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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男人小丈夫.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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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男人小丈夫
作者:黄苓
楔子
夏衫:
今天是我回家的第三个月,京城下了第一场雪,我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你不用担心。你也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吧?虽然南方的冬天没有北方冷,你的身体也一向很好,不过你还是要记得多加件衣服,别让自己病了,否则休怪我不顾和你的约定,立刻回去找你。
下个月我爹要我开始熟悉商行的事务,我已经准备好迎接所有挑战。夏衫,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最成功的男人给你看;而且你给我六年的时间,我想足够了。还有五年九个月,夏衫,你要等我。
云深 笔
夏衫:
这回我让人随信带了几坛我在京城得到的美酒,送给伯伯和你尝尝。我不说,你也应该喝得出来那是何种酒类。随信我再附上酿酒方。
夏衫,经过十天前我用我的方法抢下路家对手的一桩生意后,我爹终于决定让我正式成为商行分社的副首,这表示我离成功又近了一步。不过这只是一小步,前面还有更大的目标等着我;当然,我有信心赢。
夏衫,我很想你,我总是作着梦,梦到我还是被你和伯伯捡回家的十岁小男孩,梦到我在你家那四年的快乐时光,尤其是你。
你会想我吗?
还有五年一个月再十二天。
云深 笔
夏衫:
再过两天是我十六岁的生辰,我期待你答应每年送我的生辰酒,不准再忘了。这回我会让人在你家等到你的礼物和信为止。还有,除了下人带回来的口信,我也不要再收到你随便写上“我很好”几个字的回信。我知道你很忙,不过拨一点时间好好认真地给我回信,你应该做得到吧?
我等你。
还有四年六个月又三天。
云深 笔
我的夏衫:
我让人带过去给你的几套新衫裙,是我几个月前跟你提过我新成立的“彩衣坊”,最近在京城颇受欢迎的女衫款式,我想你一定也会喜欢。
夏衫,我回京城已经三年,虽然痛宰一个又一个对手敌人,就如同你酿的酒一样令我愈加沉迷,并且愈来愈享受这样让人痛快的快感,不过这些全比不上我思念你、渴望你就在身边的强烈心痛。夏衫,距离你和我约定的时间还有三年,这三年我遵守和你的约定,努力压抑下时时想回去见你的欲望,也努力将自己的心思放在工作上,但我实在不放心你。
这几年王媒婆是不是还常上家里?你没告诉她你就要嫁我了吗?我甚至怀疑连伯伯、伯母也不知道你那时答应六年后要和我成亲的事。夏衫,我给你三天的时间把我们的事告诉伯伯、伯母,或者你喜欢我亲自去跟他们说清楚,顺便把与你先订亲的事办一办?
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
你的云深 笔
亲亲夏衫:
你信上说你已“照办”,我相信你。不过你确定不考虑我们先订亲的事吗?现在的我就算靠自己的力量也能娶你为妻,让你过三辈子富贵舒适的日子,我已经不想再等剩下的两年六个月。
我爹已将路家商行完全放手给我,下个阶段我打算用两年的时间让商行的事业版图扩展一倍,无人能阻挡我。就像我决心娶你为妻一样。
请你尽快给我答案。
你的云深 笔
我的亲亲夏衫:
你要我专注在工作上,在六年约定到期前不会答应我成亲,好,我听你的。不过你也得答应我,除了我之外,不准你看其他男人一眼,你是我的,我要你美丽的眼睛里只有我。
虽然我最近忙得少有吃饭睡觉的时间,但唯有让自己更忙碌才可以稍解我思念你的苦。夏衫,知道你过得和以前一样充实又悠然自在,我为你感到高兴;可另一方面我又嫉妒你,为什么我不能像你一样少想念一个人一些、甚至在等待见到对方的日子不用如此煎熬?
