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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婚然天成.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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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婚然天成/错穿日常
作者:席祯
文案:
穿错越的软妹纸,决定发家致富、做个学霸,
关键字:穿越、系统、军婚、秀恩爱
小说类别:都市生活
禾薇穿越那年正好大专毕业,一边在室友亲戚的小公司挂了个实习岗位,另一边,继续夹着简历文件夹,挥汗如雨地往返于各个人才市场,希冀能在七月来临之际,找着一个容身之所。
宿舍楼下早就贴出了告示:截至六月底,老生必须搬出宿舍。
可学校周边的房租,动辄五百起步,那还是最小的单间,没有厨房、没有卫生间,就一张床和书桌,人进去后,连转个身都困难。
“实在找不着工作,就回来吧,家里又不愁你一口吃的。”
爹妈每次来电话,结尾总是这句话。
禾薇嘴里应着“知道知道”,第二天继续在人才市场里汗流浃背地扑腾。
离宿管处给出的期限还剩三天时,她总算在一家不大不小的杂志社里,找着了一份美编工作。
只是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就在她往老家挨个报完喜讯、欢天喜地地从商场淘得两套换季打折的职业装,正要踏进住了四年、准备打包搬离的宿舍大楼时,一盆从天而降的绿色杀器,把她送到了时空相隔的永庆皇朝。
犹记得下铺的关关说,她会种菜养鱼(如果给阳台上的樱桃番茄浇浇水、给桌上那盆白眼小金鱼喂喂食也算的话),届时一定要“大展拳脚、带领全家种田致富”。
没错,她穿成了永庆皇朝左相府的幺女,虽说是庶出,但几乎和嫡出一样的娇养:三岁识字、六岁绣花,十三岁之前,琴棋书画、诗酒茶花练了个遍,够不到大宗师级别,宗师水平那绝对妥妥滴不在话下。
然后,坐等三年一届的选秀到来。
如果没有那个挨千刀的任务,她绝对会在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收拾细软翻墙跑路。
可自打娘胎起,她就被系统,对,就是从穿越那一刻起、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脑海里的任务系统。欺负她手脚不能动弹、以默认方式启动了“限期十六年、入宫行刺永庆皇帝”的任务,否则就要抹杀她的灵魂。
虽然进宫行刺是个死,翻墙跑路也是死,横竖是个“死”字,且十八年后照样又都是好汉(女汉纸)一枚,只不过前者能带着自己两世的记忆,后者就是完全赤条条的新生儿了。
为了能带着自己的记忆、回去看一眼疼爱她的爹妈兄嫂,禾薇同志选择苦逼地埋伏十六年,就等十六岁生辰那日,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摘掉悬在脑门的杀猪刀,回到原来的世界。
可谁来告诉她,那个永庆皇帝为毛是个蛇精病!!!
下毒无用,因为从小泡着毒浴长大!
刺杀无用,因为练过金钟罩,金刚不坏!
更变态的是,明知道她是左相府派去刺杀的伪秀女,还要强行对她做那档子事。
好在系统任务只说“行刺”,没有要求一定要“成功”,刺过就算任务完成,系统准予她返航回归。
虽然也是现代文明,可和上上辈子的世界,终究隔了一层屏障。往上数四百年,竟是上辈子待过十六年的永庆皇朝。这也就意味着,她和第一世的家人算是彻底地天人永隔了!
好在禾薇的心理素质还不错,或者说,经历了此前十六年苦逼兮兮、鸭梨山大的宅斗模式生活,如今这点变故,对她来说,小case一桩。
可苦就苦在,这户人家穷啊!
