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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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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江湖
作者:于正
第一章
这一年隆冬特别冷,江水滚滚的声音,仿佛翻动着人心,两个与我生命紧紧依偎的人,在那一天彻底地随着江水流逝。但改变的何止是人的命运?又有谁知道,江湖上从此给了这一天一个神话般的意义,他成了英雄、她成了美人,而我呢?
--绮罗
山谷中黑白相间的旗帜飘扬,随着山风飒飒作响。沐晟背身而立,轻轻地吹着手中的埙。埙声呜咽,如泣如诉,声波渐渐地荡在山间,消失不见。
忽然,斯如的手从他的背后伸过来,将他紧紧地搂住。她的脸贴在他的背上,仿佛要把整个人揉进他的身体。她喃喃地问:"我们--没有明天了,是吗?"
沐晟长叹一声,手中的埙不由自主地放了下来,他悲哀地闭上了眼睛,道:"对不起,斯如,我没办法再保护你了。"
斯如却不理会他的话,只是问:"我在你心里,真有那么重要吗?"
沐晟老实地回答:"你是我的妻子,我一生最大的牵挂。"
斯如又问:"那么,你爱我吗?"
斯如连忙说道:"别说,不管答案是什么,我都当你是爱我的,所以--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沐晟觉得她话中有话,连忙回头去看。只见斯如嫣然一笑,缓缓地向后倒去,一把匕首插在她的胸口上,鲜血染满了她的衣服。
沐晟大叫一声:"斯如--"喊着,他飞快地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斯如。
"斯如--"沐晟痛苦地喊着,满心都是凄凉。
远处依稀传来厮杀声,沐雨浑身是血地跑过来,叫道:"哥,林初一的人杀过来了,我们必须马上撤退,哥--"
沐晟呆呆地望着斯如的尸体一动不动。
远处大牛领着天地盟的弟子步步逼近,沐家寨的手下节节败退,终于逼近山谷。他们攻上来,沐雨只得勉力迎战,却被一剑刺死,血滴刷地一下溅在了斯如苍白的脸上。
沐晟猛然苏醒,他长啸一声,拔出插在地上的长刀,将拥上来的天地盟弟子一一砍倒。他有些癫狂道:"谁不要命,尽管上来。"
天地盟弟子见他神勇,纷纷后退。沐晟一声口哨,白马奔来,他抱起斯如的尸体,翻身上马,飞快地向前驰去。
江畔云雾缭绕,沐晟抱着斯如策马而来,他伸手将她抱下马,轻轻地放在地上,然后撕下外衣,蘸了水,小心地替她擦去脸上的血渍。他口中喃喃说道:"斯如,我知道你害怕孤单,你放心,这条路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我会陪你的,你不是一直在追问我,究竟有没有爱过你吗?现在我回答你,从此刻起,我只爱你一个,就你一个。"
这时一叶扁舟缓缓从浓雾中划出,绮罗坐在船头,船夫在船尾划船,船一靠岸,绮罗飞快地奔向沐晟,当她看到斯如的尸体时,整个人凝住了。
沐晟说:"她说,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我没有后顾之忧。"
绮罗道:"她这么做是对的,她爱你。"
沐晟凄哀:"可是我却来不及爱她。"
绮罗劝道:"忘了世人吧!忘了云雾山!那全是虚无的,你看看我,我就在你眼前,只有我才是真实的,只有我和你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沐晟突然垂下头:"不,我做不到--"
绮罗气道:"你就是永远都舍不去你的光荣,难道你这一生,就只为了这小小的方寸之地?那我呢?斯如呢?我们为你流的那些眼泪呢?"
沐晟却说:"不会再有眼泪了,绮罗,你相信因果吗?"
"因果?"绮罗有些诧异。
沐晟说道:"也许我这一生做的错事太多了,所以老天爷要罚我众叛亲离,在我大难的时候,身边竟没有一个人可以给我力量,就连斯如,我都保护不了。绮罗,你走吧,我已经是死了的人。"
他话一说完,便抱起斯如往江中走去。
绮罗从身后抱住他,而他只是紧紧地抱住怀中的斯如。
沐晟顿了顿,抱着斯如往继续朝江中走去,水漫过他的膝、他的腰、他的胸。
十五年前
夕阳西下的乱葬岗上,尸横遍野。君无忌背着药箱穿梭在尸体堆里,绮罗跟在父亲身后,时不时地伸手去探死人的鼻息,忽然小脸上皱起了眉头:"爹,一个活口都没有,我们还找什么?"
