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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六百年.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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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六百年》
作者:天之恒
内容简介:
六百年沧海桑田,六百年痴心不悔!爱恋和仇恨,野心和梦想,狂妄和执念,当一切有形之物,一切无形之情,经过六百年的等待和沉淀,会变成什么样?这里有人、神、妖的纠葛,有江湖、国家、民族的纷争,这里善恶的界限混淆难辨,正邪的对立因缘而变。"
第一卷 雏鹰卷 第一章 花之缘
晚春的临安,美丽的天子之都。
天『色』刚刚发亮,孩儿巷的尽头便出现了两道模糊的身影,沉闷的轱辘声也随之由远及近,回『荡』在狭窄而寂静的巷陌之间。
那是一老一少两人,少的是个十七八岁的俊俏小伙儿,脸庞虽稍显稚气,但双目清澈有神,鼻梁坚挺有力,脸颊更是仿佛用刀削过一般透出勃勃英气。他推着一辆独轮推车慢慢走在小巷的石板路上,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那个弓背缓行的垂暮老者,眼中流『露』出关怀之意。
“爷爷,我早说少带几盆吧?那样的话您就能坐车上了,”少年望着车里摆得满满的花花草草,有些不满地说道,“反正我们从来没哪一天卖完过。”
“爷爷还没老到这几步路都走不了的地步,”老人呵呵笑着,“还是把位置全留给花儿吧,拉下谁爷爷都舍不得。”
“就知道您会这么说,”少年轻笑道,“您是不是在担心要是因此让花儿错过了贵人,花儿们会怪您啊?”
少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里暗叹,如果这些花儿真的有心,只怕她们巴不得全留在爷爷身边呢。
走出了巷子,两人也不挑热闹的地方,找了块干净点的地方便摆起了摊子,照老人的话说,花儿不喜欢有太多人来车往的地方,那里烟尘味儿太重。
“好漂亮啊!”几个小孩打打闹闹地来到跟前,其中一个扎着两根小鞭子的女孩儿看到了他们,跑过来蹲在花丛边,捧着小脑袋看个不停,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童真的希冀。
“喜欢这些花儿吗?”老人笑呵呵地看着她。
“喜欢!”小女孩欢快地说。
小女孩儿睁大眼睛看着他,在后者鼓励的眼神下怯生生地接过花盆,又望望那尚未绽放的小花苞,怀疑地问:“老爷爷,这个花包包真的会变得很漂亮吗?”
“只要你对她好,她就会开得比这里所有的花儿都漂亮。”老人疼爱地『摸』『摸』她的小脑袋。
“嗯!谢谢老爷爷!”小女孩儿朝老人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费力地捧着花盆一摇一摆地朝她的小伙伴们走去了。
但还没等他调整好心情,便见那女孩的同伴们在喧闹了一阵后纷纷涌了过来,七嘴八舌地找老人讨要鲜花。老人一点也不生气,一人给了一盆,一边分一边还详细地向他们讲述养花护花的窍门,也不知那些『性』急的小家伙们听进了多少。
走了几步,少年发现路边一间茶坊边有位貌美端庄的素装女人一直在盯着他们看,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此刻他一心只想走得远远的,来个眼不见为净,便也没怎么在意。
且说这边老人分完了花,正眯着眼睛笑哼哼地目送满载而归的孩子们走远,忽闻身旁传来一句婉柔如水的声音,“老人家,这些花儿都是您种的吗?”
老人循声一看,是个面貌姣好,衣着朴素大方的『妇』人,不知为何心中便涌起了一股亲切感,那是一种面对花儿时才有的感觉。
“是小老儿种的,大姑娘想买几株去吗?”
『妇』人笑着摇摇头,凝目注视了那些花草一会儿,忽然说道:“这些花儿都很喜欢您啊。”
老人愣了愣,“大姑娘说笑了,花儿又不是人,哪里谈得上喜欢不喜欢的?”
『妇』人掩嘴笑道:“恕奴家唐突,老人家恐怕自己都不是这么想的吧?”
“真的不用了。”『妇』人歉然道,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方才那个刚走远了的小伙子就是您的孙子?”
“没错,他就是鱼儿。”老人有些得意地笑道,“长得挺俊的吧?”
