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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南瓜載我來.txt

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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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瓜载我来
作者:韫宁
【内容简介1】
那晚灯光打在那幅刚刚完成的向日葵上,菁菁微微一笑,对棕禹说:“你知道向日葵的花语是什么吗?”
“什么”他茫然地问。
“是沉默隐忍的爱。”
暗陈的橙色花瓣仿佛所有希望都被浇灭。可是扬起来向着光明的姿态,却根生蒂固。
棕禹整颗心仿佛都沸腾起来,落在空中,又跌下来。
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内容简介2】
初遇,菁菁是无人疼爱的孤女,被富家公子棕禹收养。从此,他是她的守护神,她深深依恋着他,像宿命般无法改变。
年华漫漫,从何时起,她不再是他眼中的小公主,而出落为清丽少女。他给得太多太无私,可他们之间横亘着的,不仅仅是十年的差距。
这份禁忌的感情如黑暗中的荆棘,只能隐秘绽放。
菁菁随同生父去了法国,从棕禹的天空中越飞越远。在以后的几千个日日夜夜,棕禹每每想起菁菁,便是一阵心痛。她飞得太远,他找不到了,是该放手了吗?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主角:菁菁,邵棕禹 ┃ 配角:裴子欣,裴子晴
【正文】
第 1 章
邵棕禹遇到菁菁是在他母亲捐献修建的孤儿院中。
彼时,他从英国留学回来,年轻气盛,又是富家公子,引来大众媒体的追捧。
超级名模、影视新星三不五时,与他同显在八卦周刊上。那画面相当的撩人,不是他紧身圈住人家小蛮腰,就是人家自主贴上身来与他相拥。大庭广众,他受得理所当然,当真是从西方归国,作风也一直西化开放。母亲并不管他,放任他作为。
母亲是女强人,自邵棕禹的父亲十年前去世,她亲手打理邵家产业,一介女流,却也博得满堂喝彩。母亲提点他,那些女人娶回家应另当别论。邵棕禹一直自有分寸,玩乐归玩乐。他要娶的女子,他心中自然有底,必定是出身名门,不失大家闺秀之风。他现年才二十三岁,母亲交付他邵家旗下数字娱乐公司已有二年。结婚至少再等五年。
绕是他小心谨慎,想不到还是出了岔子。有个过气的明星,竟怀上他的孩子。媒体每日到邵家别墅,询问他是否有婚讯,他不甚其烦,竟也恨得下心,拿出钱来,让她去打掉孩子。不过是钱的问题,再拿一笔钱打发掉她,在他眼中,一切事情若能以钱解决,均不是问题。然后,母亲安排他到乡间度假,等媒体炒作淡了再回来。所以,他来到那所叫“圣音”的孤儿院。
菁菁是孤儿院中的小孩,长得并不讨喜,小小年级,却一脸的不快乐,更让人不喜欢靠近。她冷冷淡淡,与她聊天,说不上二句,再无下文可说,因为她并不主动。菁菁其实并不是孤儿,这个秘密整个孤儿院中只得她自己知道,母亲送她来时,对她一再嘱咐,家里还有一弟,若是她被赶出来,生计再无法维持。母亲许诺,每年都会来看她。
年幼的女孩如狂风中摧折的秀木,岂能任意决定折腰的方向。菁菁豆大的眼泪直往下掉,母亲已决定的事情,她又如何狂挽?只能听命,母亲也哭,母亲让菁菁理解她,弟弟一年比一年大,等弟弟上学,家里开支实在再难以支持。母亲说:“菁菁,你是大姐,理应要照顾下面。再说那孤儿院亦可以上学。女孩子学得再多亦是无用,将来要找个好人家才是正解。”
听上去视乎是正确的,菁菁无力反驳。母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孤儿院,说明年开春的时候再来看她。菁菁日日等待,一年过了一年,开春的桃花早谢了再开,还不见母亲踪影。她知道,她是被丢弃了。
回去的路,她依然记得,家住在桃坪街169号,门牌号码像烙一样印在她的心头,可是菁菁知道回去又能怎么样呢?看母亲眼色,一翻责备,难免还是要回来。
菁菁在孤儿院里一晃就到了十三岁。她渐明事理,知道大多数孤儿院里的小孩,都是因为家里穷,被迫遗弃。钱,到底有多重要?孤儿院的规定,18岁成年之后,便要离去。届时,她要自识其力,她要赚到好多好多钱,再回去找母亲。她相信,母亲并不是不爱她,只是因为家计无法维持。
邵棕禹被安排在孤儿院旁边的别墅里,这片地本来是母亲邵秦明佳买来建别墅的。只是看地时,母亲又临时起意在旁边建了这家孤儿院。
邵棕禹早上起来的时候,习惯晨跑。别墅大门边,他看到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孩,头发短短。开始的时候,他错以为是个小男孩。她往别墅的邮筒里放今天的晨报。
