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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戲天下.txt

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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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戏天下》作者:林绮童
楔子
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太清楚,我这到底算是穿越呢?还是投胎呢?
因为一个小时前,我还英勇地从一辆闯了红灯直奔斑马线而来的大卡车前抄起一个颤危危抖愣愣望着卡车失了神的小屁孩儿往一旁安全岛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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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只有挂着白纱帐,黄挽帘的红木雕花古色古香的床顶一个,附加一张疲惫不堪清秀少妇的脸!
很显然,这和我原以为自己躺身医院,周围全是记者热情地闪光灯和老百姓发自肺腑的激动赞扬声,还是有着相当巨大的出入。
我收回注意力,只看到这名似乎病重得半死般的少妇倚靠在一堆软枕乱絮的床傍,从她疲惫却神彩明媚地凤眸中映出一个用大红底金线绸布包裹的婴儿。
作为一个刚经历过生死的妙龄、单身、虽然并不美丽,但绝对有魅力的女人,脆弱心理承受能力虽然让我仍处于一种大脑死机状态。但这仍不妨碍我精明的大脑感知出,自己现在并不是处在一个透着诡异地梦境,而是被天上众神心血来潮拿我玩了一个恶作剧!
我不但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名清秀的美丽产妇用她藕白如玉地素手轻轻地摩挲着我(婴儿?)细嫩红润的脸蛋,当我冲着她皱眉时,她眸中映出那张可爱的婴儿脸,同我频率步调一致地微皱了五官。
“啊!”我放声尖叫,冲口而出的却是一连串尖锐繁鸣的同音字:“哇~~~~哇~~”
“我的宝贝呵!”产妇疲倦不堪地俏脸上满是初为人母的骄傲和喜悦。“柔儿,柔儿,我的宝贝,你是上官冥柔,我是你娘柳含烟。”
美人倦脸上微露郁容,无比遗憾地开口道:“唉~~可惜你爹爹不在,则他一定会比我还要高兴。”
“恭喜柳夫人,”一张笑容盛放得太过灿烂,使得脸上皱纹硬生生在五官上挤出一朵菊花的老妪脸颊插入我的视线范围,“小姐很健康,模样生得也好,过些年必定是倾城的美人儿!”
从面前自称我娘的柳含烟眸中隐约地映出这张我不愿意承认是我肉身,或是我附身的婴儿长得像猴子样的脸靥,看得我痛苦万分,就着这新身体天然地资源尽情地哭泣着。
老天爷,虽然说我林晓儿上辈子因为自己受人鄙夷的孤儿身份而自卑,所以喜欢一天到晚没事儿就幻想着‘某天自己流落海外的富翁亲爹娘找到自己’的想法比较嫌贫爱富,过于庸俗。
可是我知错了,真的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我终于能够领会了上天赐予我‘孤儿’这样与众不同的身份,是对我的一种独宠!我以前那种认为是个人就应该有父母的想法是坚决不正确的!
我使劲哭!
在看到美人娘含羞解亵衣的举动时,我成功地将自己哭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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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清醒着睁开眼,是被一双粗糙的手指捏在脸上拧醒的。
眼前没有了挂着白纱帐黄挽帘的红木雕花床,没有了我娘柳含烟,也没有了接生婆的菊花脸。
一个长相绝对能够匹配得上“得天独厚”四个字来形容地老头,一脸怜悯之意地看着我。
他眼中的眼屎与泪水齐飞,沙锣嗓音高声号啕:“娃儿呀,对不起,老头子我来迟一步,只救得了你。不过没关系,老头子我拼了这条命,也会把你抚养成人的。”
我心冰冷!
呜,我恨!
恨不得以泪沐浴,以血涂墙,心中的感慨有如飞流直下三千尺,全是冰凉落心尖啊!
苍天无眼呀!我连自个儿到底算穿越还是算投胎都没想清楚,你就让我面临被人灭了满门的境地?!