“哦?鱼儿这几年一直都在隔街的‘大兴米铺’干活,您要是住在那片地方,见过他也不奇怪。”
“北方?”老人微微一惊,不自觉地朝北望了眼,轻轻叹了口气。
老人看着她,心中那种莫名的亲切感更甚,不由拉住她的手笑道,“不知道为什么,小老儿今日一见你就觉得特别投缘,你也别老人家老人家的叫了,小老儿姓夏,别人都叫我夏老头,你叫我夏老就行。”
第一卷 雏鹰卷 第二章 杀手豹七
“大兴米铺”是临安城东最大的米铺,络绎不绝的运粮车队在这里进进出出,承载着临安近半人口生活的希望。
少年走进米铺的时候,里面早已忙得热火朝天了。十几个赤着上身的汉子汗水淋漓地奔前跑后,将仓里堆积如山的米袋源源不断地扛往早已被客人们围得水泄不通的秤台,空气中飘散着淳美的五谷清香。
若在平时,少年也是这些扛米人中的一员,但今天不是,事实上,那只是他表面上的身份。
他一边冷冷地看着拥挤的人群,一边慢慢移到柜台后面,趁没人注意时轻轻闪入了偏门。
经过了一条黑乎乎的走道,他来到一间小室,那里早就候着两名神『色』冰冷的小厮。两人见到他,二话不说便上前仔仔细细地搜了一遍身子,待确定他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后朝他点点头,打开了通往后院的大门。整个过程中少年一言不发,神情淡漠,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但从踏入后院的那一刻起,少年便仿佛变了一个人,原本清朗明亮的眼神突然便暗了下去,仿佛一轮明月沉入了海底,变得幽暗不定。整个人也散发出一种沉稳而略带阴森的气息,若有若无的煞气淡淡地缠绕在他周围,令整个院落都仿佛寒冷了几分。
不过对少年而言,这第二个可能基本上不存在,因为他有那个自信。
就在一年前的今天,也是在这个院子,他是四个狙杀者之一,狙杀的对象是豹十六。
作为豹组排行十六的高手,豹十六对这一月一次的考核并不怎么在意。虽然躲在暗处的杀手多达四个,虽然在此过程中他无法使用任何武器,但毕竟只要到达对面的木门便算过关,这对以身法见长且对那些狙杀套路早已熟烂于心的他而言并没有太大的挑战『性』。
但这次的情况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一开始,院子正中便静静地站着一名身着黑『色』便服的蒙面人,从服饰上看应该就是狙杀者了,只是他为何不躲在暗处,反而大大方方地立在他面前呢?
想到这里,豹十六的嘴角浮起了一丝不屑的嘲笑。这个方法看起来似乎说得通,实则愚蠢无比,他豹十六身为豹组的精英,对付这些刚吸收入组织不久的连候补组员都算不上的新手,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做到各个击破。
“另外三个人已经被我敲晕了。”那个狙杀手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淡淡地说,“我怕他们会妨碍我。”从他的声音判断,他的年纪不大。
豹十六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真是个很有趣的笑话。”但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看到对方拔出了剑,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来,同时,他也感受到了一个优秀杀手才拥有的气息,一种冰冷刺骨的灰『色』气息。
“你知道的,杀手不喜欢开玩笑。”这是狙杀手动手前说的最后一句。
在成为豹十六之后,他又在两个月前的堂内比武中打败了豹七,成为了豹组自成立以来坐上前十把交椅的最年轻的杀手!
是的,在进入大兴米铺之后,他就不再是他爷爷口中的那个“鱼儿”了。
他的名字成了豹七,杀手豹七!
