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網PWA視頻評論

性愛辭典.txt

2023年10月05日

  1/2  下一頁 txt下載

性爱辞典
傻傻的歌谣
1.
老师说:两百年前,人们这样的。
男人和女人互相拥抱着。男人的嘴和女人的嘴互相交接,舌头搅在一起,称做“亲吻”。接下来,他们把彼此的衣服褪去,用嘴或手触碰对方的身体,称为“爱抚”。最后男人和女人的生殖器交合,反复运动,由此产生快感。达到高潮后男人射精,整个过程结束。
他们管这种行为,叫“做爱”。
2203年夏天,云是淡灰的一抹轻烟,天空瓦蓝一片。明净如洗的颜色比两千年前还要清澈透明,全不似人们当时推测的那样糟糕无比。可见古人对于他们的后代将如何生活、如何思考完全一无所知。空中飘浮着各式各样的飞行器,密如飞蝗且子弹般来回穿行。二十世纪的古战场也是类似情景。
在研究院八十一楼的演示厅,我和那些装扮得稀奇古怪的傻瓜们坐在一起。面若寒霜,彼此间保持着最远的距离。我们都害了自命不凡的毛病,认为身边的人全是垃圾。一幅巨大的虚拟墙竖立在对面,人类学的老师站在一隅夸夸其谈,中央播放着一部古人的性爱记录片。
虚拟墙上,两百年前的俊男美女们使出浑身解数,大汗淋漓。试图告诉我们那时候的所谓“做爱”,到底是什么事情。可我们全都哈欠连天,无动于衷,眼角偷偷扫着虚拟墙上方的时间,双脚不停地擦着地板,两手在桌上弹来弹去。
我们只盼望这对男女快些结束,测试结果早点出来,我们好回去找自己的乐趣。
渐渐地我瞧出了一点门道。男的试图将做爱时间延长,女的则在尽力配合。照他们这样搞下去,我们几十号人全都要屁股上锡,焊在这里。两百年前的人们肯定吃喝不愁,要不何以有这么多闲功夫玩这种无聊游戏?
我有点心烦气燥,把上衣脱掉扔在地板上,揉揉自己干涩的眼睛,打定主意把屁股焊牢,继续支持下去。
虚拟墙就在这瞬间忽然消失,那对男女此起彼伏的怪叫也嘎然而止。大家初次有了反应,纷纷竖起长颈鹿般的脖颈。老师从研究室里走出来,用手虚指着我的面额:“你留下来,其余的人可以走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刺在我脸上,我可以听见他们嘴中不停地抱怨,言语毒辣。
“为什么会是我?”我抬起头,冷眼环视着周围的人群。
现在是艰苦的2203年,我每年都在拼命赚钱,每年都赚不到足够的钱。大家从我身旁匆匆走过,片刻消失无踪。演示厅里空寂冷清,只剩下我和研究院老师像两只蜥蜴互相打量。我瞧着他那不可琢磨的眼神,心想此生总算被阳光普照一回,但不知何时能够到手那五万元酬金。
2.
关于做爱这种事,还有很多传说。
传说一是:此乃两百年前人们最喜欢的运动,由此产生了许多科学和艺术。这些科学和艺术在我的虚拟墙里全可以查到。但我懒得去查,现在的人们早就不关心这个,现在他们流行自杀。
还有传说二:并不是随便哪对男女都可以自由做爱。这个很容易理解。我在研究院的演示厅里找到了答案。我通过了,我可以做爱,他们没通过,他们不行。他们很快走掉了,去想其他的方法赚钱。
我还知道,在两百年前,强行做爱是犯罪行为,称为“强奸”。现在没有这个罪名,也没有人愿意去做这种傻事。他们不知道该强奸谁,正如我不知道该和谁做爱一样。而且他们强奸了也没有任何收获,他们没经过研究院的同意。这一点和古人不同,他们强奸是为了做爱本身的乐趣。但我们并不认为做这种事有什么乐趣可言。
走出研究院,心情大好,我伸了伸拳脚,舒了口气,打开虚拟墙呼唤老容。老容是我的“朋友”,由于职业的缘故,最近做了整容手术。原本是老树皮般粗糙褶皱的脸,变成了刚剥开壳的煮鸡蛋,一道皱纹都没有。每一根头发都精心涂上了三种颜色,浮在头上就是一团不知名的水草。
就这么个“朋友”,每年要花去我五千块。我下定决心明年一定要把他辞掉,尽管他尽职尽责,每天都是一副惹人爱的模样。
“有什么事吗?”老容殷勤地说。
“我准备装配一个老婆,你给我一点建议。”
“是这样……”
老容犹豫了一下:“首先你不能看外表,其实那不关键。屁股要大,要肥。腰身粗一点,有两道褶子无伤大雅。脸上要有点雀斑,不用太光滑。鼻子瘪一点,看起来平凡。腿短一些,不占用飞行器的空间……”
我威胁道:“×的老容,你要对的起我每年付给你的酬金。”
老容沉默半响:“其实按你设计的虚拟情人配一个就行了。”
“……这样我还有点兴趣。”