一套29方的职工分房,挤了一家四口人。没田没地没山头,一旦失去工作,一家四口就等着喝西北风。
偏偏父母又是个没背景、没人脉,只顾埋头做活、不敢为自己多言几句以争取合法权益的主。
这不,禾薇前脚刚穿来,俩口子后脚双双下岗。
家具厂给出的理由是:没文化。
可天晓得家具厂里没文化的职工要多要少,随便勾几个名单出来,都没夫妻俩经验足、工龄长。可柿子挑软的捏,人也是这个道理。
不过俩口子口拙归口拙,做事还是蛮拼的。被通知下岗当晚红了红眼眶、抹了几把辛酸泪,第二天一早扒了几口开水泡饭,就出去寻工作了。
禾薇她爹找了个码头扛货的体力活,做一天活结一天工资,虽说来钱比较快,但同时也意味着哪天要是没活干就没了进项。
她娘在离家不远的一家干洗店做帮工,名曰“干洗”,实则九成九的衣服都落在她娘手上。洗一件给一块钱,辛苦一整天,顶了天也就赚个二三十块,外加一顿免费的中餐,其他啥都没有,老保、医保更是浮云两朵。倒反把一双手洗得红肿又开裂,这还只是入秋,等到入了冬,更加受折磨。
饶是如此,夫妻俩挣来的钱,除了维持一家四口的生计,也就付付每个月四五百的房租水电。
因为不再是家具厂的职工了,职工宿舍当然也被厂里给收了回去。一家人商议后,在离禾薇学校不远的老小区,租了套两室一厅、面积不到三十方的小房子。
夫妻俩住一间;儿子、女儿合住一间,中间只用一正一反两口双门衣柜隔了一下。
这么一来,再要供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同时上学,就显得吃力了。
于是,正上初三的老大禾曦冬借口不想读了辍学摆起旧货地摊,多少给家里添点进项。
这样的生存条件下,每个家庭成员能做的,除了努力挣钱养家、就是战战兢兢地活着,连生个小病都嫌奢侈。
禾薇两辈子都没这么艰难过。
上辈子不用说,相府千金,哪怕是庶出,可因为家族压在她项上的任务,十六年来哪一天不是好吃好喝地圈养着她?何曾为生计这类事犯过愁?
而上上辈子,虽说是个从乡旮旯跳出来的农村娃,可她爹是村长、她娘是村里的妇女主任,两个哥哥一个在部队当士官、一个在乡镇企业做小领导,两个嫂嫂在家养鸡种菜种果树,家里新起的一栋五大间的二层小洋楼,分给她的房间,就有二十多方。要不是她大专毕业后一心想留在省会大城市发展,哪会陷入一穿再穿、越穿越苦的悲剧泥沼脱不了身?
不过禾薇抱怨归抱怨,一旦明确自己所处的环境,立马拟定了下一步计划。
发家致富是必须的。
如果有可能,她还想一路高歌猛进读到博士、博士后,抖一抖学霸的威风。
最后,当然是找个中意的工作,最好是招聘单位自动求上门,而不是她挥汗如雨地挤各类人才市场。
没办法,上上辈子找工作时体验过的各种苦逼,给她留下的印象还是蛮深的。
咳,扯远了。当务之急,是改善家里拮据的状况。
【其实也不算困难。你这具身体的哥哥,是个旧货摊主,进货时,接触古物的机会并不少,他眼拙不识货,但你对这类应该不陌生吧?跟去把把关,兴许还能捡个漏、淘到一件两件值钱货。】沉寂了好久的系统君,突然从脑海里冒出了头。
禾薇错穿来的第一天,还想逮着它狠狠发泄一顿心头怨念,谁让它个破系统,那么落后低级,连选个按钮还得用手指点,如果能用意念指示,就不会发生这种错误了。
可一晃两个月过去,她也已过完十三岁生日,成了新鲜出炉的初一小女生一枚,心中的怨念,也随着时间推移,渐渐转换成了如何让这个家庭尽快富裕起来的执念。
于是对系统君的提议,她决定采纳。
第2章 永庆年间的绢画
禾曦冬摆摊常跑的就两处地方。
一处是遇古巷的巷尾。
遇古巷里大半都是古玩店,余下的,也都是和“古”字多少沾点亲戚边的商铺,像什么刺绣工艺、仿古服饰等等。时常会有一些抱着捡漏心态的“淘宝客”,从街头逛到巷尾,看到感兴趣的物什,乐得花点小钱,蹭蹭运气。
另一处就是南城区的登云街了。那里因为地靠市政广场,附近又有个公交中转站,人流量相当大,运气好的话,一天下来,赚个两三百块不成问题。
但也仅限于运气好,运气背的时候,被城管追着跑上几条街,抓到后被没收、罚款那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通体算下来,一个月要能有两三千块钱的进项,不止禾曦冬,一家人都要偷笑了。
禾薇知道禾曦冬在遇古巷的摆摊位置:巷尾倒数第三个摊。
这里的摊位按天付租金,所以不用担心城管来追,但租金也是根据位置好差算的,禾曦冬选的这个摊位,租金相当便宜,一天两块钱,但生意也相当冷清,小马扎上坐半天,都未必等来个顾客。
这不,禾薇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双臂枕着膝盖打盹打得正酣。
她没急着喊醒他,蹲在摊位前,挨个儿看起他卖的这些旧玩意儿,想确定到底有没有系统君说的“漏”。
她就说,这天底下的漏,哪有那么好捡的。
【这个摊上没有,不代表隔壁摊也没有。】
什么意思?
