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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軍的農門妻.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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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的农门妻》
作者:十点花开
文案:
小丫鬟和大将军,怎么看怎么不搭,
月梅干脆利落断了自己的心思
山野村姑遇到山野猎户,总算天生一对了吧?
她不嫌他瘸,也不嫌他‘哑’,咱们一起好好过日子吧!
可一朝猎户变将军,小小村姑,还能配得上吗?
配不上,怎么办?
内容标签:近水楼台 穿越时空 宫廷侯爵
主角:周承朗、程月梅
金牌推荐:
不想做妾的小丫鬟月梅,拒绝了喜欢她的大将军。可是当她变成村姑,嫁给了猎户后,发现那满脸胡子的猎户其实就是大将军,她还能干脆利落的拒绝吗?她不能了,那就好好的留下来吧!作者构思巧妙,文笔轻松,以娓娓道来的口吻,描述了一段关于爱情,自立,自尊,自强的故事。
☆、第1章
下雨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雨。夹着凉风,裹着冰雹,淅淅沥沥的从早上一直下到傍晚。月梅紧了紧身上的棉被,低低咳嗽两声,竖起耳朵听院子里的动静。
在最后一抹光辉散去时,院子里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接着是匆匆的脚步声和年轻女子压低声音的说话声。月梅强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来些,随手抽了里面放着的一个大迎枕,垫在腰下。
“月梅姐!”一声咋呼呼的惊叫,月梅抬头,瞧见了月桃和月枝两人已经站在门口。
而此刻,月桃正不满意的瞪着她。
月梅嘴角牵起一抹笑,因为病弱,声音也轻柔的不像话,“月桃,月枝。”
月桃十六岁,生了张圆脸盘,瞧起来一团子的和气。不过这会儿却因了月梅的举动而气得脸色发红,把手里提着的食盒放在一边桌上,快速到了床边。一面扶起月梅,把大迎枕重新放好,一面又拉了被子往月梅身上盖。
说到这儿顿住,哽咽了起来。
月梅去看她,见她眼圈都红了,不由得暗暗叹气。
她和月桃月枝一样,都是将军府老夫人方氏跟前的大丫头。半月前偶得一场风寒,请了医也吃了药,不仅不见好还反倒是越来越严重。她本是老夫人跟前最得脸的大丫头,除了她的祖父和父亲都是为了救主而亡有功外,还因为她体贴又能干,将老夫人伺候的很舒服。所以老夫人甚至是为了她一个下人,而吩咐家里人拿了帖子去请了御医。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即便是请了医术最好的御医,也没能治好她的风寒。
昨儿她被从荣安堂的下人房移出来到这西北角的破败小院,便是旁人不说,她自己也知道只怕是时日无多了。顶多再有两日,若是还不好转,便是再得脸的丫鬟也照样是下人,总不能让她死在府里。所以月桃没说出口的话,她心里明白,再不好,只怕就得趁着还有一口气,给挪出府里了。
这本是理所应当的事儿,何况如今因了大爷的事,老夫人也不大好。
月枝端了药汤过来,月桃瞧见,忙伸手接了送到月梅跟前,“月梅姐,这是我看着大厨房熬的,是宫里的御医开的那个药方子,你快些趁热喝了。”
月梅受够了这苦的能让人呕出胆汁的药汤,可昨儿喝过两碗,今儿略比前几日身上有了丝力气,因此觉得有用,即便是苦,也微低着头,就着月桃的手,一大口一大口很快喝干了碗。
老夫人跟前四个大丫鬟中,目前算年龄是月梅最大,月桃最小。两个人都是家生子,可月梅因为祖父和父亲的原因,在府里便是几位小姐都待她和善,老夫人又宠着她,几乎跟个副小姐一般的长大。而月桃则刚好相反,她爹娘都是自己犯了错畏罪自杀,府里看着她还小不忍苛待留她一条命罢了,要不是有月梅护着,别说如今做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了,能不能活到现在还不好说。
不过,如今看来也算付出得到了回报,如今她病的快要死了,阖府上下都恨不得跟她割断关系,偏月桃还记着往日情意,一直对她多有照顾。
若不然,即便老夫人护着,她也得不着好。
话还没说完,身上的重量就突然被拉开,月梅眼睁睁看着月枝拽着月桃,狠狠往床尾一摔。语气森冷的训道:“月梅姐还病着,你就这么往她身上扑,是见她没病死,打算把她压死撞死是不是?”