她才一转身,发现身后的邵棕禹,那表情霎时变了。还真是活见了鬼,因那报上头条,印有他的照片--那个过气女星为他自杀。邵棕禹看到她手中的报纸,嘴里咒了一句,那报纸的边角亦不想碰到,似上面有霍乱病菌一般,邵棕禹对菁菁说:“你跟我进来。”
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但看她年级,知道是旁边孤儿院的人。因他依稀记得长住在这里管理别墅的姚妈说过,每天早晨都会有人送来报纸和信。他还觉得奇怪,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还有邮政?姚妈说,孤儿院的小孩,有时也会打工赚些零花钱。
邵棕禹带着菁菁穿过那片花圃。菁菁来过很多次,只在门外,从未进来过。一排长青树的宽大道路蔓延到被藤蔓植物裹住基石的小楼的下。两旁花园,喛,真是花团锦簇到极致。
她才一分神就被邵棕禹拖下数多,菁菁小跑跟着进大厅。厅里是大理石的地面,踏在上面是铿锵有力的脚步声。走到书房处,地上铺着全新而干净的地毯,菁菁犹豫要不要踏上去。
邵棕禹进了书房,从酒柜里倒了点酒,也不管菁菁,他随意地坐在沙发上。菁菁垂手站在书房门处,局促得简直不知手脚该放在哪里,她那里见过这样的漂亮的房子。
邵棕禹这才说:“念给我听。”
“咦?”
传真机吱吱地响起来,有文件影印过来,邵棕禹站起来,取了一份在手中查看。书房内安静无声,沿着那A4纸的边沿,邵棕禹有些不耐烦地向她看去。
邵棕禹哼笑了一声,真是毫无新意可言,正准备继承听下去,听到菁菁突然说:“我要回去了。”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念这个她完全云里雾里的东西?真是太神奇了。
到目前为止,邵棕禹还没有认真打量过这个小女孩。他把目光聚焦在她脸上,唔,双眼,小鼻梁,不大不小的唇,实在是平凡得很。“你是从孤儿院过来的?”他问。
菁菁不想回答他,那语气让人听着似有那么一丝不屑。可对他咄咄逼人的眼睛,菁菁还是点了点头。
邵棕禹看到了她不满的表情。他微笑了一下,从桌上的钱夹里面出一张钱,递给菁菁。
菁菁看了看钱,又看了看他,转身就离开了邵家的别墅。
后来姚妈例行公事去取纸报,今天的报纸没有取到,邮箱里倒有一封信。信还未封,信封上连地址也没有填上。姚妈拿去给邵棕禹。邵棕禹许久没有收到过信,真有趣,像是幼时还在学校,流行写情书。暗恋着某个同学,塞到对方的课桌里。
邵棕禹好久亦没有读过信,他犹豫着要不要打开,因上面没有署名,可能并不是他的。他犹豫不绝,反复把信在四指间换来换去,那信纸竟自己掉了下来。他俯身去拾,还是看到了笨拙的字迹。
信是写给母亲的,写信人的母亲。
邵棕禹反复再看了一次,真是一种新奇经验。他问姚妈:“菁菁是谁?”因那信尾署名菁菁。答案果然和他意想中的一样,是孤儿院中的小孩。应当早上那一位吧,他想。
也许是她想去寄信,因那时被他一吓,才把它掉在邮桶中了?
想是这在荒瘠之地呆得太久,邵棕禹这次兴味昂然,欣然前往临近的孤儿院。虽是同邻,他这还是第一次去“圣音”孤儿院。
第 2 章
他去的时候,正是用午餐的时候,众人都坐在方形长条的桌子边,等着用餐。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规定,要先唱赞歌。唱到一半时,发现院长陪着一个男人进来。
众人纷纷议论,菁菁一眼就认出邵棕禹来。有些有见过一次,便会让人记住。邵棕禹就是这样。
院长对大家介绍说:“这位邵先生,是我们主要资助者邵秦明佳女士的公子。”这个开场,俗不可耐到极处,有拍马屁兼恭维的嫌疑,菁菁撇了撇嘴。
院长做做样子,向邵棕禹介绍了在座的几位教职工。
说到曹于磊时,邵棕禹说:“原来你就是曹先生。”颇有些慕名的语气。
众人都等着用餐,可是邵棕禹在场,谁都不能动筷。眼看着他快要走了,菁菁正打算动筷,院长叫菁菁的名字,让她跟着出去。
菁菁被带到院长办公室。剩下她与邵棕禹二个人。他该不会是因为她早上没有念完报纸来报复,听说有钱人都很小气。菁菁心里揣测着。
邵棕禹把封丢在离菁菁不远的桌子上,菁菁脸色一下子惨白起来。“你--看了信?”她弱弱地问,那个秘密无人知晓,若是有人知道,她是不是在这里呆不下去。
邵棕禹本来想承认的,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的期许眼睛,心突然软了下来,他机械地摇了摇头。天知道,他平生第一次说谎。在伦敦上大学时,有一次与死党靳涛晚上泡PUB太晚,忘了第二日的论文,即使有重修的可能,他亦理直气壮坦言,并不隐瞒。
菁菁听他这么一说,才缓了一口气。她露出一个笑,天真地说:“我还以为你为早上的事情要报复我呢。”
邵棕禹微微一笑,问:“你今年几岁?”
