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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廟禁地》作者:湘西鬼王.txt

2023年10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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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老太爷挖井,挖出了一具美女尸体,从此后我的家族鸡飞狗跳。
村子里的“能人”告诉我家人想要保我的命,就得进庙堂,于是我当了一名修庙的匠人。
东北黑松林里的万人坑、渤海无名岛的空难遗址、神农架无人区的人药山谷、中越边境线的密林鬼寨。
在这些人烟罕至的区域,居然都建有青砖灰瓦的森然古庙。
而那些行行色色的“大善人”他们捐资修庙暗中又有怎样不可告人的目的?
作为一名修庙的匠人,我可以负责任的说,我比和尚更了解庙的含义。
古庙,绝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第一卷
第001章 上门阴
我的老家是一处名为“瓦西寨”的村落,村名有点少数民族风,但却是正宗的汉族人聚集地。
我的家族四世同堂,我生下来的时候老太爷还健在,在我印象中,老太爷每天中午吃过饭都会搬一张细竹编成的软躺椅坐在自家的院子里晒太阳。
老太爷身材稍胖,圆脸、长眉、满头白发,一张脸始终挂着笑眯眯的表情,给人看着就感觉是个慈祥的老人,我从小最喜欢骑在老太爷的坐腿上“骑大马”,老太爷不但不会赶我,还会把一些松子糖、米糕之类的小吃塞进我的嘴里,而家里其余和我平辈的孩子连闻的机会都没有,所以老太爷是我小时候最亲近的人。
不光是老太爷,家里其余长辈对我也都是疼爱有加,今天这个舅舅给我买件衣服,明天那个姑姑带我赶集看热闹,后天爹妈给我买各种各样好玩的玩具,不懂事的我总把这一切看成是理所当然,我是长房长孙,家里人对我好点也是应该的。
我压根就没有想到大人们之所以会倾尽全力的呵护我,爱护我,最重要原因居然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亏心——因为生我下来的目的,竟是为了送我去死。
我的家族有一个恐怖的诅咒,每一代长子活不过七岁,无论是把孩子送走、请神汉、请僧人赐福,这个诅咒都如跗骨之蛆,当孩子生长到七岁时就会吐血不止直至身亡。
而造成这一困局的,就是我那位慈祥、长寿的老太爷,详细说起来,是因为80年前老太爷打井时的一次无意发现。
瓦西寨作为一处深山里的小村落,其常年不变的青山绿水,仿若一处世外桃源,但没有人能想到这一片祥和美丽的风景之下,埋葬着一个不知从何年开始,一直延续不灭的恐怖禁地。
老太爷并不知道他挖出的洞口,将会在接下来的八十年中葬送他的亲子和亲孙。
当时的他以为自己挖出了一个装满宝藏的古墓,发财心切下克服恐惧心理,他在腰间拴了根绳子就溜了下去。
起初在地下墓穴中老太爷并没有找到值钱的物件,正当他要丧气而归时,却在一个不起眼的耳室里发现了一口水晶棺材,棺材里躺着一个身着红色嫁衣,秀发披肩的美丽女子。
虽然只是一具尸体,但女子面目栩栩如生,甚至在火把的照耀下她面色还微微泛着红润。
老太爷是当地有名的猎户,整日进出山林,邪性的事儿见了不少,也是个懂道的,这墓穴里的棺材和女尸都是无比古怪,此地定然不详。
但财迷人心,即便是明知此地有风险,但老太爷还是将目光锁定在女尸手腕和脖子上所佩戴的金光闪闪的项圈和手镯。
每一样饰品都有拇指粗细,随便弄一样出去都够老太爷一家人吃喝十年的,所以犹豫再三老太爷做出了生平最错误的一个决定,他要带走这三样金器。
于是他壮着胆子砸开了水晶棺。
没曾想接触到空气后原本栩栩如生的女尸瞬间干瘪、朽坏成了一堆淡黄色的粉屑,只留下那件红颜色的长裙和三件金器。
老太爷还以为一切不详都随着女尸化成粉末而消失无踪了,狂喜之下揣着三样金器就爬出了洞,封死洞口后,老太爷激动的井也不打了,跑回家将三件金器取出来,放在老太奶面前告诉她这是从土层里挖出来的,至于女尸和古墓老太爷只字未提。