禾薇诧异地望向左右两边的旧货摊,左边那个是专卖旧字画的,右边那个则是和禾曦冬一样,拉拉杂杂的什么都有。
摊主瞧见她,满脸堆笑:“小姑娘喜欢什么只管挑,挑中了我给你打个折,价格绝对公道。”
她拾起那副绢面的雪梅图,三方绢帕大小的绢面,除了有些发黄,保存得还算完好,右下方一戳略有些模糊的猩红印记,上书:忆溪居士。那是她怀念上上辈子的家乡而亲手所刻的印章。眼眶一红,差点落泪,忙问摊主:“这画怎么卖?”
“这画据说是个老物件。”摊主佯装为难地说:“就算不是永庆年间传下来的,也不出左右了。”
见禾薇面色如常,摊主假装忍痛割爱地说:“不过,谁让小姑娘合我眼缘呢,你若真心喜欢,三十块钱拿去,一般人我可不卖这么低的价。”
禾薇莫名窘了脸。
待字闺中时信手所作的画,隔上三五百年,竟然只值三十块。无异于打她的脸啊。想她那会儿,对自己作的画,多么有信心啊。可以说,琴棋书画四艺中,她最拿得出手的,便是这画了。
【这有什么,摊主和你这具身体的哥哥一样,也是个没眼见力的。要真识货,就不会守着这破摊儿混饭吃了。】也是。禾薇收拾起酸酸涩涩的心情,从仅剩的四十来元积蓄中,数出三十元,递给摊主,换来这副她亲手所作的雪梅图。
【下个月十八号,这条巷子的巷口位置,要举办一场古玩字画交流会,你把这副画送过去,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系统君在她小心翼翼卷画的时候说。
你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你就不会看沿途的招牌广告吗?从巷口走到巷尾,一路贴了不下十张,张张都是人头那么大的字。】禾薇扭头一看沿街两面,还真是。
不由干笑了两声,她就想着怎么能尽快赚到钱来着。
【倒是还有个挣钱法子。】
系统君又替她出了个主意。
禾薇偏头聆听。
禾薇抽抽嘴角,低头扫了眼自己,可不是,初一的小女生,要真如此出色,恐怕会被一些八卦人士揭露报道的吧?
其他人知道也就算了,要是被爹妈兄长瞧见了,岂不是要起疑了?养在膝下十三年、一向平平庸庸的女儿,什么时候懂这份才艺了?