……
大概被我豪迈地哭声和脸上的表情变化无穷的精彩表情所误导,老头直觉性地认定我是饿了,于是自言自语低头地捏揉着我柔嫩地脸庞,怜悯地对我说:“丫头,别怕,老头我去给你弄头奶羊或是奶牛,马上就有得吃了。”
奶羊?奶牛??我只想吃烤羊肉和上校牛排!
联想到自个儿现如今的身体状况,以及未来长达1年的无牙婴儿期,天啊!我只能用越发豪迈地哭声,向老天表达我的心灰意冷和悲愤填膺!
老天呐~你坦白告诉我~~你到底收了我仇家多少的香油钱?!!
第一章 血泪飙泣诉成长
一晃十七年过去了。
这十七年来,我惟一的感受就是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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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我现在既不叫林晓儿,也不叫上官冥柔。
话说当年救了我的那个老头司徒炎,据他自己得意洋洋地自我吹嘘说,他是什么天下知名的妙手神偷。
这句话是真是假我并不关心,他是不是偷神我无所谓,但我非常讨厌且愤恨的发现,这个死老头他超会偷懒!
唉~其实关于换尿布这件事,我真的有一点不得不提出来,作为重点地表扬一下自己!
但抱怨归抱怨,十七年前,我出生那天,柳府被人一夜血洗,府中所有喘气儿的,包括牛羊猪马,全被人屠了个精光。
他们血腥的屠杀方式,有着就连畜牧都不留一头活口的狠辣,所以为了小命着想,如果是想混迹江湖,而不是一出江湖就被人给再灭上一次,我只能含泪接受了这个俗死活人俗活死人的名字。
有的时候,我也忍不住好奇这一世里,我那一直处于传说中角色的亲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如果说我姓上官,那么我那无缘见面的爹是姓上官罗?
这么说,莫非我爹便是那传说中的古代小白脸,俗称的上门女婿倒插门?
可无论事实真相怎样,我都无从得知了。
当年司徒炎救我的时候,貌似表现得与这一家人相当熟悉,那么如果我那无缘得见的老爹还活着,总会找到他来讨我回去吧,但是17年来,我依然处于无人认领的状态,所以我估计我那可怜的倒插门老爹多半也是死在了那夜的血海之中。
我一想到这事儿就止不住的心酸。
前世也就罢了,这一世我刚投胎柳府,柳府里的其他人就全齐齐整整地集体投胎去了。
说到此,请容许我先发出内心深处由衷的呐喊与嘶吼:
同样是学习,就连学习的项目都大同小异,可是凭什么别人穿越过来学习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了实现成为‘青楼名妓’这一穿越小说主角所必须具备的毕生理想,努力将自己修练成脚踩楚馆、艳冠秦楼的一代知名清倌,以使让自己能够在某个风花雪月的晚上,贩卖初夜权的时候,正巧遇上某个微服嫖妓的皇帝或王爷而打下坚实地基础!
为什么一轮到我成为穿越主角时,却得在必须忍受下的这一切非人折磨与变相蹂躏后,还要泯灭掉自己存货不多的良心,将本是根正苗红、清纯如水、思想境界崇高又单纯的我,引上一条古代黑社会性质的邪恶犯罪不归路途呢?!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到底是我身上哪一点过人的魅力,值得让老天对我如此另眼相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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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投生的这世界,天下被炎、洛两国以江陵为岸,一分为二,各自割据一半。
柳府位于洛国,而司徒炎当年救了我后,为了防止仇家追杀,将我带至炎国。
若不是在我十七岁那年炎老头失了踪,没人看管我,我也得本着良心寻他,才骑着荡云谷里惟一的一头老毛驴颠了四天三夜,在把给老毛驴颠死后,我又边飞边走、连蹦带跳了地赶了两夜一天的山路后,才终于下了山!