月枝冷冷一哼打断她,扭头看向月梅,“月梅,你后悔吗?”
老夫人跟前的四个大丫鬟,月梅、月枝,月桂、月桃。四人里因着月梅和月枝同岁,又都生的一样花容月貌,平日里少不得事事相争,这么一来,两人的关系何尝能好。便是月梅处处让着她些,月枝也只当月梅怕了她,压根不收敛敌意。
但这会儿她冷着脸,用嘲讽的口气说出这话,月梅却没感觉到她的敌意。
“后悔什么?”她问道。
二爷虽略有些荒唐,但对于跟了他的女人一向是好,他又一直喜欢月梅,若是月梅病了,他断然不会不管的。
还不待月梅开口,月桃已经气恼的接了话,“二爷是个什么混账东西,月枝你自己不要脸想勾引爷们,能不能不要以为别人也都和你一样?”
月枝对月桃的话充耳不闻,只看着月梅。
她不喜欢月梅,就像月桃说的,她想往上爬,可老夫人看不上她,二爷也看不上她。她求之不得的东西,月梅却弃之不要,明明两人都是丫鬟,都长得一般好看,可偏偏境遇却如此不同,她怎么能喜欢得起来?
不过,今儿她问这话,是二爷叫她来问的。二爷再荒唐,那也是主子,她即便不想来,也不得不来。再说,对于月梅她是不喜欢,但也没有恨到想看着她死的地步,如今有这机会,她是希望月梅能别再那么蠢,好好抓住机会养好身体才是。
将军府三位成年少爷,大房的大爷是少年将军,生得是英武不凡,月梅虽然与他一同长大,可有时候仍然会看他的脸看迷了眼。三房的三爷则能文能武,如今不过才十六岁,已经中了举,端的是身姿如松,气质芳华。这两位少爷有多好,便衬的二房的二爷有多差,二爷如今十九,五短三粗,胸无点墨,最主要是极为好色。
大爷的妾她都不愿意做,又如何愿意做二爷的妾?
何况,如今连御医都给她看过了,若是还治不好,那真的就只能是命了。便是应了二爷,也还是一样的下场,二爷饥不择食,她若应了,说不得即便是病体也得被糟蹋一场,还不如干干净净的死了为好。
月梅摇摇头,道:“不后悔。”
死到临头还不后悔,月枝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甩了甩袖子,转身拿了伞出了门。
月梅看着黑漆漆的窗外,眼前却浮现了大爷周承朗的脸。
那个比她大三岁的男子,听说,死了。
二十有一,还这么年轻就战死沙场。月梅不禁红了眼圈,虽是不愿意做小,虽说没有两情相悦,可从小和那样的男子一起长大,多年感情,又岂会对于他的死而无动于衷。
兴许她这病一直不好,也是与他有关吧?
月梅冲她笑了笑,道:“月桃,老夫人还好吗?”
月桃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大好,你不在身边伺候着,老夫人又总想着大爷的事儿,日日都吃不好睡不好,这两日都在吃着养荣丸呢。”
也是,在所有孙子里,老夫人最疼的就是周承朗了。
如今他没了,老夫人肯定是伤心的不得了,只可惜自己枉费了老夫人多年的偏爱,在这关头却不能伺候在她身边。
☆、第2章
还有什么事?