不过私下攒点钱、报个兴趣班,学到后期,适时出色一把,好让她的才艺,光明正大地现身人前,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可说来说去,终究还是缺钱。
摸摸兜里仅剩的十几块,这还是她接下来一个月的早饭钱,禾薇叹了口气。
禾曦冬不知何时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小他三岁的妹妹。
说实话,他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主动和妹妹说话了。除非是爹妈吩咐,要不然,他都懒得理她。倒不是说两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而是他妹妹吧,不喜欢他从事卖旧货这个行当,觉得丢她的脸,说什么人家哥哥姐姐都在念书,清清爽爽的别提多气质。就他扛着个麻袋包四处摆摊,还成天搞得脏兮兮的。
这不,最近那次闹崩,缘于她和她同学去登云街那边的花鸟市场闲逛,正好碰到他在那儿出摊,她竟然当做不认识他,还拉了她同学绕道走,气得他从此都不想和她说话。今天这次,可说是继两人冷战之后,第一次在除了家以外的地方碰面。
“做完作业在家无聊,就出来逛逛,哥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禾薇顿时不知该怎么接了。
【你这哥哥还挺有二十四孝好兄长的模范的。】
八成是受虐惯了。
禾薇在心里唏嘘。
“冬子,原来这是你妹妹啊?早知我刚才就给她便宜点了。”隔壁字画摊的摊主好奇地凑过来唠八卦:“你俩是亲兄妹?长得不是很像啊。”
“我像我爸,我妹像我妈。”禾曦冬没好气地解释了一句,随即被他话中的某几个字眼吸引了心神:“强子叔,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我妹在你摊上买东西了?”
“可不是,就那副前阵子刚收来的梅花图呗,她喜欢就买去了,不过我可没多收钱啊。”
“你收她多少?”禾曦冬瞅了眼禾薇手里卷起来的画轴,偏头问刘强。
“就三十。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我和你说过的撒。”刘强生怕禾曦冬把画退回来,忙不迭回道。
禾薇趁势点头:“是这么回事。哥,我喜欢这画,反正就三十,省省就出来了。”
“什么省省?你一个月早饭钱才多少!这个月今天才第三天,你打算半个月都喝西北风吗?”
爹妈出门早,早饭基本是头一天剩的米饭煮的白泡饭,就着酱菜填填肚子了事。
禾曦冬因为晚上要出摊,收摊回家往往已是凌晨,索性一觉睡到晌午,早中饭并一块儿吃,还能省点钱。
禾薇通常是去巷子口买两个包子或是一副油条烧饼边吃边上学。这一下子花出去三十块,意味着接下来足有大半个月要饿肚子了。
“喏,拿着!”禾曦冬从身前的搪瓷罐里翻出两张二十块,塞到她怀里。
“不用给我这么多。”
禾薇粉嫩的脸颊羞得能滴出血了,无论如何不肯收。
她穿来两个月,没给家里创造一分钱财富不说,反过来还要拿他们辛苦赚的,良心上过不去啊。
原本卡在心里的那点纠结和隔阂,这会儿算是彻底消除了。
禾曦冬本就不是个爱计较的人,要不是妹妹的反应让他太过伤心,也不会一气这么久。
“嘿!我说你们两兄妹,既是亲兄妹,还推来推去的难为那点钱干啥?”
一旁的刘强瞧着好笑,正想打趣几句,忽从巷口传来一阵喧哗,其间还夹杂着“要出人命官司啦”之类的嘈杂声。
第3章 我来修补怎么样?
刘强把布摊子一卷,扎紧了袋口,往肩上一甩,朝兄妹俩说了声:“横竖没生意,瞧瞧热闹去!”便往人头攒动的巷口跑去。
禾曦冬因为妹妹在这儿,不想去凑那个热闹,反而很珍惜和妹妹一起坐在摊前边聊天边等顾客的时光。
可好景不长,巷口那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隐隐有往巷尾铺开的趋势,禾曦冬索性把摊子收了,反正没生意,不如和妹妹一起早点回家算了。等吃过晚饭,再去登云街那边支个夜摊,生意好的话,不出两个小时,一天下来零收益的捉急局面立马就能扭转。
禾薇边听着他的盘算,边和他一起收摊。
巷口一群原本抱着寻热闹、看好戏心态的人,被他这一吓,立马都往巷尾躲,可怜兄妹俩想不看热闹都难,被越来越多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哪里还挤得出去。
禾曦冬把妹妹拉到身后,牢牢护住她,生怕被人潮冲散。
禾薇倒是没那么多担心,横竖出不去了,就顺着其他人一起,踮起脚尖看起热闹。
说起来,她已经十六年没这么自由自在地在大街上看热闹了,再往前追溯,又得回忆上上辈子和室友在没课的日子、手挽手压马路、逛大街的日子了,想想真挺怀念的。
走神间,挥着匕首的中年男人,已经来到遇古巷鼎鼎有名的毓绣阁门前,叫嚣着非要毓绣阁的掌柜出来给他个说法。
边上认识他的人边躲边劝:“老赵兄弟,有什么话好好说嘛,先把刀子放一放,要是失手伤了人,可是要坐牢的。”
“坐牢?哈!我赵世荣识人不清、败光了家业,如今连老婆、孩子都跑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原本倒是想凭这最后一件压箱货东山再起,可那缺德的陶德福,把我那宝贝绣屏搞成了啥样?我倒是想坐牢,不过绝对要陶德福陪我一块儿进去!”