老太奶哪知这其中内情,以为是运道到了,高兴的连声感谢祖宗庇佑,还跪在地下磕了三个头,却不知那个身着红衣、面色苍白的“女子”,此刻已经跟着老太爷进了家门里。
都说横财来得容易,守着不易,老太爷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还是藏在土下面最保险,于是在屋子背影的葡萄藤下老太爷挖藏器物的坑。
他觉得浅了不保险,所以就想挖深点,结果一挖就挖了半米多深。
他居然在自家院子的土层里挖出了一口黑漆木的棺材。
老太爷虽然吓的够呛,但还是尽量安慰自己这一切不过是巧合。
但很快他就知道不是巧合了。
在这之后第七天,他的大儿子,也就是我的大爷爷突然间吐血,每天都能吐大海碗满满一碗血,没过几天人就没了,当时他正过了七岁生日。
老太爷这才知道那口棺材就是给老大准备的,应该算在他身上的报应却算到了他的儿子身上。
老太爷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于是他顾不得害怕,挖出那口黑棺。
万幸下面没有棺材了,可是当老太爷挪开棺盖,却又发现里面摆放着一件整整齐齐的红色长裙。
就是水晶棺材里那个女人身上所穿的长裙。
老太爷知道自己招惹了邪祟,那三条金环根本就不该拿,于是他将金环放进棺材里又埋入了土中。
随后一家人风平浪静,老太爷甚至以为这件事或许就这样结束了,可是当大伯出世后七岁那年开始吐血,而且根本无法止住,家里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大伯死后的当天老太爷如疯如狂,他挖出了那口黑棺指着棺材骂道:“你这个恶毒的妇人,就算毁了你的尸身,我家里也被你弄死了人,为什么还不停手,好啊,既然你想要赶尽杀绝,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说罢他点燃了棺材将之付之一炬。
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个诅咒并没有随着棺材的消失而停止,老秦家每一代的老大必将死于血痨。
而我就是第四代的老大。
其实我小时候身体非常健康,能跑能跳,能疯能闹,村子里没几个小孩爬树掏鸟蛋是我的对手。
而老爸再生了我之后很快又生了三个弟弟,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三个弟弟来到世上是为了填补我“空缺”的,因为我随时有可能会死。
就这样我无病无灾的长到了七岁,在这之后我除了和之前的大爷、大伯一样开始吐血,也和他们一样看到过那个面色惨白、长发披肩、身着红衣的“女人”。
不过当时我并不清楚到底是我真的看见了,还是我的幻觉。
因为每次看见她只是在眨巴眼睛的一瞬间,当我第二次眨动眼皮时她就会消失。
可是如果我睁着眼睛不动,她就会始终在我的视线里就这样和我对视着。
当我再出事时家里没有丝毫慌乱,因为早就有心理准备,甚至连棺材都准备停当了。
后来老爸告诉我,我之所以没有死是因为老太爷去世了。
因为早在我大伯出事前隔壁宁家就曾来人和他说过能破了诅咒,但前提是必须让家里老大跟着他们出去做活。
说起宁家在我们村子里是响当当的一个家族,早在七八十年代农民只知道土里刨食的时候,他们家就在外做小工,赚了不少钱,当时村子里家家户户都还住着泥坯房,他们家已经盖起了二层红砖小楼。
不过七十年代中期,宁家长房媳妇三顺婶在荒山里撞邪后没过多久生下一个儿子,村子里的人都说这孩子是她和妖怪所生,是个孽种,由此衍生至宁家在外不干好事,赚了昧良心的钱,结果有此报应。
老太爷本来就是那个年代非常典型的具有传统思想的农民,觉得庄稼人本就应该做好自己的本分,不好好种地天天在外面“骗钱”这和小偷、强盗没什么区别,加之他家里又出了邪门的事儿,老头当时就发了话:“秦家人就是死绝了,也绝不给你们宁家人祸害。”
话说到这份上自然是没得再谈了,可是当我生下来两年后老太爷就归西了,而且到了八十年代中期,农民心思也渐渐活泛起来,所以看我这幅模样,老爸决定去找宁家人。
当时和爷爷“谈判”的老宁头已经去世了,来的人是他儿子,我喊东爷的宁家族长,看到我这副模样,东爷叹了口气道:“那个时候你爷爷要是听我爹的何至于如此。”
老爸愁眉苦脸道:“东叔,过去的事情咱不提了,这孩子求您给条活路吧。”
“我来就是为这事儿的,权儿,你知道你们家到底招惹的是什么东西吗?”