“十三。”
“你太瘦。”
邵棕禹咳嗽了一声,正声说:“它掉在邮桶里了,我想可能是你的。”
菁菁拿起信紧揣在手中,说谢谢。
邵棕禹自孤儿院中出来,第二日他便回了市区。有人为他自杀呢,大新闻,他若不过问,显得冷血又无情,虽然他们实际上的关系也是如此,但是在媒体面前,他应要维持礼数,母亲大人向来最重视的门面问题。
母亲对于这点相当的顽固,邵棕禹可以想象,母亲放任他这些年在外而不多回干涉,不过是希望得到他的信任,拿到控制他婚姻的筹码,她定然要说服自己,娶她钟意的女子。好在邵棕禹并没有太过担心这件事,因为对于情爱,他向来没有什么期望,而婚姻,时间到了自然会有一位贤妻,母亲会打点好一切,他不必费心。
邵棕禹去医院探望那过气明星,她长得非常漂亮,身材惹火。她当然没有事,医生说那伤口不深,只是失血让她看上去有些憔悴。她若是真心救死,下手是不是应当再狠一些。
他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做戏要做到什么时候?”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不想再听你说些什么,博取同情的话,你大可留给那些记者,我想他们比我更愿意听到。至于谈感情,”他冷笑了一声:“感情?我早就说过好娶好散,你应当清楚才是,你不是我第一个交往的女人,亦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脸色更显得发白,白中透着青色。“邵棕禹,我都为你弄到今天这局面,你连句贴心的话也没有?”她只是他的女人,连女友的层面亦上不去?
“这件事,你应当问问你自己。弄到这样不可收拾也是因为你自己,并不是每个男人都会怜香惜玉,至少我不是。林家渝,没用。”他淡谈地说。他不喜欢自认为聪明的女子,有时候显得十分愚蠢。
“你混蛋!”她自床上拿起枕头向他砸去,可气得手抖,有失准心。
“你早就知道我是怎样的人,我不介意媒体怎么说。是你妄想改变我,逼我就范?没用。林家瑜,你死了这条心。”他整了整衣衫,自沙发处站起来,一样的温文尔雅,总结陈词:“我今天来就是想说这些。”
邵棕禹淡淡笑了:“那正好啊,我向来对那玩意不屑一顾。”他修长的手指转动门把,冷冷地说:“我会让乔生再向你户头拨一些钱,这是最后一次了,希望你记住。”
门“哐”地关上。
邵棕禹出了病房,对守在外面的助理宋乔生说:“再向她户头拨些钱。”
对于邵棕禹的这种做法,宋乔生有些异意,并不是每件事情都能用钱来解决的吧。他跟在邵棕禹身边已有二年,是邵秦明佳为儿子物色的最佳人选。宋乔生毕业于剑桥金融管理系,他与邵棕禹也算是校友。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他就邵棕禹就很不一样,看上去有点老气横秋,绝对稳重的一个人。
医院宽大的走廊上,阳光自玻璃窗外疏斜下来。宋乔生想为林家瑜说情:“其实,她理当是真心喜欢你。”
才说这一句,邵棕禹停下来说:“乔生,母亲常夸你稳重知大体,这话句像是对我说的吗?”宋乔生叹了一口气:“棕禹,你是没有遇到真让你心动的女子,终有一天你会明白。”
“那等我遇到再说。”
他依然我行我素,他的名声早已不那么好,可是,奇怪得很,却还是很吃得开,有时出席某宴会,依然有意想不到艳遇。各色女子皆有,他照样照单全收。又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了一段时间,每日都有邵棕禹的八卦,邵秦明佳一日在早餐上说:“若公司业绩如你上八卦周刊那么多,我也甚感欣慰了。”
邵棕禹只是笑笑。
邵棕禹那里听得下去,匆匆吃了饭,说是早上要开会,便溜了出来。
母亲埋怨:“真是儿子不如女儿贴心,我都还没说完,你就要走。你翅膀硬了,要高飞了。”邵棕禹怎么说得过母亲,只说:“安排好见面吧,一个一个见,我也不反对。”匆匆出了门。
邵棕禹管理邵氏企业中数字娱乐这一部分,大都是在线游戏。今日,他与韩国一家游戏公司谈代理。谈得很顺,一锤定音。宋乔生提醒他:“这游戏在韩国走势一般,可要冒险?”邵棕禹对说:“你可爱吃小时候的吉娃娃雪糕?”