我有25个虚拟情人,第26个还在创造中。在这个方面我是富翁。我是程序员出身,我的虚拟情人比别人多一倍。我设计的虚拟情人不是性感尤物就是人间极品,全部惟妙惟肖,冰雪聪明。老容曾出一千元要求复制一个,但我不想自己的设计向外流传,我宁愿把她们关在我的虚拟墙里。况且他出的价钱实在太低。
我在迷宫般的街道上穿行,找寻回家的快速捷径。我们独住,互不干扰,散落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听说古人喜欢多人群居在一起,彼此吵架怄气,还自我安慰说,这就是生活。
他们真是无聊透顶。
时光走到公元2203. 人类回归了猎食动物单纯直接的本性,不需要浪费太多言语。我通常只说一句话:“这是我的。”我们惟一的交往就是在这个世界上你争我抢。除此之外,互不理睬。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有种奇怪的错觉。四周涂上了胶水,干燥凝结成半透明的固体。身体包裹在夜色中,形同巨大的果冻。而无数阴森的狼牙在此刻降临,将我噙在中间,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每一块肌肤都忍受着巨大压力。我听见骨骼折断的脆响,一根根,一声声,如割断的琴弦。血液从血管溅出,脑浆迸裂,地上开满了白色的霉菌。我变成被放了气的橡皮人,躺在床上,不能呼吸。
我无法排解这种难言的恐惧,经常辗转失眠或半夜惊醒。为此我买了许多感情撩拨器,用以消除畏怖和孤寂。其中的友情撩拨器,价值两千元,能控制身上32条脑神经。
打开开关,微弱的电流刺激上来,我浑身发抖,双眼泪水充盈。一股暖流从脚底升起,涌向全身。心脏跳动加速,面部滚烫,眼前开始出现万千幻象。我看见和许多人在荒野上一起奔跑、在林中并肩漫步、在圆桌上共进晚餐、在沙滩打闹嬉戏……我愿意为了他们中间任何一位而断去一臂,想要把胸膛和他们紧紧贴在一起。
我激动不安地在家里转来转去,不断缅怀过去,迫切地想做些什么事情。脑海中频繁浮现许多身影,似曾熟悉又模糊不清。就在这时,虚拟墙上出现了需求中心的广告:“您孤独吗?您需要一个真人做朋友吗?您需要切实感受一下友情的伟大。”
我毫不犹豫地掏出钱来,定购了一个——这就是老容。
老容的价格是每年五千块,马上要到了续约的日子。近一年来,我每天鄙视他、嘲笑他、咒骂他、冷落他、愚弄他。但他始终宽容地对待我。据说这就是友情的最高境界。
至此我得出一个教训:在刺激脑神经的时候,千万不要干任何事情。当时感觉快意,事后追悔莫及。正如我那刻掏钱租下老容,瞬间身躯发红发亮,环绕着绚丽夺目的巨形光环,以为自己高大无比。三十分钟过后,发现这只是一个彻底的骗局。
冷静过后,一切都是骗局。
五千块的价格实在是高到云里。每念到此,我心若刀扎,总要把老容唤出来,折磨一番方才解气。
3.
我要装配一个做爱的对象,俗称“老婆”,这是我的首要任务。研究院的老师引诱我说,如果我同意娶一个真人,他们乐意付两倍的酬金。但我拒绝了他的提议。
我不愿意再和真人打交道。若不是签了租约,就算是老容我也会立即退掉,尽管他一直说爱我,视我情同兄弟。而与一个真人形影不离,四周满是研究院的三维录影机,想一想都是难以忍受的事情。
装配中心是一座银白色的建筑,一百二十层,高耸入云。我的飞行器直开到大厅。中心的接待员是一位虚拟的绝代佳人,脸上的微笑永恒又甜蜜。装配中心的虚拟墙足有200 英寸大小,可任意变形。中心的接待员站在面前如同真人一般,只是你触碰不到而已。
这个虚拟墙和我的真是有天壤之别。我虚拟墙只有17英寸大,正方形。老容的脸显在墙上仿佛拍瘪了的汤圆,让我看了自尊心大受打击。但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赚到更多的钱,把我的虚拟墙弄大一点。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总是让你感觉很不公平,却又无可奈何。
“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绝代佳人说。
我没理她,伸手在虚拟墙上乱点一气。别墅、游艇、太空船、快感撩拨器、虚拟宠物、电子枪、明星、父母、儿女……从这方面来看,我是个购物狂。但我总买不起我想要买的东西,而且我总买错。我每年的退货费是个极其高昂的数字。
我不要父母,也不要儿女,我对此类产品兴趣缺乏。那是一种奢侈品。老容曾说,只要给他五十元,他就可以帮我查到我的父母是谁。但我确实没兴趣,就算查出来了又会怎样?