“应该是个女鬼吧?”老爸道。
“错了,这个可不是鬼,而是一种叫阴的脏东西。”“阴?”老爸不解地道。
“没错,其实常人所说的鬼魂包括四类,分别是魇、鬼、阴、煞,这里对人最无害的恰恰是人最害怕的鬼,其余三者魇是杀人的,煞是害人的、而阴是缠人的,招惹了它会永远跟着你们家不散不灭,阴魂不散说的就是这种脏东西。”东爷也不避讳,当着我的面说了这番话。
第002章 修庙诡事
“东爷,这孩子您得救救他。”我当时清楚的看到老爸两条腿在微微颤抖,不过说也奇怪,听了东爷这番话,我好像并不怎么害怕。
“既然来了当然是为了救人,但是你们舍得让这孩子出去闯荡吗?”
“只要能救他的性命,怎么都行?”老爸道。
“好,从今天开始,这孩子就跟着我了,运气好的话十年后他就能回来看你们,就算是运气不好,至少他活命不是问题。”这话说的似乎很有希望,但是后来我才知道事情根本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乐观,东爷有很多话没有说出来。
爹妈自然是感恩戴德,东爷也没废话抱起我就出了屋,当时我疲劳的不行,很快就失去了意识,当我再醒来时发现东爷抱着我站在我家院门口那株柿子树下,他小声对我道:“边儿,东爷会在你眼睛上抹点东西,睁开眼你会看到那个你常能看到但家里人却看不见的女人,到时候你把她站着的位置告诉我然后就把眼睛闭上好吗?”我无力地点点头。
随后东爷在我眼眶上涂了一些湿漉漉的东西,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牛眼泪。
当我再睁开眼果然看到那个身着红衣,面色惨白的女人站在我家院子的石磨边上,于是我将位置告诉了东爷。
当我再度闭上眼睛只觉得浑身一阵阵发冷,很快又失去了知觉。
这次再醒来后天已经全亮了,我正要起身忽然觉得脖子和手腕处有点凉丝丝的感觉,低头一看,只见脖子和手腕上分别带着一串金环。
东爷坐在床边见我醒了笑道:“边儿,我看你小子胆儿挺肥,看见脏东西不怕吗?”
