰割?而且田氏也在女儿的提醒下想明白了一件事,自家的产业缩水,被刁奴欺负,若不是背后有人故意授意,又有谁敢欺负他们这些官家眷属?梁氏一族可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大族,跺一跺脚地都要跟着颤三颤,即便五房没了当家人,也没有人敢轻易挑战梁家的权威。更别说大堂伯当时还拍着胸脯说不出三五月定能将人抓回来,还劝她们不要冲动报官,虽说官官相护,但也怕人走茶凉云云。现在看来,这是早有预谋的一个连环套,专等着五房往里跳呢。
母女俩一合计,如今的长远之计便是让梁妙光发奋读书,考取功名;而当务之急却是为妙懿寻一门妥帖的亲事,暂时守住家业直到梁妙光长大成人。田氏的想法是,一个女婿顶半个儿,大不了今后嫁过去多多陪送嫁妆,也好过田产被亲戚收回族中,母子三人今后仰人鼻息度日。
母女俩头一个便想到了数年前粱父曾为妙懿定下的一桩亲事。那家人姓李,当年在平郡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家资巨富。因梁、李两家比邻而住,来往频繁,一来二去的便都生出了些意思,打算结为亲家。现下唯一的难处就是李家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搬去了京城,两家断了音讯。根据李家亲戚们所给出的地址,田氏曾写过数封信托人送去,却均未收到回音。看着孝期将过,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妙懿就要及笄了,亲戚间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这才逼得她最终下定决心,做出了进京的决定,在躲避风头的同时,寻找李家的下落。
先斩后奏是迫不得已,恐怕姑母知道了她的来意定不会放过她。
妙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胡思乱想,最后把心一横,暗道:“梁妙懿也梁妙懿,前有狼,后有虎,你光知道怕有什么用?既来之则安之,需得徐徐图之才是。”想着想着,也不知什么时候迷糊了过去。
她这一路是累狠了,再一睁眼,已到了掌灯时分。怀珠递了热毛巾给她净了脸,又有丫鬟送了晚饭过来。饭菜刚摆上桌子,忽见春萝从外面走了进来,喜气洋洋的道:“老太太想见小姐,太太请您过去呢。”
比起姑母梁氏,这位也是不得不见的。妙懿立刻重新梳妆了一番,又问春萝老太太的喜好、忌讳等事宜,她须得做万全的准备,即便不能讨得其欢心,至少也要留下个好印象。
初次印象可以决定太多的事情。
☆、第3章 富贵府妯娌多是非
说起伯爵府来,如今辈分最尊的唯有这位顾老太君。按理说,妙懿到张家做客,早晚都要去张太君处请安,只是梁氏并未提及此话,妙懿也不好多嘴问。这时来人传话说要请她过去,亦为常理。
这话还要从梁氏说起。却说妙懿告辞下去休息之后,梁氏用过鸡汤,歇了午觉,醒来后才有了些精神头。丫鬟伺候她重新梳洗,又有执事的管家媳妇子过来取对牌,听示下,待一切处理完毕,又到了饭时。秋桂端了一碗冰糖燕窝粥过来,梁氏将将用了小半碗,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上房去伺候张太君用饭。
听见老太太的笑声,梁氏不由得打心底里嗤笑一声:“荣哥儿是个什么德行谁不知道?也就是你哄哄老太太吧,烂泥糊不上墙的货色,小小年纪就知道和丫鬟亲嘴咂舌的鬼混,大了也不过是个酒色之辈,至今恐怕连“三字经”和“百家姓”都背不全呢,哪里比得上我的亭哥儿聪慧伶俐。”她心里这样想着,等到了众人面前却满面笑容的道:“二嫂子说得什么笑话,这么热闹,我隔着老远都听见了。不如再说一次,让我也乐一乐吧。”说着给老太太请了安,在一旁落了座,丫鬟献了茶。
冯氏细眉一挑,道:“我哪里会说什么笑话,就只会说实话而已。要说最能说笑话哄老太太开心的,怕还得数三弟妹了。”
梁氏讶异道:“我最是个拙嘴笨腮的,因说不好笑话,在老太太面前连话都不敢多讲呢,生怕说错了什么,二嫂想是拿我寻开心吧。”
张太君指着她哈哈笑道:“你倒精乖。”又说:“你们妯娌娘几个除了老五家的不爱说话外,哪个不生得一副好口齿?孩子都老大了还不服输呢。”
冯氏半开玩笑的道:“老太太不像是夸我们,倒像是偏向五弟妹呢。”
梁氏只是掩帕而笑,并不接话。五太太则低垂着头,只装作欣赏团扇上的花,一声不吭,恨不能隐身不被人瞧见。
四太太笑道:“五弟妹是性子文静不爱说话。二嫂和三嫂做事条理分明,事事都能说到点子上,家里上下谁不赞呢?”