夏衫,我宁愿相信你对我的承诺是真。我对你的心也永远不变。
你的云深 笔
亲亲夏衫:
已收到你酿的两瓮药酒,我会好好珍惜你的用心,这是我得到最好的生辰礼物。
对了!你怎会怀疑临安药铺的宋公子莫名其妙被人打伤的事跟我有关?夏衫,虽然我知道那家伙从以前就对你有意思,但距我揍他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现在为什么要揍他?莫非那家伙又欠扁?
还有,就算姓宋的家伙被揍也不关你的事,我不准你再接近他,听到没有?
云深 笔
夏衫:
你是故意要惹我生气吗?我已警告你不准靠近那姓宋的家伙,你竟还三天两头往他家跑!就算你的理由是去他家搬药材酿酒也不行。青梁城不是只有宋家一间药铺,你到别家去。或者你缺什么药材,立刻开一张单子出来,我马上吩咐人替你送过去。明白了吗?
云深 笔
亲亲夏衫:
距离我们约定的时间终于剩下十个月,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得够久了。
一个月前,我特地请来造园师傅开始替我们设计新园,我要为你打造一座最美丽舒适的地方,让它成为你最爱的家。我们的家。
夏衫,我会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新娘子,相信我。
……
第一章
晴空万里。
今天一早,青梁城东街便响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鼓乐吹吹打打声。原来是东街上的一户酒肆人家嫁女儿啦!只见酒肆门前,附近街坊邻居全挤成一团争看热闹,每个人都想瞧瞧究竟是哪个男人不怕死地敢把洪家的女儿娶回家。
听说新郎倌是邻县人,因此他一定没听说过关于洪家女儿带煞的传言。
没错!洪家女儿带煞,这可是青梁城每个人都知道的事,尤其她还专煞男人。
男方家迎亲的队伍就在敲敲打打声中来到洪家大门前。
花轿停下。没多久,一身喜红、头上覆着红盖头的新娘子被亲人簇拥着踏出家门,接着登上花轿。喜炮劈哩叭啦响,迎亲队伍热热闹闹地沿着东街慢慢出城了。
巳时,日头逐渐偏中。
只见一队由各色杂役、丫鬟、鼓乐吹打手、花轿组成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出了青梁城,正朝邻县往西行。一行人得赶在吉时日落前将新娘子送到十数里外的男方家;所以一出了城,打轿的役夫立刻加快脚步赶路。
直至近午时,努力在乡野阡陌间赶路的迎亲队伍,在见到了前方路边的小小茶棚后,终于决定暂时停下来歇歇脚、喝口茶水再继续前行。
泥路边,一间用三片木板搭建、加上一张桌子四条椅子的简陋卖茶棚,很不引人注意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这间小茶棚。
顾着茶棚的,意外的是个年轻小伙子。原本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等着客人上门的小伙子,一见到远远出现的娶亲队伍,眼睛立刻大亮,接着赶紧跳起来,殷勤地跑到茶棚前招呼他们过来。
“各位大哥大姐,今儿个是大好日子啊。来来来!我这儿有最好的凉茶,生津解渴,喝了保证让大家又生龙活虎!”清秀小伙子嘴巴甜,动作也俐落,一下子就把茶端到每个人手上。而他的勤快,和喝进嘴的茶果真凉润爽口的意外好滋味,马上让这些人爽快掏出钱,顺便赞赏了小伙子几句。
小伙子眉开眼笑地穿梭在他们之间递凉茶,而且还伶俐地拿了另一杯茶,说是特地要送给花轿里的新娘子喝的“吉祥茶”。
其他人一阵笑闹,对他的鬼灵精又是好笑又是佩服。
男方家的丫鬟不忍辜负他好意地赶紧将他的“吉祥茶”端进花轿里给新娘子。
半晌,在经过这片刻的休息后,照理说,大家的精神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但,奇怪的是,所有人却反而感到眼皮子愈来愈沉重、脑袋瓜儿也愈来愈模糊。
半刻钟后,原本喧哗的茶棚已经转为一片寂静。只见茶棚前,除了那个卖茶的小伙子是唯一站着能动的人之外,其余人全部歪倒一地,陷入昏睡之中。
小伙子看了看四下,接着忍不住得意地咧嘴笑笑。
任务完成!