吉娃娃雪糕,好多年前的事情。宋乔生点头,老实地说:“很不错,一直忘不掉。”最近突然又卖起来,还很火呢。
邵棕禹说:“就算是一般的游戏,一样可以做到极品,只要商业手段运做得好。不要以为商家就是单单在卖商品,其实有时候,也是在卖情怀。你看今日年轻人人人都在打线上游戏,为何?你在游戏中杀死一个人,现实中你可能只是一个大厦保全,为何你乐此不疲,只是因为情怀吧。”
宋乔生如醍醐灌顶。
他们驶车回公司,正是交通高峰时段,司机提意绕小道,避开主干道。行路中遇到一段正在维修的街道。邵棕禹从未来过,看到那街口有一块蓝色白字的街道牌。可惜被施工人弄坏了,只看到“坪街”,前面那个字,已无法辨认。
邵棕禹问司机:“这是哪里?”
“桃坪街。”
唔,这名字好似见过。孤儿院那个叫菁菁的小女孩,她的信封中夹着一张小纸,地址是--“桃坪街169号”。
邵棕禹让司机停了车,他想去那里看一看。
政府要开劈更为宽广的街道,这条街在拆迁,尘土扬到半空中。邵棕禹停在169号的门外。宋乔生为他敲门,出来一个女子,与邵棕禹一般年纪。菁菁的母亲不会这么年轻。他怔了一怔,忙问:“这里以前是不是住过一个叫菁菁的小女孩?”
“没有,没有。你找错了。原房东早就搬走了。”女子嘴里唠叨,指着墙边那一垒信件说:“你说的是这个人吧,嗳,她的信,全在这里。”她弯腰抱起来,塞到宋乔生的手中,“让她别再写了,没用。原房东早就搬走了。”
因放在墙角,日积月累,上面覆盖太多灰尘。宋乔生衣服上一时全是尘土,他还搞不清楚状况,什么信,什么小女孩?一时不知要不要放手。
这么多信,怪不得她说--妈妈,你为何不回信。邵棕禹想到那双眼睛,心里蓦地一沉,倒是毫无顾虑地从宋乔生手中把信揽到自己怀中,亦不拒尘埃。
邵棕禹没有向宋乔生解释,宋乔生也不好过问,看上去似乎是私事。
邵棕禹把信件带到公寓,开始一封一封地折。最远的一封似乎是在三年前写的,有些信件被雨水冲刷,蓝色的钢笔字,完全模糊成一团,看不真切。
事无巨细,通通被她写进信中,孤儿院新来的孤儿,教职工教她绘画。是曹于磊吧,邵棕禹心想。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他对写信那个小孩了解得一知半解,她写到某句,他有时用猜,又时又非常确信,她是在说那件事,那件物品,那条街道。邵棕禹发现开始的那一年里许多信件的下面都有多附一行--妈妈,我想念你们,什么时候来看我?
这句到了次年,只改成--妈妈,我想你们。她是不是也从心中明白,母亲再也不会去看她?邵棕禹印象中的菁菁,似乎一直都是那么死气沉沉,她为他读报时,亦是毫无表情的一张脸,那惨淡容颜的下面,亦有如此澎湃的心里路程。
原来看一个人只看表面,哪里够?他想挖掘更多,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否也有过心酸与不甘?她还有一弟,为何偏偏是她被送到孤儿院去,只因她年长?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
直到佣人来敲他的门,问他何时用晚餐,邵棕禹惊觉自己竟在这里坐了许久。他拿了一个玻璃盒子,把信件全都装进去。
晚饭后,他回来写了一小段似信非信的东西,没有开头的称呼,亦没有署名。他是这样写的--“桃坪街169号,原主已迁,请不要再寄。”要不要署名?唔,不要!这样算什么,偷窥人家隐私?