即使我知道是谁卖出了他们的精子和卵子,造出了我,换取了一笔费用,我也不可能跟他们瓜分酬金。正如我每年要到试管婴儿中心去献一次精,换点零花钱。
但如果有个人跑过来对我说,他是我孩子,他身上有着我的血缘,我只会一拳把他的头打成新做的南瓜饼。我讨厌这个,我不愿和任何人有关系。
“岳父岳母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是妻子的父母,这是我们中心最新的高科技产品。我们可以把全世界最好的岳父岳母装配给您,让您享受大家庭的乐趣。”绝代佳人回答。
这就是有钱人的好处,买了老婆,还要买爸爸妈妈、买岳父岳母、姑娘女婿,可以买一个大家庭。
“让我们用最新科技改善您的生活吧。”绝代佳人说。我听了十几年,这种教条似的标语——“时代发展了,生活质量在提高”,惹得我无名火起。时代发展了几千年,我的生活质量只和口袋里的钱成正比。
我怒形于色,对着她的小腹猛踢了一脚。虽然我踢了个空,但她还是捂着肚子,哀叫不停,眼中热泪涟涟。这个虚拟人的设计实在是妙极。
很快她重新站起来说:“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我要装配一个老婆,研究院要求的那种。”我感到脸红发臊,很丢颜面,就又对着她的脸上打了一拳,让她捂脸痛哭。这时候,我的虚拟墙亮了,老容找我。
和绝代佳人相比,他那一如既往的笑脸仿佛廉价的压缩饼干。
“有什么事快说。”我气喘吁吁。
“你是不是疯了,装配一个老婆干什么?”老容严肃了一下。
“如果我装配一个老婆,政府出五万块。每个月还可以拿固定的补贴。”
“你通过测验了?”
“对。”
“那你应该和我一起喝杯咖啡,跟我谈谈。”
4.
我钻进飞行器,离开装配中心,赶到老容约定的咖啡屋。老容主动约我,这是第一次,以前只有我主动拿他做消遣。我不找他,他乐意休息片刻,或者为别的客户服务赚钱。本来我想到金门大桥看人自杀,但老容说那个地方太冷。他给我的虚拟墙上传了一幅地图。照他的话来说,他推荐的地方环境幽雅,非常适合“朋友们”聊天。
权衡一下,这个约会对我有利无害,所以我去。而且老容告诉我,他装配过老婆,拿政府补贴有两年多。以前我并不知道这些。他说我对他的生活漠不关心,我立即朝他的影像上吐了口唾沫。他以为他是谁?
所谓“测验”,就是指在演示厅的那一天,老师给我们放了一段男女交欢的影像。把所有人都折磨得不耐烦的时候,他走出来说我通过了。在座几十个人,只有我能拿这五万块。他们全眼红得发抖。走过我身边时,有的人想踩我的脚,有的人想捅我的腰,还有的人故意把烟雾吐在我脸上。
我决定下回带把电子枪出来,把他们统统击毙。他们除了仇恨和嫉妒,脑子里不知还剩下什么东西。
关于我通过测验这件事,我追问过研究院的老师。他说因为我感到浑身燥热,激动异常,并把衣服丢在地板上。换句话来说,我兴奋了。我没有坦白说,我把衣服丢到地板上是因为我恨这个测试。相反我告诉他们,我一直洁身自爱,从来不用性撩拨器之类的东西寻找快感。最多也只是用父爱撩拨器体会当爹的乐趣。活这么大我身上只废掉了两条脑神经。
咖啡屋上面是玻璃钢的弧形穹顶,地上铺满了嫩绿色天然草坪。老容坐在一把乳白色的羊皮靠椅里,站起来向我示意。我走过去和他握了握手,感觉捏了一块冷冰冰的汉堡包。
“三十分钟。”我对他说:“我忙。”
“你忙什么?”老容嘿嘿一笑,问我。
我立刻觉得他很讨厌,我从来没这么讨厌过他。我下定决心明年要把他辞掉。
我回答不了他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
“你必须知道,老婆这东西是不容易退货的。如果装配不理想,会让你一辈子痛苦。而且你每个月不能和她来一次性爱,政府就会取消津贴。但如果配的太贵,五万块钱酬金会所剩无几。”
“具体是这样。”老容打开他的虚拟墙,调出许多动态图片。“乳房要坚挺,乳头不能下垂。”我打开我的虚拟墙,把他的示范图片下载过来。对比之下,我确实觉得坚挺比较好。“要有弹性,你一定要坚持摸一摸。腰身要细,触手光滑温暖……你耐心点听,我在为你省钱。”
老容详细讲了三十分钟。包括肚脐的大小,指甲的形状……无一遗漏,我全部记载在虚拟墙里做参考。我的看法和他不尽相同。他喜欢金发,我喜欢黑发。他喜欢丰满一点的,我却不喜欢身材太夸张。在他的提示下,我总算知道了自己的老婆应该装配成什么样子。至于我设计的那些虚拟人只是外表像人,她们并不符合女性的生理结构。
讲完后,我马上和他告别,用虚拟墙把飞行器停在店门外。他见我没有付款的意思,就自己划掉了喝咖啡的账单。他邀请了我,浪费我的时间,理应由他付钱,这点我分得很清楚。临走的时候,他拉住我的手说:“只有我能帮你,朋友。你应该感谢我。”
“为什么?”我说完,把飞行器开走了。
5.