"胜造七级浮屠嘛,知道了。"绮罗打断他的话,不让他说下去。
无忌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这时,一阵埙声传来,无忌伸手抱住绮罗的嘴,滚到地上假装尸体。
沐政一边吹埙一边往前走,沐晟跟在他身后,一把把地撒着纸钱。绮罗偷偷抬起头来看沐晟,沐晟发现了她的存在,朝她轻轻一笑,绮罗赶紧低下头,等她忍不住再抬起头时,沐晟还在冲她微笑,绮罗于是挑衅地抬头正视他,像两个小动物。
沐政说:"走吧,别贪玩。"沐晟频频回首,但还是慢慢地走远了。
无忌拉着绮罗爬起来:"我们该回去了。"绮罗却望着刚才那父子俩消失的远方一动不动。无忌又说:"绮罗,回去了。"绮罗这才应了是。
她抬脚欲走,忽然发现脚被一只手抓住了。她回头看去,原来是一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女孩,正睁着一对无辜的大眼睛,虚弱地望着她。
绮罗蹲下来,问:"你是活人还是死人?"
女孩瑟缩着微微发抖。绮罗伸手去抓她,她却本能地后退着。绮罗道:"你是热的,就是还活着,你爹娘呢?"
女孩一直摇头,失声痛哭起来。
绮罗又问:"你没有家了是不是?别怕,我来保护你,我让爹带你回家好不好?"
绮罗回头看向无忌:"爹,她还活着,我们带她回家好不好?"
绮罗却一把抱住那女孩,打断了父亲的话:"不,我喜欢她,我要她跟我回家。"
无忌叫道:"绮罗--"
绮罗撒娇道:"你不是说医者父母心吗?她是我的,我一定要带她走,爹,求求你了,最多今年的过年的礼物我不要了,爹--"
无忌望着女儿固执的模样,长叹一声,轻轻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那个女孩就是斯如。尸横遍野的风啸里,小小的绮罗,小小的斯如,拥抱着,看着彼此的眼睛。
无忌驾着马车缓缓前行。斯如靠在绮罗膝上望着车顶一动不动,绮罗在旁说道:"我们带你回家,你马上就会有一个家了,我们以后可以住在一起,你就可以陪我读书、陪我玩。对了,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斯如不动也不说话。
绮罗微微一笑,拍着她的肩膀,轻轻地哼起了童谣。斯如在歌声中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绮罗面上浮现出了笑容,有些心安。
马车在济世山庄门口停下,只见漆黑的大门上,一条五爪金龙蜿蜒而上。下人们在一旁四下忙碌着。
一日,丫鬟凤琴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绮罗进来,往四周扫了一圈,拿了两个包子,走了出去。斯如跟在后面,探了探头,依样画葫芦,上前拿了两个包子。
凤琴见状,上前就是一巴掌:"要死啊,好学不学,学偷东西。"斯如愣了愣,情不自禁地望向门口。凤琴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道:"这儿是济世山庄,那位是济世山庄的大小姐,她拿自个儿家的东西是天经地义的,你是什么玩意儿?一个捡来的破烂货,也敢跟她比,呸--"
斯如咬住下唇,直愣愣地瞪着凤琴。
凤琴来气了:"你什么意思?我骂你骂错了,还是打你打错了!敢瞪我,好好好,今儿我要是不把你这来历不明的小贼调教好,我就不叫尤凤琴。"说着她拿起藤条使劲往斯如身上打,斯如硬是咬着牙一动不动。
这时绮罗进来,见状飞快地冲过去:"别打她,别打她。"
凤琴道:"小姐,你让开,这个死丫头偷东西,我要是不好好教训她,以后就无法无天了。"说着,她又打了下去。可是绮罗冲上去抱住了斯如,藤条全都打在了绮罗的身上。
凤琴目瞪口呆,赶紧扔掉了藤条:"哎哟,我的大小姐,你这是干什么,没事吧?"她上前去扶绮罗,绮罗却推开她。斯如紧张地躲在了绮罗的身后。
绮罗坚定地说道:"不许你这么对她,你要是敢再打她,我就让爹打你,然后赶你出去。"
绮罗问:"听见没有?"