月梅瞧着月桃一副为难的开不了口的模样,忽然便想到了胡文。
“是跟胡文说开了吗?”她笑道:“这不是挺好的吗,我如今都这样了,没得再仗着老夫人的偏爱去祸害他的。且本就是我的主意,你快莫要难受了。”
胡文是将军府在外头开的首饰铺子上的二管事,今年二十了还未曾娶妻,他的伯父是周府的老人了,在老夫人那里还算有些脸面,因此就着侄儿的亲事求到了老夫人跟前。老夫人瞧着胡文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又见着自己跟前四个大丫鬟都快到放出去的年纪了,所以就应下了胡文伯父的请求。
她老人家最偏爱月梅,觉着胡文好,自然第一个问月梅愿意不愿意嫁过去。
月梅过了这年就十八了,这辈子也没打算一个人过,私下里悄悄看了那胡文一眼,觉得倒还算周正,而且如今在铺子上做事也做得好,自己嫁了又有老夫人照看着,自然也不会受委屈。仔细想了想,便觉得这门亲事是极好的,虽然仍是做下人,可毕竟是管事的正头娘子,依着老夫人对她的偏疼和胡家大伯的脸面,来日她若是有了孩子,被放了奴籍也不是不可能。
不知是因了她的长相,还是因了她最得老夫人的喜欢,反正胡文也看上了她。私下虽然没有说过几回话,但却在老夫人的默许下,彼此送过礼物的。
原老夫人还说过了年就给她操办和胡文的亲事,可现在大爷出了事,自己又生了病,亲事还能不能成可就不好说了。胡文年纪不小了,若是一个不好自己真的死了,前有大爷后有自己,这几年胡文是别想再成亲了。
既如此,还不如就把话给说清楚,自己从来没瞧上他,让他该寻其他的姻缘就赶紧寻去。
月桃却很是不平,“怎么能就这样算了,你好好的在老夫人跟前当差,那姓胡的殷勤的恨不得把你捧上天去。如今不过是得了小小的风寒,他居然就避之不及想要另觅新欢,这,这等忘恩负义之人,怎么能就这样算了!”
那又如何,今时不同往日了。
而且她和胡文,其实也没有什么情意,无非是他想跟老夫人那求个得脸的大丫头做媳妇,好显示他受主子重视。而自己,则是不愿意做妾,想找个能拿捏住的男人做正头娘子罢了。
说到底,各取所需,谁也没有对不起谁。
只是若说心里一点不难受是不可能的,人情淡薄啊,即便是差一点就要做夫妻了,也一样淡薄。月梅狠狠咳嗽两声,冲着月桃摆了摆手。
见她如此,月桃再不敢说什么让她不高兴的话了,取了食盒打开,端出了一碗带着热气的阳春面,一小碗熬的浓稠的白粥,并两样绿油油的小青菜。月梅吃不下去,可是不吃,身体又怎么会好呢,只好在月桃期盼的眼神里一小口一小口,用了一些。
“时候也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就着月桃的手漱了口,月梅便开始撵人。
月桃扭身看看外面天色,想着到底是有差事,便也不敢多待。仔细嘱咐交代了一回,让月梅千万别再随意起身了,这才拎着食盒匆匆走了。
月梅看着她的背影,眼睛渐渐模糊,而左等右等,也没等到院子里传来木门开起的吱呀声。
——
次日,将军府荣安堂内。
周老夫人瞧着一桌子的吃食,想到了生死未明的嫡孙,顿时就一点食欲也没了。
大儿媳妇柳氏默默瞧了眼,没有说话。
她是周家已故大老爷的续弦,身下只育有一个女儿,对于周承朗这个便宜儿子的死虽然有些对未来生活的惶恐,但却没多少难过。而且如今她已经想好了退路,所以对这事儿便是装,也装不出伤心的模样。
婆婆疼周承朗疼的跟命根子似地,自己这模样凑上去没得是一顿骂,她才不上前讨骂。
二儿媳妇王氏和三儿媳妇李氏对看了一眼,各自眼神暗示了一番,最后两人一同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欲要起身的周老夫人。
李氏劝道:“娘,多少还是用些吧,承朗那边儿还没确切消息传来呢,他一身的武艺,人又十分聪明,这回定然也能逢凶化吉的。”
王氏劝道:“是啊娘,承朗福大命大,定然没事的。倒是您,若是承朗回来瞧着您因了他吃不好睡不好,不知道得多自责呢。”
半月前,第一波送来的消息,是骠骑将军周承朗战死沙场。
八日前,第二波送来的消息,是骠骑将军回程路上遇袭,至今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后一个消息虽然比前一个要好,可如今生生又等八日还是没有最新消息传来,周老夫人哪里受得了这等煎熬。丈夫和长子都死在了沙场,如今连长子唯一的血脉她都护不住,这几日若不是二房三房两个老爷坐镇,只怕老夫人也一口气喘不过来跟着去了。
可到底是几日吃不下睡不好,整个人瞧着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一般。
周老夫人拍拍李氏的手,仍然起身站了起来,“你们几个也受累了,就在我这儿用些吧,我先去里间躺一躺。”
“那媳妇扶您进去。”李氏忙说道。
王氏也跟着一起把周老夫人扶去了里间,伺候着她歪在了床上,两妯娌才悄声退下。
只刚走到门口,里间却又传来周老夫人带着疲倦的问话,“老二媳妇,月梅那丫头怎样了?”