我不愿和老容聊得太长,怕他又说起和我续约的问题。每当谈起他的经济状况时他总是泪眼婆娑,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令人厌恶。我也知道他境地不好,如果拿不到足够的合约,明年恐怕会半失业。不过这跟我毫无关系。
我每个月赚一千六百元,而世界上有太多我想要买的东西。为此我不得不加很多每小时十元的加班。若真有闲暇,我宁愿呆在家里玩虚拟人游戏。我经常把她们25个人全调出来,列队起舞、或者分成两队刺杀、再或者来一场女子足球赛、表演一幕生活戏剧。从这方面说,我是个无聊的人,也是个繁忙的人。
老容总说我残忍。我爱在家里安排虚拟人的命运。她们在我的精心设计下,钩心斗角,彼此陷害,结局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众叛亲离,就是死亡。他不知道命运就是一场娱乐剧,只不过我们无法主宰自己。也不能像虚拟人那样,一次次被造物者挽救,可以涅槃再生,重新开始。
但老容说我残忍,不仅仅在于此。他说我残忍,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我喜欢去金门大桥看真人自杀。
装配中心的产品据说有十万多种,我在这里按图索骥,却没有发现我想要买的东西。这事情显得极其怪异,装配中心向来只有我买不起的东西,可从来没有我买不到的东西。
装配中心的绝代佳人挨了我一顿揍,哭着说她没有办法。我在装配中心的金属大厅里走来走去,感觉一切荒谬。为什么研究中心要我们装配老婆?为什么要固定每月和老婆性爱一次?为什么要发给我们补贴和酬金?为什么总是找不到我理想中的物品?简直可笑,一切荒谬至极!
关于做爱这种事,分成许多学科,需要抽时间来学习。研究院给了我浩繁的资料,让我随时从虚拟墙里调出来浏览。
我目前学到的一点就是:做爱有一个必不可少的因素,就是“爱情”。时光倒转两百年,如果男女的爱情发展到了一定阶段,人们就会做爱。做爱的等级由爱情来决定。有爱情的做爱叫做高等级的做爱。没有爱情的做爱,称为低等级的做爱。
这种做爱有一个别名,叫做“发泄性欲”。
在2203年六月的第一个星期,我耗费了大量的时间,找遍了全城所有的装配中心。同时每天要学习的课程也令我头疼不已。
特别是爱情这门分学科,繁冗复杂、千头万绪。在研究院的例行考察中,我从未及格过。后来我才知道,研究院的院长立项研究了十年,方懂得了一点皮毛。后来他从金门大桥上跳了下去。他爱上了研究院的一位测试者,结果对牛弹琴,那位测试者根本不懂得所谓的爱情。
据此考虑,我要把爱情放一放。这种东西,懂得越多越寂寞。万一我研究透了,无人理解,恐怕也难逃跳桥自杀的命运。现在我还不想死,我想申请改为专门学习器官交合,直奔主题。
为了装配到理想中的人物,我被迫再和真人打一次交道,在虚拟墙上呼叫装配中心的经理。经理出现在虚拟墙上,和我假模假样地拥抱,笑得比绝代佳人还甜蜜。
问题提出后,他劝我申请加入高级会员:“若您加入高级会员,可以享受我们度身订做的服务,订购到各式各样的产品。从低等级到高等级,应有尽有。”
我表示愿意加入高级会员,但我想知道不同等级的产品有什么区别?他说:“惟一的区别——高等级产品是天然的,中等级产品是人造的。”我点点头,交一百元入了会。上传了我的信用证明、身份资料和健康档案。他把一份高级会员证书上传到我的虚拟墙里。
我把老容帮我准备好的资料传给装配中心。他收了我一千块的定金。五万块钱没到手,先去掉了一千一,让我总觉得身上落下了什么东西。
付账后,经理虚拍着我的肩膀,和我告别。他说:“您放心,我们会做出令您满意的产品。”我这辈子只见过两个对我会心微笑的真人,一个是老容,另一个就是这个经理。
6.