两指放在唇边,发出尖锐的口哨声。
下一瞬,茶棚后方的杂林内倏地出现一辆由两匹黑色骏马拉着的马车,和另一辆牛车。
马车很快地停在那顶花轿前。同一时间,一抹高大魁梧的男人身影从马车上跃下,并且毫不迟疑地直接跨步至花轿前,大掌掀开帘,弯身进轿内。
只见与其他人一样被设计迷昏的新娘子,头上的红巾早已滑落、露出凤冠下一张芙蓉娇颜。
但男人随即将她的小脸蛋仔细藏埋进自己怀抱中,不让人见;他一将她抱出轿,便要跃上马车。
“路爷,请将小姐的凤冠给奴家。”一道妩媚撩勾人的女声适时拦下男人骤疾的步伐。
一旁眼尖手快的小伙子及时飞身接住。
刚才步下牛车的,竟是一名同样一身大红新嫁衣的艳丽女子。她自然已将男人的行迳瞧得一清二楚。嫣媚一笑,她顺手接下小伙子递给她的凤冠往自己头顶戴上,接着便朝马车内的男人一个拜身,算是道别。
“奴家在此谢过路爷替奴家赎身的大恩大德。您放心,奴家定会珍惜您给奴家的机会,好好伺候吴家公子。”意即,就算到时候吴家男人发现新娘子换人了,她也会让那男人完全忘了原本要迎娶的娘子不是她。
马车内传出一声低哼,算是回应。然后,驾驶座上的车夫鞭子一扬,马车随即以极快的速度绝尘而去。
望着载着他与被劫的真正新娘子远去的马车,艳丽女子幽幽叹了口气,接着打起精神,转身往那顶大红花轿走。
扮作茶棚老板的小伙子,快一步将先前被爷抱走的新娘子掉在地上的头巾捡起,并且笑着捧到花轿前。“春姑娘,你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子,你会幸福的。”真诚祝福这位即将重新展开另一段人生的女子。
被唤作“春姑娘”的艳丽女子接下头巾,回他感激一笑,接着便弯身坐进轿里。
小伙子立刻为她放下轿帘。
就在这时,歪倒地上的那些人身上的药效渐渐退去,陆陆续续有人清醒了过来。不过由于大家醒来的时间差不多,还以为自己只是不小心打了下盹儿的众人,有的摸头,有的挠挠腮,有的瞧瞧仍拿在手上的茶杯,有的看看四旁,然而他们做得最快的动作还是赶紧跳起来,各自抓起自己的东西往花轿旁跑。
“唉呀!快快快!时间不早了,大伙儿上路了!”有人喊着。
完全没发觉一伙人被迷昏了一阵,更没发觉花轿里的新娘子已经换了人,一群人立刻急急忙忙重整队伍,继续吹吹打打、扛着花轿赶路。
茶棚外,小伙子眯眼笑着和他们挥手道别。
黑色骏马飞奔疾驰,蹄踏声疾。而马车内,男人仍将从花轿里劫来的新娘子拥紧在怀中,简直像是要把她狠狠揉进自己身体中地不放。
将脸庞埋在她肤若凝脂的颈项间,深深吸嗅着属于她的、令他思念到每每胸口发痛的淡淡酒香体息。
铁臂阔怀,就这样钳着她娇细的柔躯久久没动。直到这一刻,他还陷在不知道该掐死她、还是纵爱她的风暴情绪中。
她竟敢背着他偷偷去嫁其他男人?!