几位客居的亲家太太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一时丫鬟们摆上碗筷,端上各色菜品,张太君居中而坐,身边孙女孙子围坐了一大桌。几位太太都用清水净了手,立在张太君身后布菜。张太君尝了几口便撂下筷子道:“老三家的今天忙了一大天了,不必立规矩了。还有老二、老四、老五家的,也都坐吧。”
几人谢了坐,又有丫鬟上前重新摆了碗筷。待坐定之后,冯氏笑道:“今儿我们可是沾了三弟妹的光才能坐呢。”
梁氏似没听见一般,伸手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冯氏碗里,道:“我特意嘱咐厨房做了二嫂爱吃的姜汁鱼,二嫂子尝尝看好不好。”
冯氏微微撇了撇嘴,没说话。
张太君看着孙女孙子们围坐身边,一时起了兴致,吩咐热些酒水端上来,要和媳妇们喝几盅乐乐。冯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噗嗤”一笑,道:“不说其他的,今日三弟妹就须得罚酒三杯。”
众人都奇道:“这是怎么说?”
“今日三弟妹娘家来了客人,都已经在府里住下了,哪知三弟妹却连一声也没吭,你们说可该不该罚呀?”
冯氏的一双眼睛得意的溜过梁氏的脸,果然瞧见她的表情有一丝僵硬。
见婆婆朝她望过来,梁氏忙解释道:“来的是我娘家的一个侄女。因午后老太太歇了觉,媳妇不敢打扰,就自作主张先安排在我院子里住下了,恐怕现在那边还在收拾东西,弄得一团乱呢,不妨等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再让她过来给老太太磕头。”
冯氏早料到她会如此说,不以为然的道:“咱们家丫鬟婆子一大推儿,有多少东西不够收拾的,若人手不齐备就从我这边拨过去些,这也值得三弟妹拿来说嘴。再说她一个千金小姐,哪里用得着亲自动手?如今正是饭时,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吃也不像回事,不如就请过来,咱们一家子一齐吃个饭,为她接风洗尘。”
梁氏忙又推脱了两句,谁知她越推脱冯氏就越起劲,道:“三弟妹这就不对了。这知道的人说三弟妹会疼人,怜惜她一路风尘之苦;这不知道的还不得说咱们家大业大的瞧不起人,冷落了亲戚。”
梁氏微微蹙眉。
最后,还是张太君开了金口:“老二家的说得也有些道理。都是一家子亲骨肉,你也不要再推辞了,就带过来让我瞧瞧吧。”
梁氏这才道:“也好,我这就让人去请。”
没多大功夫,就有丫鬟进来报说:“侄小姐到了。”
张太君一叠声的道:“还不快扶进来。”
冯氏掩唇暗笑老太太糊涂,能是什么金贵人物。要真的那么金贵,梁氏还能将她晾在门口那么久才让进来?她早得了信了,况且梁氏的性子她知道,要是娘家有什么能露脸的人,早就凤凰蛋一样的捧到人前了,还能藏着掖着的被给人瞧?