在山上整整的十七年间,司徒炎死活不告诉我当年的事到底是如何发生,也不告诉我关于我真名的由来。在我还处于婴孩状态的时候,他会偶尔抱着我叨叨一些零碎的过往,但他显然文化程度不高,所有的描述既不具体,也不完整,唠唠叨叨不知所云,害得我听得云里雾里,糊里糊涂。
我原以为他在等,等我长大一些,记事了,他总会告诉我吧?但是,他没有。甚至当我旁敲侧击地假装想要询问起关于我生母生父的消息时,他甚至告诉我,我是他从路边捡来的。一句话把我噎得嘴角直抽抽。
其实,说到底,我不过也就只是想想而己。
当年来到这世上,见到我这一世的薄命娘亲柳含烟还不足半小时,自然也就生不出多少情感来,所以我对‘报仇血恨,一洗家耻’之类的念头是一丁丁都没有的。
不要说我冷淡,也不要说我没良心。我的人生只是穿越到了一个异世而己,又不是穿越到了某部武侠电视剧里!况且~我前一世就是太有良心太过执着,所以死得莫名其妙。这一世,我得活一天就好好生活一天,要是一个不小心又死掉了,还不知道会落到哪里去。
我只是单纯地好奇,想弄清楚这一世的身世之谜。
打个比方说,你看了一本书,相当吸引人,而且精彩万分,可是正当你越看越入戏的时候,嘿,该死的作者他弃坑了!心中的那种愤慨之情,和被吊起来的胃口,相当地令人讨厌。
于是我又继续等。想着老头子司徒炎大概怕我年少冲动,行事鲁莽,寻思着等我长大成人的那一天,兴许他会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于我。可是一晃十七年过去了,等来的却是那死老头子的失踪!
我在荡云山上吃光了老头子留在荡云谷中所有的存粮后,终于意识到炎老头是真的失踪了,不是又去偷鸡摸狗玩去了,这才下定了决心,出山寻他。
就在我准备轰轰烈烈地闯祸江湖大干一番,做为造势将那个死老头子引出来的时候,也就那么顺便地怀着壮志凌云地心态和目标,准备开始姑奶奶我玩转天下,泡遍美男的计划当口,却痛苦地发现鸡四两这个名字就算将来混出了名堂,恐怕也混不出什么好听的名号。
上官冥柔是断不能用了,林晓儿这名字即使闯出名堂,只怕那死老头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于是经过我一番严肃的思索和认真的考虑后,我用了一个文绉绉的谐音‘姬四娘’作为名号,开启了自己混迹江湖的传奇扉页。
我相信,司徒炎如果平安地活着,一定会知道姬四娘便是他可爱聪明的徒弟,那么便会来寻我。如果他遇上了什么危险,或是已遇不测,那么我也得继续找寻他,直到找到为止。
如果说柳府的血案我可以不管,但司徒炎这十七年来对我的养育之恩我也不能不报。
在孤寂的荡云谷中与他相依为命的日子里,自我长出牙齿后,他便没少受过我的攻击和欺压,经常被我折腾得哭笑不得,却还是笑嘻嘻地充当了我十七年的出气筒和受气包。
他对我的这份恩情和他的长相一样,都是我很难用言语能够表达得清的。
第二章 明月今宵照炎玉
无论是怎样的年代背景,要想打听消息的最佳场所,除了妓院,便是酒栈和茶楼。
因为在茶楼酒栈里,最不缺的,就是闲得发慌乱咯牙的纨绨公子和南来北往的客旅侠士。
所以,我现在身炎国京城最大的高级酒楼‘一笑楼’里打工,专职说书,兼职偷盗,并且还积极主动地利用业余时间四处打探司徒炎的消息和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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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书的时候,我喜欢听那些江湖人士和富家子弟们讲述一些所谓的江湖传闻和市井流言。而其中,我最喜欢听的,当然就是关于‘姬四娘’的种种传闻。