“不怕,她模样不吓人。”我傻乎乎道。
东爷笑了道:“不错,好孩子。”
“东爷,我身上带的这是什么东西?”我并不知道这就是老太爷当年挖到的“宝贝”,还以为是东爷送给我的“见面礼。”
东爷则表情严肃对我道:“边儿,你得记住东爷的话,项圈和手镯你千万不能取下来,如果给东爷发现了,是要惩罚你的,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可是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
“看怎么说,如果埋在土里这就能要你的命,如果带在身上,那就能保你平安。”东爷意味深长的道,而我则听得半懂不懂。
从这天起我就住在了东爷家里,其实也就和自己家一墙之隔,但是东爷不允许我回家,也不允许我招呼亲人,看到他们只能装作不认识,而家里人也得到了东爷的警告,所以有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和家人几乎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愣是一句话没有说过。
至于说我那三个弟弟在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着,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被送去了城里亲戚家。
说也奇怪,带上项圈和手镯我不在吐血,不过那模样也够吓人的,因为三样金器都是很粗的那种,所以乍一看我的模样像极了暴发户。
而这三样东西始终都是冷冰冰的无论我带多久都不会被我体温温暖,开始很不习惯,后来时间长了也就没感觉了。
从我七岁出事到八岁这整整一年间东爷家里只有我和他两人,逢年过节也没人来访,他也从来不走亲戚,当时我小也没觉着奇怪。
八岁生日那天东爷给我请了个先生,也就是乡小学语文老师,教我认了几年汉字以及一些基础的数学知识,我的文化知识也就仅限于此,十岁那年我被东爷送去了东山市,在距离瓦西寨一百八十公里远的城市里我见到了“传说中人妖杂交的”宁陵生。
虽然再见他之前我想过很多人妖媾和后可能会有的外形,粗狂的、丑陋的,野蛮的我都想过,但就是没想到宁陵生居然是个帅哥。
看外形他大概二十七八岁左右,剃着平头,当真是长眉入鬓、凤眼生威,不过他的穿着很奇怪,穿着一身米白色的汉服,不太像是这个朝代人,但更加凸显了他与生俱来的儒雅气质。
东爷和他关系并不融洽,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宁陵生不是他的亲生孙子,所以简单的交流两句东爷就走到我身边道:“边儿,虽然带了金器得以暂时保命,但想要彻底解了跗骨诅咒还是得修好功德,从今天起你就跟着宁大哥干了,他是手艺人,跟着他吃口饭肯定不成问题,千万要好自为之,不要任性。”
我比同年龄的小孩要成熟不少,当我知道自己将要和东爷告别时虽然也有难过与不舍,但我心里明白想要保命就必须跟着宁陵生,所以强忍着眼泪和东爷告了别。
我第一次接触修庙这一行就是从这天开始,而修的第一座庙是名为“净月庵”的尼姑庵,我听工友们私底下唠闲话时得知是南方某企业一位当家人在“净月庵”许的愿得以达成,修庙是他的捐资,奇怪的是这位当家人不要功德碑。
做好事不留名。这当然是无可厚非的,但是在扩建净月庵的过程中却出了事儿,第一批工程队接下工程后干了不到三天,一名工人从不到半米高的梯子上摔下来,并非脑部着地,但居然被摔死了。
后来尸检发现他心包上长了一颗小到不能再小的良性肿瘤,进庙当天朋友送了他一个芝宝打火机,他放在左边胸的口袋里,落地摔倒时冲击力通过铁壳打火机的尖角顶到了那颗肿瘤,引起心包处的撕裂伤,导致体内大出血,当他觉得难受时,工友赶紧打了120,还没等到救护车来这人就断气了。
因为这桩意外工程队不得已停工、撤场,随后第二个施工队进入,还是第三天发生了意外,一名工人晚上睡觉时突发脑溢血,当场死亡。
两起死亡事件虽然经过尸检都搞清楚了死亡原因,属于病理,而非“神理”,但此地“闹鬼”的流言还是传了出去。
但总是有不信邪的于是第三方施工队还是来了,这次混的时间稍微长点,七天之后出的事情,死的不再是工人,而是施工队的负责人,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根钉子,用铁锤夯进了自己的脑门心。
第二天他的尸体在佛殿中被人找到时是这样一种姿势。
他的左手食指被被钉帽和头顶紧紧夹住,像条大香肠一般拖挂在脑袋上,瘫软在身边的右手握着铁锤。
从死者的姿势上能想象到他死亡前的状态,一个精神没有任何问题的包工头,在夜深人静时来到我佛卧莲的佛像之下,左手拿着一根10厘米长,1.5厘米宽市面上最常见的水泥钉对准头顶心,接着右手用铁锤猛地一下将钉子砸入脑袋里,因为力量过大,人虽然已经死亡但左手不及回落被钉帽和头顶部分夹住。