再深吸一口气,他及时克制住真的伸掌要掐她的强烈冲动。
“该死。”从薄冷的唇间吐出一声诅咒,他毫不犹豫地捉起衣袍一角擦去她脸上的浓妆。不过,他很快便察觉自己的动作太粗鲁,又赶紧放轻手头力道。皱深浓眉,他用生涩的手势仔仔细细拭掉涂抹在她脸上的残妆,直到她素净的模样再次重现他眼前,这才停下手。
可他另一样不满意的,是她一身刺眼的大红嫁衣。
燃着烈焰的黑瞳一紧,但他并没有回避地转开视线;用饱含爱意眷恋的眼光缓缓在她秾纤合度、雪肤晶莹的娇躯上深深流连过一遍,接着再用自己的外袍将她美妙的身子紧紧包了起来。
他毫不掩藏想要她的欲望,不过不是现在。
撑肘支额侧躺在她身边,他撩起她披散在软垫上的一绺长发,任这一如以往记忆里细缎般的青丝在指掌间流泻。对她,又气又爱着。
天杀的!他可以搞定上至八十岁无理取闹的老太婆、下至八岁哇哇大哭的小奶娃,偏偏对这个自他十岁遇上就克他克得死死的女人几乎束手无策。
不过这回,他不能再放任她为所欲为了。
阵阵炮竹隆隆声传进她耳际,她觉得自己才恍然回过神来。
有人簇拥着她、在她四旁说说笑笑;然而等她真正恢复五分神智,她的人已经呆坐在某个安静的地方。
垂下眸,透过红巾下缘看着自己放在红裙上、无意识紧紧扭绞的十指,她抿唇,试着放松自己。
她悄悄松开手指,悄悄深吸一口气。
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她听到了外头隐约传来喧哗的声浪。
她总算把自己嫁掉了啊。
幸亏这回在她决定接受吴桓的求亲到成亲的过程坚持尽量低调保密,否则难保她的姻缘不会像以前一样次次无疾而终。到最近这几年,她莫名其妙的带煞名声甚至连媒婆也不敢上她家的门;等她现在成了老姑娘,更是没人要了。可连她也没想到,因为嫁到邻城的姊姊的关系,她因而认识的秀才吴桓,竟意外在几个月前突然向她求亲。
既然她已经有了成为他妻子的准备,那么就听他的吧,即使心中有着强烈的遗憾,可她也没有多少青春可以再蹉跎,而且现在她也没后悔的机会了。
慢慢定下心来,但这时另一个身影却偷偷闯进她的思绪,让她胸口忽地翻涌起各种复杂的情感,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头痛或是松口气。
那小子,现在总该放弃了吧?
心绪蓦地有些浮躁,虽然她很想把那小子赶出她的脑子,不过,显然没用。
明明她就没把自己对他的承诺当真,明明她就没把他说的话当真,但,为什么此刻她和吴桓拜了堂,她却有种对不起他、辜负了他的歉疚感?而且,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失落感也冒出来了。
不会吧?都这个时候了,就算她现在后悔,想逃婚也来不及了。
就在她忙着安抚自己备受扰动的心时,门外忽地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接近声,和由远而近的笑闹声。
她立刻屏住气息,不自觉地僵住了身子。
天啊!和她刚拜过堂的夫君就要进来了,她竟还在胡思乱想?!
原本她以为那些人会进来闹新房,但意外地,那阵听得出有男有女的人声喧哗仅止于房门外。很快地,所有的人声、脚步声像来时般又突地离开,可她立刻发现房门在同时间被人推开、关上,一个沉缓的脚步声正朝她的方向走来。
她的心微微跳快。没一会儿,那脚步声在她前方停下,一种强烈的、全然的存在感立即笼罩住她。她愣了愣,胸口莫名一窒。
为什么她此刻忽然有进房、站在她身前的不是她所认识的吴桓的感觉?