只见前方地上密密麻麻『插』满了竹管子,一时间竟难以找到落脚之处。
以前豹七接受“土杀”训练的时候也曾用过这种竹管子,藏身地底的杀手不光可用它呼吸空气,还可以向上吹出见血封喉的毒箭,端是阴险无比。
豹七静立半晌,突然从脚边拔起一根竹管子,用力朝一片看似空无一物的地面投去。那三尺多长的竹管子呼啸着斜『射』入土,竟整根埋没其中,其力道之大可见一斑。
他在夏老的花圃里呆了那么多年,哪片土壤是新近翻动过的,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又过了会儿,那片土地一阵起伏,猛的泥土飞溅,一道黑影腾空而起。同时,四道细微的绿光从那黑影处激『射』而至,封死了豹七的退路。
豹七身子一扭躲开两根喂了剧毒的飞针,双手左右一摆,又极为精妙地震偏了另两根,未及收手,一声尖锐无比的破空声已至耳边。豹七想也不想,上身猛然平仰,一道寒光堪堪从鼻前闪过,带起的风刃划得面部隐隐生疼。
强弓手!豹七抽空一看,果然不远处的破水缸中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人,此时箭又上弦,弓已半满,尖锐的箭头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豹七唯一有些顾忌的便是强弓手,这些人平时在训练场里什么都不干,只是不停地拉弦『射』箭,往往在靶前一站就是半天。『射』出的箭又快又猛,百步之内能轻易穿透两三寸厚的木板,手中若有兵器多少还能应付,但要像现在这样空手相对,就太危险了点。
因此豹七也不管那土杀者,脚下一蹬,飞身便朝强弓手扑去,若能早早将此人解决,这次考核便没什么悬念可言了。
那强弓手弦已上满,朝着奔近的豹七放手就是一箭。豹七下意识地高高跃起,身在空中才发现不对,那箭竟不是『射』向他的,而是钉在路旁一根不起眼的木桩上,似乎还『射』断了一截半埋在土里的绳索。
“动手!”从强弓手原先藏身的水缸后又冲出一瘦瘦高高的狙杀者,手持短矛朝豹七攻去,那土杀者则挥舞着蓝莹莹的短刀从后方夹击,强弓手也飞快地抽箭上弦,等着捡便宜。
第一卷 雏鹰卷 第三章 无常门主
虽然这次几个狙杀手之间的配合不可谓不精妙,但终究不是天衣无缝。就在土杀者的刀未到而瘦高者的短矛已至的短暂一霎间,豹七突然动了!只见他右脚外侧猛地往地上一蹭,激起一蓬泥土朝土杀者腿下疾『射』而去,那土杀者躲闪不及,被扫了个正中。
江南的土壤富含水份,泥粒较沉,里面还夹杂着很多石籽,而豹七这一脚又是全力施为,因此土杀者被飞泥一扫,只觉得小腿以下仿佛同时被千百粒弓弹击中,力量之大竟让他整个人扑倒在地,一时间痛得站不起来。
另一面,那瘦高者却是狂喜不已,自己的全力一击竟然出乎意料地顺利,短矛似乎没有经过什么阻碍便深深地刺入了对方体内,但还未等他看个仔细,便觉手上传来一股巨力,虎口一阵剧痛,六尺长的短矛再也拿捏不住,“嗖”地便被抽了出去。
“砰!”一声巨响,短矛被一团从天而降的黑影如钉子般深深地砸进了地面,而豹七也趁着这个缓冲成功滚出了黑影的攻击范围。
“呲!”这是利器划破衣物的声音。豹七虽然竭力闪躲了,但在那两张网的拖赘下终究没有完全躲开强弓手蓄势已久的一箭。
忍受着背部火辣辣的疼痛,豹七以最快的速度将身上的渔网扒了下来,朝已经再次上弦的强弓手洒了过去,并同时低着身子朝他冲去。此时,土杀者还在地上哼哼着翻滚,瘦高者失去了武器,而那拿大锤的则正被强劲的反震之力震地手臂发麻,况且要让他带着那么重的武器去拦截豹七,无疑是痴人说梦!
谁知那高瘦者突然大喊一声,掏出几粒黑丸便朝豹七脚下扔去。黑丸落在地上,爆出一大团彩雾,显然蕴有剧毒。
在用作“考核”的院落后面,有一口需四五人环抱的水井,若不仔细观察,人们很难看到在井水上方不远的石壁上还有一个黑呼呼的洞『穴』。
事实上,大兴米铺只是一个摆设,在它的地下是一个宽广惊人的石筑空间,其范围甚至比整个米铺还要大,这就是江南江湖势力排名第一的“无常道”的总堂,那个井壁洞『穴』就是供无常道门众出入总堂的通道之一。
“无常道”干的是杀人放火的买卖,在当今武林中,它是最有名也最是神秘的杀手组织。江南的市井巷陌间流传着这样一句俚语,“躲得开黑白双煞,避不过无常催命”。天底下没有几个人的脑袋是无常道不敢取的,事实上,要不是有更为可怕诡异的“皇仆一族”坐镇皇宫,只怕连当今宋室皇帝都不一定逃得过无常杀手无孔不入的刺杀。
无常道堂下分三组,“虎组”负责正面格斗,其成员多擅长强打硬扛,横冲直撞,破坏力极强;“豹组”负责偷袭暗杀,擅长耍阴暗算,设阱用毒,是执行刺杀的主要力量;“鹰组”负责侦察追踪,擅长潜伏窃听,偷取情报,同时还是无常道联络顾主的外部通道。
也许是因为难得受了些伤,豹七突然开始回忆起很多东西。自己四年多来的经历,仿佛一场越来越陷入黑暗的梦,从一开始的无知、兴奋,到后来的刻苦求索,再到现在的麻木和挣扎,命运似乎向自己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这场越来越无望的梦,每每在夜深人静时令人窒息,令人沉沦,而且,看不到醒来的那天。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对于一个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知道并身处异乡的孩子而言,被胡同里的其他孩子欺负便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所以,虽然他和夏老整天跟花待在一起,但他并不喜欢花儿。他觉得花儿太过柔弱,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把握自己的命运。别人轻轻一摘就能将她的全部生机带走,偏偏临死前还继续强展颜『色』,讨人欢喜。
他喜欢根,那么有力地抓着土地,繁杂的根系就像强壮的武士身上那密密麻麻的血脉,给人莫明的力量感和威慑力。要知道,即便是最脆嫩的小草,她的根也能轻易穿裂石头!