绮罗一把将斯如放在身前:"你再说一次,你再说一次她是下人?我要爹娘认她做女儿,以后她就是我妹妹,你敢再欺负她就是欺负我,听明白了吗?"
凤琴咬咬牙,只好应是。
绮罗转身拉着斯如离开:"我们走!"凤琴脸上露出了愤愤不平的表情。
济世山庄内一片忙碌景象。牌匾高高悬起,院子里,家丁们拉箱的拉箱,晒药的晒药,忙得不亦乐乎。
绮罗拉着斯如过来,两人一起走入药房。药房里炉火烧得正旺,绮罗执起斯如的手揉着:"痛不痛?"斯如摇摇头。
绮罗气道:"这些势利眼的家伙,你真傻,她打你,你为什么不哭不叫呢?要是我不进来,你不就惨了?"
斯如摸着绮罗手上的伤,忽然落下了眼泪。
绮罗忙说:"别哭,别哭,我不痛,我不痛。"她握住斯如的手:"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再欺负你了,我会让爹娘认你做义女,你是我的妹妹,是济世山庄的二小姐,没有人敢欺负你。"
"斯如。"斯如忽然小声说。
"你说什么?"绮罗没有听清。
斯如提高了点声音道:"斯如,沈斯如。"
绮罗问:"你叫沈斯如?"
斯如点点头。
绮罗忙说:"太好了,我还一直以为你不会说话呢?"
斯如一把抱住她:"这个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只相信你一个。你答应我,要一直对我这么好,不要丢下我,可以吗?"
绮罗说:"我答应你,我不会丢下你的,以后只要是我的也就是你的,我们这辈子都要紧紧地锁在一起,好吗。"
斯如用力地点点头,笑了。绮罗也笑了。刚挂好的灯笼摇晃着,仿佛命运的风起。
雪涵坐在内室的桌前研习茶道,绮罗凑到她面前:"娘,我都说了那么多遍了,你到底听见没有?"
雪涵说:"听见了,听见了,不就是认斯如做干女儿吗?"
绮罗忙问:"那你答不答应?"
雪涵说:"这事儿我不能做主,等你爹回来问他。"
绮罗懊恼:"为什么我每次问你什么事,你都说你不能做主呢?"
雪涵说:"傻话,娘是女人,出嫁从夫,怎么可以擅自做主呢?"
绮罗愤愤:"为什么男人能做主,女子就必须从夫?"
雪涵说:"自古以来都是如此,这就是传统呀。"
绮罗嘟了嘟嘴:"不公平,我就要自己做主。"
雪涵见状,赶紧放下针线,紧张地捂住绮罗的嘴:"好了,娘答应你,帮你去跟你爹说,不过你也要答应娘,别再胡说八道了,要是传出去人家会说你爹教女无方,到时候你就嫁不出去了。"
绮罗没好气道:"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为什么女人一定要出嫁。"
雪涵大惊失色:"为什么?为什么?绮罗,别再问了,这就是女人的命,多少年来都是这样,你问了,只会给自己增加痛苦。"
绮罗仍是问:"为什么?"
雪涵道:"不是叫你别问了吗?"
济世山庄的回廊里,雪涵指导着绮罗和斯如绣花。绮罗打了个呵欠,斯如笑了,绮罗假装不小心刺了一下手,斯如又笑了。
一日又一日,都是针织女红,她们也一日日地长大了。
斯如认真地聆听,绮罗绣着绣着又扎到手,扔掉针线站起来:"哎哟,痛死人了,不学了,不学了。"
绮罗说:"斯如喜欢又不是我喜欢,难道将来她喜欢的我都得跟着要吗,我不刺了,我看书去。"
雪涵忙劝道:"别再看书了,都把你给看傻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读这么多书还不如一技傍身,万一将来你的男人不要你了,至少你还能绣绣花,养活自己。"
绮罗说:"娘,我不懂,为什么我的生命要依附在另一个人身上?为什么我要从现在起就做好被人抛弃的准备?为什么我要为了一个根本不知道是谁的人这么虐待自己?更何况这个人还会觉得我笨一点比较好!"