透过红盖头,她根本无法看清已经来到她面前的男人身影,却可以清楚感受到来自他身上、似乎从遥远记忆中浮现某种令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氛围和气息。
她猛地一惊,回过神。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直联想到那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也就在这时,原本覆在她头上的红巾突地被掀起,瞬间袭来的光线让她不由得蹙眉、眯眼;等她适应了光线后,才意识到映进眸心的,是一堵被红色大袍裹覆着的壮阔结实胸膛。
洪夏衫在刹间想到了什么似地在他身上扫视过一遍,再瞄向她置身的新房。这下,她的脸色更惊骇了。
定定地立在她身前、才刚掀起红巾的魁伟男人,即使一如计画地将她劫到京城,一如计画地成了真正与她拜堂成亲的新郎倌,但仍凶霸地瞪着她在烛光下娇艳的容颜,他的额上也爆出一条条青筋。
“你还敢说!”他由齿缝间挤出这声怒吼,然后故意用庞大的身躯威胁地将她逼至床上乖乖坐好。“这六年来我写给你的每一封信,信上的字字句句,难道还不足够说明我会亲自砍了任何一个胆敢碰你的男人?更别提除了我之外,胆敢娶你的男人!”
勉勉强强从混乱和错愕中回神的洪夏衫,这下总算确定了自己并不是在作梦。
“你把吴桓怎么了?”没将他的威胁当回事,她伸出纤指揉揉自己略微作痛的额角。这个从来就不是“知书达礼”型的小子,近几年随着他的商业霸主宝座愈坐愈稳,蛮子性格也愈加嚣张。不用亲眼见到,她光是从替他跑腿送信来的下人口中,多少知道了他信中没说、却是他做出来的一些轰轰烈烈、蛮横霸行事迹。这也就是她和吴桓直到拜堂成亲前,事事都得保持低调的主因。
但他还是神通广大地知道了。
唉!而且还神通广大到把新郎倌换成了自己。
听到“吴桓”两字由她嘴里说出来,路云深更加的怒火中烧。“我不准你再想着那家伙!”恶狠狠地。但下一刻,一双柔嫩小手蓦地“啪”一声欺上他岩石般的脸庞,他猝不及防的心脏一停,接着开始狂跳。
只是那么瞬间,他的满腹怒火、满身气躁便被浇熄。这时他眼里、脑里,满满全是这张笑凝看着他的桃花俏颜。
洪夏衫毫不客气地巴上他的脸,再用力一捏。“不准我什么?你再说一次。”挑起柳眉,她浅笑盈盈、轻声细语地命令。
望着被她捏得五官稍稍扭曲的男人脸庞,没想到他竟还有办法不受影响地对她吐露出这些令她浑身起颤、头皮发麻的绵绵情话。她抿唇,倏地松开手,可下一瞬,她松开的手却落入他宽厚的巨掌内。
毫无挣扎的意思,她却忍不住垂眸盯看着既温柔又霸道、将她牢牢握住的他的手。
“别自作主张界定我们的关系!”狠狠打断她的话,男人的火气轰一声又被点燃了。
“是吗?你丧失记忆了是不是?明明你来我家的头一年还叫我姊姊的。”提醒他。唉!怎么那样单纯美好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哪。
路云深的眸中有些遗憾地一闪,低咒了声。
洪夏衫得意地勾唇一笑,抬眼望着他有些铁青的脸。虽然不是什么值得拿来骄傲的事,但她不得不说。“还有,你足足小我四岁,这你总得承认吧?”
四岁耶!也就是说,当她已经在扛酒坛了,他还在吸奶;当她已经大到足以把个迷路又失忆的小家伙捡回家了,他竟还连吃饭穿衣都不会。虽然后来的他改变很大,大到足以让人常常忘了他比她小四岁。但事实就是事实,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
路云深凝视着她的笑,原本臭硬的表情突地转为若有所思。他钳住她手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
洪夏衫朱唇的笑痕一敛。只有在家人和他面前,她才不用刻意维持洪家酒肆女儿永远爽朗、笑吟吟的美好形象。“对。笨蛋!有哪个女人想让自己看起来比身边的男人老的?”更何况还老四岁咧。
他深吸口气。好,她在乎。
“你觉得我们两人站在一起,有人会认为我比你小吗?”既然两人差四岁的事实他无法改变,那么这问题的答案她也反驳不了吧?
洪夏衫认真地看着他的脸,知道他想说服她。曾几何时,这任她捶捏、任她欺负的“弟弟”,如今也长成了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了。只是,她从没研究过她对他的感情真的是如此单纯吗?