是的,小小年纪的他便萌发了对力量的崇拜。他不恨那些害他成为孤儿的金人,因为他认为这只是自己的父母缺乏足够力量的必然结果。
在某个哭泣的夜晚,他在巷子里疯狂地踢踏着一只死狗,而这种现在想来甚是可笑的报复行为被路边的一个男人尽收眼底。几天后,男人找到了他,而他也在名为“力量”的诱『惑』面前,踏出了迈向“无常之路”的第一步。
“豹七!门主要见你。”一把生硬的声音打断了豹七的回忆。他稍微愣了愣神,虽然自己已经是豹组中的精英了,但门主一向神秘莫测,今天怎么会突然想到见他呢?
与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形无异,金无常还是用他那披散着的长发半遮半掩着他充满了戾气的脸庞,上身也仍旧赤『裸』着,虬结垒块,黝黑发亮的肌肉布满了他壮硕的身躯,若隐若现的伤疤蜿蜒爬行在胸膛上,无声地耀武扬威。
但最醒目的还是他挂在胸口的那个散发着淡淡红光的挂珠。之所以称作挂珠,是因为豹七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那个东西,但可以肯定,那不是普通的玛瑙玉石。
“门主,你找我?”豹七稍微有点紧张。他是个出『色』的武者,但并不算一个真正合格的杀手,因为他始终无法用“你终将会成为一具尸体”的眼光去看人。
看着金无常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那串本该由女『性』佩戴的挂珠,听着他“深情款款”的叙述,豹七只觉得背上直冒凉气,全身寒『毛』纷纷倒竖。
这个屠夫究竟想说什么?鱼儿有些纳闷,心中隐隐有不妙的预感。
第一卷 雏鹰卷 第四章 心莲
豹七在金无常灼灼的目光下不自然地垂下头,过了会儿,低声道:“终于要开始了吗?”
“开始什么?”金无常冷冷地笑道。
“你想错了。”金无常冷哼了声,淡淡地说道,“知道为什么我从来不让你杀人吗?”
金无常愣了愣,皱眉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
“因为我等的就是这一天!”金无常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着豹七,“你本『性』善良纯厚,做事又机敏,加上天生骨格清奇,四肢匀称,是我见过的在武学上最有潜力的人,所以我很早以前就已经选定你了。”
“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果然没错。”金无常站起身走到豹七身前,“你做的比我想象得还要出『色』!才短短四年多的时间,你就坐上了豹组老七的位置,而且若要论真实能力,你恐怕已能排入三甲之列!”
“门主过奖了。”豹七漫声应道。
豹七看着越来越激动的金无常,心中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恐慌,迟疑片刻后终忍不住,问道:“门主究竟打算让我去做什么?”
“我要你为我偷一样东西。”
金无常冷冷地盯着他漠然的眼神,突然说道:“听说今天的那四个狙杀者全被你打断了手脚筋,可有此事?”