接下来每日回公司照常上班,编制程序,赚固定工资,业余时间呆在家里浮想联翩。我定制的物品需要两个月才能到货。我整天想着五万块钱的酬金,再也不愿上每小时十元的加班。同时我对虚拟人也有些厌倦,第26个虚拟人我始终没有设计出来。
如果我的老婆装配成功,除了酬金之外,每个月还能拿四百元的补贴。这样就可以过得不错。虽然每月必须例行一次做爱,但看在每月四百元的份上,这个可以接受。我揣摩了“做爱”中的各种动作,这套体操做起来并不困难。
研究中心的资料,我每日必看。对于做爱又有了另外的理解:几千年前,如果为了获取金钱而做爱,有一种说法,叫做“卖淫”。这是一项重要的产业,做这种职业的女子被称为“妓女”,而男子则被称为“妓男”。
学到这里我又有点困惑,照这样理解,这项职业可能延续到了现在。比如我为研究中心做的事,和卖淫有点类似,只不过名字不同,我们被称为“测试者”。但我又感觉到两者本质上还是不同,到底有哪点不同,我回答不上来。
闲下来的时候,我懒得找老容。我宁愿一个人四处逛逛,到我酷爱的金门大桥上看真人自杀,寻找刺激。
我不知道全世界有多少座金门大桥。原始的金门大桥古时候是一个许多人自杀的地方,后来专门为此建造的自杀场所,统称为金门大桥。这种大桥原本只有交通和自杀两种功用。后来又增加了一种——观光游览。我是这里的常客。
我在这里订了一个小包间,外面看起来,包间是个灰白色的小贝壳。坐在里面,完全透明,大桥全景一览无余。我在包间的墙上点了红酒和玉米花,懒洋洋地靠在躺椅里。自杀的人黑压压一片,在桥上自杀区排成长队。
今天运气真好,报名自杀的有一百多人。这是当今最流行,称为“跳彩”的自杀游戏。自杀的人把脚上套上绳索,往桥下跳。古时候人们这样玩过,称为“蹦极”。
现在的方法有所不同,不同在于绑在脚上的绳索可能会断掉,这取决于一个随机指数,由自杀者自行决定。
第一个跳下去的是位白发青年,他选的随机指数是80%.看来他存心想死,却没死成,那20% 的机率把他给挂在了空中,弹上弹下像钓钩上的鱼。他兴奋地大喊大叫,非常刺激。
第二个自杀者整过容,猜不出实际年龄。他选的5%,可能只是想玩玩而已。结果嘭地一声掉到了桥下,脑浆四溅,身体摔得像酱肉饼。
观光者们哄地一起笑出声来。这种倒霉者我们称为“憨福”,极难遇到。只看了两个就看见了憨福,把我乐得前仰后合。自杀中心很快接通了我的虚拟墙,说有刚才憨福自杀的全程影像下载,仅售五元。我没有买,我只买了一个憨福玩具——是以刚才憨福摔在地上的姿势做的。我准备在不开心时,拿出来吓吓老容。
每死一个人,自杀中心照例要播放一段《生命无限好》赞歌。大家随着音乐低声咒骂,摇头晃脑,场面热烈。接着自杀中心给我的虚拟墙上传了一段《防止自杀手册》、《宗教是你的精神寄托》……我浏览过几个宗教,兴味索然。还好我活得比较有意思,暂时没有自杀的打算。
我活得比较有意思,归功于我用快感撩拨器并不频繁。我骗研究院说我身上只坏了两条脑神经,事实是我坏了十五条脑神经。这些脑神经怎么刺激也没有用,它们麻木了,迟钝了,永远无法恢复。等到我身上所有的情感神经都麻木的时候,我就会站在金门大桥上报名。
人们通过自杀的过程,能把脑情感神经还原一点感觉。不过这并非万能。个别自杀者把随机率选到99% ,幸存后也没有感到特别兴奋。这种人彻底没救了,惟一的办法是下次调到100%,让他们在绳索断裂的那一刻,最后体会一下快感。
今天百分百的自杀者有四人。三个都很年青,但空中姿态最优美的却是一位老者。他想在绳索断裂后,在空中翻三个后空翻,第三个空翻还没翻完,就在地上摔成了一团肉泥。即使如此,我还是通过虚拟墙,给这位老者的动作打了满分十分。
到最后他果然是当天得分最高的自杀者。不知道他变成肉泥后知不知道这一点,有没有一点快乐的感觉。
我坏了十五条脑神经,能坚持活下去,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我有一些快乐没享受到,花不完的钱我还没赚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我想要买的东西。
比如说“新性爱撩拨器”。我调出商品中心的目录,很快找到了它。价格四万五,全自动,幻觉丰富。对兴奋点的调节无微不至。可以找到大脑中枢隐藏的二十条末梢神经。精确控制射精时间,调整范围非常大10秒~24小时。误差不超过零点五秒。
我觉得这个太夸张,没人会用它刺激24小时,那只会让自己肾亏而死。现在什么都讲究迅速,人们都期待能在最短时间内享受快感,达到高潮。我手头那个性撩拨器档次太低,不过也花了我五千多元。它的控制范围短,想象力也差。要想到达兴奋顶点,最少也需要两分钟。
现在我的八条性神经已经坏掉,手头的低档品对我的刺激越来越小。我迫切需要一个高级产品来改善生活。为了这个目标我拼命赚钱,不惜到研究院去充当测试者。
7.