当年她为了让他安心回自己家,这才随口答应他的要求;但这几年下来,两人之间的牵牵扯扯,恐怕她原本的无心无意,也很难不被他撩动出什么吧?
“我知道。”没想到她话还未说完,他便用粗哑的声音闷道。
洪夏衫意外的心一跳一紧。
眉眼沾染着阴霾,他忽然直起身,并且顺势将她从床畔拉起来,牵着她走到房中央的桌子前坐下。
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一直到与他并膝坐着、他沉默地拿起桌上已盛满酒的两只玉杯,将其中一只放在她手上,接着用拿着酒杯的手勾着她的,她才若有所悟。
发现自己的胸口倏忽而紧绷到几乎无法呼吸,她下意识要抽回手。
他立刻用另一只大掌坚定而有力地稳住她。近在咫尺的浓烈凝眸饱含深切的渴望。“这是我们的交杯酒。”语调低沉而诱哄,意欲明显。
“要。”用意外温柔的轻语回应她,路云深望进她的眸心、一副准备和她耗到天荒地老的态势。
而她就这样被他缠着,毫无退路。
这臭小子!
咬着牙,她狡黠一笑,趁他怔然的瞬间,立刻将酒杯凑近嘴边,一饮而尽。
察觉到她的小诡计,慢了一步的路云深倒不在意地跟着把酒喝下。
她明白这层结发的意涵。
她没想到,他竟如此认真慎重地对待这场仪式。可她呢?
把酒杯和两人的结发按礼俗抛到床下,路云深这才心满意足地重落坐回她身边。
他回应她的疑问,干脆爽快。“从你和那个家伙第二次见面起。”
惊愕,但也倏忽浮想连篇。她慢慢挑高了细细的柳眉,朝他森然眯眼。“告诉我,你并没有一直监视着我。”
路云深正一手拿起他特地要人另外准备来的一碟精致小菜,一手执着筷夹起一口到她嘴边。“我有。来,你一定饿了,吃点东西好吗?”敢做敢当地承认。不过此刻他的注意力可是放在担心她饿肚子的事上,毕竟这几天下来,她的情况根本没办法好好吃顿饭。
“吃下去,我就告诉你。”懂得讨价还价的成功奸商。
想也没想地张嘴吃下,她杏眸眨也不眨地瞪上他。
他满意地笑了,又夹起一口。“我知道你答应嫁给我,其实并不是认真的。不过,我是。”
抗拒不了诱惑,也不想虐待自己,洪夏衫很干脆地让他喂。她是真的饿了。
“所以你派人监视我?!”吞下最后一口食物,她的肚子八分饱了,恼意也直线窜升。
放下碟子,他对她坦白到底、招认一切。“对。而且我还让人为我赶跑围绕在你四周的蜂蝶,清扫了不少障碍物。”得意地咧咧嘴。
这下她终于确定,她嫁不出去的原因、她传遍青梁城带煞的名声是怎么来的。原来,罪魁祸首就是这臭小子!
这当然又是他搞的鬼!
她不会是从青梁城外一路被迷昏到这儿吧?