除了头顶这处致命伤,死者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现场也没有打斗、挣扎痕迹,所以公安局已经结案,死亡原因就是自杀。
虽然一切都以盖棺论定,但所有人都觉得以这种方式自杀确实不正常,可是即便有人质疑定案结论,但也没有人能找到更有效的证据证明死者死于他杀。
在这之后在没有工程队敢接净月庵的工程,即便那位企业家在原来的价格上翻了一番,还是没有人来,因为钱有命挣也得有命花。
后来对方不知从哪儿得知了“江湖上有宁陵生”这么一号人物,于是托关系找到了他,当时宁陵生人还在东北,是不可能知道千里外东山市净月庵发生的这一事情,但他好像预感到了什么,签合同前提了三个条件,首先他没法扩建,只能是按照原址恢复净月庵的原貌。
其次修庙时所有女人不得进入施工现场,包括净月庵的姑子。
第三他要和捐资人当面签署合同。
第003章 宁陵生
这三条都得到了同意,不过宁陵生和对方签合同时只有两人在场,所以没人知道他们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总之很快宁陵生就接手了工程,而我来的时候正好是工程初期,所以人生中第一次亲眼目睹了整个修庙的过程。
如果排除寺庙的特殊地位其实承建寺庙本身和承建别的地产项目没有本质区别,都是前期定下布局,然后开始按计划修建相应建筑。
而我们之所以能被称之为“匠人”,则是因为我们所做的工程往往不在“计划”之内,所以我们也会有不同寻常的手段来应对这些突发状况。
宁陵生并不干具体的活,但他每天肯定出现在现场,绝大部分时间他都站在山门的阴影处一动不动,就像是修禅,从外表看他是个有点超凡脱俗气质的年轻人,无论如何都没法将之和“妖”联系在一起。
但这个人确实有些“妖气”。
比如说我从来没见过他流汗,无论多热的天,他总是清清爽爽,不见一点汗珠。
其次他说话声音并不高,但只要是他对着你说话,无论现场有多么嘈杂,你总能听得清清楚楚。
第三他从不回答人的质疑,如果你怀疑他的决定那么只有两种解决方式,要么你选择相信他,要么你掉头离开。
第四他只吃素菜、素汤,从不沾染荤腥和饭。
第五他几乎从来不正眼看人,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他的表弟王殿臣,只有再和王殿臣的交流中,宁陵生才会直视对方,其余要么是“乜眼”要么干脆就闭着眼。
第六……
真的是太多了,总之根据这些特性总结宁陵生,大致可以理解为他是个骄傲的人,他性格十分孤僻,但这个人却又有很强的能力。
关于他的能力、本领后面会陆续提到,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反正就我个人而言,虽然他很少拿正眼看我,但却是我生命中最佩服的人,没有之一。
而接受了净月庵的工程后,宁陵生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用拖把沾了白漆,绕着他指定的区域画了一个大大的方框,他告诉做工程的人,恢复庙庵主体过程中绝不能有一块砖压在白漆上。
刚和宁陵生相处的那段时间,我感到十分不习惯,因为我总感觉这人看不起我,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后我渐渐适应了,因为我发现他对谁都那样。
而古庙修复的工程也在有条不紊的展开,那些被拆除的建筑又按照原貌被恢复,而在这一过程中没有发生任何死亡事件,宁陵生带来的工人们都活的非常健康。
工程完毕后那位做好事不留名的企业家亲自来到现场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五十块的红包,包括我都有一份。
这可是八十年代中期的五十块钱,基本相当于一个工人的月工资,也是我所拥有的第一笔“巨款”。
这让我尝到了甜头,觉得修庙还是个很有前途的工作,至少比上学有意思,还能赚钱。
之后所有人开始收拾工具物品,准备收工撤离了,我闲的没事跑出去买了两卷最喜欢吃的大大泡泡糖,一边嚼着,一边悠闲的原路返回,再穿过佛堂时只听一个人道:“你小子身上这串金环挺有意思啊。”
听声音我就知道是那个“最邋遢”的人,这个人我也不知道是干嘛的,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睡觉,不分场合、不分地点,只要有个一人多宽的地儿他用草帽遮着脸就能睡的呼呼作响,浑身衣物脏的基本看不出来颜色,款式更不必说了,脚上常年蹬着一双脏兮兮的烂草鞋,偶尔不睡觉的时候就坐在太阳底下搓脚丫。
这人名叫大壮子,胡子拉碴也看不出五官、年纪,自从进了施工队直到工程完结,我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此时所有人都在忙碌着收拾东西,静谧的佛堂里只有我和他两人,这让我多少有些不太放心,下意识的握住了装钱的口袋。
大壮子将草帽带在脑袋上,坐起身对我嘿嘿笑着,也不说话,我心里一阵阵发毛。
笑了会儿他突然说了句让我异常吃惊的话道:“你连鬼都不怕,还怕人吗?”