“是的,不过我并没有违反任何规定。”豹七淡淡地说,“差不多每个月我都要接受‘考核’,那些新人们宁愿跳过排名比我低得多的豹组成员也要找我麻烦,分明是以为我年轻可欺,所以这次我给了他们一点教训。”
“可你出手未免太狠,他们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动武了。”金无常摇头道。
“让他们在米铺里帮忙好了,反正无常道也不差这几个人。”豹七随口答道,心想就算让他们去扛米,也比当杀手好的多。
豹七一边听着,一边悄悄变了脸『色』。金无常口中的“老林”就是豹组中以无可争议的实力稳居头把交椅十几年的林无崖,豹组中人通常称呼他作“豹首”。此人『性』情阴冷,出手诡谲狠辣,变化多端,且精于暗杀突袭之道,死于他手下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是无常道中除金无常外最令人生畏的角『色』。
很多人都说,要是金无常与豹首按武林规矩堂堂正正地比武,金无常或可勉强打败后者,但若是由后者出手偷袭,则金无常多半难逃一死。
他豹七虽是难得一见的后起之秀,但要与豹首相敌终究是没有胜算的,这点豹七自己也清楚得很。
豹七却站着不动,皱眉苦思着。
“我去!”豹七突然道,抬头望向金无常,“如果门主答应在事成后还心莲自由,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完成任务!”
熊熊的大火照亮了黑夜,也映红了庄园中那一张张惊惶失措的脸。人们衣衫不整,四下奔走,仓惶地寻找着活路,但那些身着黑衣的杀手们却不给他们任何机会,从庄园各个门道『潮』涌般冲进来,砍瓜切菜般杀死遇见的每一个人。
祠堂中,一位鬓生白发的老人和他的两个儿子正垂手肃立在那一列列灵牌前,低声默念着什么。那大儿子身后还站着一名美『妇』,美『妇』紧紧抱着怀中不时抽泣失声的女儿,满脸悲怆。
“嘣”!房门被无情地踢开,黑『色』的身影蜂拥而入,二话不说便将三个男人砍倒在血泊中,接着纷纷拿刀指向了美『妇』和她怀中的女孩。美『妇』早就被刚才的那番杀戮吓傻了,过了半天才大声痛哭起来,但始终将女儿牢牢护在怀里,死死按着她的脑袋不让她回头张望。
一个赤『裸』着上身,佩戴着一串奇异挂件的男人分开人群,走到了母女面前,不带一丝表情地看着她们。
那美『妇』却不理她,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额头撞出的鲜血和着她的涕泪,在地上汇成了一滩触目惊心的红『色』。
男人冷冷地扫了在脚下不断磕头的女人,回头说了句,“带他们上来!”
接下来,十几个尚未及冠的少年被推攘出来,他们一个个都面『色』发白,神『色』惊恐,想来这一路上也受惊不小。
男人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掠过,最终停在了一个年纪才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身上。
“你,出来!”男人递给少年一把雪亮的匕首,又指了指脚下的女人,“给我杀了她!”
少年呆呆地接过匕首,又看看那个犹自磕头不已的女人,仿佛突然明白了男人的意思,手不由一颤,匕首滑落在地。
“别忘了之前你是怎么对我说的。”男人冷冷地看着他。
少年沉默了半晌,慢慢拾起匕首,犹豫着往前踏了一步。
“你先杀了我吧!”那女孩突然尖叫一声,半跪半爬地拦在了她母亲跟前。那双漆黑发亮的眸子里,除了泪水,还有对死亡的深深的恐惧,但那瘦弱的身躯却半点不愿退缩。
“莲儿,快退下!”美『妇』奋力拉扯着女儿,但平时最听话的她此刻却是如此倔强,虽然连衣服都扯烂了,但就是怎也拉不动她。
男人朝手下使了个眼神,一个杀手上前将女孩拖了开去。女孩虽然奋力挣扎,又抓又咬,又踢又蹬,但毕竟力气太小,还是很快就被远远地架到了一边,情急之下只好拼命哭闹。她的叫声凄厉而嘶哑,充满了痛苦、绝望,当真是听者动容,闻者落泪,但对在场的这些冷血杀手却又有什么用?
“就是在这儿,干脆利落地割一刀就行。”男人指着她由于头部后仰而『露』出的柔嫩雪颈,淡淡地对少年说,“在那之后,你就可以获得你要的东西了。”
“等等!”一直低着脑袋的少年突然大叫一声。
“怎么?”男人竟出奇地有耐心。
“大胆!怎么跟门主讲话的?”杀手中顿时有人喊了起来,但那个男人却摆摆手,似乎并不在意。
少年看了看那个正用无比怨毒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孩,沉默了一下,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地喊出一句,“我一定做到!”
“不~~~~~!”