她心里这样想着,却见数名丫鬟扶着一位弱质芊芊的少女从紫檀木牡丹盛放大绣屏后缓缓步出。只见那名少女身穿一袭鹅黄色净面右衽交领袄儿,下着百褶裙,裙子下摆处绣有精致的虫草纹。她颈上戴的金丝嵌宝珠攒领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与她精致绝伦的眉目十分相称。丰茂的一头乌发挽了一个单髻,用零碎的小珠花固定住,髻侧簪着一枚小凤钗,四五颗豆粒大的红宝石垂在耳际,衬得白花花的皮肉娇嫩欲滴。
冯氏一个愣神,有些傻眼。
张太君眼睛老花,朝那少女招了招手,道:“好孩子,快到我身边来,让我好生瞧瞧。”
妙懿见居中坐着一位五十岁左右老妇人,身材微微发福,穿一身墨绿色缂丝百子戏婴的袍子,头戴同色的抹额,当中嵌一颗荧光闪闪的大珠,衬得脸容白皙,慈眉善目,便知道是张家的老太君顾氏了,立刻乖顺的走上近前任由她拉着手仔细打量。
张太君边看边笑着点头,对梁氏道:“倒生得一脸福相,是个有福德深厚的孩子呐。”接着又问了她的年纪、姓名、爱吃什么、可有兄弟姊妹等问题,妙懿一一答了,张太君连连点头,竟是很喜欢的模样。
众人纷纷赞道:“好一位标志人物,进来之后整个屋子都觉得更亮堂了些。”
四太太笑言:“都说侄女随姑。三嫂是咱们家公认的美人,她的侄女自然也是美人坯子了。我看连我们莺姐儿和燕姐儿都比下去了。”
在座两位年岁小些的少女微微垂了头,抿着嘴含羞微笑。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在梁氏和梁妙懿身上来回移动,妙懿含羞垂头,任由众人打量。梁氏少不得谦虚两句:“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能看得出什么美不美的。”
然而到底还是得意的。
冯氏仿佛被什么掐住了脖子一样,脑门子直冒烟。她看了一眼女儿妍凤、妍鸾,再看看妙懿,暗道:“老鸹窝里也能飞出凤凰来,自己生得一脸子刻薄相,侄女倒生了个好样貌。”
她是绝不会承认梁氏生得好的。
她又纳罕。原本得信说梁氏似乎不待见这个侄女,让在门口干等了半日才让放进来,又遮遮掩掩的,似乎不愿声张。且据说此女来时身边只跟了两个从人,她当时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来,这样的人估计不是家里落魄来投,就是小门小户出身。前者穷酸,后者缩手缩脚上不得台面,她当时就笃定一定要将此女带来给老太太好好瞧瞧,也让她看看梁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大户人家。梁氏性子骄娇,有事没事就爱跟自己争上下,论高低,想方设法要压自己一头,这回巴巴送上给现成的话头,她不用才怪!这才一力撺掇着将人请来,好看梁氏的笑话。没想到最后反而让她得意了一把。她又怨女儿们今日打扮得不够鲜亮,下人们也不劝着些,都是些无能的奴才!她这样想着,眼神越发不善,将伺候妍凤、妍鸾的丫鬟盯得心里直发毛。
终究是不甘心。
捡了个空当,冯氏干笑了两声插言道:“我听说侄女是从三弟妹老家来的。一个斯斯文文的姑娘家,走这么远的路,舟车劳顿的,身边却只有零星几个人在照顾,说出来可真叫人心疼。要是凤姐儿和鸾姐儿这样,我只怕要吓死了。”她边说边还拍了拍胸口。
梁氏最烦冯氏失了算盘还没完没了的劲,刚要出言驳她,却见妙懿细声道:“自父亲故去后,家里一应事务全靠母亲打理,夙兴夜寐,十分辛苦操劳。我这个做女儿的非但什么忙都帮不上,反而惹了一身的病,连累母亲操心。我想着若是能暂时走开一阵子,出来散散,病兴许就都好了,母亲也能得以松快些,不必再为我担心。且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一个人上路,同行的还有一位世伯及其家眷,一路都有人接应,并未吃什么苦。姑母爱惜收留,妙懿感激不尽。”
张太君叹道:“你也是一片孝心。”又问她身子如何了,妙懿答说差不多都好了。
冯氏见无人理她,仍旧不肯罢休,眼见梁氏慈爱的望着自家侄女,不由酸道:“侄小姐好个样貌,都说生女随姑,我瞧着若三弟妹自己生个闺女,恐怕也就是这个模样了。”