“你、你怎么知道的?”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他。
“你身上带着的金圈是从女尸的身上脱下来的对吗?”佛堂里的光线比较暗,大壮子一对眼珠精光闪闪。
“你听东爷说了?”我有些不高兴,东爷怎么把我的事儿和这样一个人说?也是够碎催的。
大壮子却摇摇头道:“我还真不认识东爷,不过我认识你身上带的金圈,这叫素罗囊,是密宗所使用的一种魂器,而这种法器的作用只有一种,封住女人的魂魄,让她永远不能离开埋骨地,除非……”话说到这儿我已经是竖着耳朵再听了。
大壮子点了支烟悠闲地抽了口继续道:“有人把素罗囊从女尸尸体上去下,才能解开这道封印,不过被封禁的女子生前肯定是被杀身亡,所以怨气极重,而死后又被封住魂魄,怨气更是变本加厉,所以取下素罗囊的人就等于背负了一道最邪恶的诅咒,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家里有横死之人吧?”
“没错,我大爷、我大伯都是吐血而亡的。”
“接下来就是你,所以你被戴上了素罗囊得以暂时保命。”他摇头晃脑的道,模样就像是大街上的算命先生。
“你真的好厉害,怎么什么都知道?”我惊诧地道。
大壮子面有得色道:“这有什么厉害的,你知道素罗囊为什么能暂时保你性命吗?”
“不知道。”
“道理其实很简单,魂器是封魂的器物,属于灵力极强的法器,你把这东西带在身上,在邪祟的眼里看来你和它们是一样的,所以能暂时保命,不过魂器也招惹脏东西,你带的时间越久,招惹来的东西就越多,身边阴魂不散,这人能好到哪去?所以也就是饮鸩止渴的手段,时间长了一样小命不保。”
我一听这话只觉得毛孔都往外透凉气,于是问大壮子道:“那我该怎么办?”
“你放心吧,佛堂之地光明正大,妖邪之物是不敢进入的,东爷把你送来这儿想必也是因为这点,等过个一段时间宁大哥肯定有办法帮到你。”
我当时并不知道宁陵生的手段,反而对大壮子是刮目相看,再不觉得他是叫花子了,后来我才知道大壮子是个铁匠,一些金属制的法器都出自他的手中。
当晚我被分派了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去尼姑庵里喝一杯“谢功茶”,因为施工队里所有人只有我是个孩子所以能进尼姑庵,否则这杯茶只能是在山门外喝了。
我正往净月庵去,进去就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道:“站住。”宁陵生站在一株参天古木的树影中,就在距离我不远的地儿。
他闭着眼仿佛入定了一般。
我凑过去道:“宁哥,咋了?”
“你去尼姑庵,静娴法师必然会问你两个问题,第一她会问你为什么寺庙不能扩建只能恢复原貌。第二她会问你为什么院里要建一处风炉?我教你答复她。”说罢宁陵生仔仔细细的交代了一番后对我道:“这些话一个字都别说差,记住没有?”
“记住了。”听我这么说他挥挥手示意我能去了。
一路之中我都在背他说的话,到了净月庵后静娴师太没把我当小孩,以礼谢之,说了一番客气话,但从头到尾没有提宁陵生预测的两个问题。
第004章 风水宝地
这让我不免心中好笑,这庙都修完了,对方再问这些有什么意思?