王氏心下狠狠一跳,月梅那丫头,今儿早上已经断了气了!
她正犹豫要不要实话实说,一边的李氏拍了拍她的手,冲她摇了摇头。王氏一想也是,现在这情况,可不能再刺激老夫人了。于是便扯谎道:“娘就放心吧,那丫头不过是普通的风寒,请了宫里的贺御医给她瞧了,如今已经好转了不少了。”
里头周老夫人轻轻“嗯”了一声,道:“那就好,那丫头的祖父和父亲一个是为了老大没了,一个是为了你们的父亲没了,如今就留下月梅这一点血脉,你可得帮我照看好她。便是她身上大好了,也不急着叫她过来伺候,先彻底养好了身子再说。”
——
月梅再次醒来,是被一个小姑娘扯着袖子一声声叫醒的。
她甫一睁眼,便瞧见一个穿着粗布破棉袄,面黄肌瘦的农家少女正惊喜的看着她。
“大姐,你醒啦!”少女声音又急又快,可却故意压低了嗓子,说了这一句后迅速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才又凑过来,“娘和大嫂都睡了,你快些起来,现在就走吧!”
大姐?
走?
月梅愣愣的看着这农家少女,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抬头往少女的身后看,此刻天还未黑透,外头的光亮照进了屋,入眼的一切都很陌生。窗纸上破了好几个洞,冷风一阵一阵往屋里吹,屋里除了自己身下躺的床,空荡荡的一片,没有桌椅没有茶碗,没有衣柜也没有屏风,甚至,低矮的土墙还不时往下掉泥巴。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少女。
月梅心里一片匪夷所思,难不成,自己又穿越啦?
农家少女却没注意到月梅的不对劲,早爬上床从床里头的被褥下抽出了个小包袱,直接往月梅的手里一塞,“大姐,趁着现在天还没黑透,你赶紧逃吧。我给娘和大嫂下了蒙汗药,只不知道能维持多久,若是一会儿她们醒了,那你再想走可就走不了啦!”
月梅茫茫然的被少女从床上扯下,双脚踩在了一双草鞋上,冷的她打了个喷嚏。
“大姐,你放心好了,我长得不如你,地主老爷瞧不上我的。你放心的走,等过一段日子,爹和大哥做工回来了,这事儿解决了,你再回来。”少女见月梅机械的穿好了草鞋,拉着人就往门口走。
打开门,她先闪了出去。往隔壁房间看了一眼,然后便笑着走了出来,“快走快走,娘和大嫂睡的熟熟的呢!”
☆、第3章
不知什么时候下的雪,一推开门,便是银装素裹的一片素白世界。
月梅还没站稳脚,就被农家少女拉着一路跑到了前院木门旁,接着打开木门,把她推了出去。
“大姐,现在下着大雪,你往城里去怕是不方便,干脆往后头去,那边儿有处无主的草屋,你去那儿先将就一夜。等明儿天亮了,赶早就往城里去,进了城,娘和大嫂就找不着你了。”农家少女说着,冷的搓了搓指方向的手。
哎,走吧!