两个月到了,装配中心接通了我的虚拟墙,传来了我想要商品的影像。和我预料中的差不离——黑色长发,细腰,乳房高耸,肚脐小而圆,皮肤细腻。按等级分为两种档次,由我任选一种。中等级的价格两万五,高等级的价格要四万。
我想先短时期试用,被装配中心拒绝了。他们不但禁止试用,连我想摸一摸,试试乳房的弹性,都不允许,说是怕商品损坏。
我经过深思熟虑,决定购下那个两万五的。老婆送上门后,我把提货单传到研究中心。研究中心通过验证,往我的虚拟墙上传了五万元酬金和一份注册证书。我支付完装配费用,账户上只剩两万五千元。要想得到那个“新性爱撩拨器”,只能另想办法。
2203年夏天,我装配老婆的故事,大体就是这样。我账上有两万五千元,扣除入会费和定购金,纯利润是两万三千九。如果每个月坚持和她做爱一次,可以得到四百元的补贴。
我们有一个注册证书,证书上有我和老婆的合影。上面注明,我不得把她伤害或抛弃。研究中心的资料我还在努力学习,若能够通过爱情学科的考试,研究中心会另发我奖学金,成绩优秀甚至会得到一笔专项基金供我展开研究。
对于做爱这门学科,我又补充了如下知识:古时候,如果一男一女想长期做爱,他们可以领取做爱证书,生活在一起。称之为“结婚”。结婚后,男的称为“夫”,女的称为“妻”。夫妻做爱具有合法性,受法律保护。但他们同时丧失了同其他人做爱的权利。
判断能否结婚的标准是男女双方是否具有爱情,事实上却并非如此。一般而言,颁发结婚证书机关只判断双方是否具备做爱的条件,例如是否有血缘关系、是否同性别等等。至于双方是否具有爱情,由当事人自己判断(实际根本无法判断)。
若双方不具备爱情,可能会发生一方同其他人做爱的情况,称之为“外遇”。
外遇不受法律保护,但也不属于犯罪行为。只能用道德来谴责。
至于什么是道德?道德到底有何作用?我还没有功夫去学习。
8.
2203年五月末的那天,从研究院八十一楼的观景窗向外望,视线一览无余。阳光洒满大地,密集的飞行器变成耀眼的金色的光群,快速掠过下面呈各种几何结构的钢筋丛林。
我和一帮测试者聚集在这里,观看冗长的人类性爱片。当时我自认为比别人都聪明,比别人都幸运。但我看了这么久始终没看明白一点:所谓“做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容易。
等我从金门大桥上跳下去的那一天,我会提前为自己立好一块墓碑。上面铭记我此生曾干过两件事情蠢不可及。一是找了个“老容”这么个昂贵的“朋友”,临走时还设了个圈套,骗走了我一千元。二是接受了研究院的测试,娶了个不赚钱的老婆。让我伤心的是,照我的推测,她的年龄不低于四十岁。
说实话,我装配的货色并不理想,乳房表面饱满,其实缺乏弹性。验货的时候,我没有坚持捏一下,吃了暗亏。凭心而论,她还算赏心悦目,就是太似真人。最气愤的是她居然是模是样地说,她就是一个真人。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你要温柔地对待我。”这让我越来越惶恐,或许她真的是一个真人。
她初次到我家的那晚,为了早日拿到补贴,我很积极,正在虚拟墙上看产品说明书。她居然也有一个虚拟墙,还给我传来了大量的资料。优先向我推荐《拥抱》、《接吻》、《爱抚》、《情趣》……这些我都兴趣阙如,我只在目录中找了一段《如何能赚更多的钱》。
这段影像的要点是:坚持做爱,每月补贴四百。若肯到试管婴儿中心抚养一个孩子,每月的补贴可达到八百。抚养孩子也有很多乐趣,这些是通过父爱撩拨器刺激神经所体会不到的。您还可以把孩子出租,给需要体现父爱母爱的人赚钱,前景无限。
我再也不会上当,我知道养孩子有很多麻烦。每月八百只怕还不够花。再说既然孩子都能出租,父爱这东西又有什么意义?