为此事,淑妃在皇帝老儿面前哭闹至三次昏厥。皇帝老儿实在心疼,列出皇榜赏金千万但求逮住姬四娘。可是就在此时,她却消声匿迹,隐退于江湖之外,直到四年后的现在,她突然又重出江湖,盗出了一片精彩天地。
但凡被盗之人提起姬四娘,皆是恨得咬牙切齿又奈何不得;没有被盗到的都惶惶不安,惟恐他日被她瞄中列为目标。一时间,城中的锁匠木匠暗室建筑匠头们生意大好,匠人协会甚至考虑为姬四娘颁发一个支持奖杯,以示感激。
总之,托了江湖传言的福,‘姬四娘’已经走出了一条全新的邪恶道路,一时之间引得这天底下无论是跑江湖卖艺维生的汉子,还是混江湖霸武林的侠客,又或者是京城里的闲得发慌的富家公子哥儿们,几乎人人都向往着姬四娘这个传奇的女子。
有的想抓她领赏;有的只是单纯地想见识一下她那天人之姿;有正人君子想拯救这朵暗世奇葩;好色之徒想染指佳人一番潇洒;就算不是江湖中人的,也都提防着那个冷冰冰、香喷喷、美艳似天人的姬四娘,自然没有人会将洛阳酒家里的长相普通举止世俗的说书女四两跟那个天仙般的妙手神偷姬四娘联想到一块儿。
所以,我其实一直都很想知道,如果这些人知道了面前洛阳酒家‘一笑楼’里的这个长相普通举止世俗的说书女鸡四两,便是那个冷冰冰香喷喷美艳若天人的妙手神偷姬四娘时,他们又会有着怎样的表情?
直到有一次,当我听到一名青衫侠客极为动情地诉说着他与姬四娘这位香艳的冷美人某晚因缘际会地度过了一个消魂良宵时,我一个没忍住,将口里的一泡单枞浓茶喷了一桌。
我看到他眼中写着明明白白地厌恶瞪视着我,就这么顶着脑门儿上欲坠不坠地悬挂的两片茶叶站起身来,整整衣裳道冲我怒喝道:“哼,汝等酒家说书女,与那传奇中的姬四娘真乃天渊之别。”
但是我还没来得及赏他一记白鹤亮翅,打他个满眼星光时,他已经被身边某位愤怒而嫉妒地白衣客,用一记黑虎掏心外加一记桃子偷桃,揍了个半身不遂,永生不举。让我深深叹息人言可畏,舆论的压力和绯闻的力量,实在不容小眈。
司徒炎失踪前呕心洌血地写了一本《盗家宝训》给我,干巴巴地血迹盖着盗家宝训第一条:一物不二盗。故此,我会选择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东西弄到手,然后在墙上留下签名扬长而去。
我虽然狡猾多诈、善于谋略,可是天生缺乏耐性不善久战,一旦时间过久便会烦躁不堪,轻易露出破绽。因此从出道至今,我靠着聪慧巧智迅速盗物,离开从不逗留,绝不让自己耽搁过久而自曝其短。
但庆幸的是,我虽然拳脚功夫一般,但轻功不错,所以一直未见失手。
嘻嘻,所以如同往常一样,当我听到酒栈中几位高官打扮的人谈起晋阳王府新进了一尊价值千两的羊脂白玉观音像时,我斜挑右眉笑了笑。
每当我挑右眉笑的时候,就是表示我有了感兴趣的东西,也代表着,我很快便会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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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初春,清风徐徐,万物复苏。
别了冬季银装素裹的雪景,炎国各处花木园景皆是一派生机勃勃,千红翠绿。
晋阳王府里的桃花开得很美。桃花树下那名抱剑而立的白衫男子纤长的身姿,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是美胜天神。
当然,如果半炷香时间后,他手里突然多出来的那把软剑没有那么直接地指向我的喉咙,那么在平静的精神状态下,我会毫不吝啬地,竭力将我平生所学的所有赞美之词统统地用在他的身上。
他的黑色长发没有束起来,就那么迎着风散开,他挂着淡雅微笑的如玉面容上,眉间一血艳夺目的朱砂美人痣映得脸上刀雕般立体的五官诱人心神,轻撩人心。
他的睫毛既纤长又浓密,这使得他皱眉斜视着我的时候,睫毛就像撑开的一把黑色的羽扇,诱惑着我由衷地抒发出了赞美之声:“哇,美人,你眼睛好漂亮!”