一位秀丽动人的妙龄女子紧紧抱着被子,蜷缩在绣床的一角,急促地喘着气。
良久,她的呼吸总算平息了些,抬头望了望窗外明媚的春光,长长地吁了口气。
轻挥素手,擦去了额头的细汗,女子茫然地望着铜镜中那张绝美的容颜。
第一卷 雏鹰卷 第五章 群莺楼
豹七来到“群莺楼”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的时间了。这四年多来,他几乎每天训练结束后都会来到这里见她,或许会逗留一两个时辰,或许只是寥寥几句的问候,但不管怎样,这已经成了他和她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群莺楼”与“大兴米铺”只有一墙之隔,是河坊街上有名的销魂窝,散金场。虽然老板娘“醉海棠”口上从来不说,但消息灵通点的人都知道,这“群莺楼”乃是“无常道”的私产,敢在这儿闹事的人,要么是活腻了,要么就是不知道其中利害,除此外别无可能。
从米铺这边的偏门直接步入“群莺楼”的后院,一路上遇到的歌姬舞女,杂役小厮见到他都是一副视若无睹的神情。他们都知道,这个来时面『色』阴冷,杀气腾腾,走时温和平静,谦虚有礼的奇怪少年在这里只会同一个人说话。
随着黑夜的降临,整个群莺楼都开始闹腾了起来,唯有后院一排偏远的楼阁附近依旧宁静如昔。这里,是青楼专门用作调教幼女稚『妓』的地方。
心莲自四年前就一直住在这里,和她相伴的那些可怜女孩们早已不知换了几轮,而一直能够保以清白的她,可说是“群莺楼”唯一的异数。
“你又做那个梦了?”在心莲独居的小阁里,豹七看着正安静地坐在榻边,手捧琵琶专心调弄着琴弦的绝『色』佳丽,有些焦躁不安。
也许是上天的补偿,心莲的美,不可方物。清瘦的脸庞,因为少见阳光而显得异常白皙幼嫩的肌肤,幽黑如瀑的堕髻长发,细细弯弯的柳叶眉,『荡』漾着浅浅水光的『迷』情眼,小巧玲珑的琼脂鼻,鲜润欲滴的樱桃唇,所有的一切都搭配得无懈可击。那份柔弱,那份可怜,直让人酥在身上,醉到心里,恨不得将其轻轻拥到怀中百般地呵护疼爱。
轻轻地嗯了一声,心莲手上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
豹七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迟疑着走到她身边,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突然被一串玉珠落盘般清脆的琵琶声打断了。
豹七勉强笑了笑,无力地靠坐在床榻的另一边,望着顶上那洁白的纱帐若有所思。
心莲凝眸看了他一会儿,轻轻挪到他身边,“今天没去训练场?你身上没了平常那股冷冷的感觉。”
“是啊。”豹七放松了身体,贪婪地呼吸着身边传来的淡淡馨香。
事实上,今天整一天他都是在“鹰组”总堂中度过的,鹰组排行第一的“鹰眼”将他几年来搜集的有关“女娲石”的情报一股脑儿倒给了他。在感叹这次任务的困难的同时,豹七也明白了金无常对女娲石的觊觎之心是早在十几年前,他无意中得到五彩石项链之后就产生了的。
“那今天还要听我弹琵琶吗?”心莲笑着问道。
“当然要听了!”豹七急忙道。虽说他既不是『骚』客文人,也不是贵绅雅士,对丝竹歌舞什么的没多少兴趣,但不知为何就是对心莲的琵琶小曲情有独钟。训练了一天所积累下的戾气,在那纤纤玉指的拨弄弹捻之间,不消半刻便会消失得一干二净,可以这样说,在进“群莺搂”之前他是豹七,而在出去之后,他就彻底变成了那个虽然有些孤傲,但善良孝顺的“鱼儿”了。
走之前,豹七想了许久,决定还是先不把将要去窃取“女娲石”的事告诉她,等真正动身的那一天再想办法解释,但细心的心莲还是察觉出他与往常有所不同,望着他走出阁间的身影,心莲只觉一阵莫名的心悸。
走出“群莺楼”,鱼儿望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心中苦闷不已。这次的任务需要他北上中原,进入尚属于金人控制的终南山一带,至少也要花去三个月的时间,而之前他甚至没有离开临安超过三天,自己该找个怎样的理由向爷爷解释呢?
“死鱼!”一把雄壮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鱼儿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停步回首。
一个高大魁梧的小伙子追了上来,用力在他肩上一拍,哈哈笑道:“你小子好久不见了啊,早上的考核玩得开不开心?听你上回说今后要大开杀戒了,这次开了没有?”