“赵世荣!你他妈别在这大街上乱放狗屁!有本事我俩上派出所好好说道说道。”
警车“呜哇呜哇”地在巷口响了老半天,都没个人给他们让道。
车上两名警员无奈地把车停到巷外,一手挥着警棍,一手举着扩音喇叭,下了车,艰难地辟出一条通道。
见警察来了,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人,才总算散开了一部分。
禾曦冬收回视线,正想拉过身后的妹妹,顺着散开的人潮往外走,这一拉惊了他一大跳,妹妹不见了!
“薇薇?”
“怎么了冬子?你妹不见了?”刘强此刻也被人潮挤回了巷尾,见禾曦冬神色慌张地喊着妹妹的名字,不用猜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么多人闹哄哄的,喊着找也不是个法子,不如我在巷尾守着,你去巷口看看,你妹要是找不到你,没准儿会先回家,她平时不常来这儿,走其他小巷的可能性很小,只要把巷口巷尾守牢了,不怕找不着人。”
“那行,谢谢强子叔,我这就去巷口看看。”
禾曦冬背着麻袋,匆匆往巷口跑。却不知麻袋角擦到一个背对着他的行人,正是他急着寻找的禾薇。
禾薇被人潮冲开后,踮着脚尖怎么也看不到禾曦冬,未免发生踩踏事件,索性跟在两个警员身后,来到了毓绣阁。
听出这起事件的起因好像是架绣屏,据说还是永庆年间流传下来的绣屏,她不禁有些好奇,趁着毓绣阁的伙计没空理她,蹲在门外光明正大地偷听起来。
一中年、一年轻两个警员面色不爽地来到毓绣阁门前,秋装的警服被汗水湿了一背,郁闷地直想骂娘。可一看到两个当事人,立马又掐灭了火气。
警方也难做啊,特别是他们这些位于警界系统最底层的小虾米。
毓绣阁的后台可是京都那边的高层,随便跺跺脚就能要去他们这些虾兵蟹将的命。
而赵世荣虽说白手起家、没什么背景,如今又遭人陷害败光了家业,可据传结识了一帮道上的兄弟,要真逼急了他,来个玉石俱焚、两败俱伤,糟心的不还是他们这帮一出事就得打前阵的小警员?所以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尽可能算了吧。
经验丰富的中年警员一出面,公式化地了解了一番事情经过,得知是合同标的引起的纠纷,立马将此事归结为:民事纠纷引发的小骚动,构不上无端持械闹事。但赵世荣举着匕首在公众场合挥来挥去,虽说没伤着人,影响总归不好。
于是,中年警员耐着性子好声好气把赵世荣拉进毓绣阁做了一番思想工作,最后让他在笔录上签了个字、按了个手印,恩威并施地告知:“就这么算了吧,啊?闹大了谁都讨不了好。要真伤到无辜民众、见点血,我跟你说绝对不是这样的待遇了,所里的拘留室,随时恭候着您。”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也得赵世荣配合才行哪。
偏偏人大爷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货,听到最后一句,立马炸毛道:“什么叫算了?你们的意思是,这毓绣阁搞坏了我的绣屏,只出进价赔偿,就行了?呵!你们这是在偏帮他陶德福吧?我赵世荣豁出去这条命,今儿个也要好好讨问讨问,毓绣阁开门做生意,毁坏了别人的货,就是这么解决的?敢问你们背后收了他多少好处费?”