我赶紧冲他扬眉一笑,用手按住我被剑气吓得不停打哆嗦的两条小细腿,努力装出视死如归地表情对他笑语:“美人剑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握剑的手指松了松,温润如玉的嗓声轻轻响起,语音柔和得跟天上的月光一般:“呵呵,姬四娘果然如传说中一样特别。好,或许我也可以试着特别对你。给我一个你当贼的理由,如果我满意,我可以不杀你。”
我精神大振,小心地用手指将他的剑尖拔到离我喉咙一寸偏右,然后开始更加小心的措辞。
“我师傅妙手司徒从小就教育我说,偷盗的最高境界就是让人心甘情愿地让你偷。你偷他东西,他还认为是你看得起他。偷东西这回事若是干得好,那就叫劫富济贫。”
我眼睛四处溜达,心慌不己地寻找可以逃脱的角落,脸上却掩饰性挂着满面笑容,“我小时候文化程度不高,所以很轻易地受骗上当。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还真以为偷东西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谋生技俩,并且为这美妙的前景而深深期待。”
揉搓眼角,我刻意弄出含垢忍辱的泪水,力求达到梨花带雨的视觉效果:“四娘我刚一出生便成了孤儿,运气又实在不知是好是坏,收养我的人偏偏就是江湖人称第一神偷的妙手司徒。而更可叹的是,他老人家古板又强悍,不肯从善如流,所以我不得不在一个类似邪教背景的家庭成长。”
我再接再励,如泣如诉地说道:“所以四娘我没有了别的法子。只能够把自己营造成一个忍辱负重的英雄,以实际行动告诉江湖中人,尽管我生长在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但我那颗稚子之心仍然卟咚卟咚的跳着,我的内心仍有光明一面的想法。”
扬起衣袖做抹泪状时,我偷偷抬眼望向如玉美男,却看到他嘴角抽搐,右手抵在额间的那滴朱砂痣上轻揉慢搓,似乎被我刚才的一番慷慨陈辞刺激不小。
当我听见他说这酒叫‘醉生梦死’的时候,差点忍不住将‘嘁’字喊出喉咙。
金大叔的小说里描写的江湖里有个叫西毒的疯子,专挑在沙漠开了间黑店,二锅头掺上水往酒壶里一装,随便起了个名叫‘醉生梦死’,据说还卖得大好,喝过的人无不假腥腥地赞美其甘香醇口。
简直是废话。在沙漠里渴上你数天,尿都是甜的,何况是酒?
他凌空抛来酒坛,我接过喝下,酒入喉的时候,我听到他温润如玉的声音飘荡在夜色里,似大海晚潮,生动而美妙。
他语音带笑,“江湖传闻中并没有提过姬四娘如此唠叨。”
我咽下一口酒,冲他风骚的笑道,“我也听说江湖传闻晋阳王有一双迷人的眼,可以在晋阳王炎玉的眼皮子底下逃掉的人不多。不知是不是真的?”
没等他开口,就这么着,在他眼皮轻撩、秀眉轻皱间,我已将酒坛抛下,借桃树枝使力跳出王府外,然后撒开了脚丫没命地逃。
开玩笑,十几年的轻功,你当我是白学的么!?