这位少年名为安勇,是鱼儿当初在临安郊外做新人训练时认识的,后来发现他们在城内的家只隔了一条街,也算的上是街坊邻居,因此关系自然格外不同。
这安勇人如其名,天生勇武过人,单手能拎起百余斤的石锁,一拳能击毙一头成年山豹,两年前正式进入“虎组”,虽然排名还在二十开外,算不得核心成员,但潜力不可限量。
尤其难得的是,虽然他已经接过任务杀过人,但除了『性』子变得更横了些外,倒还保留着那大大咧咧的真『性』情,这也是鱼儿愿意与其继续交往的原因。
『摸』着被拍得隐隐生疼的肩膀,鱼儿没好气地看着他,“什么杀不杀的,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
安勇脸上的笑容一僵,望了望四周依旧来去匆匆的人群,又吁了口气,“还好,还好,没人听到。”
就你那嗓门,谁听不到啊?鱼儿摇摇头,转身又走,安勇急忙跟上。
到了人少的地方,安勇忍不住说起今日看到虎组排行十几的那几个人,虽然个头比他大了一号,但个个笨拙得像一头头狗熊,若是真打起来,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云云。
正说得兴起,突然鱼儿脚步一停,安勇下意识地做出了防御动作,但很快又放松了身体,疑『惑』地望着他。
“过几天我会到很远的地方去执行一个任务,如果我回不来了,爷爷以后的生活就拜托你了。”鱼儿回过身,朝他深深一拜。
“你终于要执行任务了?”安勇刚咧开大嘴想要庆贺,但一听到他的后半截话,立刻锁起了眉头,沉声问道,“这个任务很危险吗?”
“是啊,这次我要对付的不是一般人。”鱼儿顿了顿,心想安勇也不算是外人,便将情况大致说给他听了。谁知安勇听了之后大为兴奋,拍着大腿叫道:“去北边啊!太好了!我早想去了!那些狗娘养的金狗,杀得一个算一个!这次的任务,算我一个了!”
鱼儿见他这副激动的样子,暗呼糟糕。安勇的父亲当初命丧金兵之手,因此安勇对金人可谓恨之入骨,他之所以要加入无常道,就是为了学好武艺后为父报仇,自己一时疏忽,竟忘了这碴儿了。
心知再怎么劝说也没用,鱼儿干脆不去理他,自顾自回家了。他很清楚,无论安勇如何请求,组织也绝不可能批准他的。
第一卷 雏鹰卷 第六章 雏鹰展翅
“鱼儿啊,快来见过杏儿,这是爷爷刚认的干女儿。”
乔岱娘仪姿清婉,温柔知礼,一声“公子”更是让鱼儿有些受宠若惊,在爷爷催促的目光下,他不得已只好垂首叫了声姨娘。仔细想想,家里无权无势,更没什么余财可图,鱼儿也渐渐放下了戒心,取而代之的是对乔岱娘深深的敬佩,即便是一个男人,要他背井离乡,千里远走也是一件颇需勇气的事。
除此之外,鱼儿心中还隐约有几分期盼。只是一日的工夫,自己便多了一个亲人吗?
“杏儿也是爱花之人,因此想讨些种子到城隍山脚开片地,种种花,鱼儿觉得怎么样啊?”夏老笑眯眯地看着他。
“城隍山?”鱼儿收敛心神,凝思想了想,笑道,“好主意啊,那边寺庙众多,每日最不缺的便是些上香拜佛的善男信女,姨娘的花儿自然不愁卖不掉了。”
“鱼儿果然聪慧,我们琢磨了半天才想出来的主意一下子就被你瞧破了。”乔岱娘轻笑道。
“这就不用了,姨娘自有办法让花儿早长早开,”乔岱娘说到这里,神秘地笑了笑,“那是我们家乡秘传的一种『药』物,对各种草木均有奇效。少洒点,可保其一生无病无害,多洒点,可令百花寒冬齐放,让种子隔夜出芽,端是奇妙,待会儿义父可先试试。”
乔岱娘点头应是,眼中掠过一丝敬佩,遂不再提。
聊着聊着,夏老不由又想起了洛阳,想起了牡丹,一个劲儿地长嘘短叹没把一些名贵的牡丹品种带来临安,鱼儿心中一动,笑道:“爷爷无需如此,鱼儿去一趟洛阳为爷爷把种子带来便是。”
夏老听了大惊,瞪着眼道:“这是什么话?洛阳哪是说去就能去的地方?那边现在还由金人管着呢,去了还有命回来吗?”