他又致电宋乔生,让他准备了一笔款子。因菁菁在信中写道,前年圣诞,她竟没有寒衣?怎么可能,母亲每年都有固定款项拨入孤儿院,定是让人中饱私囊。
短签与支票不日就会到孤儿院中。邵棕禹不知道菁菁是否会失望--桃坪街169号,原主已迁。
第 3 章
菁菁清晨去邮政处取晨报时,大叔叫住她说:“菁菁,有你的信。”
有信?她几乎不可致信,一定是母亲,她想。她等了这么许久,终于等到来信。菁菁突然觉得异常委屈,眼泪刷地流下来。大叔慌了神,直问她哭什么。小女孩收了眼泪问他要信,大叔忙找给她。菁菁一看,整个人傻掉,这次眼泪都掉不出来,心碎了一地。
菁菁揣着短签,依然为每家送晨报。她骗自己这事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短签根本不在,她早上起得早,一定是做梦,她想母亲想得太多的原故。她一直不再去看那短签,她好像真的就忘了,那日笑得比平日里更多。晚上睡觉的时候,菁菁脱衣服,那短签掉了下来。她木讷讷地再看了一次,一字不漏--桃坪街169号,原主已迁,请不要再寄。
她嘤嘤地哭了起来。因是与其他人住在一间大屋子里,她不能发出声音,眼泪就那么一直流,一直流。这种哭法,不怕被人发现,她已练习过多次。她几乎一夜未睡,满脑子糊思乱想,她想离开这里。桃坪街169号,是不是真的人去楼空?第二日菁菁起来送晨报,她要赚钱,再向院长请假。
菁菁的车费一直凑不够,一日早晨,大叔把晨报交给菁菁,说:“邵家别墅里来了人,今天再多送一份到别墅去。”
菁菁木讷地点了点头,她的表情原本就不多,这些日子里更是变少。
菁菁把晨报放进别墅的邮箱里,惊觉得到背后有人。听到有人在背后说:“你今天不会再把信件丢在里面了吧。”
菁菁转过头,看到邵棕禹穿着一身运动晨衣。邵棕禹愕然,菁菁比以前更瘦了。天啊,这样看上去像是虐待未成年少女一样,还让她送晨报。
邵棕禹拉菁菁进屋,瞧她脸色发白,一拉她手臂,才惊觉她只穿单衣。这时已是十一月的天气,早晚都已很寒冷。那唇色被冻得发紫。
邵棕禹给她倒了些烈酒,“可能有些不习惯,但是喝一点会暖和一些。”他对这个小女孩,完全生出怜悯。用手搓她的手,给她温暖。她一点不似十三岁,小得只有十岁一般。
太温暖了,手里和心里都是,暖得菁菁想掉泪。菁菁喝了酒,脸上泛起红来,再木讷讷地跟他说谢谢。
邵棕禹从沙发上拿起他的外套,给菁菁披上。“冷吗?这么早出来送报,怎么不多穿点衣服?”
菁菁摇了摇头,把衣服推开了。她还要送报呢,菁菁跟他说谢谢。连这漂亮的房子,她亦没有心情再看了。菁菁整日想着回去,要回去,一定要回去!
邵棕禹原是来度假的,心情却总是开心不起来,闷,闷得发慌。他每日晨跑看到菁菁,他与她打个招呼,她总是低声地应一声,再慢慢地走开,再没有多一句话。
公司派人来催,他要回去了,天晓得,他为什么会在公司最忙的时候,到这里来。
他一直在揣测菁菁看了那封信会有什么反应。他太残忍了吗,不应该给她写信,让她这样一直存着希望等下去?