“你别血口喷人!”年轻的小警员毕竟心气高,听了这话哪还坐得住?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赵世荣一通骂,末了撂话说:“就凭你刚刚那些话,信不信我这就拷上你送你去警局蹲几天。”
“哎哟我好怕啊。”赵世荣故意拍拍胸口,嗤笑道:“你当老子这么多年商海白闯的?拷我?你要敢拷我,老子当场就削了你!”
他“啪”得一拍桌板。虽然手里的匕首已被中年警员收了去,可骨血里透出的那股子狠劲,仍迫得小警员眼皮子直跳。
中年警员头疼地捏捏额角,示意小警员坐下,又对赵世荣说:“行了,两方都消停点吧。我们出警,只负责消除人身威胁,其他的,你们两方自己商量着办,协商不成,那就找个律师打官司嘛,打上个一年半载,都没人来说你们。但要继续在这儿闹下去,别怪我立马请示逮捕令。”
赵世荣这才闭了口,不再耍蛮横了。
说到底,他最终的目的,还是想拿回自己那架绣屏,而且是修补好的绣屏。要是拿不到,也得由毓绣阁按现在的市价赔偿才行。
可毓绣阁要肯接受这样的谈判条件,就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了。说来说去,还是没人能修补那绣屏上的烂洞。
会手艺的,谁也不敢下这个手,因为绣屏是永庆年间流传下来的老物件,稍有差池,就有可能把整架屏风都给毁了。而敢下手的,又完全不懂绣活,真叫左右犯难。
“那个,你们若是信得过,由我来修补怎样?”
第4章 失传已久的古绣
禾薇听得差不多了,毛遂自荐地叩开毓绣阁的门。
“你?”
赵世荣和陶德福一个满脸嫌弃、一个皱拢了眉心。
不怪两人都没好脸色。毓绣阁在清市,怎么说也是一家百年老店了,出去的绣品,即便是用料最省、成本最低的绣帕、香袋,标价也都在三位数以上。上门要求修补、定做的,没个四位数,毓绣阁是眼也不眨、恕不接待的。
像赵世荣这架古朝绣屏,只是修补一个拇指印大小的虫蛀烂洞,修补费一口价三万。
当然,底下的刺绣工人拿到手的奖金可没这么多,也就高级绣工,能拿到五位数的月收入、六七位数的年收入,那也是极个别的存在了,因为高级绣工的技能考试很难通过。
毓绣阁这么一家底蕴深厚的百年老店,也就聘请到了两位高级绣工,而这两位也拿赵世荣的绣屏没辙。
陶德福揉揉酸胀的眉心,喊人要送禾薇离开,被禾薇接了话:“陶老板,我不是在说笑,我真会刺绣,而且是古绣,您若不信,随便拿块布料来,我当场绣给您看,您要觉得行,咱们再往下谈,如若不行,我自动离开,横竖不差你们这点工夫。”
“嘿!我说你这小丫头有意思哈!几岁了?真懂古绣?别不是蒙人的吧?”
陶德福没好气地瞅他一眼,自个儿的地盘,被人连名带姓吆来喝去的,当数他赵世荣头一个。连自个儿大老板,见到他,也都是客客气气地喊他一声“老陶”。
陶德福发誓,今儿这事要是解决了,绝对要把赵世荣的名字记到毓绣阁的黑名单上,绝对的!
“小姑娘要真懂古绣,麻烦先给我看看绣样。”陶德福着实头疼地紧,无奈赵世荣非要让人试试,他只好唤人取来针线、布料,让禾薇随便绣点东西出来。
禾薇摩挲着手下的布料,是缎面的,猜想可能和绣屏的面料同一类。
心中有底,手上自然不慌,她坐在红木打造的扶手椅上,偏着头稍想了想,挑出粉红、乳白、银色三种丝线,在荷绿色的缎面上,麻利地绣了起来。
陶德福起初还有几分担心,怕她是竞争对手派来闹事的,回头见她拿到针线和布料后,安静地坐在一旁,有模有样地绣起来,不免又多了几分好奇。
小丫头看上去不过才十二三岁,身上穿着清市统一的初中学生校服,可见还是个在校学生,家中若是有懂刺绣的长辈,会点基本功倒是不奇怪。可稀奇的是,她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特别是其中两个还是警察,就这么大大方方、毫不畏怯地走进来说要修补屏风,到底是哪儿来的胆色?