我调出《夫妻做爱快速入门》,没精打采地瞅了两眼。过程实在繁琐,什么前戏、后戏、浪漫、调情……把这些跳过去。姿势有几十种。我勉强看了两种,歪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整夜竟然没有恶梦惊扰。
关于“做爱”这种工作,我们还是成功地试了一试。中间历尽磨难,难以言表。
真不明白,我们体验的“做爱”只是一场滑稽木偶戏,古人却称此为“人生最大乐趣”。
研究院告诉我,“做爱”这门学科的学习,我达到了半专家的等级。在这一组所有的测试者中,我的考评分数一直遥遥领先。据我的亲身经历,我还写过一个论文,叫做《爱情在做爱过程中的反作用》。这篇论文若交上去,肯定能在研究院换点研究资金。老婆知道后,坚持要和我二八分账,她八我二。在谈判破裂的情况下,她毁掉了这篇东西。
事情发生在她来我家的第二天。我们赤身裸体,并肩而卧,人手一个爱情撩拨器。这是她的点子,她有个错误观念——在两人做爱之前,一定要产生爱情。
房间里熄了灯。桌上点着两百多年前的心形香熏烛。天花板上堆满了厚厚的玫瑰花瓣,通过几个筛孔,星星点点洒在我们身上。音乐伴奏是两百年前的最流行的萨克斯和小提琴,床垫像海滩上的柔软细沙,把我们轻轻陷进去。
我在她的怂恿下,购买这些道具和用品,花了一千元还不止。她安慰我说,一次投资,终生受益。
爱情是一种美妙的幻觉。五分钟后,我们两个紧紧拥抱在一起,世界在我们眼前消失,时间停止。我们只感觉到彼此的存在,彼此的肌肤,彼此的呼吸,其余一切完全空白。在这片无边的空白中,我们像泡在水中的泥偶,软化,崩溃,分解,溶合,烂在一起,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三十分钟后,她踹了我一脚,我捂着肚子从床上滚下来,撞翻了烛台,蜡烛油把大腿烫出了红点。清醒之后,她觉得我很丑陋,皮肤好比钢丝锉。我觉得她特恶心,乳房像个大水泡。倒霉的是,我们抱在一起什么也没做,若不是神经中枢的幻觉停止,我们会一直抱到世界末日来临。
对于做爱的关键知识我现在才明白。做爱是做爱,爱情是爱情。爱情并不能带来做爱,正如做爱不能带来爱情。三十分钟前,我们爱得你死我活。三十分钟后,我捂着肚子到隔壁房间写论文,指望能搏回一点经济损失。她到浴室洗澡,说要把我身上难闻的气味除去。
两小时后,我写完论文,受伤的肚子不再难受,就冲到她的房间去准备给她一番教训。碰见她在房间里四处寻找电子枪,身上还装佩了自动报警器。我折回来,把房门加了两道锁,蒙头大睡直到天明。
9.
有关古人的“做爱”,依旧是个不解之谜。研究院投身于此项研究的学者,不可计数。按我的观点,他们找错了主题。他们研究的重点在于“做爱”的分学科“爱情”。其实重点应该在于另一个分学科“性欲”。无论是高等级的做爱还是低等级的做爱,必不可少的东西就是“性欲”。
但他们说,研究的是一个大项,“做爱”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正如“爱情”是“做爱”的一部分。而“爱情”这门分学科,和大项有密切的联系。
我管不了这么多学问,对人类学毫无兴趣。我只想要一笔钱,来购买那个“新性爱撩拨器”,充实索然无味的人生。我急需做爱一次,供研究院录影,确保拿到四百元的补贴,这是我的问题。我身上已没有其他可供出卖的东西。
那场爱情闹剧收场的第二天晚上,我对她说:“不管你是否真人,我们好歹要成功做一次。”对此她极其配合,表示同意。
做爱只需要有性欲,这是我们经验和真理。我们各自拿出性撩拨器,刺激性神经。10分钟后,我们丢掉那玩意,像两只野兽缠在一起,她认为我的动作过于粗暴,我觉得她实在是很麻烦。漫长的20分钟过去,总算是一切完毕。
我汗流浃背,躺在床上像狗一样喘气。瞟着四个墙角按研究院要求装配的摄影机,觉得糟糕透顶。这种事情既费时间又费体力,远不如用性撩拨器来的简单干脆、直接透明。
我在床上拔了一根她的头发,拿到外面做DNA 测试。她大惊小怪地跑到浴室去洗澡,口中还连称“恶心”。
DNA 测试的结果显示,她的确是真人。但我并没有因此获得什么补偿。装配中心的经理说,我的订货单上并没有标明所配货品不得是真人,他们不负任何责任。
研究中心说,的确付给我了双倍酬金,但另一半酬金在她那里。
我早知会如此,我这辈子都不愿和真人待在一起。他们贪婪无比,老和你争来抢去,夺走你最心爱的东西。
事情到这里一清二白。研究院设计了完美的骗局,把我们两个真人组合在了一起。对于她来说,我何尝不是她选择的货物。她调出我的健康档案,查阅了我身体的每个部分,然后定下了我。花费一万五,领取了五万元酬金。
令我气恼的并不是自己只值一万五,价格低廉,而是明显的同工不同酬。我只赚到了两万多,她居然赚了三万五千。她还不知足,说她吃了闷亏,上当受骗。发现我的阴茎勃起时,并不似她想象中的那般雄伟。她当时没有坚持试货,后悔不迭。
而且为了定下我,她按我苛刻的要求进行了全身整容,这笔开销价格不菲,无处报帐。
我说,你想象中的那并不是人类,阴茎长到那程度应该是竞技场上的赛马。另外你整容的地方十分低级,乳房没整坚挺,软的像稀泥浆。她反击说,你懂个狗屁,我这种年龄能整成这样,已经够对得起你。你那么吹毛求疵,怎么不到装配中心买不整容的天然品。
听了她这番话,我如吞蚊蝇,肠胃翻滚欲呕。她若不是真人,我会马上痛殴她一顿,把她揍得不成人形。我悲愤满腔地离开房间,打开虚拟墙,不住地呼唤老容。
我和老容的合同已经到期。我初次发现,老容的脸是淡青色,头发又染成了金黄。他犹如木塑泥雕般漠然瞪着我,这令我惊异。
“你有经验,我要和你谈谈。”我说。
“我知道你出了什么问题。”老容说:“一千元,三十分钟。”
我恼火地说:“好,你要保证能解决问题。”
老容脸上绽开了我常见的笑容,他说:“我在老地方等你。”
在路上,我一直在想,老容是否也参与了这场骗局。或者这一切都只是研究中心的设计。原以为摘了个大蜜桃,没料到苦涩麻口,还满是虫眼,差点吃坏肚子。
老容说:“我早知道你会后悔。你应当坚持要试试货。”
我打量眼前这位未卜先知的大师,十分怨恨他那种为人师表的神情。他似乎什么都知道,为何早不告诉我?