邵棕禹要回去的那天早上,对送报的菁菁说:“明天不必在再过来了,我下午要回市区。”
菁菁轻轻诺了一声。
邵棕禹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眼前这个小女孩,像是自闭症一般,拒绝让任何人走近她的心里。像她这样的年纪不是应该呆在父母身侧,每日上下放学,最大的烦恼便是今次考试是否会有不及格,再过一些时候,或许还有早恋问题。诸多幼时的烦恼,后来想想其实皆是甜蜜的。
可是菁菁与这些毫无关系。
邵棕禹要走的时候,车子开出铁门,他的后视镜里看到一个小人儿跑来了,他一眼认出是菁菁。邵棕禹下了车,菁菁跑得太急,一把扑进他的怀里,邵棕禹笑了一笑,稳住她问什么事。
他非常喜欢她,邵棕禹自己也承认这一点。倔强,坚强,若以后他有女儿的话,邵棕禹希望也像菁菁一般。
菁菁喘气。
邵棕禹顺着她的背,让她慢慢说。
菁菁说:“邵先生,我能不能随你一起回市里?”她抬起头,邵棕禹看到她清澈如水的眸子。她怕他不同意,低声说:“求求你。”像是变魔术一般,那双眼里马上包蕴着泪水。
菁菁向来不喜欢对说这句话。可是现下她别无他法。
邵棕禹抱起她,轻得简直没有重量,他把菁菁抱上了车,菁菁突然泪流。邵棕禹给她擦眼泪。车子起动,邵棕禹问她:“哭什吗?”菁菁说:“不知道。”
邵棕禹知道菁菁一定是想回桃坪街169号,他什么也不问。他没有把菁菁带回自己公寓。让她住酒店,邵棕禹也住酒店,门对门。邵棕禹嘱咐菁菁,若是出门,要与他同行。菁菁本想找个白天自己回桃坪街,可是邵棕禹这样一说,她又不好顶嘴,只默默地点头。他能带她回来,她已经心满意足。
邵棕禹很忙,菁菁很懂事的白天呆在酒店。这日傍晚,邵棕禹带菁菁去吃饭,是那家最常去的餐厅。邵棕禹外形俊雅,一身亚曼尼西服,服务生知道他已是老顾客,上前招待,竟发现他手牵着一个小女孩。
邵棕禹用餐的时候,就敏感地查觉到有闪光灯。可见菁菁吃得那么专心,他倒忍了下来。邵棕禹拉起她手问:“吃饱了没有?”因她常做粗活的关系吧,还是一个孩子的手,却不那么嫩滑,邵棕禹皱眉。
菁菁知道邵棕禹对她很好,是非常好,极好。他也许可怜她吧,她想。
菁菁对邵棕禹说:“我能出去转一转吗?”
“你想去哪里?”
“桃坪街169号。”餐厅里的玻璃灯印在她的眼底,如星般闪烁。
邵棕禹点头说好,用纸巾擦她嘴边的鹅肝酱。
他带她到桃坪街169号。
菁菁回头看一眼棕禹,他对她点头鼓励,她怯怯去敲门。女人的声音在里喊:“谁啊?”多么陌生,菁菁的心揪成一团。
女人来开门,先是瞧见那辆黑色的车,诺,怎么又是这个男人。菁菁看到那个女人,突然转身就跑开了,她不认识,桃坪街169号住着的那个女人,她不认识!妈妈呢,妈妈去了哪里?菁菁害怕。
邵棕禹一把搂住菁菁,她躲在邵棕禹的宽大外套里。
邵棕禹对那女人抱歉地笑了一下,又驱车离开了。
菁菁一直躲在邵棕禹的宽大外套里,邵棕禹为她买了新的寒衣,多么漂亮的粉红色,她写给母亲的信中,也曾提到,母亲为买她的最喜欢的粉红色的寒衣已经坏了,她为此痛哭过一回。
她还是觉得很冷,那冷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邵棕禹发现菁菁一直在抖,低头看到,怀中的小女孩,已泪流满面。他顿时手足无措。
“菁菁?”他抱她坐在自己身上。
这次,她放任自己号啕大哭。哭得连司机先生也侧目。邵棕禹知道阻止不了她,只是轻拍她的背,任她在怀里痛哭。多么讽刺啊,第一次有个女子哭倒在他怀里,竟是个小女孩。要他怎么安抚?甜言蜜语完全派不上用场。
后来邵棕禹其在有些受不了,她哭得他心里一紧一紧的。邵棕禹说:“菁菁,别哭了。”
她从车上一直哭到酒店,邵棕禹抱她上楼。
“菁菁,我们来讲点高兴的事情。”
她回嘴说:“没什么高兴的事情。”
邵棕禹拉过她,又问:“菁菁,你的梦想是什吗?”
“我要赚好多好多的钱,然后接妈妈一起住。”
“菁菁,那你圣诞夜想要什么礼物?”下个月就要过圣诞了。
“妈妈说过,圣诞一过,开春了,就来看我。”
……
他实在没有办法,以他的性子,遇见这种情况只会撒手不管。可是邵棕禹想,若是他不理她,只怕她要哭到天亮去。邵棕禹摇着她的小身子。“好啦,好啦,别哭啦。”他捧起她的脸,用姆指划她脸上的泪痕。邵棕禹在她的小额头印下一个吻。他把菁菁抱在怀里摇啊摇,菁菁问:“妈妈还会回来找我吗?”