赵世荣关注的焦点又和陶德福不同。他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宝贝绣屏,如今得知有人可能会修,又见禾薇拿着针线在布料上十分轻松地游针走线,心里隐隐多了几分期待。
横竖和陶德福话不投机半句多,赵世荣索性搬了把椅子,坐到了禾薇身边,看她一点一点地在荷绿色的绸缎面料上,绣出一朵亭亭玉立、含苞待放的荷花,淡粉红和乳白色渐次更替的荷瓣透着几许淡淡的银光,彷若阳光洒下来、折射出的光泽。
这期间,两个警员见没他们什么事了,收起一沓出警资料,公式化地叮嘱了几句,就先离开了。
陶德福往两人的衣兜塞了两包名烟,客客气气地送他们出了毓绣阁,刚回到店里,就见赵世荣猛一拍大腿,惊喜地喝道:“好!”
他没来由地停了几拍心跳,待回过神,大步走到禾薇身边。
确实好!
陶德福在心里竖起大拇指。
绝对比他店里寄卖的那些高级仿古绣品都出色。
最难得的不是手艺,而是这绣技,竟然真的是失传已久的古绣。
“我叫禾薇,禾苗的禾,紫薇花的薇。”
“那我叫你小禾吧。小禾,你这手艺跟谁学的?小小年纪,能达到这等水平,确实了不得!”陶德福见赵世荣抢走了那块荷花苞的绣样翻来覆去地欣赏,索性坐下来和禾薇唠起家常。
禾薇淡淡一笑:“若我说我是自学成才,陶老板信是不信?”
陶德福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要真是如此,那我就更惊喜了。这说明你是自由身,上头无人管束。怎样?我若聘你到我店里帮忙绣点东西,你愿不愿过来?时间好商量,我知道你还在上学,什么时候有空过来都成。工钱么,别个绣工什么价,给你再往上加三成,你看如何?”
陶德福这话,听着好像有欺生之嫌。毕竟,懂古绣和不懂古绣的绣工,绣出来的绣品,价值上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只提高三成工钱,可不就是欺负她人小不懂行么?
但禾薇不这么觉得。这年头,没满十四岁打工,那就是童工,招工单位一旦被举报,轻则罚金,重则牢饭。他陶德福肯开这个口,已经是冒了一定风险了,而对她来说,与其四处摸索谋生计,倒不如先在这毓绣阁接点活。绣活嘛,她上辈子六岁开始持针,一绣十年,实没什么难得倒她的。
于是点点头:“那就有劳陶老板了。”
赵世荣这才反应过来,暗骂陶德福奸诈,趁他不注意,就把人家小姑娘给拐骗去了。
不过如今的自己,要铺子没铺子、要厂子没厂子,有心想拉人家小姑娘合伙,也没这个基础条件,还是先把宝贝屏风修补好了再说。
“你们定个时间,我过来,今天天色晚了,我怕家人担心,就不多留了。”禾薇望了眼天色,生怕禾曦冬还在满大街找她,忙起身说道。
陶德福唤来店里的伙计头儿,介绍给了禾薇,并把一些注意事项说了说。
禾薇点点头:“那就有劳了,明天若是放学早,我就过来。”
陶德福见她确实急于回家,便没挽留。
“这个你放心,我们绝不是多话的人,赵老板,你说是不是?”
“问我干嘛?”赵世荣眼一瞪,陶德福这话里有话的意思,刺得他心头窝火:“我是那么多嘴饶舌的人么?只要你们毓绣阁把我的绣屏补好了,谁来问,我都闭嘴不说。”
“那自然最好了。”陶德福轻笑了一声,转而对禾薇说:“赵老板的允诺你听到了?这下总该放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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