雪涵忙厉声说:"不许胡说,这就是女儿家的命。"
绮罗倨傲道:"什么叫命?我不信命。"
雪涵看着这个桀骜不驯的女儿,忍不住打了她一巴掌,绮罗看了雪涵一眼,跑了出去。
雪涵又有些心疼,连忙喊道:"绮罗,绮罗--"因为着急她有些呼吸急促,斯如赶紧伸手扶住她:"干娘,你别气,绮罗还小,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你的苦心。"
雪涵说:"我不生气,我是心疼,在这个时代,女人能不听话吗?我这一生学的就是三从四德,绮罗要是不明白这道理,苦的是自己啊。斯如,你记住,女人不能太聪明,我担心绮罗将来锋芒太露,是要付出代价的。"
斯如点头:"是,干娘,我明白的。"
雪涵又说:"多帮我劝劝她。"
斯如点点头,小心安慰着雪涵。雪涵望着绮罗半途而废的绣花,未完成的绣花像一抹血在绿叶上。
济世山庄的院子里,无忌席地坐在树荫下看书,抬头见天色已晚,伸手拉了拉旁边的铃铛。雪涵拿着外衣和鞋子过来,帮无忌穿衣换鞋:"老爷,你辛苦了,我陪你进去歇一歇吧--"无忌点头嗯了一声。
雪涵扶着无忌入内,这一幕,都落在坐在对面台阶上一动不动的绮罗眼中。她望着父母,就好像是这数十年如一日,每天都是母亲重复着同样一个动作,给父亲穿衣换鞋。
绮罗不禁有些感慨起来:"这个男人是我父亲,他就像所有的父亲,不懂得爱情。这些男人们从小被教育着求功名,一谈儿女情长就被讥笑懦弱。而女人不过是遵循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来的。妻子此生的一切奉献,男人都视之为理所当然。在我的记忆里,爹好像从来没跟娘说过一句谢谢,而娘呢?她不在意吗?"
斯如忽然上前,拍了拍绮罗的肩膀:"想什么呢?"
绮罗说:"这个世界真奇怪,男人和女人没见过面就成亲了,然后一辈子要听一个陌生人的话,还要伺候他,以他为天,完全遗忘了自己,天啊,这样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斯如说:"男为乾,女为坤,男在前,女在后,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有什么好奇怪的?"
"狗屁!"绮罗骂道。
"绮罗--"斯如还想劝她,却被她打断:"为什么男人说粗话是豪爽,女人说粗话就是无耻,我偏不,我就要说,我要做一个不一样的女人。"
斯如有些惊恐地问:"你--永远不想嫁人了?"
绮罗说:"嫁,当然嫁,不过跟我过一辈子的人,我要自己找。"
斯如问:"去哪儿找?"
绮罗一笑:"朗朗乾坤,天底下一半是男人,总有一个是为我等待的。"
斯如有些吃惊:"你是说--你要到外面去?"
沐晟戴着帽子半掩面容走进酒楼,在一边坐下。小二连忙上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沐晟道:"给我来十个馒头,两斤牛肉,快一点,我还要赶路。"
小二忙说:"是,您稍等。"
小二转身离开,沐晟一动也不动地坐着,丝毫不为酒楼里的喧闹所动。
绮罗舞着,被沐晟的不动所吸引,她刻意画大动作,但沐晟依然不动。她有点不服气,她从长桌上一跃而下,围着沐晟跳了起来,沐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起身换桌。
绮罗伸手拦住他:"这位大哥是否觉得小女子的歌舞难登大雅之堂?"
沐晟冷冷道:"我不懂歌舞。"
绮罗问:"那为何不屑一顾?"