邵棕禹点头说:“会的。你要乖乖地长大,她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届时,你要漂亮亮地站在她面前。”
菁菁将信将疑,才这慢慢睡过去。
第 4 章
邵棕禹在菁菁房间的沙发过了一夜。在一阵脖子酸痛中醒来,他的手机在响。他反射性地起身,快速按下应接键,起身去卧室,看到床上的小人儿翻了个身,显然还在安睡。是宋乔生的电话,邵棕禹懒散地问:“什么事?”
“大少爷,你还有心思睡,现在邵家别墅都被撅翻了天。”
“又怎么啦?”邵棕禹有些不耐烦,看到床上的小人儿又动了一下,他走到阳台上去。
“昨晚那小女孩是怎么回事?”电话那边的人问得咄咄逼人。
邵棕禹笑了起来,就算是卫星通信,这样的速度是否嫌过快了。宋乔生急问着:“与你是什么关系,夫人都急死了,真是你的私生女?”媒体简直众口烁金,邵棕禹自己都快要相信这是真的了,唔,有菁菁这么一个私生女,感觉好像也不赖,邵棕禹嬉皮笑脸地回话,“对啊。”
什吗?!电话那边的宋乔生简直要晕倒。
邵棕禹更是幸灾乐祸。宋乔生说:“你那么喜欢养个女儿,林家瑜的孩子,你干嘛不要?”
邵棕禹脸色一沉,什么跟什么,无可比性。
“难道昨晚那小女孩长了天使的翅膀,让你的良心发现?”
邵棕禹想,菁菁到的确是个天真又单纯的小孩,像个安琪儿。那么努力地,不求回报地想要得到一份爱。邵棕禹有点被她感动。“感动?”宋乔生听邵棕禹说这个词,简直不屑一顾。有个绯闻女星林家瑜为他自杀,他不感动。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小女生,搭他一个便车。“邵棕禹,你感动什么啊?”宋乔生问。
“我与林家瑜认识不过二个月,她万般心机为我自杀,因她爱上我的身份与地位,若我有一日,我没有今日的风光,乔生,她还会在我身边吗?”那不是爱,不过是贪求。她的贪求。
现在不是争辩爱与不爱的时候,当务之急,宋乔生问:“你在王朝酒店吗?夫人的意思,不论如何先将她送走。”邵棕禹听到电话里母亲的声音,她素来冷静得很,今次在电话里亦能听出些许激动。邵棕禹妥协,只得说:“我会将她送回去。”他转过身,蓦然发现,菁菁站在卧室门口,头发有些零乱,睡衣不整,一双眼如小鹿怯怯地望着他。
菁菁低头并不说话,她并不打算长久地呆在市里,可是仿佛也并不想回到孤儿院。哪里都觉得不妥,这世界之大,好像没有一个地方是属于她的。自己就好像是风筝,以前总记得169号的母亲,好像风筝上那根长长的线,隐隐约约总还是有的,如今被风吹断了,天空之大,可她独自一人,又能飘到哪里去呢。
邵棕禹突然有些心软,莫名其妙,只想将她留在身边。
可母亲总有办法,没有结婚的单身男子,身边突然跟了一个小不点,任谁都是会说闲话的。母亲说:“棕禹,你自己不要紧,可这孩子,将来总是要长大的,你要知道你名声并不太好,她虽尚小,可你们必竟非亲非故。”
菁菁被母亲接到邵家老宅,早餐之后,宋乔生送菁菁回了孤儿院。
邵棕禹那有时间来细想,诺大一个公司要他打理。邵棕禹久不见她,也并不惦记,除了偶尔晨起,突然想起她的眼睛,怯怯的。
邵棕禹还是做他的邵棕禹,游刃有余。
那日早间,母亲打电话到办公室,安排他去相亲。对方是母亲好友的女儿。基本的社交礼仪,邵棕禹让秘书处为她订花,分机里头,秘书室的郑秘书唯唯诺诺,挂电话时,突然插话说:“总经理,有一封信,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邵棕禹皱了皱眉头,他向来不喜这样模棱两可的对话。要么是,要么不是。将声音提高了一度,邵棕禹厉声说:“怎么说?”