“我要把她退掉。”
“你们注了册。强行退掉他们会罚你一大笔违约金。”老容淡然一笑,“我告诉你吧,她会损耗。皮肤会有褶皱,乳房会松弛下垂,腰部会变粗。脾气越来越暴烈。总有一天你会惟恐避之而不及。”他说的这么可怖,让我肉跳心惊。
“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让她主动离开你。”
“我会失去月度的补贴。”
“那么像我一样,和她签一份协议,坚持几年。为了每月多赚四百元,必须牺牲一点东西。”
他指了指虚拟墙上的时间,三十分钟到了。他把飞行器停在门外,同时播放了一段我同意付款给他的录影。我用虚拟墙划了一千元给他,接着划掉喝咖啡的帐。
临走时他对我说:" 公平交易。“半个月以前,我们也是坐在这常青藤围成的咖啡座里,草坪中夹杂着各色的小野花,顶上可以望见白云,每个座位底部都有制造旷野气息的清新器。
那时候他是我的“朋友”,在我对面喝他的黑咖啡,给我出主意。把他收集的动态图片调给我看。那时候他就算准了,我们还会聚在一起,不过彼此合同到期,我必须花钱听他的咨询。
他也曾给过我一段非常诚恳的建议。最初他毫无顾忌,告诉我找个丑女,遗憾乎忠言逆耳,随风而去。如果能再有一次机会,那五万元酬金我会这样安排。用四万五买我最想要的“新性爱撩拨器”,剩下的五千元,买个最便宜的老婆凑合凑合。
哪怕她是头老母猪或者充气橡皮,只要能把钱骗到手就行。
回忆起我那昂贵的老婆。她的皮肤肯定做过全身润滑,腰部做过紧肤抽脂,脸上的皱纹没准都熨过,头发做过营养护理。惟独乳房美容手术失败,她归咎于年纪太大的原因。
回想起和这老太太发生关系,被研究院录了影,还建立了三十分钟的爱情,我蹲在地上一阵阵恶心。其实也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爱情,我们抱在一起享受了三十分钟的爱情快感。仅此而已。
回到家里我对她说:“老太太,我们分手吧。总之,你嫌我阴茎不够大,我嫌你乳房不够挺,我们互不满意。”
她错愕了片刻说:“你想让我自动离开?那你每个月要补偿我四百元补贴金。”
我摊开手说:“分手后我都没有补贴金,我拿什么补偿你。”
她说:“现实就是如此。研究院要的是影像,我们要的是补贴金。不如就这样互相欺骗着混日子。反正每个月就一回,每回就二、三十分钟,算不上什么难题。”
我俩商议至半夜,就此事签下了一份协议。平时我们互不干涉,每个月初见面,见面做爱一次,把影像传到研究院那里,各拿各的补贴金。在那做爱的三十分钟里,我们先刺激二十分钟性神经,然后打开录影机,表现得兴致勃发,亲密无间。堪称研究院测试者中的样品。
五个月后,研究院的学者找到我们,给了我们各一瓶特制的激素,说他们的试验已初获成功。大部分测试者都懂得了做爱,能够享受做爱的乐趣。如果我们能领悟到什么是爱情,就最终有希望恢复人性。
其实我们并非享受到了做爱的乐趣。古医学认为,无法享受做爱乐趣的男人或女人都患有疾病。男人最普遍的疾病是“阳痿”,女人则是“性冷淡”。我们既不是阳痿,也不是性冷淡。我们享受不到做爱的乐趣,全因做爱本身毫无乐趣。
“做爱的乐趣”一词,没有明确的解释。人类学者认为,做爱有两种功用。一是繁衍后代,二是享受快感,刺激性神经。为了人类能够完成传宗接代的义务,上天给予了做爱的第二种功用。古人习惯于把第二种功用,称为做爱的乐趣。
如今繁衍后代的责任交给了试管婴儿中心。刺激性神经的工作则交给了简单快速的性撩拨器。
做爱成了一种无益的劳动,谈何乐趣。
我说,如果做爱等于使用性撩拨器,那么我享受到了做爱的乐趣。学者说,不一样。正如爱情不等于爱情撩拨器,友情不等于友情撩拨器……情感撩拨器只能带来快感,并不能带来真正的东西。

  0/2  下一頁 txt下載

收藏

相關推薦

清純唯美圖片大全

字典網 - 試題庫 - 元問答 - 简体 - 頂部

Copyright © cnj8 All Rights Reserved.