此言一出,屋内忽然间静了一下。喝茶的喝茶,低头的低头,清嗓子的清嗓子,无人接话。
梁氏这下可真被气着了,就因为生不出孩子来,她受了多少苦,用了多少药,看了多少大夫,背后听了多少闲言碎语。她和同样无子的四太太不同,她是远嫁,身边没有娘家撑腰,一切全得靠自己争取。因为没孩子,后来实在被逼得没法子了,干脆先下手为强,从花高价从农户人家买了两个秉性老实又好生养的丫头过来,亲自调理,其中一个竟然十分有福气,才一年功夫就生下了一个男婴。事后,她干脆利落的把两个丫头都打发了,将孩子落到了自己的名下,三房这才不至于断后。但到底还是有些遗憾。有时候她想,即便生不出儿子来,生个女儿也算慰聊寂寞了,谁知她却偏没这个命。
想到这里,她将妙懿揽入怀中,摩挲着她的背,心满意足的道:“侄女也算是半个女儿了,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当然了,我是远比不得二嫂子儿女双全,二房枝繁叶茂。这不,再过不久,二嫂子就又要做母亲了,弟妹在这里先恭喜嫂子一声了。”
冯氏差点被气歪了鼻子,她有儿有女,区区一个婢生子算个什么东西!给她女儿提鞋都不配!要说也奇怪,自家老爷从前年轻的时候,屋里也不过才两个通房,一个妾侍,还多是老太太给的。现在老了老了的,忽然就对美色上了心,今日收一个丫鬟,明日买一个戏子的,如今那个娇滴滴会唱曲子的十五岁侍妾桃儿已经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一想到她跟自家大女儿的年岁差不多,她心里就直犯恶心,背后没少为此跟二老爷赌气闹别扭。
冯、梁二人的目光相对,谁也不肯输给谁。
张太君喝了口茶,缓缓道:“老二家的是个有福气的,只是有福也要惜福才是。”
一句话如冷水泼头,冯氏的一腔怒火瞬间被吓到爪哇国去。她深知老太太近来因为自己和老爷闹别扭的事不满,时不时的就敲打她一句。她这位婆婆可不是好惹的,别看面上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其实给你穿小鞋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想到这里,她勉强挤了个笑出来,再不敢多言。
此时,四太太笑道:“侄小姐生得这样好,我却也没什么可送的。”说着,伸手从发间拔下来一枚金累丝蝶恋花镶珠发簪,塞到妙懿手中,爱怜的道:“我看这上面的珠子倒与你的攒领倒像是一对儿,不如送你带着玩吧,也不算糟践了好东西。”
张太君听闻妙懿是属马的,便送了她一只碧玉雕的小马做见面礼,妙懿磕头谢过。梁氏面上有光,笑容愈发灿烂的几分。
接着又开始介绍小辈。张家一共有四位小姐,三位小爷。小姐们依次唤作妍凤,妍鸾,妍莺,妍燕;小爷们依次是张延佑,张延荣,张延亭。如今大公子张延佑去了外祖家,尚未归来,在座的只有二公子和三公子。众人互相见礼,论了序齿。
用过了晚饭,众人又坐在一处陪张太君闲话。妙懿挨着梁氏坐了,对面坐着张家四位小姐。张太君右手边第一位年纪最长的名唤妍凤,生得端庄明丽,说不上容貌多美,但气质卓然,举手投足都十分有气派。在她下手坐着的是二小姐妍鸾,容貌与妍凤有六七分相似,但气质偏柔美,手握一把绘有山水的团扇,娴静而坐。三小姐妍莺则令人眼前一亮,一身海棠红百蝶穿花的袄裙,樱唇雪肤,艳比蔷薇。虽然妙懿只是暗中瞧看,但还是被她察觉到了,扭头冲她笑了笑,微微露出奶白的贝齿。妙懿则回她一笑。四小姐妍燕容貌清秀,和姐姐们长得都不太像,或许是因为年纪尚小的关系,一团的孩子气,正鼓着腮帮子吃桂花糕。
到底是上了几分年纪,精神有些不济,张太君说了一会儿话便让众人都散了。
就这样一连过了几日,妙懿日日都随梁氏去上房请安,逐渐将女眷们都认齐了。怀珠嘴乖,妙懿也不是个吝啬的,打赏大方,于是不出几日功夫便将府里大小诸事打听得*不离十了。在张家世代为奴的丫鬟仆妇占了仆役总人数的一半还多,其中上上下下的亲戚关系盘根错结,基本上也没什么事情能瞒得住。
原来,张太君名下一共有五个儿子,两个女儿。其中前四个儿子皆是亲生,五老爷则是太姨娘乔氏所出。如今乔氏还在府里住着,只是从不见外人。另外,两个女儿也均是妾侍所生,一个嫁了礼部尚书的嫡子做填房,一个嫁了陈侯家的庶子,如今丈夫已是鸿胪寺的右寺丞。