刚想到这儿就听坐在静娴师太下手的一位老尼道:“阿弥陀佛,贫尼想请教先生,既然吴总想要扩庙修一番功德,为何宁总不能圆他心愿呢?”
后来我才明白无论是哪个行业的“老大”都不会轻易问一些细枝末叶的问题,问这类问题的一般都是“老二或老三”。
这个问题必须得回答周全了,否则姑子包括那位吴总就会认为是我们没本事接这项工程,故意给自己找的借口。
于是按照宁陵生的嘱咐道:“这座庙后靠着清风山,前对着临月湖,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只是庙堂位置正好对着清风山三座竖峰中间一处,此峰山尖细长犹如虎尾,山腰雄壮犹如虎身,山脚下一块顽石斜靠,犹如虎首,且山势陡峭,一劈而下,师太,这是典型的猛虎下山啊,虽然说青龙白虎、镇宅造福,但这处风水地却是虎形过猛了,下山的猛虎自然是为了找食吃,而在饿虎嘴前建民宅结果可想而知。”
我这一番舶来之语把一屋子尼姑都听傻了,她们整日修禅礼佛,与世无争,乍一听风水之说,自然觉得无比神奇。
我继续道:“几位师太久居此地之所以没有妨碍,是因为高人在庙堂中建的那口放生池。”
净月庵正对着山峰的天井里有一处青砖建的半圆形放生池,平时会有游客买一些小乌龟、小金鱼之类的在放生池里放生。
问话的尼姑听我这么说惊讶地道:“这放生池和我们的安全有什么联系?”
“放生池修成半圆形也就是弓箭的形状,犹如一把大弓对着下山猛虎,自然就化解了风水上的煞气。”
尼姑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么宁总在天井里修了一处打铁的风炉又起什么作用呢?”
“此地依山傍水,长地连绵,而寺庙修在长地中央,这在风水上有个说法叫骑龙腰,何人可骑龙腰?”我反问了一句。
“那自然是仙人了。”老尼答道。
“没错,所以我断定庙堂之下必然有一处墓穴。”尼姑们再一次被我忽悠呆了,面面相觑没人说话。
“请问师太,净月庵修建于何朝何代?”
“这在县志是有明确记载的,修建于明隆武帝时期。”
“那么定然有一位明朝达官贵人的妻子或是女儿葬于庙堂之下,净月庵应该是墓穴入口,而墓穴里住了活人这在风水上讲叫阴阳倒置,也叫活人入死地,而众位师太之所以没受到伤害,是因为你们实际的身份并非是比丘尼,而是守陵人,可是当你们退出,那些施工队再来就与当地风水格局起了冲突,八字弱的人就会身遭横死,而打铁的风炉是世间至刚至阳的物品,镇在墓穴上可调和阴气,这就是我们没事儿的道理所在。”
从头到尾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原样复述宁陵生的话语,把这些尼姑给佩服的,简直要把我个十岁的小屁孩当“大师”了。
静娴师太微微点头道:“不瞒先生,净月庵的地窖中确实有一处地下入口,下面是一处古墓,但墓穴中的物件很多年前就被博物馆的人给弄走了,我们只是一群化外之人,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墓穴之事从来没有和人提起过,先生是如何知道墓穴所在的?”
我只能“啊”了,毕竟那个时候只有十岁,甭说知晓风水玄术的知识,就算是风水玄术这四个字我都不知道,而宁陵生显然没有料到静娴师太会“加问问题”,没有给我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下要丢人了。
看我瞠目结舌的样子,问问题的姑子还以为是我保守,便解围道:“师姐,人家所以知道肯定有他的道理,你又何必追问呢?”
静娴师太呵呵笑道:“老尼上了年纪,人就糊涂了,先生莫怪。”
净月庵的姑子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在我眼中她们就像是我的奶奶,那位很早就去世了但疼爱我、教导我的慈祥长者。
喝了“谢功茶”我便离开了净月庵,出了山门就看见宁陵生一动不动站在林间空地“晒月亮”,感觉到我走进后他淡淡道:“都说了?”