第三章 君名啮作齿间血
很快地,我便弄清楚了那天夜闯王府时,我失误在了哪里。
晋阳王炎玉向来便有在桃花树下伴月独饮的习惯,所以那日,他并非是知晓了我的行踪后在那儿在守株待兔,只是我自己情报不够完整,才会犯下如此失误。
我自我安慰说,姬四娘只是个独行盗贼,又不是一个盗窃团伙,没有专业的情报网络并不影响神偷的形象和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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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日如飞,说书的日子倒也自在。
江湖上没有关于姬四娘的新传闻,也没有人知道姬四娘的失手。
‘一物不二盗’,白玉如意,我算是彻底地放弃了。
只是,并不是很刻意的,在打听司徒炎的下落和哪里有上佳的珍品古玩外,我开始有意无意地打听着关于炎玉的传闻。
他与当今太子乃是双生子,只可惜天数异相,同人不同命。哥哥当了太子,而他只被封了王侯。
皇上对他多少有些感到愧疚,于是留他居于京中,只是永世不得身领要职。
这年月,炎国的时局纷乱,盗贼四起,专臣弄权,朝纲大坏,诸侯宴饮无度。
江湖传闻这次倒没有离谱,的确是因为炎国皇帝无能,太子又十足无用,既不上忠谏言,又瞒下民间百姓的怨言,自己还风流无度四处惹事,真正地天下危而人主不知,炎国的国本逐渐倾败,乱象丛生民不聊生,而这京城之地,却仍是烟花如旧,在朝为官者与在京为商者,犹不知危机迫在眼前,依然寻欢作乐,夜夜笙歌。当官的搜括民脂民膏供其奢靡享乐,不闻百姓哀嚎地继续鱼肉乡民。
炎玉虽然身为晋阳王,表面上身份高贵,官拜王侯,只委屈了他虽贵为龙脉,但却被皇上一旨圣觐所制‘不可入朝,不可参政’,空有满腹的才华与绝世的武艺在身,却苦无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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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美男子,请容许我狠狠地抱怨一下先:
抛去我被司徒炎那个死老头软禁在荡云谷中,‘抬头见树林,低头见枯草;前不见来者,后不见生人’的十七年悲苦年月不说,可是为什么,就连姑奶奶我下了山后,在这江湖上也算是晃荡了不少时日吧?更不用说我见天儿的在这江湖侠客出入量最多的‘一笑楼’里守株待兔了N久,但还就真的是从没让我发现过能称得上‘帅哥’或是‘美男’的人物存在!
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了啊?!
终于,在我已经对‘艳遇’死心,对‘吊凯子’绝望的时刻,晋阳王炎玉就像冬天里的棉被,夏天的冰激淋一样,‘咻地’一下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的人生终于出现了全新地转折点!
而这一切,只因为晋阳王炎玉,他真的称得上是个绝色美男!
只可惜,他一双澄亮漆黑的虎眸在与人谈笑间,会不动声色地暗藏无限算计,举手投脚间暗裹着雷厉风行的气势,整个人看似谪仙般不惹尘烟很是亲切,但总令我觉得他藏刀于笑,用微笑做墙,以温柔为盾,笑语轻柔间,却有着婉拒他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霜。
偶尔会见到他与三三两两的门客游侠长亭对杯共饮,推杯把盏谈吐的确不凡,所思所忧也颇有见地。
但往往在宴局结束后,我总能发现他偷露出一抹怅然的神色,很快地又会被他隐在嘴角的淡笑中,再抬首时,他面上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谪仙模样。
不知为什么,每当看到他做出这样举动的时候,我的心里总会无法自抑地涌上一抹心疼和一丝空落落的感受。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感觉。
但我知道,我非常不喜欢这种的感觉。
TNND~为什么这感觉像极了女性更年期提前而产生的‘母爱泛滥综合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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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地,我在洛阳酒栈里又打听到了一个我感兴趣的消息。
圣上赐于晋阳王一颗玉石,名曰‘金刚’。其色透明,却又只见其光华之灿,非日月之辉可比。日光照射下,光华流转间,色彩夺目。
哦?我挑起右眉轻笑。莫非这传说中‘金刚’是颗钻石?
夜色正浓,灯光渐稀,星子懒懒地闪动,正适合我等作奸犯科之人出动。
翻墙而入,我目的地明确的绕过藏宝室,直接去了桃树下。
月光正好,树下放了两张长形躺椅和一张方形小桌。我不客气地走过去,选定一张躺椅直直地坐下。果然是富贵人家,连张躲椅坐着都让人异常舒服。
有脚步声从身旁响起,我坐起身,果然是他,我高兴起来,笑容满面地向他挥手致意。
炎玉愣了愣,却并不惊讶,清柔的声音隐含笑意:“男女授受不亲,这大半夜的,身为姑娘家却不在自己房中安睡,你跑到本王府里来做什么?”