怎么能怪人家郑秘书呢,邵棕禹看到那封以淡蓝色卡通打底的信封时就明白了,真的不知道是不是给他的呢,因那信上只写S(先生/女士)收。信是从公司高层信箱里取出来的,S?邵?邵姓的人,大概除了母亲,只有他了。娱乐事业部与本部向来是分开的,所以想必是他的了。但是郑秘书也会怀疑啊,这样可爱信封的风格实在与邵公子本人差太多呢,就算是挑女友,这亦不是他喜欢的那一类型的。
邵棕禹眼尖,看到那邮戳,是孤儿院寄来的。他慌忙撕开来看,内里也是淡蓝色卡通印花的信纸,只得一页,他先看到落款--菁菁。邵棕禹让郑秘书回去,嘱咐她,若下次还有,直接拿来给他。
是菁菁的来信,她怎么会知道这个信箱?邵棕禹突然想了起来,他上次给菁菁发短签的时候,是叫郑秘书发出去的。他虽未有落名,可是总是习惯在最后的最后,写一个花体的S。想不到她原样寄了回来。信中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谢谢他,还将他当作邮政的工作人员。
邵棕禹嘴角露出了笑意。可还是有点失望,字里行间,看不出她生活得如何。宋乔生打内线说准备好晨会,邵棕禹将信丢在一旁,突地停了下来,盯着那卡通的信纸。他弯下腰在一张便签上写道--天冷加衣,再龙飞凤舞地签上S,心里想着,等下可让郑秘书寄出去。
母亲仿佛很怕他不会准时出席相亲,还未下班,便打来电话催促。邵棕禹心情很好,配合度也很高。母亲倒有些迟疑了,直到邵棕禹的身影出现在的餐厅里,她才放下心来。邵棕禹穿了一身铁灰色西装,看上去沉稳大方又风度翩翩。她对这个儿子向来是很欣赏的。
邵棕禹是这里的常客,他只往那里一站,侍者上前来为他带路。这才看到正对入口处那间包间里,母亲正和一个妙龄女子有说有笑。棕禹进来,她们也止住了,目光齐齐地向棕禹望来。母亲介绍说:“子欣,这是棕禹。棕禹,快来见过曾阿姨,裴叔叔的太太,你幼时见过,以前住在我们家隔壁。还有这位这位,”邵秦明佳笑着说:“棕禹,这是子欣。可有印象,幼时一同玩耍。”
他那里还记得幼时的事,再说,小时候随家人搬了很多次家,一次比一次宽敞。房子越大,空间越大,仿佛人与人的距离也越来越大。但邵棕禹还是礼貌地笑着点了点头。母亲和那位曾阿姨找借口很快就走了,只剩下邵棕禹与裴子欣。
如何形容她?无庸质疑,母亲相中的女子,总是很大家闺秀。裴子欣,连名字都那么淑女。她穿一件白色套头毛衣,外加一件时尚中袖风衣,笑起来很是文静,眼睛很大,水灵灵的眨着,仿佛会说话。邵棕禹说话的时候,她笑着听他说,偶尔亦插一二句,声线温柔。
邵棕禹不过第一次见她,亦觉得母亲很是厉害,这样的女子宜室宜家,适合娶回家,与他所交往的女人完全不一样。可像他这样的男子,总有会觉得遗憾,取回温柔的白玫瑰,心里念叨的总是绮丽的红玫瑰。好在,他现在一点定下来的念头也没有,倘若她愿意等他几年,邵棕禹想,或许他愿意考虑考虑看,至少像她这样的单纯天真的女子,并不会对他大吼大叫,亦不会予取予求。很称他心。
邵棕禹送她回家,子欣并不下车,低下头又与棕禹闲聊了几句。他如何看不出来,她对他极有好感,可邵棕禹没有问她要电话号码,亦没定下次再约的时间。
母亲来催促,邵棕禹总借口很忙,可再忙却也会给菁菁回信。邵棕禹自然觉得好玩,因为菁菁并不知道是他。
菁菁回到孤儿中,像泄了气的皮球,余生还有什么可以追求,等到18岁成年,赚到钱,拿给谁花?悲观想法统统跑到她的小脑瓜子里。那日突地收到来信,菁菁皱眉,花体的S,那封信她已寄出好久,想不到亦有回信。准确地说并不是信,是张黄色便签,上面写--天冷加衣。
邵棕禹收到菁菁的回信是在十天后,他从外地出差回来,郑秘书将信放在他办公桌上。秘书处内线,圣诞节要临近了,人力资源部要开年会,问邵棕禹是否要参加。邵棕禹想了想说:“我若去了大家都玩不尽兴。”
圣诞夜,邵棕禹自有安排。他驱车开往“圣音”孤儿院,他没有她的消息,足有许多日。邵棕禹有时候觉得菁菁就好像是一个等着让人揭起的谜题,她此时到底天真单纯得可爱,可将来会改变吗?会有怎样的生活?遇到谁?幸福吗?棕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媒体总说他花心,可是棕禹竟想知道,这世上--是否有真爱,不论是亲情或是爱情。他与母亲隔得那么近,却一直很疏离。菁菁与母亲远离,感情却比他丰富百倍。而这些感情她总是藏在心里,留露在信中的字里行间,却并不表现在脸上。邵棕禹就更加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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