张家的媳妇们也俱出身高门大户出身。大儿媳妇去年病逝了,大老爷尚在守义当中,如今大房的事物暂由张太君帮着打理。大公子张延佑今年一十六岁,已得了秀才的功名,现正在苦读,准备明年的秋闱,说不想只依仗着家里的爵位。大房子嗣单薄,据说原本还有一个女儿的,不过未满周岁便夭折了,并未序齿。
二老爷和二太太冯氏膝下颇丰,共有两女一子:大小姐妍凤,二小姐妍鸾,二公子张延荣,皆为冯氏嫡出。如今还有一个新晋怀孕的侍妾,尚不知怀的是男是女。算起来二房的人口是张家最多的。
三房,也就是妙懿的姑母梁氏这一房。梁氏因进门多年无所出,便将庶出的三少爷抱到了膝下抚养,取名张延亭。
四房无子,且仅有两位庶出小姐:三小姐妍莺和四小姐妍燕。四太太因为无子,当年一口气给丈夫纳四房妾侍,可惜至今也尚未折腾出一个儿子来。不过连老太太都夸她贤惠明理,府里上下也无人敢多说什么。
五房子嗣全无,五太太体弱,极少出门。
再说张家的五位老爷。除了大老爷张显榆袭了爵位之外,二老爷张显杨是个撒手掌柜的,并不管事。听说从前也很是风光过一阵子,但后来得罪了官场上的人,便干脆打消了上升的念头,如今不过在礼部挂个虚职,大多数时候闲赋在家。三老爷张显林为工部员外郎。四老爷张显槿早年花钱捐了份闲差,平日帮家里打点些铺面生意,家里家外的都有几分体面。五老爷张显榉最爱和道士们凑在一处摆弄丹药,娶了五夫人之后更觉已尽了责任,连家都少回,干脆住在道观里,张家定期送衣物吃食过去,每月捐的香油钱也是成箱子搬的。另外,家中上下人等很少提及五房的事。
妙懿觉得除了二太太经常明里暗里刻薄姑母外,张家表面上还算融洽。因她就住在三房,让怀珠稍稍打听了一下就得知了原因。
“那位二太太和咱们家姑太太确实有些过节。自从大太太生病之后,家事就由二太太操持,可后来不知怎么的,二太太也忽然病了一场,这管家大权就由老太太做主,交给了咱们姑太太;之后二太太病好了,但管家的权利却一直留在了姑太太手里。有传言说是因为二老爷的事,也不知是闹亏空还是得罪了什么人,具体的都是外面的事,后宅也没人说得清。”
妙懿了然。二老爷不争气,连累得二太太也丢了权。在羞恼之下,二太太又无法怨怪老太太,自然将气都撒在了最终得利的姑母身上。想到这里,她嘱咐道:“这都是姑母的家事,咱们是外人,咱们心里有数即可,万不可与人议论。”
怀珠忙道:“这是自然的。”
主仆俩正说着,只见门帘子一挑,丫鬟海棠走了进来。她手里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几件衣服,笑盈盈的道:“小姐的衣服都洗好了。”
怀珠随手一翻,一眼就瞧见中间夹着的一件雪绸素面小袄上破了一个一寸多长的口子,伸手一把将衣服拎起来,蹙眉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4章 闲游园巧遇鸳鸯偶
海棠一怔,有些慌张的摆手道:“不关我的事,都是腊梅姐姐洗的。”她本是来抢功劳的,却没想到惹了一身骚,心中暗骂腊梅无能。她偷瞄了妙懿一眼,见她正在看自己,连忙又道:“早上喷壶坏了,花还没浇呢,婢子这就去花房借一个去。”说着,赶忙溜了。
“怎的这般没规矩!”怀珠气得发怔,想骂却又忍住了,直到确定左右无人时才小声冲妙懿抱怨道:“腊梅干活不牢靠,粗手大脚的,一看从前就是做粗活的。这绸子缎子的本就是娇贵东西,哪里禁得住这般揉搓?还有海棠,叫十次有八次不见人影,说浇花,那窗根底下的蔷薇都打蔫了,也没见她拎一次水壶。露脸领功的事儿就拼命往前钻,一看事情不好,溜得比耗子都快,被鬼撵似的,也不知姑太太怎的就拨了这么两个人来伺候您。”
妙懿从怀珠手里接过衣服,仔细瞧了瞧,道:“不打紧,我正嫌这衣裳太素,想在上面绣些什么呢。昨日鸾姐姐送来的描金石榴花样子就很新巧,等我绣上去盖住那口子便是了。你也别声张,去床头把樟木箱子里的针线取来,还有咱们路上买的绣线,也一并拿过来。”