炎玉优雅地笑容未减,纤长的身姿踱步向我走来,衣袍轻撩,坐在我身旁另一张宫绸绣花躲椅上,将手中的酒坛放于一旁,这才淡笑着挑眉问我:“哦?何时的事?本王怎么不知?”
我不客气地从地上勾起一酒坛抱在怀中,揭开酒封深吸一口酒香气,笑嘻嘻地开口回他:“圣上赐物,本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但前一天才在殿前下旨,后一天便传得街知巷闻,若不是京城中兼职情报人员实在太多,便是如今太监宫女出宫太易。若细一思量不难发现这当中作秀的迹象太重,分明是有人设下这个局邀我前来。”
事实上,本来我还有些疑惑。但这一路进来,府中的守卫未见森严,反而更见精简。疑心之下来到桃树下,果然见到这里早就为我摆好了座位。可见这个消息,是晋阳王专为姬四娘而准备。
我将酒倒进桌上并排放着的两个白玉碗里,端起其中一个大口喝下,“东风乱入樽中酒,不是桃花是杏花。好酒,果然值得我牵挂。”
这上等的杏花酿,可不是随处都能喝到的,想那‘一笑楼’一小壶就标价五十两龙银,可见奸商呀,是不分时代感的存在着。
炎玉姿态优雅地端起另一只白玉碗置于唇边,声音温婉却不失威仪地响起,“姬四娘,本王有一疑问,不知你是否方便回答。”
就在刚才我说话的时候,炎玉淡然轻笑着,就这么在我调戏的目光之下,泰然自若地将酒碗搁回长桌,右手摸向腰间。然后毫不意外地,我曲线优美的脖子就又和炎玉那把曲线并不优美的六尺软剑,再度近距离的相亲相爱相见面了。
我咬牙含恨,偷偷地在心里许下誓言,如果有机会,老娘我一定要偷了他的这把剑!
炎玉收剑入鞘,将右手搁于眉间的朱砂痣上,轻轻揉搓了小半会儿,方才动作优雅整整衣裳,端起盛好了杏花酒的白玉碗,仰头一饮而尽后,面上重又挂起笑容,柔声问道:“本王只是想要知道,四年前偷闯皇宫盗取淑妃凤头钗的,真的是姑娘么?”
我视线下斜,看着他此刻收入腰间的软剑,认真考虑着,如果我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他会不会一剑劈了我?
我风情无限,眼波飞扬地娇嗔他一眼,故作疑惑地开口回道,“我还以为晋阳王是看中了小女子美貌,特意设局引我来花前月下一番。但我没想到的是,晋阳王爷,您就只是为了问我这样一个问题?”
炎玉认真端详我一眼,随即轻叹了口气,声音颇为疲惫与无奈,“本王原以为姬四娘真如江湖上传闻所说是个侠女,可照这两日之所见,却遗憾地发现原来是江湖中人缪赞了,看来姬四娘不过是江湖上一个略有伎俩的疯癫丫头罢了。是本王失算了。不送。”
炎玉说完,赏我一抹淡雅余笑,爽快地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清冷地身影让我留在原地回味。
他居然只给我丢下一句他‘失算了’,便转身走掉,更过份的是,他甚至不肯说出他到底原本打算‘算计’我什么?!
我目送他远走的身影,真正的瞪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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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路吐血而归。
该死的炎玉,从来没有人敢像他这样耍老娘!