沐晟答:"糜糜之音只会让世人沉沦于醉生梦死,于国于家毫无建树,你可以选择迷惑,我也可以选择不受你的迷惑。"
绮罗道:"大哥这话错了,古有高渐离一曲酬知音,今有裕容龄御前扬国威,歌舞的最高境界往往能鼓舞人心、力敌千军,你这么小看它,想来不过是个从未体会过其中魅力的俗人罢了。"
沐晟转而说:"既然在下是俗人,姑娘又何必对牛弹琴,浪费时间呢?请便--"
"你--"绮罗一时间竟被他的话给噎住了。
沐晟换了张桌子坐下,绮罗有点尴尬,轻轻地咬住了下唇。
这时一个酒客上前:"红玫瑰,人家不理你,你还倒贴上去,是不是看人家长得俊,春心荡漾了?"另一个酒客连忙附和:"他不解风情还有我呢!来来来,陪哥哥喝一杯,伺候得好,哥哥娶你当八姨太。"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抓绮罗。
绮罗连忙挥开他的手:"你干什么,放尊重一点。"
忽然沐晟起身,一把剑挡在绮罗面前:"放开她。"
那酒客道:"小子,劝你别管闲事,不然要你好看"
沐晟依旧冷冷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要我好看?"
那酒客冲着身后的手下挥了挥手:"给我上。"却只见沐晟一跃而起,一手拉着挂在屋顶的彩绸,一手抱着绮罗飞快地往长桌上跃去,透过面具绮罗看不清沐晟戴着帽子的脸,但能感觉他还是个少年,心里忽然有些意乱情迷。
酒客的手下拥上来,双方大打出手,围观的酒客纷纷离开。沐晟武功高强,不一会儿就将酒客的手下收拾了个干干净净,他又问道:"怎么样,还有没有人?"
绮罗见沐晟还搂着她,微微挣扎了一下:"你可以放开我了。"
他们二人对视,一个透过帽檐,一个透过面具,沐晟仿佛能嗅到绮罗的少女气息,然后两人忽然清醒,沐晟赶紧松开她。
绮罗说:"谢谢你救了我。"
沐晟却道:"我不是救你,我只是看不惯。"
绮罗问道:"请教尊姓大名?"
沐晟说:"浮萍飘零本无根,浪迹天涯君莫问。"话一说完,他就转身离开。
绮罗摘下面具,望着他离开的身影,感觉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牵引--她还想见到他。
绮罗一身鲜艳地往家里走去,走到门口欲拍门,忽然看到自己的衣服,顿住了。她想了想,走到围墙边,爬上围墙。忽然,门开了,绮罗听到动静后赶紧低下头。
无忌带着德叔和一群家丁,推着一辆盖满白布的独轮车,鬼鬼祟祟地离开。
绮罗慢慢地蹙紧了眉头,忽然,一只手拍了她一下,绮罗一惊,重重地往下跌去,和斯如撞了个满怀。绮罗忙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谁呢?"
斯如道:"嘘--小声点儿,让干爹听到又要挨罚了。"
绮罗说:"没事儿,我看见他出去了。"
斯如有些诧异:"干爹--又出去了?"
绮罗点点头:"也不知道有什么大事?每天都夜不归宿,你说,我娘她知不知道爹的行踪?"
斯如道:"你问我我问谁?做晚辈的,怎么好打听长辈的隐私?"
绮罗脸一变,飞一般地往里走去。
内室里,雪涵把一对镯子戴在凤琴手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你尽管告诉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凤琴说:"多谢夫人。"
雪涵问:"还叫夫人?"
凤琴连忙说:"是,大姐。"
忽然听到屋外绮罗的声音奇大,她喊着:"娘,娘--"继而便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当看到凤琴一身嫁衣时,绮罗不由得得愣住了。
雪涵温和地看了凤琴一眼:"你先下去吧,回头我再挑些好的首饰给你送过去。"凤琴点点头,离开了。
绮罗问:"娘,凤琴要出嫁吗?"
雪涵回答说:"嫁是嫁,但不是出嫁,是进门。"
绮罗脑中有些乱:"进门?进谁家的门?"
雪涵道:"傻孩子,还能有谁,当然是你爹,我跟了你爹二十年,连个儿子都没替他生,心里实在惭愧,如今好了,有凤琴来替我完成这个职责,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绮罗反问道:"天理?伦常?谁规定的?娘,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愿意让父亲纳妾吗?你真的愿意吗?"
雪涵道:"我没有证据,只是猜测。"
绮罗又问:"既然猜测,为什么不问?不查?"