月梅点点头,也不多话,扭身冒着大雪就往后头走。
一面走,一面慢慢的“想”起了原主的记忆。
这儿是保定府定兴县下头一个叫程家村的地方,原主姓程,和她一样都叫月梅。程月梅是家里女儿中的老大,上有一个哥哥娶妻刘氏,下有两个妹妹程月荷程月杏。程月荷已经出嫁,方才帮着她逃走的是程月杏,也已经定下了亲事。至于为什么两个妹妹一个出嫁一个已定了亲而她却待字闺中,那是因为程月梅生来就非常漂亮,是程家村的一枝花。
程母吴氏和程家大嫂刘氏一直想将她“卖”个好价钱,所以就一直拖到了她已十八岁还没嫁。如今刘氏有了身孕,程月梅正好又被镇上的地主老爷看上了,于是吴氏和刘氏这对婆媳一合计,便趁着家里两个男人不在家,打算直接把程月梅给送上地主老爷的床。
程月梅是个烈性子,且早早就和村里的董秀才两情相悦,被逼急了,干脆一头撞了墙。
月梅伸手摸了摸额头,立刻疼的她嘶嘶出声,这姑娘还真狠,也不知破没破相。
董秀才家穷,压根儿拿不出像样的聘礼,且吴氏婆媳都是目光短浅的人,觉着董秀才能考中个秀才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并不认为他能中举中进士。婆媳两人都是注重眼前的,眼前只要把程月梅嫁给地主老爷,那可是能得一百斤米一百斤面外带五十两银子的聘礼。不仅能让程家过个好年,还能起个新房子,盖个新院子,办得起小女儿的嫁妆,也有了养活未出生的大孙子的好条件。
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所以即使程月梅撞了墙,这对婆媳也没松动半分,仍然把她锁在屋里,且一日三顿只送一碗稀粥,不叫她吃饱有力气逃跑和寻死。
回想到这儿,月梅一个踉跄栽进了雪地里。
果然没力气,手无力脚无力,肚子还饿的咕咕叫,简直堪比得了风寒躺在床上那会儿。抬头看看,树木葱葱一片雪白,再回头,村落已经变得很远很小。饶是这些年月梅已经修炼出来能心平气和的当下人了,可这会儿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声操。
后头无人住的茅草屋到底在哪儿?
程月杏,你可不能说谎糊弄我啊。
在现代活到十八,刚考上大学就遇着一场车祸,上一世从个小丫头熬到十八,眼看着就要嫁人了一场风寒丢了命。这一回呢,这一回可别刚穿来不到一天就丢命啊,这回要是丢了,只怕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再穿一回了吧?
好死不如赖活着,月梅鼓起勇气爬起来。
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双拳,迈着早已冻僵的双脚大步大步的往前走。
月梅掉进了个雪窟窿,应是猎人设的捕捉动物的陷阱,一掉进去,脚脖子就一阵钻心的疼,月梅不用看就知道自己被尖利的东西刺伤了。
又饿又累又痛!
骂了一声贼老天后,月梅光荣的往后一靠,晕了过去。
——
程家村后头有座山,山脚下以前无人居住,如今却住了个长满大胡子的瘸子。
昨儿夜里下了极大的雪,一夜过去地上的雪堆就没过了脚面,再加上今儿也断断续续飘了一日小雪,如今外头的雪只怕已经没过脚脖子了。
天儿冷的很,山脚下的破旧茅草屋遮风效果不大好,更不可能有地龙暖炉之类,大胡子早早煮了一锅肉菜粥,这会儿唏哩呼噜喝了两大碗。瞧瞧外头天渐渐暗了下来,大胡子打算早点上床睡下,兴许睡着了就不觉着冷了。
洗了锅,添上了热水,正想烧点热水烫烫脚,他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下这么大的雪,布在林子里的几个陷阱怕是都被雪覆盖上了,若是有人经过只怕瞧不出不对劲来。
想到这儿,大胡子坐不住了,抬头看看外面的天,到底拿了一件茅草做就的斗篷披上,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出了门。
林子里一共布了五个陷进,前四个都没事,走到第五个的时候,大胡子忍不住骂了声晦气。第五个被破坏了,且不是动物,而是人。一个面色青紫,着了玫红色小袄的村姑,看着又土气又蠢笨又下作。
大胡子站在陷阱旁犹豫一刻,想着到底是自己布下的陷进伤了人,不论这女人是谁,总归是一条命。若是无辜的,也不能就这么让她死在自己的陷阱里了。瞧着这女人似是昏迷不醒,大胡子便没叫她,把拐杖丢在一边,半跪下右腿,左腿直着往后伸直,趴下去一手掐住了村姑的肩头。接着往上提了些,就力换成了胳膊,一使劲,把人给拽了出来。
天渐渐暗了,这女人又昏迷着,救人救到底,大胡子一手提起女人扔到肩上,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踩着雪地,咯吱咯吱走远了。
——
月梅次日一早醒来时,差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这回她在一个破旧的茅草屋醒来,身下垫着的是干草,身上倒是盖着被子,然比程家盖的那种被子还要差。小小的一间房,房门窗户紧闭,可关不住不断往里灌的冷风。不过,外头却不断的有香气飘进来,大米,青菜,鸡蛋,还有肉!