第四章 醉酒与君许一诺
虽然是乱世,但江湖上仍然不断涌现了大批年轻义重、拥红倚翠的英雄豪杰,江湖正道形式一片大好。姑奶奶我作为一个怀有另类理想的江湖好儿女,如果仍持意于以牙还牙,似乎有些小提大作。
更何况炎玉那么飘逸俊朗,又那么地忧郁黯然,让我的雌性荷尔蒙分泌加速,不由自主的想要分担减轻他的痛苦。
坐在晋阳王府中,我为自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白痴行为找理由开脱道,没办法,在这世上,除了美男与诱惑,我什么都可以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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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前,我踏月而来,一进晋阳王府,便看到炎玉正坐在屏风前的沉香木雕花圆桌旁,桌案之上摆着一只喝得酒干迹尽的精致五色彩瓷酒碗,地上排放着整整一列的红瓦泥封未开启的酒壶。
我径直走过去,大大咧咧地取过一只五彩盖碗坐于他身边。
炎玉对我视而不见,自顾自的托起一坛酒,另外一只手轻轻排开封泥,“噗”的一声轻响,清冽的酒香四溢。
我笑逐颜开,厚着脸皮端作一脸雅客待主以酒宴的表情,毫不客气地将手中的彩瓷酒碗递到炎玉的面前,用形象地肢体语言表达只差没有脱口而出的‘小二哥,二锅头一碗,谢谢。’
炎玉挑眉看我一眼,温婉地目光包含九分无奈与一分好笑,右手托高酒坛底微微倾侧,透明无色的酒液如白练飞泻着注满两只五彩盖碗。
很好,有进步。有人说一次生,两次熟,这是我第三次和炎玉面对面,而这也是惟一的一次,他没有一见我就将剑指向我的喉间。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捏住坛口轻轻放下,端起盖碗仰头一倒,转瞬间满满一碗酒已喝了个干净。我亦学他,干脆地喝尽碗中之酒,再次将盖碗递于他面前。
他嘴角微微抽动,温柔的笑靥里暗含几分忍耐地捏起坛口将酒壶提在手中,俐落而优雅地将我递至他面前的盖碗满上,再自顾满上自己手中的另一只五彩盖碗,微笑着抬头,仰头干尽。
就这样,他不言,我不语;他笑,我也笑;一个笑得温柔宽宏,一个笑得乱枝乱颤。
终于喝至七分醉,我醉眼朦胧中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胸口顿生豪气,也一把抄起盖碗大口灌下,饮得急了,不免呛咳,却还不甘示弱,“砰”的一下把盖碗拍在桌上。
他也不多言,只是含笑饮酒,见我的碗空了,便也依势注满。
杏花酒自是好酒,清香彻骨闻之欲醉。
当我再度醒来的时候,睁眼看见的,除了藏于云端的橙色微亮的太阳光射外,还有映在晨曦微光下炎玉俊美的侧脸。
准确一点的说,我躺在炎玉的腿上,而我的身上,还披着他的狐皮裘衣。
炎玉似乎还未见醒转,侧身而卧,光耀透过他胸前垂挂着的猫眼石坠子,折射出奇异的光彩映射入我的眼里,刺目得紧,几乎害我流泪。
“四娘,你可看够了?”他眼未张,笑语悠然间暗夹一丝无奈地响起。
“嘻~若要老实说,当然是没有。可人家是淑女,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能客观地回您说‘看够了’。”我讪笑着摸摸鼻头,厚着脸皮悻悻然地起身回他。
炎玉含笑地声音清柔地客气回我道,“天己微亮,为了姑娘清誉本王自是不便远送,姬姑娘请慢行。”
“王爷,奴家与您可是睡都睡过了,如今一觉醒来,便要赶走奴家么?”我抱手而立嬉笑着问他,“如果奴家不走,你又该拿奴家如何?”
他笑着白我两眼,晨曦初起中暖色映衬出无数个秋天的菠萝,在我即将鼻血喷薄欲出的时候,温言笑道,“送官缉办。”
言简意骇,止血效果显著。
“王爷您又在说笑,您舍不得的。”我嬉笑依旧,“如果姬四娘真的被法办坐牢,那晋阳王您需要办的事,不是又得再物色人选?”
“哦?”他正色看着我,声音却已经明显软化道,“那你可知道,本王欲求你相助的,是何事么?”
我摸摸鼻头,收笑正色,实话实说,“不知道,不过我颇为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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