见怀珠仍愣在那里,她缓了缓口气,耐心的道:“来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出了门就不能有任何抱怨。咱们如今和大房的关系虽算不上僵,但也谈不上和睦,姑母肯收留咱们已数勉强。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京城,我本就没指望着过得舒服,只想着能有个容身之所便不错了。咱们不是已经算过利弊了吗?住店或者赁房子住不安全不说,且传出去也不好听。没有长辈在,我一个女子领着你们几个,终究是不方便。再说姑母事忙,顾不到这些小事也是有的,算不得什么。况且她们也不是完全不得用之人。腊梅性子虽有些粗枝大叶,但肯干活,不躲懒;海棠要伶俐些,虽总往外跑,不过对府里的消息却很灵通。我不是她们的正经主子,能如此已经算不错了。如今寄人篱下,能省的便都省了吧,可别忘了咱们来这里的目的。”
一语未了,那个叫腊梅的丫鬟正好进来送午饭,主仆二人便换了话题。怀珠面色虽有些不好,却也没发作,冷着脸将衣服收到了柜子里。妙懿饭罢,觉得有些口渴,和颜悦色的嘱咐腊梅煮些茶来,将她支了出去。怀珠走到妙懿榻前的脚踏上坐下,压低了声音道:“刚忘了说,关于李公子的事,哥哥让我给小姐稍带个话的。”
妙懿闻言,不由精神一震。待要细问时,却忽听门口有人道:“侄小姐在家吗?婢子是夏荷。”
怀珠忙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打了帘子,将人让进了里屋。夏荷笑吟吟的冲妙懿施了一礼,道:“今儿大公子回来了,太太让我来跟小姐说一声,午后有亲戚们来家里做客,顺便为大公子接风。因是临时请的,故此通知的晚了些,不过都是些常来往的,倒也不打紧。太太说老太太那边现在没人,叫小姐早些过去陪一陪,好歹府里的小姐们晌午散学就快到家了。”
妙懿看了一眼桌子上紫檀木底的西洋钟,表针已快要指到正中间了,忙道:“我这就准备。”
换过了衣服,妙懿照例先去见过了梁氏。梁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觉得她头上的绢花不够精致,便命人取来一支宫制堆纱花,花心是金丝加玛瑙珠子的,十分精巧。梁氏亲手为她插在了发髻上,又理了理她的衣服,方才慈爱的道:“我膝下没有女儿,可见到你,就觉得跟我自己亲生的一般。我的儿,你平日若无事,也别闷在屋子里,多去和你那些姐姐妹妹一处玩玩。老太太年岁大了,喜欢热闹,更难得的是觉得你投缘。你来的这几日,老太太送这送那的,显见着是十分心疼你。我平时忙,难得过去一趟。好孩子,我知道你大方,不怕生,平时就多过去走动走动。咱们家亲戚多,常常有年青女孩子来家做客,平郡比不得京城,女孩儿的见识气度多有不同,你也该趁机多认识些人,长长见识。女孩儿若是见识短,今后就会吃亏,等你以后嫁了人,做了当家奶奶也就明白了。”
自打那日她见老太太似乎十分喜欢妙懿的模样,心下便隐隐生出个念头来。若侄女能得老太太的喜欢也不错。就拿她二嫂冯氏来说吧,天生是个拈酸嘴碎的性子,本来也不是很得老太太待见,但她生的两个女儿却能时时围在老太太身边奉承,看在她们的面子上,老太太也不至于为难了冯氏,甚至还让她当过几天家。恨只恨她自己的肚皮不争气,生不出儿子不说,甚至连女儿也没蹦出一个来,真正连个在老太太面前替她逗开心、说好话的小辈都没有。如今看来,她这个侄女也不是完全没用处。
梁氏看妙懿的眼神愈发柔和了起来。
妙懿含羞道:“我年纪小,还想多陪母亲几年呢,姑母可别打趣我。”
梁氏笑了笑,心知不能急于一时,便没再说下去。
张家大公子归家,张太君命人为其设宴接风,伯爵府里立刻就热闹了起来。妙懿带着怀珠熟门熟路的赶去了松涛斋,待进了屋子才发现三小姐妍莺和四小姐妍燕已经到了,另有赤金、丹桂、碧水、紫烟、墨丘等几个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围绕左右,以及伺候三、四小姐上学的丫鬟乳母等人,黑压压的站了一地。张太君见是妙懿,便立刻笑着招手道:“懿姐儿来了。”
妙懿向张太君行了礼,走到妍莺姐妹旁的椅子上坐下。妍莺脆生生的道:“梁姐姐怎么才来,祖母刚还问起你呢。”
张家几个姐妹,数她口齿最利落。
妙懿含笑道:“看来我倒是赶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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