这具身体饿了太久了,月梅几乎立刻就忘了现在的处境,舔了舔嘴唇立刻爬了起来。这一动弹,才发现脚脖子钻心的疼,她掀开被子去看,见脚上已经被灰扑扑的布包扎好了。
哦,不是又穿越了,是被人给救了。
好在伤的只是一只脚,月梅左脚踩地,提着右脚,轻轻的跳到了门口。
门一拉开,便差点撞进一个男人怀里,男人留了满脸的络腮胡子,一手住着拐杖一手端着盛满肉菜粥的碗,正冷冷看着她。
月梅忍住了喉咙里的尖叫,冲着络腮胡子笑了笑,“是你救了我啊?”
男人看着她不说话,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审视与不悦。
半晌,才冲着月梅点了点头。
“谢谢你啊。”月梅实在太饿,眼里只有那碗粥,哪里顾得上男人有什么情绪,指着粥问道:“这个,是给我吃的吗?”
男人仍然不说话,却把碗递了过去。
“谢谢谢谢。”月梅脸上漾起一个大大的笑,伸手接了碗,端着就往回跳到了床沿。粥还有些热,她也顾不上别的,一面吹气一面就忙不迭小口小口的喝。
兴许是太饿了,月梅觉得这粥的味道十分好。
粥又香又绸,一粒粒米白白胖胖,粒粒分明却又粘连一起,伴着绿油油小青菜,金灿灿打鸡蛋,还有香喷喷的咸肉。喝一口,嘴里满足,热腾腾下了肚,胃里更是满足。
月梅很快喝完了满满一大碗粥。
抚了抚肚子,还没大饱,月梅抬起头,这才看到络腮胡子就站在自己面前。他个子很高,往这儿一站,让本就小的茅草屋更显逼仄。且这会儿一双眼冷冷的打量着她,月梅在他的身高和视线的压迫下,终于感觉到了害怕。
外面虽然不下雪了,但路仍然不好走。而她受伤,也根本走不了。
好像除了留下,她别无选择。
她垂头看到了自己受伤的右脚,想到了话头,“昨天是你救的我,我的伤也是你帮我包扎的吧?真是太谢谢你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
男人的眼神收起了冰冷,却明显变得诧异了起来。
月梅一惊,这才想到不对来。这儿可不是现代,被男人看了脚,按理可就得嫁给那人才对的。而自己一时紧张,居然连这都忘了,还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这男人这么惊诧,莫不是误会自己要嫁给他?
月梅一瞬间脸变得滚烫,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你,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真的。”
男人不说话,只沉默着向她伸出手。
月梅愣愣的,不知道他想干吗。
她看出来了,这人又瘸又哑还挺丑,实在是个可怜人。
男人下意识的皱眉,然后直接抽走了月梅手中的碗。月梅这才知道,原来这络腮胡子是要再去给她盛饭,这儿瞧着条件不大好,自己又刚喝了一大碗,月梅实在不好意思再吃了。忙叫住男人,“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
男人脚步顿了一顿,接着继续走了,月梅听见外头传来勺子碰撞锅的声音,接着是男人大口大口喝粥的声音。
月梅只觉得丢人要丢到黄浦江了。
人家只怕是只有一个碗,这是要自己吃饭呢,她也太会自作多情了!