“都按宁哥的说法,仔细的告诉她们了,不过……”
“往下说。”
“静娴师太问我是如何看出此地有墓穴存在的,我回答不了。”
“嗯,秦边,你想学这门活儿吗?”这也是宁陵生的特点,他从来不叫人小名,都是直呼其名。
“宁大哥,我、我想学。”我幼小的心灵对于这门神奇的“随地找坟墓”的本领羡慕不得了。立刻答应下来。
宁陵生道:“你跟我来。”说罢带着我一路往山上爬去,深更半夜愣是爬到了清风山山腰处,我们站在一处土坡上,山下的尼姑庵看来就像火柴盒一般大小,只见一条碎石子路从临月湖口开始延伸穿过净月庵,一直向下而去,即便是站在极高的山头,都无法看到这条碎石路的尽头。
宁陵生道:“你记住了,青山秀水之间的路从风水学上来说就叫龙身,而在龙身上修路,碎石子是最好的材料,这就像给龙身上铺了一层龙鳞,吉上大吉的手段,所以修这条路的人必然就是墓穴葬着的女尸后代。”
我就觉着他说的很神奇,但听得也是云里雾里,于是又问了一遍道:“宁大哥,您是咋看出此地有墓穴的?”
“这个道理一点不复杂,青山绿水间,必然有神仙。大凡这种地方定有大坟存在,风水先生替人寻阴宅,无非就是风水沙丘的走向,好的风景人鬼神都向往,至于说我是如何发现墓穴确切位置的?这得靠天上的星星,大凡墓穴都会修在龙腰上,而丈量龙腰的手段靠的就是观星度尺了。”
“宁大哥,啥叫观星度尺?”
“现在和你说这个还是太早了,总之你得记住对于修庙匠人而言,风水定位是基础,如果你不练就一副火眼金睛,将来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话音未落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扭头望去只见郁郁葱葱的草堆之后闪烁着几点绿油油的亮光,而且还在微微的上下移动,接着两头身上长着灰黄毛色的山狼从草丛里一跃而出。
这可把我吓了个魂飞魄散,月色下山狼咧着白牙森森的大口,拖拉在下巴上的口水明白无误的告诉我它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只见山狼背上脏兮兮的硬毛全部彘了起来,喉咙里也不停发出沉闷的吼叫声。
宁陵生缓缓转过身子,说也奇怪本以蓄势待发的山狼绷紧的身体忽然就松懈了,而嗓子里发出的吼叫转而成了低沉的呜咽,随后两头恶狼原地转了几圈,“纠结了”好一阵,最终还是转身隐没入黑暗中。
他只是平静的对我道:“走吧,也该休息了。”
由于刚才见到了恶狼,我被吓得不轻,所以一把紧紧抱住他的左手,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觉得他手很软,似乎不像是男人的手。
第二天一早我们坐上了大巴,前往下一处施工地点。
我和宁陵生似乎是有天生的缘分,虽然之前没有任何交集,但他对我确实很好,包括传授了我很多实用的本领,有一次我实在好奇不过就问他为什么会把这些本领传授给我。
他一如既往的闭眼而坐在地下用缓慢而平静的语调告诉我道:“因为你和我的身世很像,咱们都是被至亲之人抛弃的。”
第005章 神机妙算
虽然宁陵生说这句话时似乎没有任何表情,但我却能感受到他心里的那份无奈与悲伤。
这个极度心高气傲的人却始终生活在别人的冷眼中,关于他的身世种种恶毒的传言就像跗骨之蛆,时刻伴随在他身边,无数悠悠众口对于他的诅咒,是他无法逃避的伤害,只有修建庙宇时能带给他片刻的安宁,可偏偏这个人又不能放下所有遁入空门,一旦再入红尘,他依旧会受到那些人的伤害。
也就是他,换我早就疯了。
很快我就开始系统的学习风水知识,首先是背诵风水口诀,什么“精精灵灵,头截甲兵,左居南斗,右居七星,逆吾者死……”,之后又看了上半部的《撼龙经》,这倒不是因为下半部缺失了,而是宁陵生只让我看上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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