绮罗呆呆地望着母亲一动不动,雪涵问:"绮罗,你怎么啦?"绮罗突然说:"娘,你好可悲,你真的好可悲。"
绮罗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母亲,脸上不自觉滑下了一滴泪。
雪涵又说:"我这都是为了你,因为你不是男儿身,所以娘一定要保护你,不让将来的女人,夺走这济世山庄的一切,你明白吗?"
无忌带着雪涵和凤琴在济世山庄门口施药,德叔和家丁们忙得不亦乐乎,百姓们纷纷夸奖无忌是大善人。绮罗提着一只鸟笼趴在屋顶上呆呆地望着下面的人群发呆:"爹终究还是拗不过娘的一再要求娶了凤琴,可是凤琴并没有留住他,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早出晚归,去办他要办的事。"
雪涵看着凤琴要帮无忌勺药,无忌不领情地又将勺交给了雪涵,雪涵忽然如少女般地欣慰了一下。一会儿后,有家丁在无忌耳朵边说话,无忌离去,剩两个女人,寂寞地望着这个留不住的背影。雪涵握起了凤琴的手,两人像拥有同一种秘密般的默契,相视对望,很快就回到现实,继续帮忙施药。
绮罗在屋顶不禁想着:"用孩子的性别来决定女人的地位,传宗接代,这就是女人存在的意义,女人这么想,男人却不领情。娘说那些话时,我是恨她的,可是现在看见她机关算尽却还留不住爹,又忍不住同情她。我告诉我自己,我这一生,一定要找到一个,不为孩子、不为道德、不为传统,就只是为爱在一起的男人。是的,我将不顾的一切,去寻找自己的爱情。"
她从鸟笼里抓出小鸟,放飞,脸上露出释怀的笑容。
树林里一片黑暗,无忌带着德叔和家丁们押着独轮车过来,德叔吹了声口哨,几个黑衣人忽然出现。德叔揭开独轮车上的白布,露出里面的药材。
黑衣人问:"君庄主,这几批药材怎么越来越少了?"
无忌解释说:"对不住,我已经命人没日没夜地赶制了,可是时间太紧,伙计们没得休息,体力上吃不消,暂时只有这么多。"
黑衣人说:"我们赶着要用,你抓紧啊--"
无忌点头:"一定。"
远处,一身男装的绮罗正在偷看。
一个黑衣人将一箱钱交给无忌,无忌欲接,忽然黑衣人听到动静,一跃而起,将绮罗抓在手里,捂住了她的嘴:"什么人?"
街道上,无忌、德叔、家丁们在前面走着,绮罗默默地跟在后面。
无忌忽然回头:"走快点儿,不然天亮都回不了家。"
绮罗看了他一眼,不动也不说话。
无忌道:"你到底在别扭什么?我都还没怪你一声不响地跟踪我,你倒好,先给我脸色看,你还有没有把我当爹?"
绮罗说:"我当然有,我一直以为我爹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也一直教我们杀戮是罪恶的,但我万万没有想到,我这个满口仁义道德的爹,居然把药材卖给挑起杀戮的江湖中人。"
"住口!"无忌伸手给了绮罗一巴掌。
绮罗呆住了,她狠狠地瞪了无忌一眼,转身跑开。
德叔从旁试探着叫道:"老爷。"
无忌问:"我刚才是不是打得太重了?"
德叔说:"看得出老爷还是很疼小姐的。"
无忌不由得得长叹一声:"生逢乱世,她哪知道我心里的苦?之前是我把她呵护得太好了,你们赶紧去追她回来,世道艰险,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在街上不安全。"
德叔应是,转身离开了。无忌的脸上露出了后悔的表情。
绮罗失魂落魄地走在街道上,脸上满是泪痕。
街上的男人席地而坐,高谈阔论,远处酒家里,酒女在拉客,守妇道的女人赶紧关上了门,果然是一派乱世景象。
绮罗摇晃着终于疲累昏去。远处沐晟也夹在高谈的男人中,见绮罗身子摇晃急忙迎了上去。恍惚中,绮罗看了一眼沐晟的脸,那是一张有着深刻线条的脸庞。在渐渐晕眩中,那张脸在她的眼前越来越大,然后被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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