忍不住吐出一口大气,这时她已经不知道该对他为了将她劫持来的用意和诡计多端生气或感动。
“这是我们的婚礼。”他沉厚不容否定的嗓音乍地飘进她耳畔,同时臂膀伸向前,自她身后轻柔地抱住她。
被他的怀抱、炙热的气息包围,她不由得呼息骤乱。他的怀抱,其实她并不陌生,只是以前不管两人再怎么亲近,她也不曾有过丝毫异觉遐想;但如今的他却是以一个“男人”,甚至是“丈夫”的身分重新回到她的生命中,但她还没有完全准备好该以何种心情回应现在的他。
她的身子不禁泛起一阵轻颤,为了他无坚不摧的强悍信念,也为了他占有性十足的拥抱。她很清楚地知道,不管是这一刻或未来的每一刻,就“我们是夫妻”这一点,他绝无妥协的余地。
她明白,他不可能将她放开了。
闭眸,悄悄匀息,她试图冷静下来,但他紧触着她的坚硬炽热身躯,和拂在她肌肤的炙烈气息,却一再扰乱她的感官与思绪。
凝视着她,他的舌尖毫不犹豫地直探而入,贪婪地、亲匿地爱抚她,甚至挑逗她。
感受到他的激情与欲望,她的脸蛋轰地烧红,身子里也窜起一股莫名的悸动热烫。下意识地,她闭眼、别过脸想避开他令人血脉沸腾、羞臊的视线和足以勾魂夺魄的吮吻,没想到她是轻易避开了,下一瞬却被一双强劲有力的臂膀整个腾空抱起。她屏息,一愣,垂眸看着他燃着噬人烈火、却带笑的眼。
路云深抱起他的新娘,一步一步坚定地踏向他们的床榻。
她无力抗拒这个已经彻底成为一个男人的男人,贯彻成为她名副其实夫婿的行动。
没错!这嚣张得将她抢来当自己新娘的男人,用了整夜的时间,以他炙热的唇、恶魔的手指、和他结实的身躯,仔细又可恶地在她身上每一吋肌肤都烙下火焰。他在她耳畔不断低喃的缠绵爱语,他既温柔耐心又强悍狂野的带着她一次次攀登上欢愉的高峰,让她最后只能跟着他深深地沦陷。
果然如他的誓言,他让她深切体会了什么叫“生米煮成熟饭”的事实。
唉。
第二章
偏午,天空碧洁如洗。
微风徐徐吹过这座生机盎然、细致精巧的园林。其实,这座近一年前由大宅主人特地请来京城名造园师打造的园子,直至今天才终于完工;而此园林的处处妙景、步步皆画,不但显现出造园师的功力,尤其其中一处由大宅主人特别指示必建的酒窖,更是赢得新女主人的心。
空气中,一股浓烈的酒香伴随男人们豪迈的划拳吆喝声出现在园林的东角。
就在他们这群汗臭味交杂的男人堆之中,一名同众人一样蹲坐在地上、虽不同于其他人打赤膊、却也卷袖扎起衣袍下摆的高壮黝黑男人,正成为大家轮番灌酒的对象。
“来来来!老大,俺这阵子受你照顾不少,俺敬你一杯!”粗壮大汉先干了一杯。
“老大、老大!庆祝咱们又完成一座园子,干杯!”瘦高小伙子凑过来嚷。
被尊称“老大”的黝黑男人,阳刚俊挺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喝下一杯又一杯他们倒来的酒。这是大家总算可以放松的时刻,所以即使知道他们存心灌他酒,他也不以为意。
正当众人酒酣耳热之际,园门那边原本要往阁楼主屋走的高大伟岸人影,因为听到了他们的声音,脚步转而往东园大步跨来。
随身小厮虽愣了愣,却也赶忙疾步跟上主子。
黝黑男人不经意间抬头看见正阔步朝这里走来的高大身影,脸上显现意外之色,但随即对其他人一摆手,起身迎向来人。
“路爷,你来得正好,我们才在祝贺你的园子完工,喝一杯吧。”男人,也就是宅子主人请来的造园师风野,随手递了杯酒给他。
路云深只大略瞄过今天才堆砌完成的池塘一眼,便接过杯子,对风野他们举杯,粗犷不驯的脸庞露出欣喜的笑意。“我知道各位赶工赶得很辛苦,多谢你们。风师傅,晚上我会吩咐厨子为你们做出两桌好菜,请你们务必赏光。”豪爽邀约。
一群男人马上兴奋地欢呼起来。
“谢谢路爷!”
“路爷,有您开口,我们当然要来了!”
虽然这位难得一见的路家主子是传闻中横霸整个京城、只差没能呼风唤雨的商界霸主,不过因为路家主子对他们老大的看重赏识,所以连带他们在路家主子面前也少了几分拘谨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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