“鱼儿,你该不是想去洛阳吧?”夏老打断他问道。
“正是!那边终究是我的故乡,是我亲生父母抛弃我的地方,我不能不去看看啊!”
“不成!”夏老气得面泛『潮』红,“北边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小孩子能跑多远?别说是洛阳,就是你想出临安府我都不准!”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平时我也不常跟着米铺的人东奔西走的吗?我能照顾好自己!”鱼儿也有点急了。
“可是鱼儿毕竟才十八岁。”夏老仍然摇头不已。
“若是在村里乡间,像鱼儿这么大的男子只怕早就娶妻生子了吧。”乔岱娘掩嘴笑道,“而且在杏儿看来,鱼儿年少老成,遇事谨慎,再则正值青壮,身子骨强健得很,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见夏老开始犹豫,鱼儿急忙趁热打铁,磕头道:“爷爷请不必为我担心,此行至多不过三个月,等我取得种子,记下故乡的样子后便立刻回来,途中绝不耽搁。”
“爷爷~~!”鱼儿轻声叫道。
“夜深了,杏儿也该回客栈了。”乔岱娘的话终于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默。
鱼儿见她朝自己打了个眼『色』,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应声道:“让鱼儿送姨娘回去吧。”
初春的夜晚,还是带着一丝寒意的。鱼儿送乔岱娘出了小屋,见她衣着单薄,便犹豫着要不要脱下自己的褂子给她披上。
“姨娘不冷。”乔岱娘看出了他的意思,缓缓地摇了摇头,“倒是你,别以为自己功力深厚便可以拿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了,练武之人若是生了病,比常人更要厉害数倍。”
功力深厚?练武之人?鱼儿心里一惊,正想说些什么,却见乔岱娘已经举步走了开去,
只好把涌到了喉咙口的疑问先吞回去,默默地跟着她。
“这次你要去北方,应该有其他的事吧?”走了半晌,乔岱娘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姨娘只是知道你是一心想走,想拦也拦不住而已。”乔岱娘淡淡地说道,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叹道,“姨娘曾经从一位老友处学过相人测命之术,要不是看出你这次北上不会出事,我又怎会为你出言?”
鱼儿一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姨娘究竟是什么人?”
“你只需知道,姨娘和你一样都不是普通人,而且绝不会害你们就是。”乔岱娘停下脚步,一双美目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突然眼中一亮,轻叫道:“想起来了!是他!”
“他?”鱼儿皱眉道,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姨娘的身上有太多古怪了。
难道是我亲爹?鱼儿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不由追问道:“你在哪里见到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差不多有六百年了吧。”乔岱娘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道。
第一卷 雏鹰卷 第七章 梦雪村
望着大运河上来往不息的船只,沐浴着温暖和煦的春日阳光,鱼儿的脑海中却只有临别时爷爷老泪纵横的双眼,以及心莲欲语还休,愁『露』泫泫的幽郁神情。
眼下他搭乘的“大兴”运粮船已经过了扬州,据说再行一个昼夜便可进入金国境内,那时他只能自己想办法去京兆府了。
根据“鹰眼”的情报,这女娲石几百年来一直被供奉在终南山一个山村之中,这个山村地处偏远,人迹罕至,绝少与外界交往,即使是长住于南山脚下的猎户也极少知道,鹰组不知花费了多少的时间精力才查清了山村的具体方位,但他们的调查,也仅仅到此为止了,因为,那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村子,而是“鬼谷门”几百年来一直守护着的圣地!
“鬼谷门”这个名称鱼儿还是初次听闻,但在“鹰眼”的描述中,这鬼谷门自古已有,至今已延续了一千多年,虽说向来不彰显于世,但实力却深不可测!据说其门人懂得一种名为“鬼谷之术”的奇异道法,可自由运用天地间的五行灵气,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来。修炼到极处,上能呼风唤雨,下可排山倒海,用之对敌更是所向披靡,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便如探囊取物一般,因此别说是小小的无常道,便是向来无所顾忌的“皇仆一族”,恐怕也惹他不起。
虽说鱼儿觉得“鹰眼”有些夸大其词,但他也明白,若要强夺豪取恐怕是不行的,因此必须好好制订一个周全的计划才行。
想起上船之前鹰首对他说的话,以及那张皱纹密布的老脸上最后『露』出的龌龊表情,鱼儿便觉得浑身不舒服。经常出入“群莺搂”的他自然不可能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但要他靠“『色』相”来完成任务,多少还是让毫无经验的他有点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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