☆、第4章
月梅坐在床沿,低头看了看自己套着草鞋的光脚。
这可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这男人,是不是太不讲究了些。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如今可还要赖着人家呢。月梅掀了被子,小心翼翼的把双脚都放进去盖好,垂头看看自己还好好的衣襟,觉着人家也许真的是纯好心,毕竟这回穿的可是程家村一枝花,这么貌美的姑娘那人都没动歪心思,显见得的确是个正人君子。
天儿很冷,月梅想着先前自己一场风寒就被要了命,这会儿更是担忧。昨儿都不知道在那雪窟窿里待了多久,要是再来一场风寒,在这儿可没那么好的药那么好的大夫,说不定自己又得玩完。干脆整个人缩进被子,把被子扯的高高,直裹住了脖子。
外头大胡子似乎是吃好了,叮叮咚咚的在刷锅刷碗。
做了十来年的小丫鬟,月梅平日所见的全是女子在干活,便是将军府里的大厨房里有两个请来的男厨子,月梅也一次没瞧见两人做杂事。这会儿听着这声音,无端的就有点亲切感,像是在现代一般,妈妈负责做饭,爸爸负责洗碗刷锅。
大胡子刷好了碗便没了动静,月梅侧耳听了好一会儿,只有呼呼的北风。方才她只顾着粥了,都没来得及瞧外面的情况,现在想来,外面或许还有房间,大胡子应是在外面歇下了吧?
不过,不管是猎户还是村民,这样冷的下雪天,应该都是没事做了。
坐一会儿,杂七杂八的想了一会儿,月梅渐渐就困了。
这具身体最近一段时间吃了很大的苦头,是该好好休息休息才行,外面那个若是坏人她也逃不掉,就安安稳稳睡吧。
月梅这回,又一觉睡到闻见了饭香。
还是粥,和早上的味儿一模一样。早上虽然喝了一大碗,但粥不顶饿,这会儿月梅又饿了。她掀开被子想下床,瞧瞧自己光着的脚,又忍住了。她虽然不是太在乎,可这么多年下来,也早已习惯了不能太出格,还是等一下吧。
外面传来勺子盛粥的声音,但却迟迟没有人推门进来,月梅正纳闷,便听到了男人大口大口喝粥的声音。
这,这人自己先吃起来了。
不能生气,也不该生气,人家只有一个碗,先自己吃了也是理所应当的。
月梅揉揉肚子,继续耐心的等。
结果这一等,外面男人似乎是吃完了饭,又没声儿了。
天大地大不如吃饭大,月梅忍不住了,扫了一圈没瞧见自己的袜子,月梅干脆也不顾了。捡了一把稻草把脚随便一裹,塞进了草鞋又跳到了门口。
拉开门,往右看,立刻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右面搭了一个茅草棚,对外是空了一面墙当作门,一口大草锅,半屋子稻草麦秆和干树枝。此刻大锅盖着盖,男人穿着灰不灰蓝不蓝的大棉袄,正蜷着身子靠在草堆上,大概原本是闭着眼的,这会儿突然睁开,眼底带着警示,人也摆出了一副立刻可以跳起来的姿势。
月梅吓了一跳,随即便有些迥然。
这儿只有一间房一张床,很显然,自己占了后,这男人昨晚上和今儿上午,都是在这草屋里靠着草堆熬过来的。
她两辈子也没这么欺负人过,一时便有些讪讪不知道要说什么。
男人看她这样,却像是明白了什么似地,伸手指指锅。
月梅会意,问道:“锅里有给我留的饭?”
男人点了点头。
这人真挺好的,月梅更不好受了,自己好手好脚的,可人家却是又瘸又哑,这也太欺负人了。
过去揭开锅盖,因为锅底的树枝还没烧完,粥还热着。想着早上可是都还没洗漱呢,这会儿拿着水瓢舀了水洗了把脸,又漱了几回口,想着从前在将军府时用的含香圆,叹了口气,转身认命的拿了个木头做的勺子,舀了一碗粥。
粥还剩下不少,她喝了一小碗,然后洗了碗,这才转身问男人,“锅里还有,你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一些?”
男人连眼都没睁,只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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